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剔我仙骨时，血溅了他一身。
「摄提上神，麻药好像要过去了，要不再加点？」我趴在诛仙台上，小声嘀咕。
他冷着一张脸，轻启薄唇，「忍着。」
我只好闭了眼睛，咬咬牙，继续装作痛苦的样子。
围观的一众神仙，窃窃私语，长嘘短叹。
他们说神魔混血，是异类，是杂种，不该与神为伍。
我爹娘死得早，神魔相爱，直接就被天界诛杀，他们都没能给我留点什么话。
比如，宸宸，你好好长大。
宸宸，你要幸福。
所以我啥都没有，连父母的祝福都得不到。
我还小，长着一对魔角，整天在九重天上撒欢，几天前，天帝的小女儿抢了我的玩具，我很气啊，我就那一个玩具，还抢我的。
于是我动了魔气，将她推下天池。
公主的真身是小鱼，但天界的人都说，因为我，公主溺水了。
他们讨论得出，魔胎不可留，诛杀最好。
摄提上神是远古神，清冷自持，唯一一次主持公道就是为我。
「不过一个孩子，剔除仙骨便可。」
1
我是纯正的半魔了，他们本意要将我扔下诛仙台。
摄提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拎走，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本尊近日无聊的紧，且没养过纯正的魔，把她给我吧。」
魔，肮脏下流，自私无情。
魔之初，性本恶。
摄提看着我，圆脸大眼睛，短胳膊短腿，眼神很无辜。
「看着也不像要吃人。」他这样形容我。
我抢着回答，「我不吃人的，吃得也不多，很好养活。」
「嗯。」他又将我拎起来，带我去青岭山，山上有好多精怪。
他给了我一只小兔子。
「我养你一天，你便养它一天，若它哪天死了，你我再无情分。」
我压下饥饿，接过小兔子，眼神诚恳地看着摄提，「上神，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对吧，妞妞？」我随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并晃了一下它的脑袋。
「我是公的，叫丢丢。」兔子舞爪拍了我一下，语气十分不开心。
「好的丢丢。」
2
丢丢哭得很厉害，它腿上有血，趴在悬崖边扯着嗓子嚎。
「她做了什么？」摄提上神闻声赶来，皱了眉头。
丢丢上气不接下气，指了指悬崖下面。
我他娘的在下面挂着。
丢丢一哭鼻子就口吃，半天才给摄提说明白，我为了救它，不小心掉悬崖下面去了。
好在有棵树挂了我，我晕过去了，恍惚中感觉有人将我搂在怀里，给我喂药。
「怎么如此不小心？」待我醒来，摄提问。
我啃着超大的鸡腿，囫囵说，「它的胡萝卜弄丢了，但它说，是我偷吃的，我没有，」我可开心了，因为有鸡腿吃，全然没有看到摄提皱了眉，「丢丢最喜欢吃胡萝卜，我怎么能去偷吃呢，我是有骨气的。」
「丢丢找不到胡萝卜，很生气，就去悬崖边上种地，那里的土地有灵气，胡萝卜很快就能长大的。」
然后丢丢就被天敌发现了，豺狼忍不住，咬了它一口。
我跟狼打了一架，它将我撞下悬崖，再灰溜溜地逃走。
那下面可是万丈深渊，和跳诛仙台一个效果。
丢丢被摄提罚一百年不准吃胡萝卜。
它整天在我面前呜呜呜，并作了三百首诗追忆那些年吃过的胡萝卜。
黄的红的蓝的白的各种颜色的胡萝卜，它说它都吃过，就是有些有毒，拉肚子厉害。
「丢丢你看。」有一天我偷偷拿了胡萝卜过去，掏出来给丢丢看。
它感动得热泪盈眶，说，「你，你要为我违反上神的命令？我太感动了呜呜呜……」
我很不好意思地摸摸我的小角，说，「不是啦，丢丢，你只是 100 年不能吃萝卜，但我要是做错了事，摄提上神可是会杀掉我的，因为我是魔，对我的要求就严格一些。」
「只是 100 年？你不知道，没有胡萝卜的日子，我吃饭不香睡觉不好，连话本子都不想追了。」
「哎呀，丢丢，你别难过了，要不你看着我吃吧？」
「......」
天界有些老神仙就喜欢看花神们用餐，她们优雅至极，举手投足彰显华丽。
丢丢一言不发，我会了它的意思，狠狠咬了一口胡萝卜，然后我发现，它好好吃呀！
3
自从我被剔了仙骨之后，我生长的速度就加快了，又或许是这地方钟灵毓秀，我吸收太多灵气，长胖了许多。
我的胸脯那里有点紧，衣服不合身了。
「宸宸，粗来玩儿啊？」丢丢趴在我的窗户上喊我，它的一只耳朵立起，另一只耳朵是耷拉着的。
我缩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开口，「丢丢，你去帮我叫一下摄提上神嘛。」
我不敢和摄提上神提过多要求，他背离天界养我已经很难了，现在我又因为没有衣服穿得去麻烦他。
摄提很快就来了，衣袂飘飘，面容冰冷。
「怎么了？」他问。
我诚惶诚恐道，「上神，我长胖很多，衣服不合身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道，「脸上没有二两肉，胖点也好。」
我急忙证明自己，拉过他的手放在我胸脯上，「可是怪就怪在，只胖了这里，还胖得挺多，难道是先胖这里，再胖身子，最后胖脸蛋？」
摄提倏的收回手，咳嗽一声，「嗯，我让紫玉来给你做衣裳。」
他起身准备离开，片刻又停下，说，「丢丢说你最近只吃胡萝卜，你正长身体，往后到我房里用膳。」
「谢谢上神！」我欢呼，上神的阶品，肯定吃得很好。
4
