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哭得大概比出生的时候更委屈。
「金楚涵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录到的东西都很无聊,她就跟个假娃娃一样,私底下一个人也保持着时时刻刻的优雅漂亮,打个喷嚏都得打一半,咽一半,真没劲。」
沈牧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新话题。
「你都说了她拼了命都要红,肯定很敬业啊。」
沈牧咔嚓一声把糖咬断了,清脆的声音跟咬断了骨头一样,他嚼的声音很大,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可说话的时候又像是在笑。
「我就知道你之前在她那个房间住的时候,是故意把纸巾盒放到那个位置的,金宝珠,你平时都在金家干什么?金家不是其乐融融的么?也有勾心斗角的那一套么?」
「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干些什么特别的,我只是聪明而已,很多东西我不会,我可以上网去查,互联网什么都有不是么?多看两眼总会学会的。」
我一边哄着沈牧,一边还要分心去听从金楚涵房间里传来的议论。
上一句跟系统说着想念顾泽言,下一句又开始念叨起沈牧的名字。
光从声音中就能听出她们的着急。
金楚涵在沈牧身边待了两周,用尽了浑身解数,好感度却一直飘忽不定。
今天中午还是百分之六十,现在又变成了百分之二十。
听着她们商量着各种对策,我不由得觉得好笑。
明明掌握了沈牧从小到大所有的详细资料,又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没看出来沈牧骨子里的顽劣么。
他的感情早已支离破碎,所有的数值都是他的情绪游戏。
他觉得这个玩具有意思,他就会自我营造出喜欢的情绪,随便都能上到百分之百。
他若是觉得没劲,那创造出的虚假一吹就散,说没就没。
过去是因为外来人是他唯一能引起兴趣的玩具,所以他放纵了,但这一次,你们没这个机会。
只是你们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吧。
观察了这么久,抛开系统是不是真的察觉异样,在误导我这个问题来谈。
这些外来人还有系统,他们都犯了我之前的错误,因为掌握了太多东西,所以潜意识把自己放到了太高的位置。
喜欢居高临下的人总是爱犯蠢。
更不用说手里还捏着自觉是神的权利,怎么会真的足够用心呢。
我听见他们敲定了新的计划。
真是个好计划啊,正好可以让我来试探一下你们到底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窥探,在给我释放错误信息。
「沈牧。」
屈腿坐在地毯上的沈牧正在掰着新的糖果,他那颗乱糟糟的脑袋就顶在沙发边上,我一伸手就能摸得到。
听见我的声音,他仰起了头。
我抬起的手正好落在了他的额前,我理了理他额前的乱发,指尖在他光洁的脸上点了两下。
「你想不想让这场乐子更刺激点。」
我一直都待在那间地下室里,终于能出来晒晒太阳,简直舒服极了,如果没有脸上厚重妆容的憋闷感就更好了。
本来我还在想着怎么能亲眼看到要发生的好戏,沈牧就给我找来了一个好帮手。
专业的特效化妆师。
染发,美瞳,改变身材曲线的肌肉衣,剃光眉毛重新画一条在视觉上改变眉骨走向的新眉毛,能维持三天丰唇效果的吸唇器,精心打造的妆容跟穿着,再戴上一副扁长黑框眼镜。
短短半天时间就能将我变成一个典型的美籍亚裔秘书。
于是这几天我便离开了庄园,每天早上化好妆就以下属的身份跟在沈牧身边。
跟了没几天,金楚涵就坐不住了,也陪着沈牧来到了公司。
她就像块十分甜腻的雪白的奶油蛋糕,黏在沈牧身侧,好奇的眼睛走到哪转到哪,小声问着各种问题。
沈牧今天难得打扮得清清爽爽,墨蓝色商务西装,扎了个小揪。
平时他要么穿条牛仔裤,白色衬衣衣摆扎进黑色腰带里,衬衣松开两颗扣子借着宽松的弧度露出一片白花花的锁骨。
要么就是一模一样的黑西裤,上面穿着乱七八糟的花衬衣,豹纹衬衣。
头发长到肩膀披散着。
混血白得很,模样也扎眼,腰细腿长的薄肌肉,混在一群又壮又高的白种人里,显得有些瘦弱。
活脱脱像是哪家俱乐部跑出来的头牌脱衣舞男。
也难怪之前有秃头男人误会,上来调戏他。
结果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白脸,打起架来跟疯狗一样,硬生生在秃头的保镖阻拦下,把蛋糕叉捅进了秃头的眼睛里。
我难得走神。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跟着前面俩人到了办公室。
金楚涵一看就是想跟沈牧单独相处,拉着沈牧外套的一角,轻轻晃了两下,脸颊粉红粉红的。
眼睛看看我,再看看沈牧,咬着嘴唇含羞的笑。
沈牧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扭头却对我说:「我要喝咖啡。」
沈牧的办公室有一台手磨咖啡机。
我从项链的摄像头里看到过好多次沈牧手下站在办公室里一磨就磨一天。
沈牧高兴了就喝一口,不高兴了就冲马桶。
我熟门熟路地在枯树枝旁边的柜子里找到咖啡豆跟咖啡机。
那只金雕又立在树枝上装死。
金楚涵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嘴上却温温柔柔的。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沈牧给金楚涵起的新外号,叫软软女。
身子软动不动就倒,声音也软,长得也软,哪哪都软。
现在正软软地撒着娇。
她对沈牧说着在网上看到附近有一家动物农场,有好多可爱的小动物,还有很多鹿,想让沈牧陪她去。
沈牧在金楚涵面前,一直都装作是野狼甘心收起爪牙的模样,自然是顺着她的话答应。
等我冲好了咖啡,两个人也准备出发了。
我被沈牧以照顾金楚涵为理由一起带上了。
这家农场新开放不久,人不多。
金楚涵比小鹿更雀跃,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简直是爱情电影里的治愈女主角。
沈牧的笑容跟撒糖果一样尽情地对着她一个人挥洒。
我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尽职扮演好一个安静的下属。
