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罪案故事馆》
我有个闺蜜,长相清纯可人,大学刚毕业,就去了缅北,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直到有天,我在上网的时候,看到了一段街头表演的视频。
视频里,一个脏兮兮不着寸缕的女人,头发蓬乱,几乎黏在一块,双臂和双腿已经被截掉,她趴在一个用木板做成的小推车上面,用力蠕动着身躯,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女人模样凄惨,被人用刀割去了鼻子、耳朵和舌头,还剜掉了眼睛。
当那个侏儒男人,讨够了钱,就把她抱起来塞进一个半人高的坛子里,这时,我才看清她的样子。
当时我的心里猛地一震,这个肉虫一样女人,我认识,不但认识,而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就是两个月前,抱着发财梦去缅北的宋璐!
1
宋璐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两个月前,她因为厌倦了一个月三千多块的工资,又在网上看到,说缅北是什么年轻人的圣地,是追梦者的天堂。
于是,她便辞掉了手头的工作,义无反顾地去了缅北。走的时候,她还承诺我,说是发财了,就把我也接过去。
可后来,我就再没了她的消息,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其间,我也听闻了缅北骗局,心中预感不妙的我,也曾报过警。但因为宋璐是在国外,我也没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遭遇了不测,所以警察也只是答应我,给大使馆打个电话,让他们尽量帮忙找找。
当我回过神来,我立马就给宋璐的男朋友唐南打去了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并且让他来我家里一趟。
唐南在收到消息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视频全长只有两分半钟,估计是围观的人用手机拍的,视频镜头晃得厉害,视频里的人,指着地上的宋璐,戏弄的,大声叫着「肮脏的汉族女人」,视频里还有些一闪而过的热带植物。
侏儒把肉虫一般的宋璐塞进罐子后,人群散去,拍视频的人好像被撞了一下,手机摄像头晃动的过程中,拍到了一个佛塔。这个佛塔,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查了资料,这个佛塔的造型,就是有名的仰光大宝塔,而仰光,是缅甸以前的首都,也是缅甸最大的城市。
唐南坐在我电脑前,将视频看完后,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突然转过头来,脸色铁青地告诉我:「我要去把她带回来!」
我愣了一下,说:「我已经报警了,那边说会联系当地警方核实……」
「我等不及了!我必须要把她带回来!」唐南的身躯因为气愤而微微发抖,「我不能让她……让她这么活在这样的地狱里!如果我不带她回来,她一定会被折磨死的!」
宋璐的样子,那血淋淋的眼窝,和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的身影,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脑海。我知道,如果我不去的话,我的余生,将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每晚都会被噩梦所惊醒!
我做了决定,跟唐南一起去缅北,把宋璐带回来!
2
仰光虽然处于热带,但并不闷人,相反气候宜人,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是十月,是最怡人的时节。
蔚蓝的天空下,鲜花绽放,天气凉爽,清风拂面,但我和唐南,心情都很沉重,对于这些全无心思。
我们只想尽快找到宋璐。
在来的路上,我反复观看了那个视频,确定上面那个佛塔,就是仰光的标志性建筑,仰光大金寺,十分的明显,我笃定自己不会看错。
等到了旅店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接我们的是位华人,细聊之下,他还是我的老乡。
我暂且叫他志哥。
因为是同胞,又是同乡,尽管志哥对我们很是冷漠,但我还是向他打听起了宋璐的事情,问他有没有见过视频上的这个女孩。
志哥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语气生冷地告诉我们,说这里是缅北,民族矛盾尖锐,形势很复杂,反政府武装和政府武装常年对抗,经常发生冲突。
而我们华人,在这里得不到认可,两面不讨好,是受压迫和欺凌的对象,他劝我们最好不要惹事。
唐南闻言,表现得很激动,和志哥争执起来,问他是不是中国人?