紫玉给我量体裁衣的时候，打趣道，「哎哟我的小麻烦，发育得挺好。」
「我为什么是小麻烦？」
「不是我的小麻烦，是摄提上神的，有一天你就知道了。」
我歪了歪头去看她，「现在不能知道吗？」
「不能，」她往我胸脯上围尺度，趁势摸了摸，「好软，鼓囊囊的，和你这张脸不搭啊。」
我是圆脸，大眼睛，紫玉总是喜欢捏我的脸，她说像小包子。
「摄提上神让我去他房里用膳，可是我不想长胖了，你们女神仙说吃胡萝卜可以减肥的。」
她往我脑袋上一拍，笑道，「吃什么胡萝卜，长身体的孩子，再说，照你这趋势，很快就是前凸后翘的了。」
「前凸后翘是什么？」
「额，不该与你说这些，反正都是男人欢喜。」
「男人如何欢喜？」
她又捏我脸，笑嘻嘻的，「说你不懂吧，又次次问到点上，说懂吧，连胸脯为何变胖了也不知道，算了，摄提养你，也不指望给你说这些，他就一木头疙瘩，老冰块。」
摄提上神，确实是冷了点，但天界说他是冰山，倒也不至于。
他让我吃得很饱，还叫紫玉给我做好看的衣裳。
5
摄提上神的神殿年年桃花最盛，自从他养了我，好多女神仙都给我好吃的。
「宸宸，摄提上神喜欢吃什么呀？」
「我不知道。」
我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往往是我夹了什么菜，他就夹什么菜。
原来我和上神的口味这么相似，后来我都不敢和他抢吃的，因此顿顿都吃得很少。
「那他有没有看女神仙的画像啊？」
「就是那种脱光光抱在一起的吗？」
女神仙们聚在一起，很多个漂亮的脑袋凑到我跟前，面上带喜，「摄提上神真看那种话本？」
她们好像很高兴，嘴角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应该是看的吧，我在他房里瞥见过。」
好厚的一本，就放在他几案上。
我稍微翻了翻，看不懂，没什么好看的，男女都不穿衣服，多冷啊。
「宸宸，今夜我那儿做烧鹅，你想吃吗？」琳壹花神悄悄凑过来说。
「不想。」我狠狠点了点头。
摄提上神说，不能随便吃别的神仙给的食物，特别是女神仙。
女神仙们多好呀，琼莱神仙的果园里，葡萄水灵饱满，好想给摄提上神揣一点回去呀。
6
花神给我烧鹅吃，还让我喝酒。
「千年的桃花酿，小崽子，你好口福。」说着，她给我斟了满满一大杯。
不亏是天上的酒酿，才喝两口，眼前到处是星星，天旋地转。
「小崽子，别忘了替我打听，摄提上神喜欢哪样的哦！」花神给了我两面小镜子，一面放在摄提上神的房里，一面自己拿着，能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要这个。」摄提上神不会喜欢有人偷看他的。
「哎呀，又不是要你直接偷看上神，你就把这个放到他几案旁，你就帮我看看，他翻到哪一页的时候，脸会变红。」
「不可以的，上神说不要别的女神仙给的东西。」
花神上来拍了拍我潮红的脸蛋，「这镜子给你，就不算我送给他的，我后院还有三十多只大鹅，你帮我这个忙，就给你 10 只好啦？」
「不行。」我点头如捣蒜，脑子昏呼呼的。
我回去的时候，还没走到摄提上神的寝殿，便远远地看见他站在一棵繁茂的桃花树下，花瓣落满他一身。
「我缺你吃穿了？胆子大了，学谁过时不归家？」他冷着脸，满上带着愠怒。
我低眉顺眼，藏起了花神给我打包的鹅腿。
我想带给上神的，刚才没忍住，自己咬了两口。
他见我不言语，背着手往前走了，衣袂飘飘，我没想那么多，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走着走着，好饿呀，于是我掏出荷叶包着的烧腿，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还吃？」摄提上神回头的时机很巧，见我脸红得像猴屁股，大张着嘴，准备咬下去。
我怔住了，进退维谷。
「上神，对不起。」我垂着脑袋说。
他往我这边来，到我跟前，大手拍了拍我的脑袋，「错哪儿了？」
「我不该一个人吃好吃的，」我嗫嚅道，「本来我是给你打包回来的，但是没忍住，就偷吃了一口，你肯定不会吃了，然后我刚才闻着味儿了，又没忍住，上神，是我没出息，给你丢脸了。」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额头，「往后早些回家，饿了来找我便是，你长得快，饿得也快，」他摩挲着我的小角，沉声道，「怪我先前没考虑到。」
我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借着酒劲，抓着上神的大手摇来摇去，「上神你最好啦！」
6
天帝的小公主来找我玩儿，她说她不计前嫌，不再计较我害她差点溺水的事情。
她穿得可好看了，衣香鬓影，如花似锦。
「摄提上神对你不错嘛，紫玉最近忙得很，净给你做衣裳去了。」她高傲挺翘着脖颈，鹰瞵鹗视。
「上神他面冷心善，对大家都很好的。」我乖巧地答，目光不离她手上挎着的糕点篮子。
「是啊，对大家都挺好的，唯一剩下的远古神，温文儒雅，竟与魔为伍，真是可笑。」
我狠狠咬着下嘴唇，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若不是受你父亲委托，他也不至于被天界排挤，护着一只随时可能伤害他人的魔崽，也只有摄提那般深明大义才做得出来。」
「你若感激他养育之恩，最好安分点。」
