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睡的很不踏实,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直到凌晨三点,我被梦里满脸是血的肖以诚吓醒。
打开手机,看到肖以诚给我发的微信:李疏然,我后悔了,我不想死在你怀里,我想活在你的余生里。
21.
我睡意全无,起来倒了杯水坐在窗台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豁然开朗。
人生短短数十年,不必太为难自己。要开心,哪怕只是一刻半刻。输了也没有关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喜欢的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喜欢的人走了,就不一定会回来了。
于是我给肖以诚发微信:肖以诚,我想你了。
他没有回,应该是睡着了,我喝完水也安心睡下。
肖以诚没有来公司,也没回我微信,我终于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疏然。」
「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夜里着凉了,现在有点头痛,我再睡会就好了。」以我对他的了解,这种时候应该调侃我几句,可他说话有气无力,虚弱的很。
我还隐隐听到有人在他不远处说:这个送到 2 号病房……
很轻,也不确定就是这句话,可我心里却惴惴不安。
「你在哪里?」
「在家啊。」他应该是伸了个懒腰,「怎么,想我了?要不要来陪我。」
他的语气开始油腔滑调,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好啊,我现在就来。」
「哎,你怎么说风就是雨。你还上着班呢。」
「上班哪有你重要。」我学着他的语气说。
「可以啊……咳咳咳……李疏然,你学到了我的精髓。」他笑了两声,「我真的好困,想再睡会,先不聊了。」
「在哪家医院?」我问。
他沉默了几秒:「你说什么呢……」
「不说拉黑了。」
「真没什么事……」
我直接摁掉了电话,他越是这样说,越是有事。我心里有些烦躁,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正常情况下,一般去医院都会去市人民医院。肖以诚会进医院,一般不是车祸就是打架斗殴了。刚才跟他一番对话,他应该没有伤的很严重,排除一些明显不是的科室,把市人民医院翻一遍,大概率能找到吧?
我正打算出发去医院,肖以诚微信发了定位过来,果然是在市人民医院。
一颗心起起落落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放到合适位置。进了住院部病房,见他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还恍惚他是来探病的。
「肖以诚!」我喊他。
他猛然抬头,见是我,坦然一笑,「来得还挺快,再慢点阿楚都帮我办好出院手续了。」
我仔细端详他,眉骨和嘴角有伤,玩手机的右手食指翘着,绑了一小圈绷带。
「跟人打架?」
「我是正当防卫。」
「是江家找的人吗?」
他身体习惯性往后一靠,又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站着累不累。」
我走过去坐下:「是不是?」
「八成是。」他咧嘴,「我又不是菜鸡,他们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把忆往昔关了,好不好?酒店的事情已经对江家造成很大损失了,够了。」
「我又不怕。」
「我怕。」我打断他,「肖以诚,我很怕,我想跟你好好的过日子。」
他愣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我……好开心。」
「大哥,出院手续办好了。」
我转头,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手上拿着病历本。
见到我,立刻笑盈盈地看向肖以诚:「这位是大嫂吧?」
肖以诚向他比了个大拇指:「小子上道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疏然。」
那小伙子呵呵笑着:「嫂子好,叫我阿楚就行。」
「住我家隔壁的,玩泥巴开始就跟着我混了。」肖以诚补了一句。