看他们摸完了兔子,摸小牛,终于,正题来了。
金楚涵提出小木棚里有刚出生的小羊羔可以喂,兴冲冲的拉着沈牧过去。
我跟在后面对着沈牧说了一句:「沈总,我能不能去喝口水休息一下。」
这是我早跟沈牧约定好的。
我告诉他,以我对金楚涵的了解,她铺垫了这么久的感情,是时候找一个机会让你彻底信赖她,所以她这几天一定会有动作,多半是苦肉计一类的,让他多注意,如果我察觉到不对劲就会跟他说出这句话,那么他就要有所警惕。
沈牧这几天可盼着我说这句话,如今如愿以偿,眼睛都亮了,乐颠颠地跟着金楚涵钻进了木棚。
我等在外面。
我是知道金楚涵的打算的。
这么多天下来,沈牧的攻略进度停滞不前,她们从他身上一点积分都榨不出来。
顾泽言已经被攻略成功,提供不了多少积分了,哥哥那边也一直是稳定但没有新积分提供的状态。
系统终于开始有些着急了,即使金楚涵手头没有几个积分,它也破例借给金楚涵一个道具,就是要用在今天。
先找一个借口把沈牧约出来,再找一个像这个小木棚,在合适的时机用出这个道具,木棚会坍塌,给金楚涵一个舍身保护沈牧的机会。
下落的时候系统会调整角度,降低痛感,造成一个看起来严重但是不伤筋动骨的皮外伤,而木棚在道具的影响下绝对查不出任何人为的痕迹。
一切都是巧合,是爱的证明。
上一次的苦肉计是沈牧跟外来人拉扯到极致的催化剂,这一次这么早就拿出来了,看来是真没什么好办法了。
我听着木棚里面传出的金楚涵娇笑声,混杂着系统的提示声音。
我有几分紧张。
我本来想利用沈牧来试探下他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又突然想到,如果他们同时也在利用我把沈牧骗过来呢?
也许他们早就知道我是假扮的身份,也知道我躲在地下室窥探,却高高在上地看戏呢?
这些天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被这些没有证实的猜测搞得草木皆兵,可我控制不住。
我一直在让自己平静,但是对系统的恐惧就像套在脖子的绳索,没有收紧却无法忽视。
他能做到太多我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我无法保证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也没办法去证明,因为一旦踏错,我可能会把这份恐惧弄假成真。
多疑让我脖子上的绳索开始用力。
眼前木棚棚顶突然倒塌传来的巨响,在我的心口也溅起一阵尘土,这一瞬间我无法呼吸。
动物嘶叫着开始逃窜,游客,工作人员惊呼着朝木棚聚拢来。
像是汇聚而来的河流,而我是一块立在河边的石头,格格不入。
木棚倒塌的面积不大,大家很快就清理掉了断木,将人救了出来。
沈牧只受了些擦蹭伤,金楚涵被砸晕了过去。
木棚倒塌的时候,她及时推开了沈牧,自己被木头压在了下面。
沈牧抱着她上了救护车,我没有跟上去,躲在后面悄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挑了一张最合适的用一个匿名手机登录了一个匿名网络账号,把照片发给了一个喜欢搜刮纽约八卦的海外博主号。
告诉她我在农场游玩,木棚不慎倒塌,砸伤了里面的一对情侣,还不清楚他们的伤亡情况,但是这对情侣实在是太般配太好看了,忍不住拍了下来。
看到那边的已读后,我关掉了这个匿名手机。
农场的工作人员开始清场处理后续,我被赶了出来,幸好沈牧的车还留在这。
这里是郊区,穿过大片大片的草地,走入层层叠叠的密林,沉下的太阳拉长了余晖。
我坐在车里,像被塞进了密封的罐头。
一切都如我听到那般发生了。
我却无法下一个准确地判断。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在恐惧。
而这恐惧中滋生出了无数的孤独,孤独让我变得软弱。
我从黄昏走到黑夜,从郊区回到了都市,才终于冷静了下来。
不管事实如何,我只能选一条路去赌。
赌他们还没有发现我能窃听他们的心声,我赌我的位置无法定位,是他们没有察觉到的错误。
然后从这个赌注中生出孤勇。
我在路边停下车,打开我的手机,搜索那个海外博主号。
我发出去的投稿,已经被那个海外博主号整理发布了,已经刷出了不少的转发评论。
我将这条博文截图,打开了消息软件,点开了哥哥的对话框,将这个截图发送了过去。
【哥哥,我刷到了这条博文,这个是楚涵吧!我现在联系不上她,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哥哥你能联系到顾泽言么?他们订婚以后为了避嫌我将顾泽言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照片发过去刚一分钟,哥哥就弹了个电话过来,还没等我接起来,就挂掉了。
我挑的那张照片是放大镜头拍的,正好拍到了金楚涵昏迷得正脸,还有怀抱着她的男人小半张侧脸。
虽然不清楚,但是多看两眼就会发现那个人绝不是顾泽言。
我对着安静的对话框等了一会儿,才把电话拨了回去,响了很久哥哥才接。
他的嗓子听起来有些哑。
「宝珠。」
他叫了声我的名字便沉默了。
「哥哥,你别想那么多,现在这个网络上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可能那就是个好心人救了楚涵呢?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联系上她们,这是在国外,举目无亲的,楚涵别出什么意外啊!」
我情真意切地焦急唤醒了哥哥的理智,他声音都拔高了,念叨着『对,你说得对,是我昏头了,我去联系他们』就挂断了电话。
金楚涵的手机跟皮包,在她被送往救护车时,就被沈牧扔给了我,我作为秘书自然是要替她保管好。
联系不上当事人,就必须要联系跟她一起来美国的顾泽言。
金楚涵利用我当挡箭牌,是吃准了不管我跟顾泽言说什么,在顾泽言的眼里都是对金楚涵的污蔑狡辩。
那我干脆就换个人把这事捅出来。
苦肉计都用了,怎么能不多几个观众呢。
我在车上等了没多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一接通,顾泽言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金宝珠!你把楚涵怎么了!楚涵现在在哪?!」