我乖巧点头，听她讲话，待她气哼哼结束了，我指指她手上的篮子，「我可以尝一下你的点心吗？你刚才说，问完我问题就给我吃一个。」
公主不屑的看我一眼，「真是傻子，怪不得天界都说你六识不全，」她将篮子扔到我跟前，笑道，「不过我放心了，我们天界都不喜欢笨蛋。」
等她离开，我把没弄脏的点心捡起来，回想起她说的话，还是有点伤心的。
我竟是个笨蛋吗？
摄提上神养了一个魔，还是笨蛋，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觉得好丢脸。
7
姻缘神来找了我很多次，还邀请我去她家尝糕点。
我咽了咽口水，看见东君，太阳神。
「东君叔叔，你下班啦？」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朝我挥挥手，「是啊，婵娟马上过来接班，你趁天色还亮，早点回家。」
我点点头，又对姻缘神不好意思笑笑，「姻缘神，天黑了，我要早点回家，不然就回不去了。」
摄提上神说，我要是敢晚回家，就不准进门。
「那你把这花带回去，替我放到摄提房里，从前我给他送了无数次花，他都不收，」姻缘神忽的哭了，带雨梨花，瞧着我，「宸宸，也算是了了我这小小心愿。」
我答应了，捧着回摄提的神殿。
我喜欢花。
「上神，这是我去采的花。」我把花插到他寝殿的桌上。
花朵登时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今日去何处玩耍了？」上神从书房过来。
「青、青岭山找丢丢，这花是那里采来的。」我有点心虚。
「丢丢说你写了很多话本子，何时拿来叫我瞧瞧。」上神面如冠玉，堪堪站在屏风处，朝我招手。
我低下头，说，「上神，我才写完两个，先叫丢丢看了，过关了再拿来给你瞧。」
他陶然色喜，「无碍，得了空拿来也行。」
话本子在丢丢那里，它哭的稀里哗啦，说要再回顾两遍。
我睡觉的地方在摄提上神隔壁，待洗漱完毕，我掏出琳壹花神给我的镜子。
那本《寻欢三十六式》是东君的书，摄提上神发现案上这本厚厚的书之后，叫了东君叔叔的小名。
他说，「日，你何时把这本书放我房里的？」
东君叔叔满脸堆笑，「这不是怕老婆看见嘛，藏你这儿忒保险了，天界的老冰块。」
上神很生气，将书扔给他，「宸宸还小，喜欢往我这书房捉迷藏，若是叫她瞧见，唯你是问。」
东君叔叔拍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放心，那小魔心智不全，情情爱爱的，什么都不懂。」
我在镜子后端笑得花枝招展，原来大家都把上神叫天界的老冰块。
8
我拿着镜子很无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如何写我新开的一个话本。
摄提上神也很无聊，他没有睡着。
隔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他拿了冰刃割自己的手。
他衣服都被染红了。
我赶忙冲到他房里。
「上神。」我前去查看他伤势，上神的手在流血，浑身都烫的很，面色潮红。
他一定是生病了。
「宸宸，出去。」上神哑着嗓子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被压抑着。
「上神，你生病了，会死的。」丢丢说了，神仙和人一样，也会生病，也会死掉。
我用脸贴了贴他，很烫，摸手也很烫。
他呼吸急促起来，沉声道，「宸宸，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上神，你肿起来了！」
我看到他下腹那里凸起，刚才都没有的。
我摸了摸他下腹处的凸起，他打了个激灵，紧紧按住我的手。
「宸宸，你先出去，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我惊呆了，「真的吗？为什么？」
他强压下打我的冲动，温柔道，「乖，先出去，我保证会没事。」
「嗯嗯。」我给上神盖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才出去。
后来我把这事儿告诉紫玉，她说，宸宸，我这儿有本秘籍，你看了，以后就不会这么傻了。
《寻欢入门十八式》，我接过那本书，紫玉叫我一定要偷偷看。
又是脱光光抱在一起，好无聊，九重天下雪了，冷死了，我才不看。
于是我把它送给摄提上神，放到他案上，我希望他更聪明些。
上神脸都绿了，一字一顿，「宸，宸，给，我，过，来。」
9
「嗯？哪儿来的？」上神捏了捏我的脸，我鼓起腮帮子，坚决不把紫玉说出来。
「好，有骨气得很，」上神点了点我的小角，说，「去青岭山，随丢丢静修几日。」
于是我跟丢丢一起呆在山上，大眼瞪小眼。
上神莫名其妙就生气，我不过想让他更聪明呀，我也不是说他现在不聪明，是要他更聪明。
「上神好狗。」丢丢盯着我，垂头丧气。
我看丢丢吃桂花糕。
丢丢看我吃胡萝卜。
我吃了它最喜欢的，它吃了我最喜欢的。
它吃不了胡萝卜，也不让我吃桂花糕。
过了好多好多天，上神都不来接我走。
我俩只能互相写话本，聊以慰藉。