「阿楚,这次打架我看你大哥只是皮外伤,怎么还搞到住院了?」
阿楚听我这么问,脸色就变了:「住院主要是因为……」
「阿楚。」肖以诚语气冰冷制止他,「医生大惊小怪而已,我说头晕就怕我脑震荡,加上时间晚了怕出意外就让我住院观察一晚。我要真有事还能给我顺利办完出院手续吗?」后半段,都是在解释给我听,尽管他刻意管理着表情,但我也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不安。
我起身,从阿楚手中抽走一叠单子,翻开,是化验单。
「别看,李疏然。」肖以诚起身伸手抓住化验单,放低了声音,「求你了,别看。」
他低声下气的样子让我很不习惯,我愣了神,他轻而易举地就就把化验单叠好放进了衣服口袋。
「先走吧。」他说着,搂住我的肩往外走,「阿楚,去开车。」
阿楚应了一声就走开了。
「两个人在一起要坦诚,不是吗?」我问他。
「可以给我几天时间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肖以诚,语气里带着恳求,从前的骄傲好像一下子都隐匿了起来。
我心下一抽:「可以。但请你不要来『我爱你但我为了你好不得不离开你』那种狗血傻逼剧情,老娘不吃那一套!」
他红着眼眶盯着我,然后上前紧紧搂住了我。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每天喝药喝到要吐,我手臂上全是保胎针的针孔,你有为我想过吗?你没有,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只在乎我肚子的孩子!」
听到有人在吵架,迎着光看不真切那两人的面目。
唉,又是一个不幸福的女人,不嫁给爱情的婚姻,总会满地鸡毛。
「这孩子是你妈死活求我生下来的,孩子出问题第一就怪我,我不想他好好的吗?是你前妻气的我!有本事你找她去啊!我是为了谁变成这副鬼样子,如果不是为了给你们家生下这个孩子,我会长斑会身材变形会腰酸背痛吗?江淮,你有没有心?」
我心头一颤,从肖以诚怀里出来,仔细去看那对迎面而来的人。
江淮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你好烦。」
短短三个字,再一次点燃了赵欣的怒火:「你在床上哄我的时候,像只狗一样烦的时候,你忘了?呵,江淮,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看江家还能蹦跶多久!」
「啪!」江淮回身给了她一巴掌,「闭上你的臭嘴,江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江家倒了,你们赵家也别好过。」他说完兀自朝住院部门口走来,眼神一撇就看到我和肖以诚。
肖以诚不动声色地搂住了我的腰。
江淮漠然地移开了目光,和我们擦肩而过。
赵欣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就比较精彩了。眼睛猩红,泪涕横流,素面朝天,许是保胎的缘故脸色蜡黄,鼻翼上斑点很多,跟以前妆容精致打扮时尚的她判若两人。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就伸手护住隆起的肚子,拖着笨重的身体走进了住院部。
22.
上车后,肖以诚朝我靠过来:「我有点累,借用一下你的肩膀。」
我很自然地将肩膀伸过去:「你的头好重。」
「你会做饭吗?」他问我,话语里带着几丝疲惫。
我思虑了几秒:「会。」
「我想吃你做的饭。」
于是,我告诉阿楚地址,开去了我公寓。
到家后,我就用电饭煲做了一锅饭端给肖以诚。
他坐在餐桌边,用手支着半边脸无奈地问我:「李疏然,你说的会做饭就仅仅是,会、做、饭,是吗?」
我有些心虚:「你又没问我会不会做菜……」
肖以诚哭笑不得地起身:「行,你去休息会,我来做菜吧。」说着,他站到我面前,手从两侧绕到我后腰解开围裙,又给自己穿上。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家庭煮夫的料。」
他进厨房,打开冰箱,朝我扬扬眉:「这样的我,是不是很有魅力?」
「是~迷倒我了~」我拖长音恭维他。
他仰头大笑:「好假啊你!」
他在厨房做菜,阿楚在沙发上玩手机,我则坐在餐桌边,手托着腮,看他认真做菜的样子。
我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再次敞开心扉不容易,遇到肖以诚不容易。爱而不得,远没有得到后再失去来得痛苦。
