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低调厚爱:请星星捎信告白》
我嫁给了一个家财万贯的老 baby。
婚礼当天,他却自杀了,遗产都给了我。
后来,整理遗物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写下的一句话:
「希望这一切,能够换你的平安顺遂。」
落笔处的印章,是我十六岁那年亲手雕刻送给爱慕之人的。
1
得知我要嫁给一个老 baby 的时候,我身边的人个个都觉得我疯了。
他们来劝我:
「姝姝,为了钱,不至于搭上自己的一生。」
「你还小啊,姝姝。」
可我真的太需要钱了。
我妈治病需要钱,我弟弟移植心脏需要钱,家里的一切都需要钱。
所以当那位年迈且富裕的老人找到我,想让我成为他的妻子时,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为了安抚我的朋友,我半开玩笑地说:「万一哪天他突然没了,遗产不就都是我的了吗?」
「我可以再去找一个新的帅哥,吃香的喝辣的,当自由的富婆。」
可我没想到,我会一语成谶。
半个月后,我真的成为了凉州市的首富。
因为我那刚与我领证没多久的丈夫,在为我举办的盛大婚礼上自杀了。
漫天玫瑰铺成的红毯前,他的贴身律师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踏碎红艳花瓣走到身着绝美婚纱的我面前,将一份遗产继承合同交予我,和我说:
「章臣先生把名下所有的房、车、公司以及山庄,都赠予了他的妻子,也就是于姝女士您。」
2
为什么?
我问了无数个为什么。
可章臣的律师没有告诉我原因。
他只是机械式地重复「章先生将遗产毫无保留赠予您」这句话。
众目睽睽的证明之下,又是我丈夫最信任的律师亲自出面,没有人敢反驳。
我的丈夫生前没有妻儿。
听说他的父母亲戚也因为他要创业的事,早早与他断绝了关系。
他一个人孤身至今,直至死去。
我甚至都不用担心财产纠纷,连公证花费的时间都省了。
我的视线没有目的地落向手上的合同。
白纸黑色,配合着一些看了就让人心惊胆战的数字。
这合同他很早就拟好了。
他又选在了婚礼当天自杀,让我名正言顺地在直播镜头下,继承他的财产。
就好似,他娶我,就是为了这一刻一样。
3
喜事变成了丧事。
这一切快得我都没来得及让自己流泪。
婚礼是现场直播,头顶盘旋的无人机适时地录下了我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一幕。
想必这会儿,新闻早就爆炸了。
我回到梳妆间,拿出被放进保险柜的手机。
源源不断的震动自手机里响起。
没有一个人为我当了寡妇而悲痛,接二连三的恭喜以及许久未联系的人的恭维,让我觉得脑瓜子嗡嗡。
我拒绝了一切采访,只身回到家给这个赐予了我富足生活的丈夫收拾遗物。
他的房间太简单了,简单得就不像是一个亿万富翁。
没有富丽堂皇的装修,没有价值不菲的瓷器展品,要说被他保护得最好的,也不过是放在桌头的木雕盒子。
我打算把木雕盒子收好,可它却从我的手心滑落,掉落在地。
盖子被砸开。
我心头一颤。
不是因为砸坏了章臣老先生的心爱之物,而是因为木头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张字条。
字迹坚韧,透着股不愿认输的劲道:
「希望这一切,能够换你的平安顺遂。」
落笔处的印章,我这辈子不会忘记。
那是我亲手雕刻的,六年前亲手送给另一个名为章臣的人的。
4
我所认识的那个章臣,俊眉星目,眼神孤傲。
他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惊艳了我的学生时代。
却又在我高考结束后,悄无声息地自我面前消失。
高考前夕,我和他告白。
他说我太小,还不懂什么是爱。
我说我懂。
他轻柔地摸着我的头,说,那你就好好考,拼尽全力上一本,我什么都答应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如愿考上理想的大学,那所大学里却不再有他。
明明已经过去了四年,可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幕幕,就像是在我脑子里扎了根儿似的,怎么也忘不掉。
我想我会答应那个章臣老先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字吧。
可为什么我送给年轻章臣的印章,如今会出现在我现在丈夫的手里。
但很快,我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了。
因为医院给我打来了电话:
「于小姐,匹配您弟弟的心源找到了。
「章臣先生包的那架飞机,很快就可以将心源送到市医院了。」
5
我的丈夫章臣……包的飞机?