「姐姐，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话本女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合上丢丢给我的话本，满脸疑惑，「丢丢，为什么三个人就不能在一起啦？」
丢丢白我一眼，「傻呀你，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肯定有一个人是师傅嘛，师傅，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我突然想到，我，丢丢，上神。
原来上神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因为他是我们的师傅。
上神真可怜，和别的女神仙说的那样，空有美色。
于是我把丢丢给我的《寻欢进阶七十二式》拿出来，它还说，这玩意儿能让人超级开心，让我偷偷看。
「上神，」我背着手拿书，悄悄走到上神身后，细声细语，「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他愣了一下，皱着好看的眉，转身问我，「何出此言？」
「他们都说，单身狗没朋友，上神，你不喜欢别的女神仙，是会变成单身狗的，你整天都皱着眉，」我把书拿出来递给他，「不开心的时候看这本书，看了就会超级开心！」
他的眉头皱得紧巴巴的，好像更不愉快了。
「宸宸，过来。」他朝我招手。
我听话的往前一站。
「宸宸。」他大手一挥，掏出几块黄嫩黄嫩的桂花糕，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摄提上神真好，我就说，他对大家都很好的。
「好吃吗？」上神拍拍我的脑袋。
我摇头晃脑，沉浸在桂花糕的美味中，「好吃好吃，上神你真好！」
「嗯，」他给了我更多桂花糕，语气温柔，「宸宸，先前那本书看了令人神清气爽，本尊近来煞是欢喜，如今你又拿来一本进阶版，本尊很是欣慰。」
「上神，是丢丢和紫玉给我的！他们真好，把这些好书给我，还让我偷偷看。不过我觉得，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哒，而且我太笨了，看不懂，上神你看了能开心就好！」
他笑得很温柔很温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神殿前的桃花树轰然倒下，花瓣满天飞。
我偏过头看了看，丢丢蹑手蹑脚准备离开。
它看见我的那一刻，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讲什么。
丢丢 os：卧槽卧槽卧槽，小傻子看见我了。
「丢丢！丢丢！快来吃桂花糕呀！」我张牙舞爪的招呼它，丢丢一脸惊恐，连那边耷拉着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上神衣袂飘飘，漫步过去揪着丢丢的耳朵，将它提溜起来，淡淡道，「千年前做人时爱看，如今化成兔子，还是爱看，嗯，从一而终，甚是不错，本尊欣慰。」
「阿巴阿巴阿巴……」丢丢在空中荡来荡去，装死装傻。
后来，丢丢每次见到我都要哭。
「宸宸，为什么你是一个小傻瓜？」他说他五百年不能吃胡萝卜了。
「丢丢，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呀？」不然为什么上神罚他五百年不能吃胡萝卜。
它四十五度角看天，语气里有淡淡的忧伤，「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公平的人世间，给了你惊天的美色，还不忘配置震地的智商。」
10
公主又来找我，绚丽非凡，服饰彩绣辉煌。
「公主，你想吃大鹅吗？」花神很讲信用，给了我十只大鹅。
她乜我一眼，径直走到我身旁，和我一起坐在莲池边上。
池子里的大鹅正撒欢，它们知道自己在我眼里，是摆好盘的烧鹅腿烧鹅掌吗？
「宸宸，你是魔对吧？」公主没来由的问我。
「嗯嗯，我没有仙骨了。」
她思量片刻，倏地转身，按住我的肩膀，诚恳道，「牧萱上神要回来了，你同上神不会幸福的。」
我瞪大了眼睛瞧她，满头问号。
要同另一个人幸福的话，前提是彼此相爱，上神是我的恩人。
若是他要我离开，我自会听话的。
「牧萱上神是谁？」
公主无奈看我一眼，挥一挥手，莲池上方出现往事幻境。
「知道了吗？」公主起身，唤侍女过来，将装满糕点的篮子给我，「牧萱上神是我姑姑，天帝的妹妹，曾与摄提上神有婚约的，要不是黎黎仙子，也许我都有个半大的侄子了。」
我简单的头脑只能还原事情的大概，无非是门当户对，媒妁之言。
黎黎仙子，守豢灵塔的小小神仙，横刀夺爱，拆散神仙眷侣。
「摄提上神被黎黎仙子蛊惑，背信弃义，同牧萱上神决裂。黎黎仙子心肠歹毒，为绝后患，竟起弑神之心。」
天界唯一的远古神，竟为了一个仙子开战，天帝挥兵十万，并遣牧萱上神诛杀黎黎仙子，平息天界战火。
战后，牧萱上神身受重伤，被天帝送往西灵境修养。
黎黎仙子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凝神。
11
最近有一年一度的神仙宴会，听说有很多好吃的。
我大早跑去山上，寻了好多漂亮的花。
「上神？」我叹了个脑袋，门内没有人在。
