「对呀,就是那个踩高跷的姑娘。」
喔,这位是个炮灰女配的呀。据回忆,这姑娘实惨,因为风头太盛,才得宠没几天就被淑妃搞死了。
冉绵绵顿时对她有些同情。希望女配这一次能坚持的久一些。
这样想一想,其实皇帝真的挺渣。女二崔瑶受封后,也是一直得不到皇帝真心宠爱,才会郁郁寡欢,最后黑化。
她实在不忍心看崔瑶也落得这个下场。
于是,崔瑶还没想出来如何撮合冉绵绵与苏长钧呢,冉绵绵这边,倒开始替她出谋划策了。
「岐阳王人真的不错,你看你们小时候还是好朋友,还过家家呢。」
「你要不要别选秀了,跟他回家吧。」
「皇宫里大家都勾心斗角的,多累啊。」
崔瑶开始还笑眯眯地听着呢,越来越觉得不对。听到最后,她眼睛一瞪,啪地一声就打在冉绵绵脑门儿上。
「傻啊你冉绵绵,看不出来那家伙喜欢你呀。」
冉绵绵捂着脑袋,反驳:「那又如何。」根据书里的设定,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呀。
崔瑶恨铁不成钢地又打了冉绵绵脑门一下。
「小时候认识,玩过几天,一辈子就非嫁他不可啦?冉绵绵我告诉你,要是这样,以本姑娘的美貌和见识,娶本姑娘的男子从皇宫能排到苏州去!」
「现在苏长钧他喜欢你,你也挺喜欢他,干嘛非打我的主意呀?你怎么不跟他回家呀?」
额,这个设定好像偏离本书了吧……
不过,如果苏长钧不喜欢崔瑶,崔瑶也不喜欢他,那他就不会失恋,更不会变成反派了……
一连几个月,苏长钧都认真地给自己投喂食物,似乎……他,人也不错啊。
最要命的是,他俩口味出奇地一致,但凡他觉得好吃的,她也喜欢!
这是不是说明——
崔瑶凑过来,笑盈盈地总结:「冉绵绵,你要不要也喜欢他呀?」
这个计划,确实令人心动。
冉绵绵的脸,慢慢染红了。
26
已知本书男主不靠谱的情况下,要不要给反派男二一个机会?在线等,挺急的。
冉绵绵其实还没有完全想明白。
她像个鸵鸟一样在秀女培训班混日子,可是其他角色都没闲着。
跋扈张扬的淑妃,瞅准皇帝皇后出宫祭天这两天一夜的空档,对新宠邱云若下手了。借口,是邱贵人故意打碎了淑妃的玛瑙盘。
然后,罚了她在日头底下晒了两个时辰。
当天下午,邱贵人就中暑了,众所周知,中暑的症状是又吐又泄……
而男主他,有洁癖。
于是男主回宫后,听闻邱贵人的情况,干脆都没往她宫里去看望。淑妃则以邱贵人生病了不洁为由,把她迁到了宫女居住的区域养病。
渣男!渣女!
冉绵绵听宿舍人说起时,大家都义愤填膺,尤以崔瑶为甚。
崔邱两家在姑苏是邻居,邱云若算是崔瑶的发小,很铁的那种。
众人讨论了半日如何不动声色地给淑妃下绊子,给邱云若出气。崔瑶嫌众人想的法子都不可行,终究给了一向呆萌的冉绵绵一个机会。
「绵绵,你有什么想法吗?」
瑶瑶,你问我就问我,你手里抓着个鸡毛掸子做甚?答不出来要挨揍吗?
于是冉绵绵委委屈屈地说:「唔,我有的。」
「是什么?」
「让淑妃也拉肚子,这样算不算?」
崔瑶气得鼻子都歪了:「这算什么计谋,冉绵绵你——」
眼看着鸡毛掸子在空中危险地飞舞,冉绵绵赶紧躲闪,边躲边解释:「你听我讲啊,淑妃喜欢吃葡萄,但是吃冰镇过的葡萄容易腹泻,我们就想办法让她吃冰葡萄就好了。」
这可不是她瞎说哦,这是书里的情节。书里边,皇后和崔瑶联手打击冉绵绵,就是给她送了盘冰葡萄,可是淑妃太得瑟,半路上抢走葡萄,这才让女主逃过一劫。
事后,淑妃病了大半个月,等病好了,皇帝男主已经对女主爱得无法自拔,淑妃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这法子好是好,问题就是,冰和葡萄都哪里去找?
崔瑶阴阴一笑:「冉绵绵,本姑娘派你去跟二钧要葡萄!」
27
冉绵绵只是跟岐阳王要了葡萄,可是反派男二他却除了葡萄,还送来了李子,荔枝,桃子和西瓜。
「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苏长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去集市上的时候,看到李子就想,冉姑娘既然喜欢葡萄,必定也喜欢和葡萄一个颜色的李子;看到荔枝,就觉得这是时令的水果,若是不早些吃,就过季了;看到桃子,就想起来桃子可以补益气血,养阴生津,很适合冉姑娘;看到西瓜……」
他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这番心路历程实在是,太拉低智商了。
冉姑娘,会笑话他么?
可是冉绵绵却慢条斯理地从盘子里扯下一颗荔枝,一边放到嘴里,一边低语:「为什么天天喂我?」
苏长钧犹豫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因为看着冉姑娘吃东西,我心里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吃播的粉丝是不是都是这种心态啊……冉绵绵内心吐槽,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
岐阳王看冉绵绵沉默了半日没反应,不由上前跨了一步:「冉姑娘,我还知道许多许多好吃的东西,我都带给你吃,好不好?」
饶是神经粗得堪比水桶,冉绵绵也能品咂出来这句话里面的意味。
他和她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给她送吃的呢?