没想到志哥直接回了一句,说他是缅籍华人,不是中国人。
这让唐南愣在了原地。
第二天,我和唐南去了一趟中国驻仰光大使馆,给里面的工作人员看了视频,并且说明了情况。
大使馆那边表示很重视这件事,并且已经接到了像是宋璐这样不少失踪女孩的案卷,不光是国内,就连处在缅北的华人,也失踪了不少,他们已经联合仰光警方,开展调查。
我知道这事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我和唐南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们都怕宋璐被折磨死。
我和唐南回到旅馆后,志哥对我们已经明显不怎么欢迎了,他估计是怕我们给他带来麻烦。
我和唐南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在仰光大金塔的周围蹲点,最好是能蹲到那个侏儒。
这是目前最笨,也是最可行的法子。
本来,我们以为这会花费我们很长的一段时间,或许还会一无所获。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再次见到了那个侏儒和已经被装在罐子里的宋璐!
3
我记得,那天我和唐南正在路上,商量要不要换个地方住,毕竟志哥已经几次赶我们走了。
就在这时候,我们发现,街道尽头围了很多人,树上挂着个喇叭,重复播放着「汉族女人」「猪猡表演」「肮脏的汉族女人」等恶劣的字眼。
我和唐南对视了一眼,跟着这群小孩往前走。
很快,我们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侏儒,侏儒面前有一个深色的坛子,坛子约莫有六七十公分高。
围观的人都伸长脖子,开始往碗里扔钱。
侏儒男人看钱扔得差不多了,用脚踢了踢坛子,从坛子里,一个头发披散,眼耳鼻舌都被剜去的女人,慢慢从坛子里探出头来。
她吃力地蠕动着身子,用下巴抵在坛子上,费力地想要从坛子里钻出来。
这种残忍滑稽的举动,让周围的人都笑出了声。
侏儒男人一脚把坛子踹倒,女人就从坛子里摔了出来,她趴在地上,费力地蠕动着,嘴里发出沙哑的咿呀声。
和视频中不一样的是,视频里的宋璐,脸上还有痛苦和绝望,还有属于人的感情,可现在在地上蠕动的她,已经是麻木,甚至是讨好的,卖力在表演着自己的畸形身躯。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宋璐……」
我试探着叫了她一声,几乎是瞬间,还在地上蠕动的女人,空洞的眼窝里,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听出了是我,她还记得我的声音,她大张着嘴,哭嚎着试图想要说些什么,可她被剪去了舌头,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呜声。
她本来漂亮的五官,已经被剜掉,身上伤痕累累,甚至几道撕裂的伤口还没愈合。
我难以想象她的经历,更不敢去想。
宋璐,那个漂亮可人,那个青春洋溢的女孩,会变得这样的凄惨,经受这地狱一般的折磨。
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脱下衣服把她包住,让她得以拥有一丝丝的尊严。
那侏儒疑惑地打量着我,随后嘴里叽里呱啦,神色怨毒,冲着我大叫起来!
唐南这会已经红了眼睛,他几乎是飞扑到了侏儒的身上,把他硬生生地摁倒在地,我甚至听到那侏儒脊椎被折断的声音。
周围的人,还试图上来拉架,但下一刻,唐南已经抄起路旁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侏儒的头上。
一下!
两下!
三下!
……
周遭的人也是吓得四处逃窜!我看到那侏儒已经发不出声音,跑上去死死拉住唐南,让他丢掉手里的石头。
我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快走!
4
唐南才反应过来,抱起宋璐,向着旅店跑去。
我们气喘吁吁地回到旅店,刚巧就撞到了志哥!
志哥看到我们这个慌张畏惧的样子,再看看和人彘一样的宋璐,他立马就明白了一切。
好在,他良心未泯,帮我们关上门后,让我们躲到房间里。
坐在床上,我没有埋怨唐南,换作是我,如果我有他的力气,也会杀了那个侏儒,我甚至觉得那个侏儒死得太轻松了!
唐南问我怎么办。
我说现在外面肯定有人在找我们,等这阵风头过了,我们去大使馆,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我们先回家再说。
听到回家两个字,宋璐突然挣扎了起来,她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嘴巴里呜呜咽咽的,情绪变得激烈起来。
唐南想要搂住宋璐,但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抱她,他只是一个人流泪。宋璐出事,他比谁都痛苦。
我看着变成人彘,像是肉虫,只能蠕动的宋璐,心中不禁想到,人性之残忍和罪恶!