我往神殿后门去，那里有棵老树，上神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躺在树上看银河。
「牧萱回来了，」东君叔叔倚靠在树上，吊儿郎当，对上神说，「宸宸怎么办？送回魔界？」
摄提上神缄默不语，目光凝视前方。
半晌，他开口，「她是魔，天界不适合她。」
丢丢说，宸宸你好傻。
我也没有那么傻不是？
上神是不喜欢我的，他拎起我的时候就说，他没养过小魔。
天族人喜欢豢养各种兽类。
东君叔叔是个妻管严，也顶风作案，收养了一头母老虎。
那小老虎，脾气还没东君叔叔夫人的大。
我蹑手蹑脚退后，躲在神殿正门前，等东君叔叔走了，才溜出去找上神。
「上神大人！」我屁颠屁颠捧着花上前，他见了我，满面愁容，但只一瞬。
「何事？」
「大人，你能带我去年终宴会吗？听说有好多好吃的呢。」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上神点点头，笑着摩挲我的小角，最近天界在清洗星星，好多星星不洗澡，光芒黯淡了。
许是因此，上神眼里才不复往日辉煌吧。
「嗯，届时听话，跟在本尊身后，不得稍离。」
「好哒！谢谢大人！」
紫玉说，没有参加过天界的年终盛宴，品尝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玉盘珍羞，那就不叫来过天界。
我也去尝一尝，在天界留个名。
12
上神得了个「年度最帅神仙」琉璃球，听说已是第八百三十四年得这个奖，怪不得上神的后池里不放水，而是堆满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球。
其他神仙大抵是自剔除仙骨后第一回见我，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忘了说，我是魔，同天界大多数神不一样，我五感灵敏，听得到他们说什么。
「你说摄提上神是哪根筋搭错了，总招惹些歹毒之人，之前的黎黎，现在竟养了一只魔。」
「哎，就是啊，可怜我们牧萱上神，被一个小仙子横插一脚，坏了好一桩姻缘！」
「你说，摄提上神不会对这小魔也存了什么心思吧？」
「哪能啊，现在天界谁不养宠物，上神本来就和我们想得不一样，养只魔也正常。再说了，如果真存了什么心思，还不得像几万年前那样，恨不得昭告天下。所以啊，这小魔心智不全，也就只能当当宠物，哪有黎黎那么功力深厚，迷得上神七荤八素。」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上神身后，一路走一路往兜里揣吃的。
「嗷！」上神突然停下，我狠狠撞上他的背，铜墙铁壁。
「阿提。」温婉柔和的声音传来，我循着声望去，一华冠丽服的女神仙，站在上神面前，眼含秋波，深情似海。
我同她，有七分相似。
只是眼睛，截然不同。
上神将我揽到身后，定定的看着女神仙，缓缓开口，「何事？」
此时紫玉不知从哪里出来，要我跟她出去。
「大人。」我唤了他一声。
上神没有听见，而是快步随女神仙走了。
等出去的时候，我啃着上神揣我兜里的桂花糕，问紫玉，「紫玉，刚才的女神仙是谁呀？」
她揉了揉我的脑袋，淡淡道，「牧萱上神。」
我看见天河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它们之中有些会变成龙。
13
我是半夜被惊醒的，神殿处电闪雷鸣，狂风肆虐。
我在镜子里看到，上神将牧萱上神抱回来，进了他的房间。
如今我渐渐懂了，那些个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的书，不是谁与谁都能这样做的，相爱之人才可以。
摄提上神与牧萱上神大抵是要做这样的事。
「宸宸？宸宸？」丢丢爬我的窗户，一只耳朵竖起，招呼我过去。
「怎么啦？」
「宸宸，咱们去青岭山。」
「好。」我也没有问为什么了。
丢丢有一点诧异，蹬着小短腿爬上来，替我收拾东西。
我和丢丢分别扛着小包袱，往青岭山上走。
「宸宸，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啦？」丢丢啃着小胡萝卜。
「之前我大半夜叫你，你追了我半座山。」
丢丢沉默，旋即给我递了根胡萝卜，「宸宸，这是最新品种，上神说，让我在青岭山为你修间小屋子，就准许我吃胡萝卜。」
我接过来咬了两口，真香，但是我心里有点堵。
紫玉说，大半夜不睡觉，容易得病，主要症状就是心脏一抽一抽的。
我摸了摸心口，直接往地上一躺，对丢丢说，「丢丢，我走不动了，我要死了。」
它惊得扔掉包袱，凑到我身旁察看，「宸宸，你怎么了？」
「熬夜，要死了，我感觉心脏疼。」
「熬夜怕啥，我还经常通宵呢，不怕，就是会痛，死不了，你在上神那儿呆久了，作息那么规律，一时半会儿熬个夜，心脏疼很正常的。」
「真的嘛？」
「真的。」
我爬起来，跟着丢丢继续走。
14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丢丢最近爱上了唱戏，模仿的第一个话本子，就是我们一起看过的那本，里面有这句台词。
「替身，意思是，他每每见到你这张脸，都会想起他的所爱。」
「你这歹毒的妇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纵使你使多少奸计，都拆散不了他们的真情意！」
