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让王爷死心,可现在又觉得王爷对她如此执着,自己的话可能会戳他的心。最后,她一咬牙,还是说了出口,「王爷,我已经成亲了。」
王爷追问:「他是谁?什么家世?」
「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天为亲地为媒。」
「他哪里强过我?身份地位?」
小将军摇头,「不如您。」
「财富?」
「不如您。」
「相貌?」
小将军似乎被他逼得累了,加之解药下腹开始作用,使得身体从未有过的沉重和疲倦。她没有回答。
摄政王依旧不依不饶,「他比我对你好?他比我和你在一起更久?他比我对你感情更深?」摄政王抛出这一连串觉得自己必胜无疑的问题。
岂知爱情里,从来不论输赢。
小将军用几个字,就轻而易举击碎了他的自信。
「他不比您好,我只是爱他而已。」
这瞬间,摄政王好像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了千万个碎片。
他不想再待在这儿受气了,或许也是争不过她,想要择日再战,他负气拂袖而去。
小将军没有趁王爷不在而不告而别,她仍旧是敬重王爷的,即便不欢而散,她也仍想得到他的允许。
说出了憋了许久的话,小将军得了一宿好眠。
只是当鸡一叫,她刚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摄政王吓了一跳。
他眼睛红得吓人,明显是一夜未睡,身上穿着朝服,似乎是想一晚上没想通,赶在上朝前,又来看看她。
他声音嘶哑,犹如鬼魅,问出了困扰他一夜的问题:「是不是没有他,你就会爱我了?」
小将军看他这副模样,几近疯魔,觉得他昨夜一定被自己折磨得不轻,现在脑子不清醒,她无心在这个时候和他争论,故而非常心疼地闭眼长叹,「王爷,别这样。」
没想到,王爷这回只是点了点头,从床上站起来,「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小将军道:「他很快会来接我了。」
王爷背着身,侧目,「在哪?」
「我们约好在城外凉露台。」
「什么时候约好的?」
「走的时候。」
「好,好,好。」他一连丢下三个好字,失魂落魄地走了。
……
五月初十,到了小将军离开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她就起来梳妆收拾,她挽了长发,做妇人发髻,甚至略施粉黛,人妻模样。穿着一身劲衣,好像已经做好了与那人穿山过水的准备。
摄政王靠在门外,看着小将军反复照镜子,一会儿要换个簪子,一会儿又补点眉黛。
这就是人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吗?如此殷切的模样,他从未享受过。
转念一想,也对,从前连女装都不许她穿,更别说上妆。
小将军表现得越是雀跃,摄政王心里就越难受,已经不是吃醋那点难受了,是有一把钝刀子在他心上反复的割啊磨啊。鲜血淋漓,但筋脉不断。
反复确认过镜中的自己,终于达到了她的要求,她转身,背上一个小包袱。
摄政王将头靠在门框,心想,这么小一个包袱,如何带得走整个王府的回忆呢?她把他置于何地呢?王爷不禁黯然,心道:「也许她早就想抛弃我了。」
小将军收拾毕了,翻身上马,二人二马齐头并进,往城外的凉露台而去。
天只是蒙蒙亮,集市正在复苏,没人留意谁走谁来。
凉露台到了,那亭台之下,立着一个白衣人,身影高挑而翩翩。
就是他吗?
摄政王看看白衣人,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早已将百名暗卫埋伏于此,只待他招招手,就冲出来杀掉那个白衣人,这样……小将军没有人爱,就会回头来爱他了。
两匹马走近,小将军跳下去,像个花枝招展的小蝴蝶一样,扑进那白衣人的怀里。
白衣人接她个满怀,小将军仰头,亲亲啄了一口他的下巴,十分克制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王爷第一次见这样的小将军,第一次知道她的酒窝可以这么深,第一次知道她的笑意深起来,眼睛会弯成一个窄窄的月牙。
对比白衣人面前的她,和自己面前的她,截然不同。她现在这么快乐,好像把王爷衬托成了一个剥削她快乐的坏人。
白衣人笑呵呵地捏着她脸颊,「瘦了?」
她凑到白衣人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副相爱至深的模样,王爷看待了,他久久回不过神,也没有下令杀人。
他已经剥削了小将军这么多年的快乐,如果杀了白衣人,自己与小将军最后一点可能,是不是也将烟消云散。
两个人你侬我侬够了,十分残忍地牵着手向他走来。
王爷没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维持着自己仅有的体面。
白衣人对摄政王拱了拱手,「多谢王爷替三三解毒,今后三三欠你的人情,交由我来还,日后江湖上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绝不推辞。」
摄政王疑惑挑眉,「三三?」
小将军在一旁提醒,「我的乳名。」
对了,当年捡到小将军的时候,她好像说过家里人不给女孩子取名,她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乳名叫三三。
看来自己……当真从来没有正视过小将军,他一点都没有了解过她。
他还在伤怀,二人却已经对他拱了拱手,携手转身离去了。
他看见小将军攀着白衣人的肩膀,凑上去问:「你不是说我回京城,你不来接我吗?」
白衣人:「不是还说等我赴约回来陪你一起来京城?」
小将军挠了挠头,将头靠在他肩膀,「哼,不跟你扯这些,对了,我听说你打败白眉道长啦!相公真厉害!」
白衣人笑而不语,轻轻替小将军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小将军:「你可得说话算数!十年之约一赴,退隐江湖,不许再到处跟人比剑了!」
白衣人点点头。
小将军又说:「对了还有个事,你听了别生气,走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已经有……」
二人渐行渐远,她后面说了什么,王爷再也没有机会知道。
他脑子一片空白,轻轻勒转马头,往家,不,往王府行去。
来时,二人二马,去时,只剩二马与一个伤心人。
……
当年九月,百官开始拥护摄政王荣登九五,提领江山。
诏书天下遍布:
大燕王诏令,为安定十一年,九月庚戌,摄政王天意所属,兹恪遵初昭,载稽典礼,俯顺舆情,顺天王臣民之意,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共图新治。以此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国玺,即皇帝位!正位应天殿,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国号袭燕,改年号为嘉照,嘉照元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嘉照二年,王宫选秀,燕皇新封妃三位,昭仪、婕妤各三位。
嘉照四年,燕皇获长子,取名稷。
到嘉照七年,朝中已有五位皇子,四位公主。
嘉照十三年,燕皇兴兵西伐,耗时四年,平定西域。
嘉照十八年,举兵南上,燕土扩至天竺。
嘉照二十年,立长子为太子储君,改国号为永宁。
…………
从他即皇位起,身旁不乏有些阿谀奉承之辈,拐着弯投其所好,四处搜罗一些长相与那人相似的女子。
燕皇照单全收,却从无封赏,只做近身侍女。
不论是这些与她相似的女子,还是宫里的妃子们,她们在红袖添香时、婉转承欢时,都曾或羞或怯地问他爱她们吗?
无一例外,他都十分豪爽地说爱!
可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却从未问过他这个问题。备案号:YXA1RmE8X13UdkPnK2EURl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