这么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明眸皓齿,生命之花刚刚绽放的小姑娘,到底是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们难道是魔鬼吗?
我试图从宋璐口中知道些什么,但她已经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就算让她用嘴叼着笔,她也写不出几个字来,况且我也不忍心问她。
天色刚有些暗的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宋璐再次变得激动起来,一个劲儿朝着后面缩。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谁?」
唐南走到门口。
「是我。」志哥的声音响起。
唐南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打开房门。
「嘭!」
一道血雾飙起,我看到唐南缓缓跪倒在地,鲜血从他的头上汩汩往外冒。
门口的人除了志哥外,还有几个男人,他们身上都有着纹身,年纪大的三十多岁,小的还没成年,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股戾气!
其中一人手里握着斧头,朝着地上的唐南,又劈了几斧头!
直到唐南再也动弹不得,只有手指头还在微微发颤。
不等我惊叫出声,为首的一个男人,一口唾沫唾在地上,走进来伸手就揪住了我的头发,拖着我向外走去。
我死命挣扎着,用力踢打着地板,试图弄出动静来。
「嘭!」
那男人停下脚步,抓着我的脑袋,狠狠撞在墙上,我当场眼前一黑。
「嘭!」
又是一下,我当即要昏死过去,临被拖走前,我看到了志哥那冰冷的、厌恶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
我感觉被人拖上车,然后就是漫长的颠簸的路程。
我头痛欲裂,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嘴巴被胶带封着,手脚也被绑在了一起,我确定自己在车里,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过了很久,车子总算是停了下来,我被人从车上拖了下来,我想反抗,但换来的是更加恶毒的殴打,直到我快要被打死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将打我的人一脚踹开,呵斥了半天,大概意思是,我是个赚钱的工具,是他们的军火,粮食的来源,是很珍贵的,可以利用的猪猡。
起先,我还没能理解这句话。
但后面,我理解了!
因为我在半昏迷的状态下,被人丢进了一个地窖里面!
地窖不是很大,旁边有个铁门,是锁着的,不知道通向哪里。我身旁密密麻麻地放着二十多个坛子,这些坛子我见过,差不多都是六七十公分高。
之前宋璐被人砍掉手脚,就是塞在这样的坛子里面的。
近距离地看上去,这些坛子其实更应该叫做陶罐,不少坛子上面还有着斑斑血迹。
不知怎的,我在看到这些陶罐的时候,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就在我挣扎着,想要弄开手脚上的绳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一个陶罐。
在地窖里,这声音尤其刺耳。
而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个被我碰到的陶罐里面,居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同时,这二十多个黑色陶罐,也晃动了起来,从坛子上方,钻出来一个个女人的头颅,她们无一例外,被削掉了鼻子、耳朵和舌头,还剜掉了眼睛,成了人彘。
她们麻木地探出头来,向着我这边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窝,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上最为残酷,最为狠毒的罪恶!
5
人性最大的恶,也不过如此。
我蜷缩在角落里,这二十多个女孩,都是脸色苍白,身上有很多的伤口,而且都是华人。
我没有开口问她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她们就算听到,也没有办法回答,和宋璐一样,她们的舌头也被割掉了一截。
宋璐!对了,她人呢?
我在这二十多个女孩中,并没有看到宋璐!