丢丢跳来跳去，耳朵随着动作上下翻飞。
「丢丢，顺着天河下去是哪里？」
它爪子做兰花状，捏着嗓子回我，「是魔界，穿过魔界，就回到人间。」
「喔喔。」
半晌，它又问我，「你问这干嘛？你想去人间玩儿吗？」
「嗯，嗯嗯，我想去人间，我想去你的老家看看。」
「那等上神忙完了，叫他带我们过去，走天河不安全，下去就是魔界，上神有令牌，可以带我们走另一条路。」丢丢扶起自己的断耳，甩了甩，「宸宸，人间给我的记忆虽说不是很好的，但如果同你和上神一起去，想想倒应该挺温暖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我没见过人间的灯，我们去放花灯吧。」
「好呀好呀。」
是夜，我拎起包袱，偷偷溜了。
途径天河的时候，守卫星星拦了我的去路。
「你是魔？」
「嗯。」
「你从哪儿偷溜上来的？」
「就是这里，你拦住了。」我把上神给我的琉璃珠掏出来，递给它，「上次我偷偷上来的时候，你没看见我，因为你睡着了。」
它闪了两下，没有太过强烈的光。
「你诬陷我，人家兢兢业业，」它一口吞了我的珠子，身体登时变得闪闪发光，「根本就没见任何生物从这儿来往。」话毕，它侧了侧身，容我过去。
「谢谢，这颗珠子长明不灭，你会一直闪耀的。」我对它说，边顺着天梯爬下去。
15
其实我来天上之前，在魔界生活得很好。
刀山火海，万般淬炼，与百鬼争食。
不是被啃食，便是吞了它们。
在我不知道天界有花和阳光的时候，我真的过得很好。
不过是极寒、酷暑、风暴、黑暗、万箭穿心，我自生来，便如此的活。
天界听说有只带着仙骨的小魔，在魔界藏匿，便捉我上去。
本意剔除仙骨，再扔我下去。
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可是摄提上神养我做了宠物。
他还说，宸宸，你喜欢吃桂花糕对不对，往后桂花糕管够。
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东君叔叔的房子里，挂了副字画，上面写着「及时止损」。
我问丢丢是什么意思。
它告诉我，及时止损，大概就是吃了很多五颜六色的胡萝卜之后，你知道自己再吃就会被毒死，这个时候就停下，等身体恢复了再吃。
但是丢丢吃胡萝卜的时候停不下来，它有时候一边吃，一边哭。
若不是上神每每阻止它，罚它不许吃胡萝卜，它早就去西天报道了。
丢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它记不起在人间的爹娘。
它只说它记得皇宫，腰上的宝剑，还有京城连绵的大雪。
及时止损，在我还可以忍受黑暗的时候，尽早回魔界去。
16
顺着天河下去，不是一直都有路的。
但我被抓上来的时候，不是走的这条路，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会踩空。
「你们看，她没有仙骨了！」我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从前欺负我的那些魔，一团一团将我围住。
「但我去天界玩儿了一圈，那里有好多花，就跟冰川里那朵一样。」我骄傲地昂起头，那些张牙舞爪的魔顿时噤了声。
我们魔界就只有一朵花，封存在冰川里，早已没有生命，因此天界未曾将它收回。
魔界是天地间，所有肮脏汇集的地方，花神不被允许在这里种花。
那朵花是我爹娘的定情信物。
他让魔界能够看到一朵没有生命的花。
我没见过我爹。
在我出生见了我一面之后，他就回天界了。
后来，后来就是我爹娘被天界诛杀，我藏了一段时间，也被抓上去。
在天上的时候，花神给了我一些种子，这次下来，我也带着了。
「她说她见过花哈哈哈哈......」独角凑近了瞧我，我闻到他身上关于死亡的气息。
当局者迷。
原来我们魔，是这样的味道。
上神每每走近我，我都能闻到一阵恬淡的香气，像桃花与莲花混合的味道。
「我见过的，我还有花种子。」我献宝似的掏出我的种子，给独角看。
他皱了皱眉，突然笑得很奇怪，「她包里肯定有好东西，一起扒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魔界的平原上已经升起篝火。
我们连光亮都不配得到。
一日十二个时辰，只有一刻，天光会洒下来。
我想我还见过东君叔叔，掌管光明的神。
可是我现在，眼睛肿得看不清他人。
17
魔界就这点好，我们互相啃食，只要不被一口吞掉，大家在第十八天后，都能再次长好血肉。
很不幸，魔界寸草不生，我们没法自给自足。
天界有桃树，来年会结果，胡萝卜种到地上，能长得很茁壮。
为了控制魔界，他们让我们彼此相食。
娘亲曾告诉我，同类相食是不幸，可惜魔界被天地遗忘了。
魔族在向往光明前，首先要填饱肚子。
我低下头瞧了瞧手臂上被啃食得露出白骨的样子，早在幼年，我便习惯了这样的痛。
我往天上看了看。
在上神那里，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满眼的星河。
在这里，魔族会在漫长的夜里，生起一丛一丛的火。
其实，魔族也没有那么差劲。
我们的规矩是，彼此相食，但留余地。
这么多年，没有魔打破规矩。
可是天界光芒万丈，还要设置那么多规矩，万年来，金科玉律不断更改，一次比一次严苛。
18