而若是对他无情无义,她……又为什么每每都吃得这般开心呢?
手里的荔枝剥了壳,圆圆滚滚,有如凝脂——却好似有千钧重。
「可是瑶瑶她……」
「冉姑娘万万不要误会,我与崔姑娘只是幼时相识,多年不见,绝无任何友情之外的情谊。更何况……更何况,我还遇到了冉姑娘你。」
是啊,遇到她以后,他的剧情就都变了。
原本,他是个怀才不遇的闲散王爷,崔瑶受封为妃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爱而不得,渐渐偏激,以至于自寻死路。
可是他现在完全失去了对皇帝的怨怼之心,只一心一意地喜欢眼前的姑娘。
28
冉绵绵低着头,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遵从心意,打乱男二的故事线,还是应该友善拒绝,让本书正常发展。
但是,她身为女主都已经想逃开男主了,让男二抛弃他的白月光和自己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冉绵绵挣扎着问他:「你打算……怎么带我吃呢?」
「你想吃什么,我便带你吃什么啊。」
「不是,我不是问这个。」冉绵绵只觉得自己脸上都在发烧,」我知道有许多吃的,不是亲自去吃,是品尝不到其中真味的。」
虽然一时没有领会,但是苏长钧直觉地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冉姑娘说得对,譬如炙子烤肉,就要现烤现吃,柴烟火气顺着炙子熏上来,肉香扑鼻。吃它,就得守在店子里,带了出去,色味要少许多。」
「还有羊血米线,血嫩得像豆腐,米线烫熟了,就着羊血,浇芝麻酱,鲜香可口,若是不现做现吃,血就老了。」
「再比如说豆腐脑,我知道有家店铺只做羊肉口蘑的卤,从磨豆腐到烹制都是亲手为之,若不是早去排队,只怕就没得吃了。」
冉绵绵越听,越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抓挠。她只好闷声闷气地追问:「那……那这种吃的,若是我想吃,你要怎么办呢?」
「我、我总要跟着你一起去, 才能、才能吃到它们呀。」
一起去么?
苏长钧先是一愣,可是聪慧如他,怎会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笑着摸了摸冉绵绵的发顶,感受到她柔滑的发丝划过指尖,心里的喜悦无限放大。
带着他心爱的姑娘,去吃他心爱的食物,从小到大内心里期望的幸福突然有了明确的情景和细节,越想,他唇边的笑意越浓厚。
岐阳王一字一句道:「冉姑娘,不如,你做我的王妃吧?」
「天南海北,我带着你吃尽天下的美食,好不好呢?」
哪怕一向自诩是个谨小慎微的性格,哪怕眼前的这个少年其实是本书的大反派,哪怕他在书里的官配,其实是崔瑶。
他的这句话也太让人心动了。
毕竟,是那么那么多的好吃的啊……
冉绵绵捧着一盘子的葡萄,李子,荔枝,桃子和西瓜,不由自主地,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啊。」
29
谁也没想到渣男竟然这么渣,谁也没想到皇后竟然这么虎。
在淑妃贪食冰葡萄腹泻之后,邱贵人也没复宠,而皇帝男主他,转头又纳了个新人——伺候茶水的小宫女荼蘼。
皇后赶紧给荼蘼也正了名分,之前邱贵人的那一套装备,原封不动放荼蘼身上了。
人称「茶贵人」。
冉绵绵听到这件事,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荼蘼不是书里女主封妃后的心腹宫女吗?忠心耿耿的工具人设,无怨无悔地追随女主,在某次男女主吵架以后男主为了气女主收用了她,女主给她讨名分还被男主拒绝。
啊,正品女主畏缩不前,其他的角色依然还是前赴后继地往男主身上扑啊……这大猪蹄子真有那么好?还不是被皇城的纸醉金迷晃晕了眼……
冉绵绵吐槽既毕,却罕见地没有听到崔瑶批评她「标新立异,思想极端」。
「我觉得你说得对。」
崔瑶握着拳头,若有所思。
「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虽然上品的那个岐阳王已经被绵绵你拿下,但其他好的肯定还有许多……皇帝他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又抛弃一个,实在有点……渣。」
冉绵绵大喜过望:「瑶瑶你觉悟了!我们,我们都不要进宫,皇宫不值得!」
崔瑶见她这副样子就玩心大起,不由捏了把她水嫩的脸蛋:「当谁都能像你这般运气好,遇到一个你喜欢他他又喜欢你的男子呀?傻绵绵,都不知道自己运气多好。」
崔瑶半是惆怅半是忧虑地踏出储秀宫散心了。
这一散,可真散出个大麻烦。
秀女居住的储秀宫和淑妃居住的朝阳宫之间的小花园里,悉悉索索有人在说话。
「这个泻药,足可以让一头牛倒地不起!你,你去把它放在茶贵人的饭菜里面,我就不信,干倒了茶贵人,皇上还想不起来本宫!」
崔瑶本来还暗自神伤呢,一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机警了。
为什么这种人害人的深宫秘辛会被她听见啊啊啊!