就在我恐惧不已的时候,地窖旁边的铁门打开了,一个瘦小的老太婆走了进来,她手里拎着一个桶,桶里是些黏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随后便开始她的工作。
给这里的女孩一个接着一个地喂食,她用一个很大的勺子,像是填鸭一样,给那些女孩把桶里的东西灌进去,这些吃食,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泔水味。
那些女孩吃完以后,就重新钻进了罐子里。
老太婆走到我的跟前,用勺子舀起桶里的潲水,递到我嘴边,也不管我吃不吃,就硬是塞进我嘴里,潲水入腹,我当下就恶心得呕了出来。
那老太婆瞥了我一眼,拎着桶就走了出去。
她离开后,又进来了几个男人,他们开始挨个敲打地窖里的罐子,等到那些女孩探出头来,他们一阵清点后,就把罐子给搬了出去。
我听到他们嘴里说着什么汉族女人,乞讨表演的话。
隐约能猜到,这些女孩应该是和宋璐一样,要被带出去用来乞讨。我想起,在仰光大金寺的周围,宋璐就是这样,毫无尊严地赤裸在街头,只要有人丢钱给那个侏儒,就可以肆意地提各种要求侮辱她。
有个陶罐里,迟迟不见女人探出头来,男人神色很是难看,又使劲敲了敲罐子,还是没有动静。
随后他将罐子一脚踢倒,然后把它倒起来,从罐子里滚出来一个手脚被砍掉的女人,她已经不堪折磨,伤口大面积地发脓溃烂,死掉了。
这人只是骂了一声,随后朝着尸体啐了一口,开始继续搬罐子。
等到罐子被搬完以后,他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揪住我的头发,让我跟他走。
我内心涌起巨大的不安,开始挣扎,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满是厉色,掐住我的脖子,快要窒息的时候,我再度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工厂里面,昏暗的灯光下,有十几个女孩被关在铁笼里面,我也是其中之一。
笼子外面,有四五个背着枪的男人来回踱步,谁要是说话,或者发出动静,就会被狠狠地用枪托砸到昏死过去。
不多时,有个男人,站在了我面前,他打开笼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了出去。
6
我被他们打了几次,再加上滴水未进,现在已经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了,只能是任由对方把我拖到一个男人面前。
那男人赤着上身,身上有几道刀疤,狰狞吓人,他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来,随后问旁边那人:「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呢?」
「他打死了阿奈,我把他砍死了。」旁边那人回道。
刀疤男点了点头,看着我:「麻烦的汉族猪仔!」
说着,他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冲着手下道:「最近这些猪仔讨的钱越来越少了,将军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就让她们去当供体。」
供体两个字,让我心里一颤,什么是供体?那些被摘肾,被买卖器官的人,就被叫做供体。
「那这个女人怎么处理?」旁边的人问道。
刀疤男看了我一眼:「送到阿泰那里去,把她脸毁了,免得跟那个姓宋的猪猡一样,被认出来,给我们招来麻烦。」
那男人露出可惜的神色,却也不敢违背刀疤男的意思。
我手脚被绑着,嘴上也被黏了黑色的胶带,尽管我试图挣扎,但还是像一个待宰的猪仔一样,被男人扛了起来。
走到工厂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外面停了辆车,有十几个女人,被人从车上赶了下来。
她们脸色灰白,手上脚上都是锁链,刚下车,就有一群男人叫嚷着扑了上去,开始撕扯她们的衣服,女人的尖叫和男人们的大笑混在一起。
我被丢到了一个茅草房子里,那男人走了进去,冲着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就匆匆离开。
茅草房子里,四处都是血渍,扑鼻的血腥味,和浓浓的碘伏的味道。没过多久,又有两个女孩和我一样,被关了进来,她们的手脚上带着沉重的枷链,皮肤都很苍白,应该是被关了一段日子,瘦弱得可怜,蜷缩在角落里,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
茅屋里面传来动静,有个身材瘦小,戴着口罩,套着橡皮手套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眼睛小小的,狭长且阴森。
7
他走过来,撕掉了我嘴上的胶带:「这么一张脸,毁了可惜了。」
说着,他就要把我带走。
可就在这时候,那两个女孩中的其中一个,突然尖叫起来,然后疯了一样地挣扎着,因为带着沉重的枷链,她的手脚都被磨出血来。
瘦小的男人神色厌恶,将我丢在一旁,给那女孩打了一针麻醉,把她拖进了屋里。
我算是逃过一劫,强撑着坐了起来。
剩下那女孩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一个劲地抽泣。
我慢慢挪到她的身边,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宋璐的女孩?