「阿吉，我有很多花种，你要吗？」我去了涩涩谷，阿吉总喜欢看被冰封住的那朵花。
他是我在魔界最好的朋友，我快饿死的时候，是他用血肉将我救活的。
他有个梦想，有一日，拥有一朵活着的花。
「阿吉，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梅花吧，它的花小小的，不会那么张扬。」我将一颗种子顺着冰川的裂缝丢进去。
阿吉掉进冰川了，天界派人来抓我的时候。
他爬得很高，来追我，天兵用戟刺伤他，他跌进冰川了。
「宸宸！好好活着！」
「好。」我再丢了颗桂花树的种子，这是我最喜欢的。
阿吉说，魔界种不活花，花神是不会祝福这些生活在贫瘠之地的花的。
我蹲在地上，觉得很伤心。
我的桂花糕也被抢走了，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桂花糕吃了。
19
独角又将我抓去，最近他们帮派和别的帮派血拼输了，断粮很久。
穷途末路，他们想到我。
「宸宸，等我们吃饱了，你就是我们帮派的一员，以后有其他魔欺负你，报我的名号。」
我嘟着嘴，蹲在火堆旁，不肯过去。
「不要，以前你们吃我那几回，都这么说，呜呜呜，」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娘亲说，不要轻易哭泣，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不行，我忍不住，我边哭边喊，「我是傻，但你们不能那么欺负我，是不是觉得我没爹娘，好欺负！我跟你们讲，我认识摄提上神，他是我师傅！你们今天吃了我，明天是不会好过的！」
「诶嘿，她急了她急了！」独角指着我，龇牙咧嘴，「你都认识摄提，我还认识——」他突然意识到，摄提上神是阶品最高的神仙，登时改了口，「摄提上神是我师傅！」
「呜呜呜，他是我师傅，你胡说！」
「是我师傅，你个小傻子，」他吩咐道，「赶紧动刀，别听她在这儿梨花带雨，脸蛋不是一切，吃饱才是正道！」
「不行，你要说摄提上神是我师傅，不然我，我往你们锅里吐口水！」
「怕你，饿急了我连自己都啃！不就吐口水，我们照吃不误。」独角拽了拽我的角，恶狠狠道。
我哭得稀里哗啦，摄提上神是我师傅，才不是他的。
20
「啃啊。」摄提上神将我提溜到一旁，对着被捆起来的独角说。
独角嬉皮笑脸，哆哆嗦嗦道，「神仙，我哪儿知道你真是她师傅嘛，我就开个玩笑。」
上神今天穿了玄色的衣裳，长身玉立，煞是好看。
他捏了捏拳头，狠狠朝独角砸过去。
独角的脸登时青了。
「神仙打人啦！啊啊啊！不是说神仙爱众生吗，神仙打我呜呜呜......」轮到独角哭得昏天黑地。
上神捏了捏拳头，往他另一边来了下，缓缓道，「其一，有偏爱之人的，不叫神。其二，我不是宸宸的师傅。」
我听了这话，泪，止不住的炸出来。
「我是她夫君。」
独角和我都惊呆了。
21
「宸宸，签了它。」上神板着脸，严肃地递给我笔。
我摇头，表示不可能屈服。
他换上可怜兮兮的小表情，握住我的手，「宸宸，桂花糕难道还比为夫重要吗？」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隆重点头。
他左边眉毛狠狠跳了下，嘴角略有点抽搐。
「宸宸，上次你偷溜回魔界，为夫惊惧得两天没缓过来，宸宸，签了这份协议，答应为夫，下回不再偷偷跑掉。」
我抱了抱他，说，「上神大人，宸宸何时不听你的话了？」
他思索片刻，仍旧举起白纸黑字，轻启薄唇，「不签了它，为夫还是不放心，毕竟你昨夜就偷跑去琳壹那儿喝酒了。」
我拗不过他，只好签了。
画上最后一笔，摄提极力压抑自己的喜悦，缓缓开口，「宸宸，签了契约，你就是我的人了。」他扬了扬我俩手腕上的红线。
远古神是不被姻缘所掌控的，所以他没有红线，姻缘神没法将他和我的线结到一起。
摄提想了这个法子。
但后来我才知道，这份契约会将我们的生死连接。
22
很多很多年前，摄提上神同其他神仙一样冷血，直到他押送罪人去豢灵塔，遇到黎黎仙子。
黎黎教会他爱，同情，以及如何在静谧的夜晚，躺在树上看星星。
牧萱上神设计黎黎入局，天帝派兵诛杀她。
摄提头一回觉得，天界，并非他认为的那样清明。
黎黎魂飞魄散，牧萱与摄提开战，她夺走了黎黎的一魂一魄，因此归来之时，样貌与我有几分相似。
摄提花费万年，试图搜寻黎黎的三魂六魄，却被牧萱横插一脚。
她顶着黎黎的脸，回归后，试图与摄提重新交好。
她太浅薄，以为摄提爱的是黎黎那张脸。
她也许不能理解，神仙是如何追逐一个灵魂千万年，一世又一世的，无论转世为男人还是女人，爱他或不再爱他。
「阿提，好好活着。」
「黎黎，求你了，别丢下我好不好？」摄提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黎黎，恳求她，他知道自己一放手，下一秒，黎黎一定会消失。
「你答应我，琳壹，琳壹那儿有我存的花种，你帮我种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那之后，再来找我好不好？」
「好。」
他以种满花那一天为自己的死期，独自活在世上未免太过孤单。
直到他准备去魔界种花遇到瓶颈。
那地方贫瘠，神弃之地。
琳壹花神说：「摄提，你不能靠我的保佑让那地方开花，你得让种子自己选择在那里生活。」
他遇到我父母。