「你先冷静一点,什么叫我把她怎么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我能干什么!是我刷到一条博文看到了楚涵受伤,很着急就给她打电话,结果打不通,我又删掉了你的联系方式,只能让哥哥去联系你了,应该是我问你楚涵怎么了吧!你们不是应该在一起么!」
「没有!楚涵不是去陪你了吗,金宝珠你不要狡辩,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涵为什么会受伤,什么照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到底把楚涵怎么了!」
他喊得嗓子都劈了,我跟顾泽言认识这么多年,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我都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她根本没有来找我啊!我一直没见过她,哥哥没跟你说清楚么?算了,我一会把照片发给你,你仔细看看那个照片,你知不知道那是在哪?楚涵现在受伤了,又联系不上,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
他大声我要比他更大声,我现在可是疼爱金楚涵的好姐姐。
说完这几句我挂了电话,把照片发给了顾泽言。
紧接着我收到了哥哥的信息,他正订最快的机票要过来。
一个个的真跟池塘里惊着的鸭子一样。
我没有回复,打开浏览器搜索了几条农场的记录,又给顾泽言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根据搜索找到了这个农场具体的位置。
我现在就准备以这个农场为起点,沿路寻找附近的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楚涵,他最好也赶紧找一找,不管谁找到都要通知对方一声。
发完我又把同样的信息发给哥哥,让他不要着急,我们已经再找了。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发动车准备回去卸掉伪装,以金宝珠的身份去找金楚涵。
我在农场的时候问过工作人员那是哪里来的救护车。
刚开出没多远,我又突然意识到,如果系统现在监视的位置是假的话,我不以真实身份露面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露面了岂不是有暴露的危险。
该死,我这几天总是胡乱猜忌,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不能以金宝珠的身份出现。
但是如果我不在,沈牧又疯疯癫癫,这次的事不一定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不行,得想个办法。
我犹豫着新的对策,一走神,险些撞上突然从斜里冲出来的一个女人。
幸好我的车速不快,一脚急刹车避免了惨祸。
我连忙下了车想去查看下女人的情况。
她瘦弱的像把过冬的柴火,亮片的迷你短裙兜在身上都空空荡荡,金色的头发粗糙凌乱,趴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我唤了几声女士,她才踉跄着抬起头。
茫然的眼睛突然凝成一点。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失控,狰狞。
如同被人砸响报警器的车,拼了命地嘶叫着。
她连滚带爬地把自己摆成一个下跪的姿势,拼了命的对着我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俄语。
我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俄国女人吓了一跳,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似乎不是在对着我磕头,是对着我身后的车磕头。
我试探着往旁边让了几步,她看都没有看我。
我仔细打量着女人,她很年轻,去掉她的狼狈瘦弱,她有一张漂亮的脸。
这辆车是沈牧的,定制款,整个纽约就这一辆。
热闹的纽约都市,这条路像条又窄又长的带鱼一样塞在灯火通明的角落里,连路灯都寥寥几盏,几只翻垃圾桶的野猫在打架,两个醉鬼躺在旁边呼呼大睡。
这个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脏女人,这幅瘦弱的好像一折就断的骨头匍匐在地上,胡乱说着话,发着抖,对着一辆汽车求饶。
像是被毒打过的流浪狗。
我想把她扶起来,可她却发出了痉挛的嚎叫,抖得骨头都要散了,却不敢躲开我的手。
我伸出去的手顿住了,慢慢也开始发起了抖。
这个看起来卑微,下贱,肮脏,可怜的女人缓缓被撕扯开又被重组,变成了我的脸。
那些颠三倒四的俄文变成了一句句耳熟能详的求饶。
如果乞求能有力度,会用力到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我不知道沈牧跟这个女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让我回到了那个夜晚。
我不愿蒙尘,所以他们干脆将我摔碎了。
我发了疯一样回到车上,找出手机拍下了她的脸,又找了张纸用口红写上我的电话,拿出我身上所有的钱,一起塞给这个俄国女人。
我告诉她,我不是沈牧,不要害怕,我现在有事情要处理,我把电话跟钱都留给你,我会把这件事搞清楚的,我会帮你的。
女人没有回应我,她甚至都不敢看我一眼,只是将自己蜷缩起来。
直到我驱车离开这条街,那路灯下模糊的影子还是小小的一团。
我用秘书的身份来到医院,金楚涵还在昏迷,沈牧陪在病床边,我将他叫了出来。
医院的吸烟室里,我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洁白的墙壁,发亮的白炽灯,让我眼前阵阵发晕。
「怎么了?叫我出来干嘛?」
沈牧靠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伸开,他的外套已经脱了,衬衣袖口卷到了手肘,露出饱满结实的胳膊。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干净,健康,漂亮,像是白釉滚绿边的瓷器,舒适地笑着。
我的脑子里好像被塞入了一把烧开的水壶,吱吱叫着让我无法平静,只能沸腾。