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黯淡,说没有。
我又问她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来的这里。
她哭着说,她叫韩菲,是来缅甸旅游的,后来被一伙人给冲散了。
她在街上找旅行团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群人。
骂她是小三,是妓女,然后就开始打她。
这里的人最讨厌小三,而且是异国他乡,也没有人管她,她被打得神志不清后,就被人拉上了车。
再醒来,就已经被人关进笼子里了。她告诉我,这里只有一个老大,就是那个身上有刀疤的,他们都叫他苗老大。
刚才被医生模样的人带走的那个女孩,叫小琪。小琪是欠了网贷,听网上中介说,在缅北能赚大钱,才偷渡过来。
和她一起的,还有七八个女孩子,刚到了缅北的时候,中介安排她们住在仰光的一个旅店里面。
可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就来了很多人,闯进她们的房间,把她们打了一顿后,就塞进了车里,带到了这里。
我问她,那个旅店老板叫什么。
她说小琪说过,那个中介叫他志哥。
志哥……
我的心里陡然一沉,原来志哥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人……
我跟唐南,随便在仰光选了个旅店,结果,旅店的老板,和这些人就是一伙的。
这让我不禁感到一阵悚然,这是巧合吗?
缅北这么多旅店,又有多少跟伤害宋璐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年得有多少人失踪?失踪的那些人又有多少人和宋璐一样……
那必然是个天文数字。
「别说话!」
眼睛狭长的阴森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先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满身血污,就连脸上,都是喷溅了血渍。
8
我听苗老大说话的时候,提起过,眼前这个男人叫阿泰。
阿泰阴沉着脸,走到我旁边,他俯下身子,怨毒的眼睛盯着韩菲:「多嘴!」
说罢,他猛地掐住韩菲的喉咙,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术刀来,韩菲死命地反抗,她双脚乱瞪,使劲地摇着头,嘴里哭嚎着求对方放过自己。
我大喊着,让他放手,让他别这么做!
但明显,我高估了自己,因为手脚被绑着,长时间血液不流通,我刚站起来,就感觉双腿发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额头破了个口子,头上先前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
阿泰仍旧是冷漠的,用手术刀硬生生撬开她的嘴巴,剜掉了她的舌头。
我的眼前一片红色,大声嘶吼着,用尽平生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语言,诅咒他不得好死。
但阿泰丢掉手术刀后,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给我打了一针麻醉。
等我醒来的时候。
躺在一个简陋的手术室里,四周是灰白色的布条,搭在竹竿上,将一个个床位隔开。
头顶的灯光白得几乎要刺瞎我的眼睛,我试着动了动,但骇人的是,我……我的四肢失去了知觉!
9
就当我以为自己已经被截掉双手双脚的时候,突然,我感觉到手指活动了一下。
我低下头,终于是看到了我的手脚,原来是因为麻醉的效果还没过,所以我才没有知觉。
我以为我昏过去很久,实际上没多久,因为我额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血还没止住。
又过了一会,我的知觉再次恢复了一点,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勉强可以靠着床坐起来,但仍不能下地走动,我不敢发出声音。
阿泰好像不在屋里,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灰白的布条上,也沾有血迹,而且很多,几乎成了血污。
「吱呀!」
隔壁床发出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谁?」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没有回应。
于是我爬过去,伸长手臂,将帘子挑开,当场我就恐惧得胃里一阵痉挛,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眼泪从我的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是小琪,她已经被截掉了双手双脚……
也许是太痛了,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痛苦怨恨的声音。
「蹬蹬蹬!」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阿泰撩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我怨毒地看着他,他有些意外:「这么快就醒了?我就知道那针剂剂量不够,现在药品短缺,这次药品质量更是差,有几个女孩,在手术的半途就醒了,有的当场就吓死了,可惜了。」
10
他说的可惜,绝对不是对于生命的怜悯,而是他们费力骗来、拐来、抓来的女孩,还没有给他们带来「应有」的回报,就猝然而死,所以才可惜!