崔瑶转身想跑。
淑妃尖锐地像钉子似的嗓音在背后炸开:「后面是谁谁谁!那个穿紫裙子的,出来!」
30
不能出去。崔瑶心思电转,就往花丛深处去钻。可是花木摇动,非常醒目,更加是此地无银。她正恼怒暗恨自己运气糟糕,脑袋上突然轻响起一个稚嫩的男声:「快别动了,让淑妃发现,你我的小命还要不要!」
崔瑶讶然抬头,果然看见低矮的花丛深处,蹲坐着另一个一脸严肃的人。
看身量,此人也是十八九岁上下,却偏长了一张娃娃脸,圆脸圆眼睛,唯有下巴颏是方的,使他看起来不全然像个年画娃娃。
他手里紧紧攥着个小笼子,咬牙切齿:「苏长钧骗我说这里可以逮千里鸽,为何鸽子没逮着,鸽子的主人却给我遇着了!」
崔瑶略一打量,再一听他提及苏长钧,便知此人也定是个皇族贵胄,自知脱身有望,心下大喜,赶紧示意他噤声:「我,我听见淑妃要害茶贵人,我们绝不能出去——」
「啥?」
这少年眼珠一转,脸色更差:「那完了,那个女人睚眦必报,你知道了她的秘密,死定了。」
崔瑶看见他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来气:「我若是告诉淑妃说你也听见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你这女人怎么如此蛮横无理!」
「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淑妃一叠声的叫唤已经近在眼前,那少年恨恨瞅一眼崔瑶,道:「罢了罢了,我就看在你长得怪好看的份上,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他附在崔瑶耳边略说了几句。崔瑶只是稍一犹豫,便毫不扭捏地脱去身上那件紫衫。
淑妃已经走到花木丛跟前,扬声:「给本宫滚出来!」
然后,花丛里,袅袅婷婷站起来一个紫衣女郎。
「姐姐,饶命啊!」
31
淑妃先一怔,待看清那少年的脸,舌头都打结了:「谢、谢——岑?!你大半夜的不回家,躲在宫里穿女装,你,你……!」
谢岑一下就扑在淑妃脚下,嚎啕大哭:「姐!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娘啊!你妹夫我平生只有这一个爱好了!要是让我娘知道,她要打断我的腿啊!!」
淑妃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把自己的裙子从谢岑的爪子里揪出来,面露艰难:「行……吧……这个爱好虽然独特可是我也不会告诉夫人的。但是你如此行径,你与我妹妹的亲事,我想还是……算了吧。」
毕竟俗话说女人如衣服,收获了一件裙子的谢岑损失个把未婚妻,其实本来也不算啥。
可是当定国公家的小世子谢岑发觉花丛里的姑娘不见了,连带着自己的男装也不见了的时候,他是真的愤怒了。
「啊啊啊!没有衣服,本世子怎么出宫!」
——定国公唯一的儿子,风采俊秀的翩翩少年谢岑,竟然,是个异装癖。
虽然极尽方法不让人看清楚他的脸,可他深夜穿着女装从宫中离开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
淑妃娘家即刻就退掉了他家二女儿和谢岑的婚事。
一夕之间,京城数千少女的梦中情郎变成了人人躲闪的女装少年。
这,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谢岑阴沉沉地将那件紫裙子往裁缝面前一摊,又把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他面前。
「查,给我查,这件衣服是谁做的?!」
裁缝装模作样的研究了半日,确信:「这是邱贵人的,小的亲手做的,决无差错。」
谢岑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
他夜里遇到的,竟然是……前些日子风光了几日、又卧床不起的邱贵人?
真是世风日下啊!一个贵人,为何大半夜不睡觉,反而在花园游荡?更重要的是,一个贵人,为什么还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毫不羞耻!更更更重要的是,她竟然还长得如此美貌,令人见之难忘……
谢岑苦着脸走了。
裁缝收好了银子,回头对着店铺深处一努嘴:「崔姑娘,您许诺不管小世子出多少银两,您都给我二倍,这话还算数吗?小世子可是给我了五十两的银锭啊!」
崔瑶心里暗骂一声,不就是找个人要报仇么,值得花五十两这么多去打听吗,简直是人傻钱多心眼还小,讨厌之极——
好在,拿云若做挡箭牌,能让这家伙休了报仇的念头。毕竟,他一个外男竟穿过天子妃嫔的衣裳,只怕躲都躲不及了吧,哪还敢寻天子妃嫔的麻烦?
「给给给,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才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呢!」
32
谢岑这厢因为紫裙子而郁郁寡欢,苏长钧却端的是春风得意。
因为,他心仪的冉姑娘竟然主动约他了!!!
而且约他的日期,正好是七夕之夜!!!
这怎么不能令人激动呢?!
当然,激动之余,苏长钧也做好了充分的物质准备——那就是,随身携带各种零食小吃,以便他心爱的姑娘约会期间渴了饿了,能有吃有喝。
他这边兴致勃勃揣着零食进宫来,好容易见到了心爱的冉姑娘,刚给她递过去第一种好吃的呢,就当头一棒似的,听到了个坏消息。
这一日,北狄的使臣入宫与皇帝赴宴,不知为何,两国就开始比试蹴鞠技艺了。男人比完了还不带劲,女人竟也要比。
北狄球队里好些个身怀绝技的贵族女子,将我朝的女子球队打得落花流水。
此事关乎国体,岐阳王被紧急传召去想对策了。
零食干脆都送给了冉绵绵:「冉姑娘,这一次实在对不住,我要先走了。」
冉绵绵怀里被放了个沉甸甸的零食礼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约会被放了鸽子吗?
苏长钧说完告别的话,看着冉绵绵颇有些疑惑的脸,不知道自己那根筋不对,他俯下身,就凑了过去。
冉绵绵的身上无论何时都带着些小零食的香气——现在她闻起来,就好像一只甜丝丝的水蜜桃。
本来只是想亲脸蛋的,可是苏长钧没有忍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珠。
好软,好嫩,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舒心畅快的一刻。
被这样像偷袭似的亲了一口,冉绵绵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把头埋在苏长钧怀里,任由他轻轻摸着自己的发丝,听他抱憾地在耳边许诺。
「等我改日,定给你补一个约会。」
苏长钧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冉绵绵若有所失地抚了抚自己被亲过的唇,突然有点委屈。
第一次约会哎!能不能靠点谱!