文曲星和魔族公主。
我爹送给我娘一朵牡丹，他将它封存在冰川里。
琳壹花神说：「摄提，那朵冰封的花，死掉了，你得让它活过来才作数。」
他愤愤回到天界，躺在树上看了三天的星星。
摄提听说天界从魔界抓了只小魔，请他去剔除仙骨。
他认出我来。
半神半魔，是文曲星与魔族公主的孩子。
「把她给我吧，我没养过纯正的魔。」
琳壹花神能闻出灵魂的气味，我作为宸宸，被别的女神仙追着问摄提上神八卦的时候，她认出我了。
我是黎黎。
我缺少一魂一魄，所以六识不全，不知情爱。
「千年的桃花酿啊，小崽子，好口福。」琳壹花神打趣道，她在心里接了下半句，「黎黎，好久不见，上次没来得及喝这酒，如今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把小镜子给我。
摄提见到了，便知道我是黎黎。
牧萱带着我的一魂一魄回来的时候，摄提假意上钩，随她离开，夜里，他将牧萱带回神殿，妄图取出我的一魂一魄。
牧萱知晓自己得不到，便毁了我的东西。
23
丢丢火急火燎冲去告诉摄提我不见了时，他竟趔趄在地，呕出一口血。
「宸宸问我，沿着天河下去是哪里？」丢丢说。
他们去入口找我。
放眼望去，只有那颗星星最亮。
丢丢跑过去问它，「你见到一只魔从这里离开吗？」
它恶狠狠的样子，吓坏了星星。
星星抵死不认。
他们就去人间，再到妖界，鬼界。
还是摄提恍惚之际，想起天河与魔界的通道处，星星应该是最黯淡的。
他们再次返回天河。
「三秒。」丢丢盯着星星，面目狰狞，耳朵一动一动。
它吓傻了，吐出了我给它的珠子。
「我只是想闪闪发光，凭什么我就最黯淡，我不服。」
摄提没有管它，径直往魔界去找我了。
24
牧萱上神回来后，摄提怕她对我不利，便同东君商量，带我回魔界。
那时我以为他是要抛弃我，和牧萱双宿双飞。
如今我们已经在魔界定居，摄提将东君拐到魔界，融化了连绵的冰川，我们将与天界和人间一样，享受同一片天光。
「宸宸，你知道东君为什么很幸福吗？」
「为什么？」
「因为他有好几个孩子。」
「你是说——」我假意一副很懂的样子，对上他的眼睛。
他一脸期待，只等点头。
我锤了他一拳，「做梦！你当我傻呀，别人丈夫只提供体力，而你！体力和灵力，全给我！我最近长胖了，琳壹说我的脸更圆了，我不要！还有，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幸福？！」
他含着笑意，俯身亲了亲我的锁骨，我浑身一激灵，不自主发出一声娇憨。
「摄提！」
他将我扛着进屋，「医仙说你的身体太弱了，这是恢复的最快办法，为夫牺牲很大呀，既出体力又出灵力。」
番外
1
摄提有严重的后遗症，与黎黎相爱时，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终于脱单了。
于是黎黎顺利成为牧萱的眼中钉。
后来到我，他恨不得把我锁在宝箱里，不敢捧出来，怕有人抢。
于是，在家他千依百顺，在外装作和我不熟。
不了解我们的神仙，可同情我了。
「这是我夫人。」他潦草的介绍了我一下，就同来宾谈起青岭山魔兽的降服。
我白了他一眼，跑到家属区坐着。
他一边聊一边瞅我。
「宸宸，你们这才新婚不久，他就如此冷落你，不如去请东君夫人交流交流御夫心得？」好心的仙子一边同情我，一边给我支招。
我乖巧的点头，在心里鞭笞摄提一万遍。
冷落？你不知道他夜里有多狂野。
为了解闷，我偷溜出去，找莲池的小龙聊天。
「宸宸，你最近胖了一点，嗯，不是一点，是很多。」他刚化龙，情商不太高，和我有的一拼。
「......」我摩拳擦掌，冲上去就狂揍他一顿，「你以为我想！就算我胖成球，吃你家大米啦！」
「救命啊，我要告你，摄提叔叔！你老婆欺负我！」
摄提发现我不见，差点把年会的场地掀翻时，有人告诉他，我在和他侄子打架。
他佯装淡定，走到莲池边观战。
当然，我赢了，我可是在魔界混过的魔。
「叔叔，你老婆好凶啊啊啊啊！」炎龙告状。
摄提喜眉笑眼，把我抱了上去，仔细查看我有没有受伤。
「叔叔！是你老婆先动手的！」
「来我家玩三天。」摄提轻飘飘落下一句，抱着我走了。
「好嘞，谢谢叔叔！」炎龙最喜欢到魔界玩儿，那儿的一切他都觉得新奇，最重要的是，不用受他娘亲的唠叨。
当然，我最近比较无聊，炎龙来了，正好与我作伴。
2
我不干净了。
但我没想到摄提更不干净！
这些年我在他的教导下，学会了很多东西。
他再也不会像当初我没长大那时，什么东西都不让我看。
相反！神仙之间流传着哪个版本的十八式、三十二式、七十二式式，他都能搞到！
「宸宸，今天想看哪本，看了会让人快乐哦。」
我，「......」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当年我六识不全时的语出惊人。
「这本，《七十二式》，不知道我们今晚能不能看完，」他装得一本正经，随意翻开一页，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图画，让我觉得很不妙，他继续道，「今夜肯定看不完，你身体太弱，要不我们分几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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