虽然我现在基本都在我妈那吃饭,但冰箱里还是备着菜,半夜起来肚子饿的时候还能自己下厨做碗面。肖以诚鼓捣鼓捣,也弄出了两个菜一个汤。
吃饭的时候,我跟肖以诚都没有说话,阿楚更是没敢出声,看看我又看看他,只好闷头干饭。我在等肖以诚开口,他却若有所思,吃个饭呛了两三回。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你不能慢慢吃吗?」我抽纸巾给他。
他眼睛瞥向我,接过纸巾问我:「李疏然,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大二因病休学的事吗?」
「记得。」只是没听他说过当时得的是什么病。
「甲状腺癌。」他说,「听着很可怕是不是?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后来治好了,医生说熬五年,五年内没有复发,复发几率极小。所以,我再次遇到你,意气风发不顾一切想要挽回当初的遗憾。」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于是拿纸巾抹了一下眼泪:「只是我没想到,五年后,我是那个极少几率里的倒霉鬼,这个癌症复发了。」他哭着又笑了,「或许,我应该感谢江淮,如果不是他派人来打我,我还不一定会去医院,也没法过早发现癌症的复发。」
我的心,仿佛被谁捏在手里,又酸涩又疼痛:「我知道这个病,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配合治疗,是可以治愈的。复发了又怎么样呢?人定胜天,对不对?」我安慰着他,越说越想哭。
难怪,他好几次嗜睡,脸色不寻常,声音沙哑,吃饭呛着。早有预示,可谁也没有去在意。
「也许是永远治不好的。」他摇摇头,「虽然你说你不吃这一套,但我还是要问你。你会愿意陪我奔向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吗?」
「我愿意。只要是你,未来就是确定的。」
这天以后的肖以诚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仅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还极度认真的干起了事业。他把原来自己创的游戏开发公司卖了,所有的资产都投入到了忆往昔中。一时间,忆往昔在 Y 城名声大噪,江南意客户越来越少,濒临关闭。
他给我找了个房子,比我所在的小区安保更严,他怕江淮伤我,可我知道,江淮即使不再爱我,爱盏盏的心不假,他不会伤害我们,所以我婉言拒绝了。现在,需要注意安全的,是他肖以诚自己。
赵欣一直在医院保胎,所以江淮时常会来我这里看盏盏,看得出来每次跟盏盏他都很轻松。
「疏然,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他时常有意无意地蹦出这句话,可再也撼动不了我半分真心。
赵欣孩子出生那天,肖以诚的父母联合其他星光榆墅的投资商把江家告了。立案后查出,江家涉嫌挪用星光榆墅房产项目资金,导致施工进程变慢,甚至停工。已购房的业主就闹起来,一时间江家人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江家只好转让掉 Y 城十几家江南意回笼资金去补全了星光榆树房产的漏洞,工程这才得以继续。尽管事情得到了解决,资金漏洞也补了,但白秀芬极其丈夫都触犯了法律,不得不接受法院调查,面临判刑入狱。
关于江家的新闻,Y 城 TV 连续播放了三天,期间江淮给我打过电话,希望我可以劝肖家放他父母一马。且不说,我对白秀芬没有丝毫怜悯,就算是有,我怎么可能去左右肖以诚父母的意思。
也许是江淮觉得光打电话给我难以表现他的孝心,于是他跑来我公寓给我跪下。
「疏然,是我对不起你。你跟肖家熟,能不能请他们放过我爸妈。」他低着头,带着哭腔,「我妈,已经心悸住院了,她年纪这么大了,难道真的要让她去坐牢吗?无论如何她也是盏盏的奶奶,这份血缘是怎么都斩不断的。」
我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这是你们江肖两家的恩怨,你跟我说,我也没有办法。」不提白秀芬还好,提起她我就从心底里作呕。我从怀孕到生产坐月子,她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如果非要说她参与,就是盏盏周岁时她送了一对黄金镯子。但这一点恩情,远抵不上她对我的辱骂,冷漠,轻视。