她皱着眉头解开礼包,可是一打开,整个人都傻了。
33
十好几种吃食整整齐齐地摆着,每种都还带了个苏长钧亲手写的食用指南。
干菜烧饼,虽然外皮儿是硬邦邦的,可是里面酥脆的全是鲜肉和干菜,越嚼越香,相得益彰。
绿豆糕,以绿豆粉压成块儿,夹红豆沙,香甜可口。
千张包子,豆腐皮里包着海米鲜贝,皮薄汤鲜。
或南或北,或咸或甜,能吃的,可吃的,或许她爱吃的,全都搜罗了来。
冉绵绵抱着一堆好吃的,眼睛酸酸的,心里面最后那一丁点不高兴也荡然无存了。
大概,对于她这种姑娘来说,只要吃饱了,心就不会沮丧吧。
苏长钧这边还不知道自己的零食礼包已经让他成功挽回颜面,他正聚精会神地开会呢。
「我们的女子球队还差两人,这如何是好?」
出声询问的是郡主端阳,她年约三十,虽早已出嫁,但还是跟个未出阁的姑娘似的爽利健谈。她平生最喜欢舞刀弄枪,最厌恶那些娇滴滴的后宫女子。
苏长钧犹豫了片刻,才建议:「表姐,我知道一个秀女,她球技非常高超——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今日我们球队赢了,请表姐为我和她请婚。」
端阳颇为讶异地瞅了一眼自己这个平日总是温和少言的表弟,不由笑道:「这还不简单,以你的身份地位,看上的姑娘还能有求不到的?」
有端阳这样承诺,苏长钧赶忙就将冉绵绵带了来。一路上与她讲明原委,她果真是毫不犹豫就一口答应。待见了端阳,冉绵绵简单表演了几个踢球的动作,郡主喜不自胜:「太好了,就是她——但我们还差一个女孩子,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角落里响起个愤世慨俗的声音。
「我来!」
谢岑甩一甩自己飘逸的长发,冷冰冰道:「谁有女子的衣衫,借我一穿。」
34
有了冉绵绵与谢岑的加入,第一局比赛竟打平了。这已经让在场的众人心里放下了大半——我朝女子以柔弱著称,能与身材健壮的北狄女子打成平手,已经算是不损国威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第二局竟然又是平手。
这一下子,谢岑斗志全都被激起来了。他最近日夜为了那个紫衫女郎烦心,正愁没地方发泄,因此干脆把人都聚齐了,就地指挥:「来,都听我的,我们重新排列队形,务必一举击中——」
在女装小世子的指点之下,我朝的「女子」球队竟然在第三局,打赢了北狄球队!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是笑逐颜开——包括北狄的那个王爷,忽尔舒。
他指着队伍里的谢岑,对着本书的男主皇帝,兴致勃勃地开口了:「陛下,我最喜欢蹴鞠,这个姑娘蹴鞠好,我特别喜欢,请把她赐给我为妻吧!」
谢岑正笑眯眯地擦汗呢,顺便蹭苏长钧送给冉绵绵的酸梅汤解渴。然后就听到皇帝陛下豪气干云的话语。
「这有何难,来,朕就把这位姑娘赐给你——」
谢岑一口酸梅汤就喷了出来。
好在他喷了,因为这样失礼的举动引起了皇帝注目,此时皇帝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竟然是男扮女装的小世子。
皇帝硬生生改了话头。
「……再比试一局蹴鞠。」
众人:这算什么赏赐?
皇帝:还好没有露馅!
皇帝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这要是真把我朝小世子送给外族为妻,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端阳郡主被苏长钧所托,现下也笑盈盈地开口:「陛下,我也斗胆为岐阳王求娶一位蹴鞠队伍里的姑娘——」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求娶蹴鞠队伍里的姑娘?这一位……也是男扮女装的吗?
皇帝尴尬至极,他清了清嗓子:「那就……那就……也请这位姑娘和岐阳王比试一场蹴鞠吧。」
求婚失败了。
苏长钧说不出来心里有多么失望。可是他在夜色中寻到了冉绵绵的身影,那姑娘刚刚比赛完,热得小脸红扑扑,别提有多娇憨动人了。
她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盈盈回首。
然后用口型对他说:「再试一次吧!」
苏长钧只感觉自己的心里开起了铺天盖地的花朵,只恨不能一一采撷,送给眼前的这位姑娘。
他握紧了双拳,对着那个嫣然而笑的姑娘,郑重许诺:「好。」
35
伴……伴君如伴虎,大概形容的就是谢岑现在的感受。
「荒唐,简直荒唐!你平日里偷偷穿女装、扮成女孩子在宫里晃悠就算了,这种正经场合你还胡闹,连朕都差一点被你骗过去!「
陪着谢岑一起挨骂的还有岐阳王,但他纯粹是躺枪。两个人早都已经习惯,皇帝动不动就把人薅过来一顿臭骂。
虽然说谢岑是救场的功臣,可他险些让皇帝出丑,这对于爱面子如命的皇帝来说,那就是办错事了。
眼看着皇帝骂过瘾,苏长钧赶紧顺着毛摸他:「陛下责骂的是,阿岑这样散漫确实不妥,不如皇上叫他在家禁足,多读几天书?」
皇帝其实也不见得真生气,只是埋怨谢岑自作主张而已,闻言哼了一声,淡淡道:「你又当朕是傻的不是?叫他在府里读书,不过是给他放了几天假,不叫他进宫当值而已。」
说着说着,自己竟也噗嗤一笑了:「谢岑啊,你扮起女孩子,可当真是……美如天仙,以假乱真呐。」
被皇帝这样一盖戳,谢岑只怕此生都和「女装」两字连起来了。
不过,连就连吧……反正他心爱的姑娘已经进了后宫,此生都与他无缘了。
天下人的耻笑又都算得了什么呢。
苏长钧同情地瞟了自己的发小一眼,决定出宫后带他去多吃些好吃的,换换心情。
可是皇帝却没有放过同情心泛滥的苏长钧:「长钧,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也拆台?那个姑娘又是谁呀?蹴鞠踢得这么好,怎么朕从来都不知道?」
苏长钧心里警铃大作,赶紧敛容俯首,恭顺道:「启禀陛下——」
「那是本届的秀女,冀州知府之女,冉绵绵。」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后边传过来。一心期盼着能捧出个与淑妃打擂台的妃嫔,皇后笑容满面地介绍:「妾身觉得她又聪明又能干,皇上觉得这姑娘怎么样呀?」
糟糕。
皇后对于冉绵绵,到底还是存了利用之念。
苏长钧琥珀色双目微微眯起,悄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
似乎……并不是全然无兴趣。
后宫之中,全都是柔若无骨的娇媚女子,乍然碰到了个敏捷伶俐有如小鹿的冉绵绵,有些好奇之心,也不可避免啊。
而他苏长钧,正是将冉绵绵推到台前的那个人!