我呆呆地靠在墙边,试图装出一副已经麻木的表情,来降低他的戒备心。
阿泰从柜子里翻了翻,随后掏出一张照片:「这个女孩你认识吧?」
照片上的女孩,青春洋溢,背景是国内某家公司的楼下,这是来缅甸之前拍的,我瞳孔地震一般:「宋……宋璐。」
「对,好像是这个名字。」阿泰随手将照片丢在一边,「像是这样的女孩,在我们这里是很受欢迎的,他们都喜欢漂亮的女孩,越是漂亮,越能要到钱。」
这是宋璐在来缅北前,发给中介的照片,在那个时候,一只残忍的大手,就笼罩在了她的头顶。
「她人呢?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我问。
阿泰带着戏谑道:「这个嘛,如果你醒得早一点,还能见到她,现在嘛……」
他指了指窗外。
我顺着他的目光,朝着窗外看去,在一片空地上,放着一个大型的伐木机,伐木机边缘都是肉屑,还有骨头的碎渣……
「这个姓宋的女人,给我们带来了麻烦。苗老大不喜欢麻烦,所以提前摘除了她的器官,其实很浪费,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这么做的,像她这样的漂亮女人,应该能赚更多钱……」
说着,他撩开旁边的帘子:「看,待会你就是这个样子,等恢复几天后,就会割掉你的舌头和鼻子、耳朵,然后你会被放进一个坛子里……被人带着到处展览,还要学一些表演,别害怕,这样的手术,我做过很多次了,一般不会死人,你是苗老大特地吩咐的,我会给你用最好的麻醉剂,保证你中途不会疼醒。」
他放下帘子后,背过身去,一边配药,一边自顾自地嘀咕着:「麻醉剂的剂量,我总是掌握不好,药品也不统一,有什么用什么。」
「你算是运气好的,有段时间,我们甚至只能用吗啡,用乙醚,做不到深度麻醉,总是手术半途,就有人会醒过来。」
「现在好了,你还能静脉注射,这也多亏了你们这些汉族的猪猡,这里的人很喜欢看你们的表演,赚了不少钱。」
11
他的话好像没有尽头,一个人胡乱说着,时而嘲笑,时而又语气惋惜,像是个精神病人,也有可能,他就是个精神病人。
「说完了吗?」
听到我的声音,他立马转过头,而我已经捡起桌上的针筒,狠狠地插进他的脖子,将里面的麻醉剂,全部注射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他想不到,我的力气恢复得这么快。
直到他抓着我的胳膊,缓缓地倒了下去。
我跟着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知道,我不能停留在这里,要想办法逃走,才有可能让这里的事情公之于众。
我扶着床站了起来,在柜子下面找到了一箱葡萄糖吊瓶,为了防止女孩被截断手脚后死掉,阿泰也会给他们注射葡萄糖,来维系他们的生命。
我在一口气喝掉两瓶葡萄糖后,小心地来到门口,把耳朵凑上去,外面没人,然后又趴在窗户上看了看。
能看不到不远处的废弃厂房,可能是因为之前拉来了十几个女人,他们被占了人手,所以外面空荡荡的。
但我在逃走前,还有一件事要走,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阿泰。
在经历这样的恶意之后,我的心也变得坠入了罪戾起来,我满脑子都是宋璐、唐南……
还有那些被关在坛子里的女孩,想到他们的遭遇,我的心跳加快,几乎是恨得要咬碎牙齿。
我走到阿泰面前,捡起桌上的手术刀,想要狠狠地划开他的喉咙。
这里想找个能做截肢手术的医生,肯定会困难,我杀了他,最起码能保证,厂房里的那些女孩,能暂时安全。
但等我把他翻过来的时候,才看到他的瞳孔圆睁着,灰白得没有一丝神采,他已经因为注射过量的麻醉药死了。
「阿泰,阿泰,苗老大问你,那个麻烦的女人,处理得怎么样了?」
阿泰的身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和人声。
我当下站了起来。
对讲机那头的呼叫,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钟,便没了讯息。
我趴在窗户上,看到厂房的方向,已经有十几个人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12
容不得我犹豫,我快速跑到床边,用椅子把玻璃砸开,还好这里并不高,大概只有两层楼的高度,我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纵身跳了下去。
天色已经渐晚,我在田里飞奔,后面有人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更远处,也有人向着这边跑了过来,身后不断有枪声响起。
我不能停下来,我在泥泞的水田里,拼命向着山林跑去,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只知道要跑。
腿酸胀得厉害,我的心更是扑通扑通地跳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人在一旁的堤岸上大声咒骂着,身后几十个人向着我追逐过来,枪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爬过梯田,眼前出现一个深约十多米的水潭,我朝后看了一眼,他们几乎到了我的面前,我甚至能看清这些人狰狞怨恨的表情。
我没有选择,只能跳进水潭中,可就在我落水以后,强大的冲击力,让我差点丧失了意识,水不断地挤压到我的腹腔,我几乎要被溺死在水中。
而更要命的是……
「噗通!」
「噗通!」
「噗通!」
我身后的那些人,并没有因为我跳进水潭而放弃抓我,他们也跟着跳了下来,很快就把水里的我摁住,七手八脚地把我从水里拖到了岸上。
苗老大神色怨毒地站在我的面前。
「该死的汉族女人。」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你知不知道,阿泰是这里唯一的医生,只有他愿意留在这里帮我们,他死了,就没有人给我们治病,没有医生,就会有瘟疫,有传染病!」
我大吼唾骂着,说他们是魔鬼,死了才好!全家都应该下地狱!曝尸荒野!