「你变得好彻底。」江淮起身,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慢条斯理地从茶几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从来没有变过,我一直都只在乎在乎我的人。江淮,整个大学时代,你都是我的理想。后来如愿嫁给了你,我真心觉得自己是整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是,你没有好好珍惜我,你把我的善良不争当成你不断做错事的筹码。自始至终都是你辜负我,我并没有欠你们江家任何东西。」
他闭眼抚额很是痛苦:「是我,对不起你。」
「别再做伤害肖以诚的事情了。」我顿了顿,「法治社会,对你也没有好处。」
他湿着眼睛点点头,「好。」然后转身开门出去。
江家酒店因舆论生意大跌,维持不下去,进行了转让,但久久没能等到人接手。江南意关店后,合同内的房租以及工人们的薪酬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于是江家宣告破产,变卖手下房产进行相关赔偿。
新闻频道一直都放着江家的事,从 Y 城企业巨头到平民百姓也就几个月的事,不能不叫人唏嘘。星光榆墅一案因报案人撤诉不了了之,白秀芬夫妇被释放后首次露面,两个人都瘦了一圈,尤其是白秀芬两侧面颊都凹了进去。两人面对镜头沉默寡言,眼睛也是空洞无神。他们是那么骄傲的人,经历这次变故一定很痛苦吧。
江淮特地发信息给我说了谢谢,我不明所以,于是跑去问肖以诚。
「你爸妈撤诉了吗?」
「嗯,我要求的。」
「为什么?」我大惊,「他们家派人多次找你茬,你这……」
「为了盏盏。」
「什么?」
「如果盏盏的爷爷奶奶有案底,会对她的前途有影响。说不定盏盏想考个公务员报效国家呢,是不是?」
我楞在原地,无法用言语形容我此刻内心的翻涌。肖以诚,他是真的爱我,凡事都为我和盏盏考虑,做的永远都比说的多。
「嗯?怎么不说话。」他抬头看向我。
「你说……」我的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我们这样算不算做了坏事?」
「你是指搞垮江家?」他拿了纸巾走到我面前,「别哭。江家原本就像个空壳了,我只不过是借了一阵风,推了它一把而已。还有啊,李疏然,以后不管你想做好事还是坏事,你都要记得,我跟你……永远是一伙的。」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肖以诚,你娶我吧!」
「跟我去旅行好吗?」他环住我,「等回来,我就去做手术,手术成功的话,我就娶你。」
后来,我发消息告诉江淮,撤销对他父母的控诉,是肖以诚的主意,是为了盏盏。
他没有回,但也没关系了,他感激也好憎恨也罢,我都不会再在乎。
往后的日子,我只想好好的爱肖以诚,守住属于我的幸福。
杨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跟肖以诚正牵着盏盏在海边踩水。
「怎么了,是不是 Y 城有什么大八卦了?」
「这你都知道。」杨璐惊叫,「那你知道是关于谁的吗?」
「看你这兴奋的样子,不会是你情敌的吧?」
「不是!」能看得出来她很着急,「是关于赵欣和江淮的,你知道吗,他们的那个孩子被检查出来脑瘫。赵欣三更半夜抱着孩子在顶楼痛哭,还扬言要跳楼。」
我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然后我下意识握紧了盏盏的手。
「妈妈,你弄疼我了。」盏盏嘟起嘴巴。
「对不起,妈妈没注意。」
肖以诚一把抱起盏盏:「还是爸爸好吧?爸爸带你买好吃的去!」
「喂,你少占盏盏的便宜!」
可盏盏才不管我,捂着嘴「嘻嘻」笑着,脆生生地喊他:「爸爸!」
「然后江淮就疯了一样拽赵欣,说你要跳是不是,一起跳吧,一起死吧!」杨璐还在电话那头讲着,「你说这叫什么?这叫恶有恶报,这对狗男女就该锁死,别再祸害别人。」
「杨璐你知道吗?当你被幸福包围的时候,就再也顾不上身边那些恶心的事情了。江淮,已经是过去,我不会让自己困在过去。」
肖以诚在身后喊我:「李疏然!」
「我都听到肖以诚叫你了!你幸福,我也开心。」杨璐语气轻快,「你快去吧,玩得开心点!」
肖以诚又在那喊:「老婆你快过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转身也吼过去:「你再占我便宜我就……我就立刻马上跟你原地结婚。」
肖以诚和我之间隔着五米距离,他远远看着我,许久才大喊:「求之不得!」
23.