苏长钧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他焦灼不安,勉强笑道:「陛下,这位冉姑娘她是……」
「岐阳王,该不会是想与陛下争抢吧?」
皇后却闲闲地摇着手里的扇子,眼风扫过苏长钧,锐利地好似刀子一般。
36
接到旨意让她即刻面圣的时候,冉绵绵正在吃苏长钧送给她的最后一包糕点。
山楂糕,色如玛瑙,开胃健脾。
崔瑶在一边急得都快哭了,转脸一看冉绵绵还在吃糕点,气得恨不得揍她一顿。
「绵绵,你别吃了!皇上宣旨要见你,又有皇后在旁边添油加醋,只怕不用等明天白天,你今晚就要被封成妃嫔了!」
崔瑶的催促落在冉绵绵耳朵里,她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躲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女主的宿命还是要来了么?
她终究还是要走上后宫之路了么?
倘若她做了妃子,苏长钧呢?是不是也会黑化,变成大反派呢?
冉绵绵一时有些怔忪,她是要逆来顺受,享受皇帝的「恩宠」,走上皇后宝座,还是要坚持本心,向着本书的大反派靠拢?
缓缓把最后一口糕点放到嘴巴里,冉绵绵沉声对崔瑶道:「瑶瑶啊,有个忙,你愿不愿意帮?」
今日之计,不成功,就要成仁了。
她是穿书而来的冉绵绵,她的爱情,要遵从自己的心意。
冉绵绵从箱子里取出来一件棉袄。
皇帝男主喜欢瘦瘦的美人,那今天她就胖给他看。
厚厚的棉袄上身,她立刻汗如雨下,面如桃花。
这衣服是她这么多天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浅白色的贴身小袄,贴合身材曲线,再套上外衣,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从外面却丝毫都看不出来。
冉绵绵视死如归地穿着棉衣,冲进了七月炎热难当的暑天。
37
冉绵绵步入大殿时,只看到了高座之上的皇帝,还有站立在一侧的皇后。
偌大的殿堂里,并不见其它人等。
本书男主其实也长了副好相貌,只是他性情阴郁,那一双乌黑的眼眸隐在烛火的阴影之中,幽深有如深潭,看上去使人心生寒意。
此时,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冉绵绵,表情喜怒不定。
这一瞬间,男主本尊与原文里那个心狠手辣的帝皇重合,冉绵绵心里闪过数个原文片段。
……
「贱人!朕就知道崔贵妃所言不虚!」
苏文焕那双精于弓马的手对着冉绵绵便挥了下来,显然是要狠狠打她一个耳光,那手却在触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化挥为抚。冉绵绵心里刚刚有些安定,觉得陛下仍还对她存了怜爱之心,或许崔瑶对她的谗言还有法子可以化解,那手却已狠狠扼住她脆弱的脖颈,渐渐收力,冉绵绵登时面庞紫涨,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人可以背叛朕,没有人可以不爱朕!朕的东西,就是毁了、杀了、碎了、那也是朕的!」
「冉皇后,你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朕手里。」
……
冉绵绵脚下略有些虚浮,可是她仍然挺直了腰身,对着帝后恭恭敬敬地行礼。
皇帝终于收回了放在冉绵绵身上的眼光,颇有些意兴阑珊:「皇后,这姑娘似乎,也不怎么样,还不如茶贵人呢。」
皇后乍一见冉绵绵,也是心里一凉。分明叮嘱下去,要教引嬷嬷好好饿瘦这姑娘的,却不想今日一见,脸庞倒还过得去,这身上却圆圆滚滚的,有如只浑圆可爱的小猫。
此时,也不知道是面圣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这姑娘几乎是汗如雨下了。
伺候皇上多年,皇后心知肚明,他一厌恶女子丰腴,二厌恶人身上有异味。
这姑娘一次占俩,可见是真的没有被看上。
皇后失望已极,冉绵绵心里却一阵狂喜。
可以不做妃嫔了!!!