我确实和他说过,我需要心脏。
他答应我会尽全力帮忙,他做到了。
来到医院的时候,负责人也一改往日的爱答不理,对着我讨好说道:
「于小姐,我们为您的母亲升级到了 VIP 包房,章臣先生叮嘱过,会为您母亲进行最好的医治。」
我不禁皱起眉,只是问:
「章老先生他……什么时候开始寻找我弟弟的心源的?」
医生回答:「两年前。」
我脸色突变。
两年前,正是我弟弟出事的时候。
而那时,我根本不可能认识他。
6
我匆匆往章老先生和我初次见面的花圃赶。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我说不上来。
我打开微信界面。
那个置顶的头像自始至终都是安静的。
青山绿水的油画,画中的女孩儿裙摆飞扬,融入了绚丽风景。
那是我给章臣设置的,我在他的家中看到了这幅画,觉着好看,便随手拍了下来。
再看,整个聊天框都是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最后还停留在我发的那句「章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一次」。
可我再也没有等来回复。
然而,下一秒,消息框颤了颤。
顶部显示了「正在输入」的字样。
在我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我真切地看到那头回了我两个字:
「现在。」
一个视频通话紧跟而上。
7
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甚至于差些摁到了挂断键。
画面中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清隽温柔,他穿着纯白色的衬衫,淡色的日光洒落至他的眼底,俊得很,却是让我红了眼眶。
「哭什么?」他问,声音低低的。
「我等了你四年。」我吸了吸鼻子,「章臣,你到底去哪儿了?」
「对不起啊……」闻言,他依旧是笑着的。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身后的背景格外眼熟,那些盛开的花骨朵,与我方才看到的形状如出一辙。
但我没有心思想这些,我闷闷道:「我等不到你,所以结婚了。」
其实说这话时,我还有些底气不足。
「嗯,我知道。」
我猛地看向他。
章臣伸手,修长的指尖硬净,似乎是想拭去我脸上的泪,可我俩毕竟隔着屏幕。
他就着这个姿势,没有再继续。我看到视频画面中的他瞳仁儿颤了颤,仍旧是轻笑:「现在,有没有像你的生日愿望那样,成为一个小富婆?」
我垂下眼,无措地折下了一朵瑰丽的玫瑰托于手中玩捏。
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而同一时间,我看到章臣身边的花骨朵无缘无故像是被折断,被人拈在手里一样悬浮起来。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视频画面中的章臣好似也看了出来,他顺着我的视线偏过头。犹豫了一下,接过那朵悬浮的玫瑰。
而此时此刻,我惊讶地发现,我手里的花,仿佛被一只隐形的手接走了。
我对着玫瑰消失的地方,愣了许久。
我禁不住再次望向章臣身后那些相似的背景。
心脏「咚咚」,好似打雷般狂震。
我鬼使神差地就往方才看不见的,但应该是章臣的手所在的地方握过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
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不由自主扬起声音质问他:
「章臣,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也在西阳区的花圃?」
他嘴角的弧度顿了顿,似乎是不想与我说这个话题。可我始终坚定地望着他,在彼此的无言中,我看到章臣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就像是回过神,立马改口:「花圃也不止西阳区一家有,我这边的阳光比起你那头的更盛一些。」
他那副拙劣的演技,在我看来只是为了打破这沉默而又悲恸的气氛。
我逼问他:「那你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立刻去找你。」
他沉默了。
风吹过,扬起我的发梢,同样时间,章臣的额发也随风轻轻拂动。
在他的欲言又止中,泪逐渐盈满了我的眼眶。
虽然这一切很难让人相信,但我无比清晰地认知到,此时此刻,我和章臣位于同一片土地,同一个地方。
可我和他,却无法相遇。
8
一瞬间,一切都被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亿万富翁的年迈章臣,会突然出现在无人问津的花圃,并准确无误地请求我成为他的妻子。
为什么他会在还不熟知我的情况下,就为我弟弟寻找心脏。
为什么他会自杀,并故意把遗产留给我这个不过认识了短短时日的陌生妻子。
千丝万缕的平行线在这一刹那产生了交叉点。
不过是因为章臣,从头至尾都是章臣。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推翻这些已被我论证的想法,我想要故作轻松:「章臣,你和我说,你马上就会回来找我。」
我捏紧拳头,不想让自己在章臣面前哽咽:「你说,这一切都是我想多了好不好?」
我有些崩溃。
我承认我设想过无数种章臣离开我的原因。
可能是章臣嫌弃了我的年龄。
也许是章臣家里有事。
更糟糕的,不过是章臣喜欢上了别人。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现在这种结果……这种超乎物理与唯物主义的时空论,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可我的君已经死在了我的世界里了啊!