医院的空气冰冷,我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看着远处手术室亮着的「手术中」三个红字。虽然医生说,肖以诚的甲状腺癌复发有些出乎意料,但好在属于局部复发,病情不凶险,手术也不算大手术,可我整颗心还是提了起来。
肖以诚的父母坐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我却不敢过去。眼前浮现肖以诚那张干净的笑脸,心上不由的漫上几分喜悦。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可以不是我,但往后余生陪伴着他的,希望是我。
有人从身后拍了我一下,我转身,看到江淮嘴角挂着一抹脆弱的笑。
「好巧。」他的声音满是疲惫,说着他瞥了一眼远处抱着孩子哄的赵欣。
「啊,是的。」我本能地退后半步,可惜身后是墙,于是只好往右侧挪了挪。
「聊聊吗?」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可怜。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吗?」
「毕竟相爱一场。」他偏头苦笑了一下,「早知道是这样,我绝对不会去做那些伤害你的事情。」
「聊这些没有意义,如果你真的后悔,可以想办法补偿。」我抬眼看他,「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房管局,把房产证上你的名字去了。还有盏盏的抚养费,就算你家破产了,也要按时打给我。」
他深深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也许,他有点没办法接受,现在的我,跟他之间除了钱再也没什么可谈,毕竟当初铁了心嫁给他的时候,从来没去在意过他的家境。婚后也没有从他家拿过半分钱。
「放心吧,在我离开 Y 城之前,我会去把房子的事办妥。」
「你要走?」我有些讶异。
「嗯,离开一段时间吧。」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跟赵欣的事情,你应该都从各种途径听说了吧。孩子三个多月诊断出脑瘫,我们想带着他去大城市治一治,早治早好吧,也不期望他多有出息,起码以后生活能自理。」
「嗯。」我点头,「祝你们好运。」
怎么也想不到,曾经耳鬓厮磨同床共枕过的人,此刻竟这样陌生而遥远。
「肖以诚够狠啊。」他笑道,「我家的产业早已经是空架子业内挺多人知道,但撑一撑说不定能缓过来,没想到他不仅赌上自己的资产还把他父母公司的名声赌上了。目的是达到了,但应该也没多少人愿意再跟他父母合作了吧?」他一脸轻松地说着这话,不像挖苦也没有恨意。
「抛开私仇,他能不顾一切地来报复我们家,也是爱惨了你吧。」他感慨,「挺好的。」说着又瞥了一眼我的手,「怎么他还没买戒指给你吗?你的手这么好看,很适合戴戒指。」
我双手交握:「不重要。」
只要他能好好的,其他身外之物,真的不重要。
「对了。」江淮说着掏出钱包,从夹层拿出张一寸照递给我,「这是追你那会,掉在你课桌边的,我就顺手捡了塞钱包里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钱包换了不知道多少只,但你的照片一定要带在身上我才安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初真的很爱我,但当我心死以后再去审视这段感情,任何桥段都无法再感动我分毫了。
「现在,该还给你了。」他湿着眼眶,「对不起啊,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接过照片,照片中的我青涩单纯,少了世俗的浸染,眼睛亮得像是藏满了星星。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我把照片塞进包里,「命运待我不薄,错过你,又给我一个肖以诚。」
我原以为,我会永远恨着他,今天见面才知道,我对他已经恨不起来了。一个人的情感总共就那么多,我把所有的都放在了肖以诚身上,再也没有力气去分出一些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话音未落,肖以诚的电话就来了。
「疏然,我想你。」他带着哭腔的嗓音让人心疼。
「好,我马上来。」挂了电话,我对上江淮的双目,「江先生,前尘往事以后就不提了,祝你幸福!」
然后我转身跑向手术室,见门大开着,肖以诚父母也不在,就知道他们一定回病房了。
我一到病房门口,蒋阿姨就迎出来:「然然,你刚才去哪里了?以诚出来见不到你,都要急哭了。」
我哭笑不得:「阿姨,我刚才去了个厕所。」
「疏然……」肖以诚双眼无辜地看着我,「呜呜……」
蒋阿姨跟叔叔见他这副样子大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神态自诺:「那个,然然啊,我跟你叔叔出去买个饭,你跟以诚好好聊。」说完他两眼神一对视,默契地退了出去。
我终于笑出声:「肖以诚,你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别来哭哭啼啼的那一套!」
「我不管。」他朝我伸出手,声音沙哑,「手术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到你跟江淮走了,我都快难过死了你知道吗?」
「我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吗?」我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摇摇头,黑色的眸子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别吃草,吃我吧。」
「好啊。」我「嘿嘿」一笑,抓起他的手咬下去。