我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女人的照片给他看。
「我来的路上碰到了这个女人,她一看到你的车就吓傻了,没命的磕头求饶。」
沈牧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张照片,眉头渐渐皱在一起,似乎在努力辨认,但是认不出来。
「好像是个俄国女人。」
我补充了一条信息。
他含糊了一声,又看了好一会,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哦是她啊,我想起来了,变成这副德行我都没认出来了。还活着呢,挺抗造啊。」
「你把她怎么了,她这么怕你。」
「没怎么啊,我就是把她送去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一个可以驯服不听话女人地方。」
「怎么驯服。」
沈牧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不明白我今天怎么这么不识趣地刨根问底,语气也变差了。
「就是那种地下俱乐部,把女人送过去,不管多刚烈的女人,都能调教成很好的妓女,只不过手段太烈了,这些女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废掉淘汰,沦落成去路边站着的货色了。」
他不耐烦极了。
我知道我不能再逼问下去,不然他发起火来不知道会干什么。
我把手机收回来,轻轻吐了口气,让自己看起来缓和一点。
「这样啊,那她怎么得罪你了,被你送到那种地方去了?」
「她爸之前在我手底下做事,想讨好我,就把她送过来了,说不定我一喜欢就娶了她呢。只不过她没有金楚涵装得好,她脸上明明怕我怕得要死,嘴里却还要硬装着喜欢我,那副样子我看着就讨厌,就把她送过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抱着胳膊,脸上还沾着没褪干净的不耐烦,我从他的眼睛里除了冷漠什么都找不到。
我突然一下泄了气。
我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跑来质问沈牧,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么?
野兽不就是畜生么,畜生哪里会知道什么是对与错,什么是善与恶。
「金宝珠,你看起来很在意那个女人?怎么这副表情,是想骂我么?」
沈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身边,紧贴在我身侧。
他垂着头,像条眼镜蛇审视着猎物。
我何止是想骂他,我恨不得他死。
但我知道,沈牧在生气。
我的回答如果激怒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咬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永远不会忘记来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能唱到谢幕,不管过程中发生什么,我都会演好每一个角色。
「沈牧,我也是个女人,你会把她送到那种地方不就是明白,这种方法是摧毁一个女人最简单最狠的法子么,我在金家的处境比你了解的要难得多,我步步维艰,又怎么能不兔死狐悲呢。」
沈牧的阴冷如潮水般褪去,他又变得亲昵起来。
「你连我都不怕,还去怕金家那些人,没出息。」
我笑了笑,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顺着开始问他金楚涵的情况。
沈牧说他们本来正在喂那小羊羔,棚子突然就塌了,金楚涵大喊着小心,整个人撞过来把他推了出去,紧接着金楚涵就被木头压住了,连人都看不见了。
沈牧说完,揉了揉腰侧,有些抱怨:「那个女人撞过来的时候跟个炮弹一样,害我摔得不轻,腰还疼着呢。」
要是金楚涵知道沈牧私底下是这个反应,估计会气得跳脚吧。
她攻略顾泽言跟金成一的时候,都是如鱼得水般的顺利,那两个男人也把她捧的像个宝贝,她什么时候费过这么大的劲。
伤都受了却只换来几句抱怨。
还真是让人痛快的下场。
这个沈牧就像把双刃剑,落在系统手里,就是好驯服又够狠的好帮手,落在我这,简直就是系统攻略路上的天敌。
我掀开他腰侧的衬衣看了眼,青了一块。
我放下衬衣,站着没有动,说起了另一件事:「她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回了金家,她的未婚夫跟我哥哥都在来的路上了。」
沈牧看了我一会,才开口:「如果是金楚涵,看到我受伤了一定会表现得很心疼,然后着急地去找冰袋,一边帮我敷一边安慰我。你倒好一句话也不说。」
「是啊,所以我不是她。」我顿了几秒,才继续说道:「而且,你不是很享受么?我不想破坏你的快乐时光。」
我对着沈牧骤然阴沉的脸,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我说过了,沈牧在一些小事上很好摸清。
这些事甚至可以称呼为沈牧故意放出的诱饵。
如同他每次动手前都会把手指敲来敲去一样。
每次动手时,挨了反击会骤然放大的兴奋瞳孔,事后不包扎肆意敞开的伤口。
他故意将这些信息外放出来,就像是没人爱的小孩在大声嚎哭。
上一次跟这一次,外来人都注意到了这些。
但是沈牧对她们来说只是攻略对象之一,所以她们不足够用心。
她们只能看到河水薄薄一层冰,所以便解开衣裳趴了上去,用体温去温暖这些薄冰。
这样的程度对沈牧来说也算一种满足,在没得选时他会选这种。
因为金楚涵解开衣服时是从容且虔诚的。
既不像那个俄国女人一样哆哆嗦嗦连个扣子都解错了,也不像有些人刚温暖了两下就开始凿冰想要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宝藏。
但是没人看得见沈牧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当年的创伤在他身上腐烂,叫嚣着要被爱与光填补。
但他却早已被这些伤口催化成了怪物,他根本就不想被人带到光里。
他只需要有个人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就这样一直坐着就好了。
「不过享受要有个分寸,就到这种程度就够了,流血的伤口不好好处理感染了会很麻烦。」