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甚至于他的妻子,我,也是觊觎他的钱财才嫁给他的。
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期待章臣能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
可章臣始终没有再开口。
他做不到。
我焉了力气。
可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定视频里章臣挺拔的身影:
「如果我们真的能够跨时空相遇,那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去你的世界的是不是?」
章臣抿了抿唇,视频适时发出刺耳的「滋滋」噪音。
许久,章臣才温声道:「姝姝,不要尝试,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画面中的他依旧是那副不显山露水的寡淡模样,他懒懒斜靠着花圃的石墙,暖和的光将他深邃的五官敛去了几分郁色,寂寞笼罩他的周身,看向我的眼神穿越了千里。
我心口拧成了麻花。
一时之间失语,好半晌,话语中不知不觉带上了祈求:
「章臣,你至少得给我一个机会把你的钱还给你是不是?」
可惜混蛋章臣丝毫不给我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通话被强行切断前,我好似听到章臣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只要你平安顺遂,就够了。」
我匆忙拨回去,
却发现自己被章臣给拉黑了。
9
我气得双手发抖。
章臣总是这样。
和我在一起,他就永远是那个拿决定的人。
他想让我提升成绩,我就必须按照他的要求严格管控自己;
他说我太小,还不懂什么是爱,我就必须收回自己懵懂的爱恋;
他说他得离开了,他就真的离开了。
哪怕是几十年后的章老先生,在询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时,也是在知晓我极度需要钱的基础上,他知道我没有选择。
可以说,章臣这人,从来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也许这种种的表现,都是来源于章臣不喜欢我吧。
否则他怎么能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就轻易离开我的世界。
还不是因为对我没有留恋。
恍惚间,章臣的秘书联系上了我。
她说章老先生今天下午就要进行火化了,他生前选择了将自己葬于大海,问我这个妻子是否同意。
我目光呆滞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嘴巴先大脑一步说道:「我不同意火化!我不同意他死!」
这句话仿佛给了我灵魂重重一击。
我跑到马路中央,疯了似的去拦飞驰的出租车。
我想,凭什么一直是他章臣走在最前面。
如今,他连自己的生命都能轻易放弃,可我不想把选择权交予他了。
他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他啊。
因为那是我的章臣啊。
那是在我被恶人欺负时,毫不犹豫站出来为我挡下锋利刀尖的章臣啊!
那是在泥石山脚下,只身前往,哪怕最后伤痕累累也要护我周全的章臣啊!
那是让我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的章臣啊!
此时此刻,他的尸体还被摆在殡仪馆,他没有亲人,甚至我前不久还在和朋友调侃,咒着他早日离去,我能够肆意继承他的遗产。
从下至上的无力感仿佛要将我吞噬,我对着怎么也拨不通的语音通话,仿若被压垮了脊背。
我慢慢,慢慢地蹲下来。
10
能看出来,章臣并不想让我找到他。
但谁说我要坐以待毙了。
我偏不想如他愿。
我拿出遗产里的一笔巨资,利用冷冻技术暂时保存了章老先生的尸体。
随后我花重金,找到了一名专业研究量子纠缠与平行时空理论的科学教授。
并把我和章臣之间的故事讲给了教授听。
教授捋了捋胡子,将我邀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递给了我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男生眉目俊美,眼瞳深邃,望着照片的目光,仿佛在透过照片看心爱之人。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的章臣。
我颤抖着手接过照片。
教授说:「时空穿梭其实是很危险的,不小心就会被吞没,消失在时空交叠的间隙里。还会引起一系列不可预测的蝴蝶效应。
「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回到准确的时间点。
「不要强求,于姝姑娘。
「说不定现在这样,已经是章先生带给你的最好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
我冷笑,下意识捏紧照片对着教授厉声反驳:
「他死了,你让我怎么对着这样的结局认命?!」
他死了,什么都不用想。
可留下来的我却必须要承受记忆带给我的一切。
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找我!
可既然找了,就要做好甩不掉我的准备。
我必须要救你,章臣!
我不间断地在心底呐喊。
教授看着倔强的我,良久,他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
「当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之时,就是回到过去的最好时机。
「希望你不会后悔。」
11
这句话给了我希望。
于是我每天都跑到那间花圃,等待着一个回去的机会。
可太阳和月亮怎么会同时出现呢!