我在激怒他,哪怕是死了,也好过落到他们的手中,成为毫无尊严的、屈辱的赚钱机器。
果然,他的嘴角抽动,伸手接过旁边那人的柴刀,眼神一狠,猛地就朝着我劈了下来。
「砰!」
一声枪响,苗老大身边的人胸口血流如注,嘭地栽倒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几声枪响,接着到处都是枪声、爆炸声,火光冲天……
苗老大意识到了什么,一边掏出对讲机狂吼,一边带着人朝山里跑去。
我大难不死,蜷缩着靠在树上,从山下上来一批政府军,他们和苗老大的人激烈地交火。
「是中国人吗?」有人在我耳边问道。
我小声地嗯了一声,那人立刻朝着后面喊道:「这里还有中国人,快过来!」
迷迷糊糊地,我被人背起,向着山下走去,路上我不断地重复着,说山上还有很多女人,他们被关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还有地窖里的坛子里,也有女人……
13
在医院期间,我高烧不退,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每次都会梦到地窖里那二十多个坛子里的女人!
「不要!」
我猛然间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地狱,之前见过的大使馆同志,我记得他姓齐,就站在我跟前。
「醒了!」老齐有些兴奋,「总算是醒了。」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老齐跟我说,我被囚禁的地方,在掸邦南部的一个深山当中,那里形势复杂,族群冲突严重,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松猜的将军的地盘。
苗老大叫苗伦,就是他的头号手下,他们常年通过中介,骗国内的女孩来缅甸,然后将她们囚禁,截肢,用作乞讨表演,来赚钱,购置军火、药品和食物,也做器官买卖。
近来因为掸邦南部的冲突愈发地激烈,军费药品需求增加,这导致了大规模的中国女孩失踪,引起了大使馆的高度警惕,在给缅甸施压后,展开联合行动,一举捣毁了苗伦的组织。
这次行动中,解救了三十多个女人,可惜的是,之前那些被关在坛子里的女人,在行动前,就被转移了,现在还在搜寻当中。
我问老齐,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他说,你还记得那个叫志哥的吗?
志哥?难道是他良心悔悟?
老齐摇了摇头,是唐南,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他给我们打的电话,说徐志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唐南?他还活着!我一下子激动起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他在哪?」
老齐的神色一黯,我们接到电话的时候,火速安排人去了旅店,他已经跑了。后来我们在城里挨家挨户地找,当晚就在一艘走私船上抓到了他,从他口中得到了苗伦的消息,后来又在旅店的地下室里搜出了徐志藏匿的唐南的尸体。
唐南在打完那通电话后,就被徐志发现给杀害了。
闻言,我怔在床上,眼泪打湿了床单。
回国以后,我和老齐还有联络,他有时会给我发一些被解救的女孩,也陆陆续续在缅北找到了那些被关在罐子里的女孩,庆幸的是她们还活着,不幸的是,她们只能这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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