我指了指他的腰侧,补上了关键的一句话,熄灭了他的火气。
沈牧歪了歪脑袋,眼皮耷拉着,绿玻璃一样的眼珠斜着看了我好一会,突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把脸别了过去,不说话。
「那个俄国女人,我想找个地方安顿她,你出气也出够了,把她给我吧。」
吸烟室很安静,我说出的话好像带着回音转了一圈又弹了回来。
沈牧侧着半个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的唇角向下抿着颤动了两下,又绷成一条线。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给你吧,我会让人把她找回来的,不会动她了。」
「好,那我们回病房吧。」
「嗯。」
……
病房里,金楚涵已经醒了。
她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在看到沈牧的那一刻,像是昏暗中亮起的一盏灯,惊喜委屈的泪水涌了上来。
「沈牧,你去哪里了,我醒来看不到你,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沈牧没有往日陪她演戏的好心情,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事』。
金楚涵愣了下,又紧着露出了笑容:「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我听见她心里响起的骂声。
【沈牧这个王八蛋!这什么反应啊!我都为了他做到这一步了!他一进门就摆个死人脸干什么!系统!他的好感度怎么样了!】
系统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小孩子般稚嫩的声音里全是阴霾。
【他之前的好感度明明是百分之五十,但是刚刚突然发生了强烈的一阵波动,现在变成了负二十。】
金楚涵嘴里的对沈牧的担心一下卡住了,温柔的脸狰狞了一瞬,凝成一个想微笑又很勉强的模样,愣愣地看着坐在床侧椅子上,抄着手面无表情的沈牧。
【什么叫负二十!负二十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个东西还会有负数!搞什么,系统你是不是出错了!你再给我测一遍!!!】
【你喊什么!】
系统听起来出奇的愤怒。
【我都测了好几遍了!不会错的!怎么会搞成这样!你到底干什么了!我带了这么多次攻略,还从来没有出现负好感度!】
金楚涵从来没有被系统呵斥过,一时间被吓得心声都打结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刚刚才救了他!为什么他的好感度会降低!系统,是不是你的道具有问题,被他查出是人为的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出错!问题一定是出在你身上!你是不是被他看出什么来了!该死的,怎么会出现负好感度!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那现在怎么办啊!系统,你想想办法!】
【问我又问我!你怎么遇到事就知道问我,你自己不会想想怎么办么!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从订婚开始你的任务进度就一直没动过,积分也没有,还要我耗费积分去帮你!什么都靠我!要你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不用着急嘛!一切都在掌握……啊!系统!好痛啊,我好痛!为什么这么痛!我的背要断了!系统不是让你帮我屏蔽痛觉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疼!】
病床上的金楚涵突然跟虫子一样扭动抽搐了两下,脸色煞白地大声喊着疼。
沈牧坐在旁边气定神闲地伸出手去摁了摁床头的呼叫铃,等着护士来处理,连关心都没说一句。
我尽职尽责地站在墙角当一个听话的秘书。
【系统!你快帮我把痛感调低啊!救命啊!为什么会这么疼!不是皮外伤么!我的背!我的背是不是断了!】
【降低你的痛感?你以为不需要我花功夫么,你整天就知道依赖我的便利,结果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除了一个顾泽言,什么进展都没有沈牧这边还弄出了个闻所未闻的负数!也该让你痛一痛了,痛一痛清醒!】
系统没有了往日的和蔼,我几乎都能想象出如果它有身体的话,那张脸上会是多么的生气,怨恨。
光是想一下,就让我浑身激动了起来。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真的要放声大笑。
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大象看不起脚底的蚂蚁,被他撞了几次都懒得低头看一眼。
却不知道蚂蚁虽小,却够勤奋,它钻入地底一刻不停地挖着大象脚下的砂石,直到挖空了,大象突然陷了下去,才终于知道慌了。
两个靠利益捆在一起的伙伴,一旦出了事,说翻脸就翻脸。
明明是系统一直以来有意地在纵容外来人的依赖,现在却又开始怪外来人不会独立思考。
多么自私,愚蠢,自大的生物啊。
【别嚎了,你骨头没断!你之前把积分都花干净全用来改造身体了!我劝过你!你也不听!现在好了,你的身体被你改造得那么娇嫩,疼痛感都比普通人强好几倍,之前是我一直压着你的痛感,你才不难受!我都倒贴道具去帮你,你还把事情搞砸了!没见过你这么蠢得!你好好清醒清醒吧!】
系统骂完就没动静了,任凭金楚涵在心里如何鬼哭狼嚎地求饶,叫骂,都没有出现过。
金楚涵哪还有平时的优雅美丽,把床单都扭成了一团,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杀猪一样叫唤着。
护士进门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以为金楚涵有什么没被发现的伤情,连忙去叫医生。
一通折腾检查下来,就只是皮外伤,背上腿上的大片淤血擦伤看着吓人,但都没伤到骨头,养一阵就好了。
他们也不明白金楚涵为什么会痛成这样,只能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让她安静下来,以免这样会弄伤自己。