月亮来了,太阳注定就要下山。
我把自己蜷缩在路边的角落,木然地看着空荡的花园。
以前,我总是喜欢和他一起来这里散步,我说:「我很快就能长大了,你等等我。」
他揉揉我的头,笑而不语。
原来这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他在我的世界待不久。
我拿出手机,通红着几夜未合的双眼,失了魂似的反复拨打章臣的语音通话。
已经一个月了。
可我不会放弃章臣。
你不让我见到你,我偏要见你。
你不是我的谁,你没有资格阻止我。
手机好似感受到我的心绪,随着我的心境,在我的手掌心震了震。
不知过了多久,我和章臣的语音通话再次显示了「正在通话中」。
漆黑的光将我围绕,我看到太阳被云雾吞噬,同一时间段,月亮升起。
我失落地敛下眼,又是失败的一天。
谁知下一秒,云雾散去,漫天月光与微弱的橘红色光线交叠,直直射向我。
仅仅是一会儿,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了纯白的病床上,头顶处胀疼,摸上去应该是绑了绷带。
耳边传来一道好听而又低沉的嗓音:
「医生,她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眉头下意识紧拧着,顺着声音望过去。
随后我瞳仁儿缩聚。
因为身旁那穿着运动球服的男孩儿,不是章臣是谁!
12
我顾不上头上的疼痛,摇晃着身体扑向面前的人。
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有力心跳带给我的安慰,这些时日带给我的压力,让我忍不住号啕大哭:
「章臣,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不要再躲我了。
「求求你了。」
我双手禁锢着男生的腰际,将自己无缝贴合,仿佛这样才能给予我真实感,让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这个干燥温暖的怀抱,出现在我的梦里多次。
可我也迟迟没有等来章臣回拥我。
正想抱怨,我抬头,却没有如愿从章臣的脸上看到期待的惊喜,他俊朗的眉微蹙,眉宇间的不耐深深刺痛了我。
并且下一秒,有外力将我推开。
推开我的女孩儿长了张年轻娇俏的小脸,面颊白皙,一双水灵大眼中满是警惕。
和十六岁的我还挺像。
但开口就不像了。
她带着敌意对我骂道:「你不仅故意讹我们的医疗费,现在居然还想抢我男朋友!」
13
男朋友?
章臣?
章臣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我探寻的目光在章臣和那个女孩子之间流转,在看到章臣与她站在一块儿的距离时,忍俊不禁。
这中间的距离都能再站个人了。
想必就是个贪慕章臣的小姑娘罢了。
我笑了笑,想说话,谁知章臣当着我的面理了理女孩子耳鬓的碎发,他动作轻柔,一向沉稳的眼里夹杂着宠溺,他说:
「你先回朋友那里好吗,我过会儿就去找你。」
女孩儿瞬间被迷得七荤八素,点了点头,最后再恨恨瞧我一眼,便离开了。
这一幕让我险些回不过神。
而章臣也一改方才的柔情,下颌线冷硬,他目光冰冷地睨我,似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垃圾。
我不敢置信地轻呼出声:「章臣?」
谁知章臣逼近我,他眯起眼:「你故意接近我想做什么?」
?
这和我印象中成熟稳重的章臣简直大相径庭,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我吞了吞口水,艰涩问道:
「不好意思,我能问下你的年龄吗?」
这猝不及防的一个急转弯,打得章臣措手不及,混乱中他竟回答了我:
「二十。」
这话一出,我整个人杵在了原地。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千辛万苦来到的这个世界里的章臣,还没经历过穿越,他还不认识我。
从头闯关,我要疯了。
14
我简单算了算。
章臣与我见面的年龄是二十二岁,可以说,我有两年的时间来改变章臣未来的轨迹。
甚至于,我有足够的时间来让章臣爱上我,并且循序渐进地打消他自杀的念头。
可到底是什么造成章臣短短两年时间里性情大变的啊?
现在这叛逆章臣看着也不容易攻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这个年龄段的章臣格外地中二欠揍呢?