但是万能的女主光环没有放过她,皇上他慢条斯理道:「不过,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岐阳王啊?说来听听,朕很感兴趣。」
冉绵绵只觉得凛冬一样的寒风吹到了她身上,整个人都寒毛直竖。
男主他多疑善妒,此话要是答得不好,只怕她性命堪忧。
天不亡我。
冉绵绵搜肠刮肚找理由的时候,听得外间来报。
「淑妃娘娘求见!」
38
淑妃一身华服,摇摇曳曳地走到皇帝身边,福了一福。
「陛下又有了新宠,就忘了妾身么?妾身可不依——」
皇上懒懒对她一挥手:「起来起来,又吃些不相干的醋,这个秀女蹴鞠踢得好,赢了北狄球队,朕要赏她而已。」
说着,眼光却落在了与淑妃一同踏入大殿的女郎身上。
这姑娘身形窈窕,面貌明媚鲜艳,肌肤欺霜赛雪,极是动人。
皇上的眼神,和躲在屏风后盯着大殿情形的谢岑的眼神,均是一凝。
「这是?」
淑妃一见皇上这样的神情,心里就一沉。
方才,她只听了崔瑶来汇报,说冉绵绵被召见,只怕要受封为妃,恳请淑妃前去阻挠。
「……我一直假装和绵绵交好,让她以为我们是至交好友,但其实我是想让她落选的。但是皇后一直喜欢她,想栽培她。娘娘,请您助我,一起把绵绵赶走。」
淑妃本就怕人来分宠,又素来与皇后不和,岂会放过这个良机?
她这样急匆匆地赶来,却没想到皇帝竟然没看上冉绵绵,反而看上了崔瑶。
淑妃宫斗多年,怎会想不明白其中机巧——今日,只怕她是被崔瑶利用了!
「这是秀女崔氏。」
「这是冉姑娘的好友,崔姑娘。」
屏风前后的淑妃和岐阳王同时开口,解释崔瑶的身份。
「她、是、秀女?她不是天子妃嫔?」
谢岑心里大喜,他狠狠抓住苏长钧的手,若不是得了圣旨,要让他俩躲在屏风后不说话,他喜悦的笑声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苏长钧剑眉一皱:「阿岑,正经些!你答应了,要帮我和冉姑娘的。」
谢岑却一把抱住了他的发小:「阿钧,你也要帮我,我,我要娶崔姑娘!」
两个人互相交了底,先是对这个巧合忍俊不禁,很快却都反应过来——
他俩要是不赶紧行动,他们看中的姑娘只怕马上就要被天子纳为后宫了。
谢岑一向自诩小聪明不断,可是一旦涉及自身所爱,他就慌得不行不行的了:「怎么办,阿钧,怎么办!」
苏长钧反而安定下来,他定定地看着殿内的几人,仔细分析他们的表情和心理——皇上对崔瑶饶有兴致,皇后一心想选人分淑妃的宠,是谁无所谓,而淑妃则是一个人都不准上位。崔瑶完全无心入宫为妃,显然被皇帝看上她也很惊惶。淑妃能带着崔瑶来,显然是非常信任崔瑶,而现在反而被皇帝横插一刀,她心中必然嫉恨崔瑶。而此前淑妃娘家刚刚退了和谢岑的婚事,她必然也是不喜欢谢岑……
苏长钧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已经做了决定。
「阿岑你信不信我?」
「信,特别信!」
「那,我们就都出去,一起求娶冉姑娘。」
39
「小世子和岐阳王竟然一同求娶冉姑娘,真是让人惊讶啊。」
被屏风后面冲出来的两个人闹得心情不佳的皇帝一言不发,淑妃一脸不高兴,也站在一旁不说话。卷在风暴中央的崔瑶和冉绵绵则并排跪在大殿中央,两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这会儿,开腔打圆场的是皇后,她好奇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逡巡,不由笑出了声,「可是这冉姑娘只有一个,总不能劈成两半,分给你们一人一半吧?」
一向兄友弟恭的谢岑和苏长钧却好似翻脸了一样,吵个不停。
「冉姑娘蹴鞠踢得好,若不是我偷偷看见她在花园里练习,然后推举她加入球队,怎么会赢?」
「她明明是与我心意相通,你看我们在蹴鞠场上配合得多好!」
「球队里还有好几个姑娘呢,难道个个与你心意相通不成,脸皮真厚。」
「不如我们去问冉姑娘,看她想嫁谁好了。」
两个人都期待地看向冉绵绵。
苏长钧却背对众人,用嘴型对她说:「选谢岑。」
为什么要选谢岑?冉绵绵心里没底,可是她很明白,苏长钧对于洞察人心很有一套,不然他也不能成为原书的最大反派。
她张了张口,低声道:「臣女……臣女觉得小世子球踢得极好,那时只以为她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却,却没想到他是男扮女装……」
这便是委婉地要选谢岑了。
崔瑶跪伏在冉绵绵旁边,听她这样告白,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绵绵不是喜欢苏长钧么?为什么偏偏说谢岑?难道是她移情别恋了么?可是不管怎样,绵绵选谁分明都与她无关,为什么听说她选了谢岑,自己心里竟会如此难过呢?
高座上的天子却显然是乐不可支:「谢岑啊,想不到你男扮女装竟得了一段好姻缘啊,那就赐婚给你好了,啊哈哈!」
苏长钧急白了脸,哀求道:「陛下,分明是臣弟先看上的冉姑娘啊!」
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也要为谢岑的名声想一想吧,他身为定国公唯一的儿子却喜欢穿女孩子的衣服,这个古怪性子,京城里哪个好姑娘肯嫁他?今儿不把冉氏赐他,只怕定国公家都断子绝孙了。你么,朕再挑好的给你。」
静默了多时的淑妃,终于幽幽开口了:「陛下,不如,成全了岐阳王和冉氏,再把殿前的这位崔氏赐给小世子?」
「小世子与妾身的妹妹无缘,妾身一直想给他寻个好姑娘,今日带秀女崔氏前来,正是有此意。皇上卖妾身一个面子,好不好?」
语气娇媚,可她心里头的怨恨却如火一般在烧。
——崔瑶,你竟敢利用本宫上位,那就不要怪本宫把你嫁给异装癖的小世子,让你此生都不得良缘。
——皇后,你想扶持新人打压本宫,那本宫就把这些新人一个一个赐出宫去。
——冉绵绵,你竟然喜欢谢岑,那就把你嫁给岐阳王,谁叫你也惹本宫不快了呢!