「喂!嘶——你真咬!」
我抚摸着他虎口处浅浅的牙印:「不跟你玩了,从现在开始你别说话了!要是嗓子毁了,我就不要你了。」
他立马闭了嘴,后面想想不甘心,又一字一顿补上一句:「你、等、我、好、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鼻子一酸,热泪涌出眼眶:「嗯,我等你好起来。」
肖以诚恢复得很好,他关了忆往昔,将资金回笼了一些,尽数去堵了他爸妈投房地产的资金漏洞。我知道,他这是在恢复自家产业元气的同时也放了江家一马。江家虽宣告破产,但江南意还继续营业着,也调整了相关的价格,加上忆往昔的关闭,江家的收益应该会慢慢好起来,以此来还这次资金链断裂的债务。
我跟肖以诚每天都会接盏盏去我妈那里吃饭,我妈对肖以诚很满意,还明里暗里打听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聊过这个话题,只觉得现在的关系,也很好,不一定非要走进婚姻殿堂才会幸福。
这天,肖以诚有事外出,我去接盏盏的时候他打电话告诉我,他办事的地方就在盏盏学校附近,这会已经接上盏盏去了游乐园。
盏盏跟他的关系处得越来越好了,甚至很多时候,我都怀疑盏盏是从肖以诚的肚子出来的,跟他互动多了以后,居然都不粘我了,每天放学要是没看到肖以诚,还得发个脾气。
肖以诚送了盏盏一个电话手表,好家伙从这以后盏盏就时不时要给肖以诚打电话,两个人互话家常都能聊上大半个小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
说好在游乐园门口等我,我找了一圈没找到,打电话给肖以诚和盏盏他们都没接。我不由的又紧张起来,就怕江淮又派人找肖以诚的茬。
一个小女孩捧着一束花走向我:「阿姨……」
「不好意思啊,我不买花。」
「我不是卖花的,是有个叔叔让我把这束花送给你。」她说着把花往我怀里一塞就跑了。
是很好看的多头玫瑰,橙橘色的小小的一朵朵。许多还是花骨朵,像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绽放。
花束里放着一张卡片:我和盏盏在这里,快来找我们!
字后还画着一副简单粗糙的寻宝地图。
熟悉的笔迹,幼稚的口吻,一看就是肖以诚能做得出来事。
我发信息给他:肖三岁,你好幼稚。
他:快点来找我们嘛。
我无奈地摇头,这个游乐园我来过很多次,卡片上的地址分明就是摩天轮的位置,于是我往那个方向走。
走到摩天轮下,没看见肖以诚,我正要打电话,盏盏从一个雕塑后面跑出来。
「妈妈!」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礼服裙,奔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蹲下身问她:「盏盏,你怎么换了一身衣服?」
「外婆给我换的。」
「外婆?」
「嗯,她在那儿!」
我顺着盏盏的小手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肖以诚捧着一束玫瑰花,目光灼热地走向我,而我妈则站在他身后约莫两米的位置,笑着看我。
肖以诚穿的很正式,西装革履,连发型也刻意吹过,显得很精神。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我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剧烈跳动着。
终于,他来到我面前,单膝跪地,然后哭了……
「呃……肖以诚,要不你先说完再哭?」
「嫁……」他吸了一下鼻子,又哭又笑,「嫁给我吧,疏然!」
我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因强忍着不落泪而紧紧皱起的眉头,不由也湿了眼眶。
他把玫瑰花递给我,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亮闪闪的钻戒。
「嫁给我。」他又重复一遍,「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输。」
他懂我在意的是什么,我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所以我再也输不起。
「妈妈,嫁给他,嫁给他!」盏盏在一边起哄。
「肖以诚,你到底施了什么魔法,连盏盏都……」
「不是魔法,是真心。」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怔住了,随后望着他真挚的眼神,伸出手去:「我愿意,做你的肖太太。」
他抿嘴笑起来,低头抹了一把泪,然后拿出戒指给我戴上,随后起身一把抱住了我。
这个怀抱是真实的,温暖的,属于我的。
身后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我扭头去看。围上来的人群里,有同事有杨璐有他的爸妈还有我妈和盏盏。
我的鼻子越发酸涩,终于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肖以诚,你一定要对我好。」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我也会……对你好的。」
「嗯……」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传来,「你看,花开了。」
我偏头去看手上的花,肖以诚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我闭上眼,鼻尖有玫瑰花的香气,心中一暖,仿若觉得,此刻全世界的花应该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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