自始至终,沈牧都冷眼看着,他像是突然对这个玩具丧失了兴趣。
他望着陷入昏睡的金楚涵,突然扭头对我说道:「高兴么?」
「挺高兴的。」
我看着金楚涵被汗水打湿的脸,头发乱糟糟地黏在上面,高兴的心脏都在颤。
我把她狼狈痛苦的样子深刻的记在心里。
我要把这一刻的情绪化作兴奋剂打进灵魂里。
「你动的手脚?怎么搞的?」
「这个嘛,这就叫报应,她既然想利用苦肉计打动你,怎么能一点代价不付出呢。」
我肆无忌惮地在昏迷的金楚涵面前露出隐藏的爪牙。
我不怕被系统听到。
不管是上辈子的贴身相随,还是这辈子的窃听窥视,都让我发现了他们的一些弱点。
这些系统是跟宿主灵魂绑定的,当宿主的灵魂陷入深度昏迷时,尤其是药物引起的,系统也会随之沉睡。
只是系统沉睡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小时,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就会强制苏醒,要不然我早就让金楚涵一直睡下去了。
……
「金家的人快过来了,沈牧你陪着金楚涵演了这么久的戏也不能白演,你可别让他们把你当成路人甲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顾泽言发的消息。
他把他查过的医院都发了过来,一无所获,问我有没有找到。
他当然查不到,因为我给他的农场信息是错的。
「还有,金楚涵受伤我也得露个面,我把那个特效师叫过来了,她就在附近,我现在要去卸掉伪装,沈牧,一会我过来你要当没见过我。」
「知道了,你不就等这一天么,这个女人在我面前拿腔作势那么久,想拿我当踏脚的船,我非给她掀翻了不行。」
我多看了他一眼:「沈牧,金楚涵做到这个地步了,你没有一点动摇么?」
「这就像月亮,它明明坑坑洼洼的,可是就因为挂在天上,跟蒙了层纱一样洁白美丽,谁也无法亲眼看到那些丑陋,所以大家下意识只会说月亮美丽,可如果是先看到了他的坑坑洼洼,再往上蒙那层白纱就不一样了。」
沈牧笑了一声,把头靠在椅背上仰起来,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不知道的时候可以自我欺骗,但是都被怼到脸上了,我又不是傻子,她做得越努力我越觉得她的算计恶心。更何况现在不一样了……」
沈牧后面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我没有接话,沉默了几分钟离开了病房,快步出了医院。
我在医院外面找到了特效师的保姆车。
一上车我就告诉顾泽言我弄错了农场,我已经赶过来继续找医院了,让他也快一点。
顾泽言的电话紧接着就弹了过来,我没接,争分夺秒地让特效师抓紧卸妆。
愤怒是情绪,理智是我的支撑。
即便是遇到了那个俄国女人,我在路上还是好好思考了接下来的对策。
我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无法以金宝珠的身份出现,我就告诉顾泽言我查错了位置,把正确位置给他让他去找。
然后我会以在路上出了点意外为由不露面,反正他们现在都一心扑在金楚涵身上,不会注意到我。
之后我就可以用秘书的身份来到医院,去利用沈牧继续搅乱这缸浑水。
只是隔着沈牧,到底是充满了不确定性,是个无计可施的下下策。
所以我还是把特效师提前叫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给金楚涵注射镇定剂,延长她的昏迷时间。
一旦她陷入沉睡,系统就会出现短暂的一个空白期。
即便是等系统苏醒后发现了坐标异常也没关系,我需要的只是一段时间。
我本就没指望我能一直不被系统察觉。
我要做的就是在系统发现前,尽可能地让他衰败,衰败到我能跟它正面冲突的地步。
至于金楚涵对顾泽言撒的谎,我早就准备好了拆穿的计划。
虽然在知道系统能定位的那一刻,我慌乱过,但我早已学会在每个计划上随机应变,因为我的敌人太强大了。
…………
卸好妆换上了合适的衣服,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医院。
先假装急切地去护士站问了下有没有符合金楚涵跟沈牧特征的人送过来。
得到答案以后我才给顾泽言回拨了电话,做戏要做全套。
「金宝珠!你搞什么鬼!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故意的是不是!楚涵到底在哪!」
「我没空跟你废话,我找到楚涵了,安德森医院外伤科 402 病房,赶紧过来!」
我挂掉了电话又给哥哥发了个短信。
他已经出发了,他是真的着急,竟然联系了一架私人飞机赶过来。
要知道,他一向行事都喜欢低调。
我整理了下仪容来到病房,推门进去。
沈牧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听见动静连眼皮都没掀开一下。
我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顾泽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万一听到什么就不好了。
我走到床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好,摆好担忧的姿态,等着观众上场。
顾泽言推门进来的时候喘着粗气,额上全是汗,显然是进了医院一路跑过来的。
「楚涵!楚涵怎么样了!」
他眼里除了昏迷的金楚涵什么都看不见,直接扑到了病床边。
「没什么大碍,沈先生说她只是一些皮外伤,但是因为楚涵比较怕疼,医生就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让她睡一会儿。」
我关心地安慰了他一句,给哥哥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见到了楚涵,需不需要开视频让他看一眼。
消息刚发过去,那边立马弹过来了视频通话。
手机早就被我静音了,除了震动了两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泽言根本没有察觉到,倒是沈牧突然睁眼看了我一眼。
我悄悄点开通话,这个角度我刚才试过,镜头刚好可以捕捉到金楚涵跟沈牧两个人。
一接通我立刻把哥哥那边的麦屏蔽掉了,我这边的通话摁开了免提。