——岐阳王,你这么多年在宫里都是不温不火的小透明,随便娶个什么人,想来肯定不会有意见。
——皇上,你既然说出了让苏长钧为谢岑名声着想的话,那你也要为谢岑名声着想啊,少了一个崔瑶,你也别不舍得啊。
——谢岑么,反正退婚以后两家的关系已经交恶了,再得罪你一次,也不算什么。
淑妃盛宠多年,皇帝再有些纳宠的小心思,也不得不卖她个面子。他恋恋不舍地又望了一眼崔瑶,干巴巴地开口了。
「……那便,依淑妃所言好了。」
40
九月初一,良辰吉日。
岐阳王迎娶冀州知府之女冉绵绵为王妃。
定国公世子迎娶姑苏盐商之女崔瑶为世子妃。
得了圣旨赐婚的冉绵绵与崔瑶都是从宫中直接发嫁,只是出了宫,花轿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因为选秀结缘的两个姑娘在出嫁前的一夜,促膝夜谈,难分难舍。
「瑶瑶,你不许再生我气了哦,那一天殿前我说的话都是夫君叫我说的。」
「冉绵绵,不许挠我痒痒。」
「不生气了嘛!」
「好好,不生气,我从来也没生你气啊,二钧那家伙天天喂你,你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那你也不生我夫君的气好不好?」
「我干嘛要生他的气,莫名其妙。」
「那你也不生世子哥哥的气了呗?」
崔瑶俏脸乍红乍白,终于气急败坏地打了冉绵绵脑门一记:「你这坏丫头,想说什么?」
冉绵绵苦着脸揉脑袋,小心翼翼地说:「他那天说要娶我,也是我夫君叫他那样说的……夫君说,世子哥哥早就喜欢你了,他还暗中帮过你……后来想办法寻你,宫里的制造成衣坊不知跑了几遍……还花了五十两银子私房钱打听呢……」
崔瑶虽然还板着脸,可是嘴唇已经几不可见地弯了好几回。
「你看他还天天给你送绸缎衣料,胭脂水粉,你都给霍霍了,他还照送不误……」
不能再听了,再听,就真笑出声了。
崔瑶反手抓了一把桌上的丸药,塞到了冉绵绵的嘴巴里。
「坏丫头,快吃药吧你!大夏天的穿棉袄,身上全是痱子,要不是二钧寻的药好,你早就留疤了!」
41
夜阑人静,红烛高照。
岐阳王已被人灌了不少酒,如玉的面庞泛着浓浓的红晕,也不知这红晕,几分是因为喝醉了酒,几分是因为娶到了心爱的姑娘。
「……合卺。」
「……礼成。」
送亲贺喜的人群散去,只留下端坐在床边的一对新婚夫妻。
房门一关,华服艳妆、端庄雍容的冉绵绵总算得以喘了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没有多少初为人妇的羞涩或者喜悦,因为肚子实在是,太饿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拆头上沉甸甸的珠饰,一边瞪着眼睛问苏长钧:「夫君,你有吃的么?」
苏长钧只觉得眼前的小丫头娇俏可人,明艳不能方物,心神激荡之中,倒也不忘回应:「真没有,我今儿太忙……怎么,你没有吃饱么?」
新嫁娘是连水都不许多喝的,只怕饭更是不给吃几口。
苏长钧话一出口,便觉得是自己太蠢。怎么能让心爱的姑娘饿到呢?毕竟之所以能娶到她,就是因为一直勤勤恳恳地投喂啊!
他一拍脑袋,喜道:「快快,你换了这身衣服,我带你去吃夜宵。」
「什么?」
「吃夜宵啊,王府外有条巷子,夜里卖上好的生滚鱼片粥和鸡汤小馄饨。」
「啊?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要是想吃别的,我也带你去。京城里的夜宵摊子我知道不少呢,砂锅牛肉,酸汤饺子,麻辣兔头,虾仁肠粉,炙子烤肉,白斩鸡,挂炉鸭,都可以的!」
听起来每个都好好吃啊!!她选的夫君果然是最棒的,知道这么多好吃的地方!!