「哥哥也在来的路上了,顾泽言你别太着急,医生已经说了没伤筋动骨,养两天就好了。」
「怎么会这样!金宝珠到底怎么回事,楚涵怎么会搞成这样…」
顾泽言伸出手拨了拨金楚涵脸上汗黏的头发,全是疼惜。
「我也是刚过来,只来得及问清楚楚涵的情况,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问这位沈先生。」
顾泽言像是刚发现这个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他扭头看了沈牧一眼,眼神瞬间变了。
我知道他认出了沈牧就是照片上的人。
「这位沈先生,谢谢你好心把我的未婚妻送来医院,实在是很感谢。」
顾泽言直起腰,借着起身的姿势轻轻拽了下外套,将慌忙弄出的褶皱扯平。
只要他的视线从金楚涵身上挪开,他就会变回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少爷。
他的这句话问得很刁钻,既表明了跟金楚涵的关系,又试探了沈牧是不是路边的好心人。
相比于顾泽言挺直的脊背,沈牧像是软趴趴的面条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他昂着头,眼睛却从眼皮下面溜着看人,倒像是顾泽言比他矮一头。
「不算好心,毕竟是跟我一起出来的,受了伤,我理应要把她送来医院,更何况。」沈牧说到这笑了一下,嘴角折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伸出舌头微舔了下嘴唇,像是回忆起什么甜蜜的东西:「那个木棚塌下来的时候,可是她以身救我的,我当然不能扔下她不管。」
我看到顾泽言身上的气势一下就不对了。
好像是出去溜一圈的野狗,回来发现自己的电线杆被别的狗尿了一样。
我用余光瞥了眼手中半举着的手机。
嗯,哥哥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你哪来的?说楚涵是你的未婚妻?她跟我同居这么久,我可不知道她还有个未婚夫,不会是你自封的吧。」
沈牧说这话的时候还抻了下身子,懒洋洋的,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我有点想笑,又不能笑。
沈牧这个人简直像是天生怎么知道招人烦,就算没有这几句话,他这副德行也够拱火的。
「同居!你胡说八道什么!」顾泽言猛地扭过头来看我,气的下颚都绷起来了:「金宝珠!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楚涵不是一直在陪你么!」
「你说什么呢!路上我就想问你了,没顾得上。」我很错愕的顶了回去:「我根本就一直没见过楚涵,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在一起呢!」
「你撒谎!」顾泽言怒气四溢的脸上突然冒出一股顿悟:「我知道了,你俩是一伙的是不是,想栽赃楚涵!挑拨我们的关系!金宝珠我就知道你还不死心!我跟楚涵在一起以后你就处处针对楚涵!想拆散我们!要不是后来楚涵有了金家的庇护,你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
他从前就脾气差,性子也冲动,但是在外来人出现之前他从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有时候我们两个人吵架,他气得直哆嗦,也只是转过身去对着墙喘粗气,不会骂我一句。
现在却对着我一句平静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狰狞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你少胡说!」
我借着愤怒的姿态,顺手把保持通话的手机塞到衣服口袋里。
反正人已经看见了,哥哥只要能听见动静就行了。
「顾泽言,我跟你认识了二十年,没有感情也有点情分吧,以前我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但是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你当时可是跟我有婚约!我们两个还那么亲密,大家都说我们是一对,结果你扭头有了新欢,我难道不应该生气么!」
这些话早就在我心里压了很久,如今说出来还是如新的火气,恨不得骂他一句大傻逼。
「我那时候是不喜欢金楚涵,会跟她作对!但我没真的伤害过她吧!自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一直到现在半年多了,我有哪点对不住她,我拿她当亲妹妹一样,我都直接跟你一刀两断再也没有纠缠过你,你们的订婚也是我积极促成的,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说这些话来污蔑我,顾泽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我金宝珠这么多年哪一点对不起你!」
我喊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控制不住拔得很高。
对顾泽言的爱也好,恨也罢,连怨都随着这口气散了。
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从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变成路边一个陌生人。
我对他,什么也不剩了。
其实不管哪一世,不管是从前还是后来,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没有伤害过顾泽言。
但我心里一直都是怨恨的。
我怨恨你,顾泽言。
从小我就知道你会是我以后的丈夫
你也一直陪在我身边,是我最亲密的人。
你给了我那么多的特殊,让所有人都知道金宝珠对顾泽言来说是不一样的。
你没有承认过我是你的女朋友,但是也从不否认过我们两人之间的婚约。
好像只是默认时间未到。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二十年,我又怎么会对你情根深种。
结果外来人突然出现,一切都变成了我的自作多情。
谁能不怨!谁能不恨!谁能不问一句凭什么!