冉绵绵喜洋洋地一边脱衣,一边暗暗咽口水:「那我可以都吃么?」
苏长钧也上手帮她拆发髻,闻言,一向是有求必应的王爷却摇头了:「不行,今晚至多只能吃三样。」
「这是为何啊!我每个都想吃啊。我、我饿了一天呢!」
苏长钧手上一顿,他慢吞吞地将王妃发髻上最后一支珍珠钗取下,笑意深深。
「娘子啊,毕竟是春宵苦短,夫君我等今天这一夜,也是等了很久呢。」
42
同样是夜阑人静,红烛高照。同样是被灌了不少酒,走路都发飘的小世子却委屈地不能自已。
「说吧,算盘,搓衣板,还有鹅卵石的软垫,你选哪个?」
「……娘子,我可以选跪在床榻上、跪在你旁边么?」
「不可以。」
谢岑含泪跪在了算盘上,双膝的痛感传来,他泪水涟涟,看起来更可怜了。
「娘子啊,我当日帮过你,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崔瑶精心描画的脸顿时一黑:「你本来是不想帮我的!」
谢岑心虚不已,扭扭捏捏地反驳:「那不是……最后也帮了么。」
崔瑶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你又不是真心的!」
谢岑委屈至极:「这怎么不真心了啊?为了帮你,我还被误会是异装癖,婚事都退了,名声都毁了……」
「所以你就四处寻我,伺机报复我?」
「我、我是喜欢你啊,我是想找到你啊,我的零花钱本来就不多,为了寻你还跟阿钧借了不少呢……」
崔瑶低了低头,拿帕子掩了下自己的脸,不让他看出来自己其实笑了,嗓音却端的是嫌弃无比:「那你,你喜欢我,还跟皇上求娶冉绵绵?」
今晚真是冤死他了,谢岑气呼呼地站起来,一扯自己身上的喜袍,就要去找苏长钧算账。
「是苏长钧说这样能让我们都如愿以偿,我才这样的。淑妃那个人,心眼小又目光短浅,我要是照实求你,她肯定百般阻挠嘛。我这就找苏长钧过来给你说个清楚——」
「站住。」
冷冰冰的一句话,就把冲动热血的小世子钉在了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呃,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今天新婚良宵,你干嘛去打搅苏长钧?」
「我要洗刷冤屈……诶?」
方才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威风八面的崔瑶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烛光影影绰绰,照的她整个人亭亭玉立,秀美无比。
小世子看着眼前的娘子,心里一动,整个人都酥在了原地。
而世子妃崔氏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拳,半是撒娇、半是威胁。
「今晚也是你我的新婚良宵,你,你要是敢跑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43
「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虽然腹部高高隆起,行动间都需要双手扶着腰,可崔瑶依旧是一脸怒容,气势汹汹。
看着自家娘子的黑脸,谢岑赶紧捏了把汗:「娘子,大夫说你身怀双胎,身形变化大,是很寻常的事情——我们再做新的,行不行?」
崔瑶不耐烦地甩开谢岑伸过来安抚她的手,对着裁缝铺子的老板不依不饶:「我说,从来裁缝铺子做衣裳,半个月便能出货,你们为何拖我家的单子,还缝制得这般粗糙?你们别打量我家相公好说话就欺负他!」
老板被她一语戳中心事,整个人都很虚:「实在是最近生意太多,耽搁了您家的衣裳……」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定国公家的世子妃呀。实不相瞒,你家的单子,排在我家后边,做得慢一些,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娇滴滴到有些过于甜腻的嗓音插了进来。声音的主人一身新衣,正是这家店铺的裁剪。
「要说没衣裳穿,也未必吧,你家世子肯定有许多女子的衣裳,你先拿来用,不行吗?」
那姑娘容貌与淑妃只有三分相似,但趾高气昂的神情却像了个十成十。
谢岑一看见她,心里就凉了半截——这不是跟自己退婚了的前未婚妻么?果然是逮着机会,就要对「异装癖「的前未婚夫落井下石。
崔瑶又如何不知道这段故事?她秀眉一拧,整个人不怒反笑。谢岑一看她笑,吓得肝颤不已——
自从怀孕、而且是一怀怀俩以来,世子妃整个人都好似个暴躁易怒的火药桶。从前还有冉绵绵那个性子绵软的可供她搓圆揉扁地欺负着玩,现在这坏丫头被岐阳王带走去封地就蕃了,京城里就留她自己一个,好生寂寞。骂自家相公打发时间倒也不是不行,可是骂太多了,她自己未免又心疼。这几日正愁没人可以拿来解气呢,就有个不识相的上来找茬了。
「李家二小姐,此言差矣。」
「哦?愿闻其详。」
「二小姐恐怕是不知道吧,从前我家相公芝兰玉树,绝无怪癖,为什么突然开始穿女孩子的衣服了呢?这当然是因为——」
她压低声音,对着李二笑得极为婉媚,「不这么骗你家,你怎么肯退婚呢?」
她不顾二小姐发白的脸色,一把揽过谢岑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娶我呢?」
「我相公打从见我第一面就情深似海,现在成婚以后更是对我百般宠爱。二小姐的不嫁之恩,崔瑶在此谢过了。」
「喔,对了,什么时候二小姐您觅得佳婿,也定要通知我,我给您随个双倍红包。」
谢谢与有荣焉地看着叱咤京城的李二小姐脸色由白转红又转黑,心里百转千回,只有一个念头。
——我谢岑娶回家的媳妇,她她她怎么这么厉害!
44
依照律法,我朝王爷成了亲,就该去封地就藩,要离开京城了。
苏长钧最近愁的也是这一件事情。
先帝七个儿子,他是最小的,按理说小儿子是最受宠的,可他的生母是外族人,所以先帝对他总是淡淡的。也因此,幼年时的老七可谓是宫里的小透明,爹不疼,娘……娘也早早去世了。
苏长钧上面的六个哥哥,为了争夺皇位好一番厮杀,最后胜出的是老三,苏文焕。新上任的皇帝一看,自己的兄弟都差不多被搞死了,只剩下个混血的七弟,可以拿出来供他彰显帝王仁慈。
于是,十六岁的苏长钧受封为王。封地,就在岐阳。
现在,岐阳王该去岐阳就藩了,皇帝又反悔了,他觉得岐阳距长安城太近,也算富饶,赐给苏长钧似乎有些过于慷慨。
于是便叫了七弟入宫,委婉表达了给他换个封地的想法。
「看上哪里了,随便挑,回来给朕说一声就成。」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苏长钧心里再怎么骂这个哥哥不是人,脸上都是恭恭敬敬的。
待回了府,见了娇俏可人的绵绵,才算把这一腔的心酸都倾诉了出来。
冉绵绵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封地这一节剧情,倒也算是原书里苏长钧黑化的另一个导火索。现在换就换吧,她更关心的是,该换去哪儿。
「绵绵说,哪里好?」
嘴上说随便挑,可是京畿重地、鱼米之乡是想都不用想了,皇帝肯定是不准的。秦晋之地都不给封了,齐鲁之地大概也玄乎。
苏长钧看着自家若有所思的小王妃,颇有些忐忑。以绵绵的姿容,若想留在京城成亲,也必定是可以觅得良缘的,现在却要为了他,离乡背井,她心里,会有怨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