我过去的确是蠢,蠢到被外来人抓住了情感弱点。
但是我又怎么忍得住,我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我所有的爱都被外来人夺走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还要眼看着那些你把曾经独属于我的特殊,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专属,甚至要比给我的更多。
我怎么能不嫉妒,不抓狂。
一开始我是想堂堂正正夺回来的。
可是我的每句话在你眼里都是砸向外来人的石头,伸出的每一次手都是对外来人的撕扯。
你越仇视我我越怨恨,我越失败我越想赢,所以才会被外来人引导着一步步走向极端。
可自始至终我从未想过去害你。
可你过去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从那个眷恋的阿宝,变成了路边的垃圾,发馊的面包,恶心的老鼠,变成应该消失在这世界上的一切。
我只想要一点点的关心,一点点哪怕不是爱。
我不是在向路人乞求,我是在向霸占我二十年回忆的你乞求。
这有错么……
顾泽言愣住了,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
「楚涵之前跟我说你生病了,所以她想去陪你,楚涵从没有跟你计较过,不管是你针对她那些事,还是你占了她的身份二十年……她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但她依然心怀善良,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她不会撒谎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避开了我的眼睛。
我已经吐干了我的怨恨,不会再为他这副神态产生一点多余的情绪,现在我只需要随着质问的铺垫,将想说的话引出来就够了。
「我也没有撒谎,这么多天了我一直都在租住的公寓,根本没有见过她,我可以把公寓的名字告诉你,随便你去查!」
我来到美国那天特地找了一家只有大堂有摄像头,还存在一些死角的公寓落脚。
之后我便试图接近沈牧,但是沈牧的疯狂跟我的自大,使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期。
离开地窖重获自由之后,我没有退掉那间公寓,不仅一直续着费,还找了个人用我的信用卡在纽约的各处消费了一些记录。
之后我便主动去见了一次金楚涵,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启用了我准备好的备用计划。
虽然我没提过,但是所有人都默认我出来散心,是因为受到了顾泽言订婚的打击。
那么在异国他乡又与这对佳偶相逢,必然会被勾起伤心往事,再没有四处潇洒的心情。
于是那天之后我就安排了一个身形与我接近的亚洲女人以我的名义悄悄住进了公寓。
从此闭门不出,不在任何人面前露脸,每天中午从附近一家中餐馆订上门送餐的服务。
让公寓跟餐馆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名叫金宝珠,爱吃粤菜的中国女人就足够了
在我今天第一次跟顾泽言通电话的时候,我就联系了那个替身女人,让她悄悄离开公寓,带好帽子墨镜不要被人看到脸,但务必要被大堂摄像头拍到一个背影。
并在出门前拍好所有的衣服细节传给我。
她的衣物都是我公寓衣柜里的,我早就都买好了同款,让特效化妆师一起带了过来。
我还早早地在我手机里设置了屏蔽装置,让人无法查看我的手机定位。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以为系统的定位是用在攻略对象身上,并不知道我也在定位的行列中。
所以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会那么地恐慌跟绝望。
我的步步为营在系统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错误,我今天只能启用另一个更为激烈的计划。
但还好,那个不知道为何会出现的错误帮了我一把。
顾泽言不认,他是那么的信任金楚涵。
与沈牧那起伏不定的好感不同,顾泽言的百分百爱意早就把他浇铸成了一座铜像。
我顺着跟他争辩了几句。
沈牧突然抬脚踹了下病床边的床头柜。
「吵什么!」
他恶声恶气的,突然变得很愤怒,愤怒的眼球都缠上了血丝。
「这个女人这些日子都跟我在一起呢!什么金家,金楚涵!未婚夫,姐姐的!她一个越南女人,爹妈早死了,养父养母也都没了,哪来你们这些亲戚!」
他像是把哑火后被修好的机关枪,突突突把金楚涵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是他什么人,他们这些日子多甜蜜的话都变成子弹打在顾泽言身上。
说到后面,他那绿色的眼睛都变暗了,呼吸也重了,像是克制不住的野狼,随时想要扑上来咬断敌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