真是仗着脸好就为所欲为。
想了想,我决定先发制人:
「章臣,你听着,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我想要下床,然而头针扎似的又疼了起来,我只能勉强扶住床栏,恶狠狠对着他威胁道:
「你别想着躲开我,我告诉你,没用!」
章臣看着像是被我的无理要求给气笑了,他眼中露出嘲讽:「所以,你追人的方式就是死皮赖脸,不仅拦我球,现在还要拦我人?」
「是。」我干脆将错就错,不出所料在他跋扈冷漠的脸上看到了错愕。
我勾唇温淡地笑:「毕竟我就是为了你来到这里的。」
「你得对我负责,」
「章臣。」
15
这个世界的我还未出生。
章臣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依托。
我只能赖上他。
直到把章臣给赖烦了。
他眼神透着不耐,语气疏冷:「你能不能换个人烦?」
眼前,男孩的背影颀长,风带起了他的衣摆,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二十岁的他依旧没有朋友,除了对那个女孩儿,他不会对任何人展现出一丁点的善良。
要说没有落差,那都是假的。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章臣在为我付出,他的温柔只会对我展现。
这样下去不行,只会遭到章臣的厌恶。
我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章臣毫不犹豫地消失在我面前。
我有些无措。
拿出手机,对着那青山绿水的头像一阵输出。
「二十岁的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你眼光那么差,不喜欢我就算了,竟然喜欢了一个小绿茶?」
自从二十八岁的章臣将我拉黑以后,我就把和他的聊天框当成了树洞。
依旧是石沉大海。
到最后,我放弃了,眼泪在眼眶里委屈地打转,我泄了气。
「章臣,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次呢?」
事到如今,我最快能够了解这个世界章臣的地方,反而是那个小绿茶。
真是让人又气又恨又无奈。
小绿茶名叫苏言言,比章臣大一届,听说在入学当天对章臣一见钟情。
追了没几天后,章臣便答应了她。
对此,我感到异常憋屈,想当初我追了章臣两年,好容易他有要答应的苗头,便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这个苏言言,就是吃了时空的优势,和章臣处于同一时间线,就能大大方方和章臣在一起。
然而我还未来得及悲伤,就听到有人在奔跑着尖叫:
「着火了!」
16
我看着眼前冒着黑烟的教学楼,心提到了嗓子眼。
教学楼里的人群蜂拥着往外涌。
可章臣刚刚才当着我的面走进去啊!
眼前,一道娇小身影从我跟前蹿出,我听到她和身旁人抱怨:「那个章臣居然还想拉着我一起去死。」
「他就是个疯子。」
苏言言的朋友安慰她:「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他除了有一张好脸,性格什么的都太孤傲了,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他妈的真的傻逼。」
两个人相携着准备离开,被我拦了下来,我声音颤抖,
「章臣还在里面是不是?
「你为什么不救他?!」
见我这样着急,苏言言也有片刻的愣神,回神后她环胸看我:
「对啊,你那么喜欢他,要不要去陪陪他?」
她说这话时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他那么喜欢你。」鬼知道我说出这词的时候心里有多痛,我捏紧拳头,鼻头酸涩,「你怎么可以丢下他一个人?」
被人丢下的滋味儿有多不好受,我太清楚了。
说完,我没有空再理会苏言言的错愕,只身冲进了教学楼。
我逆着人流,用小臂捂着口鼻,大声呼喊着章臣的名字。
火舌吞没了我的声音。
也收走了我的力气。
越往上,空气越稀薄。
浓烟滚滚,我呛咳得根本停不下来,隐约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他递给我一块湿透的布料,捂住我的口鼻,瞳仁在黑雾下竟然意外地敞亮,他语气沉沉说道:
「自己拿着,学校教的消防知识都被你忘在脑后了吗?」
我看到他蹲下了身子,做出了托举的动作。
雾熏得我险些睁不开眼睛,我摸索着爬上了章臣的背,动作熟稔,双手牢牢搂抱住他的脖颈。
「急着想救你,什么都忘了。」
感觉到他后背一僵。
我俩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这种情况下,要想活命,节省力气最重要。
可眼下,我来的出入口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除非等待救援,否则光靠赤身肉搏,非死即残。
我将半张脸搭在章臣的肩膀上,觉得真亏啊,不但没有救下章臣,反而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
可怎么办啊?
哪怕他不喜欢我,我也还是很喜欢他。
比喜欢自己还要喜欢他。
17
我被章臣安放在了一个还未被火焰侵蚀的角落。
他挡在我身前,为我隔绝了一部分热源。
我用指尖戳戳他的背,果不其然引起他的一阵颤栗。
印象中,章臣最怕痒了。
这也算是给了我一种安慰,这个没有记忆的章臣,还是我的章臣。
我亦真亦假地问他:「章同学,临死前,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比如比昨天更喜欢我那么一点点。」
他没有回头。
乌黑的碎发服帖地下垂,脖颈修长,脊背宽阔。
久久未等到回复。
就当我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睫毛颤了颤,带着我后退,将我紧紧压靠在墙角。
火势越来越猛了。
我听见他说:
「你会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18
昏睡前,我感受到章臣将我抱进了怀里。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可他却将我护得紧紧的。
橘黄色的光向我俩奔来。
我以为我不会再醒过来了。
直到一声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
「姝姝,天亮了。」
一片白雾中,我看到二十四岁的章臣在一片泥流中,也是像这样将我紧紧护在身下,如同保护一颗珍宝。
我哭着喊着和他道歉,说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和他闹脾气了。
他笑了笑,唇色苍白,落下的言语铿锵:
「我的命,是姝姝你给的。
「我永远会保护你。」
那时候我并不懂这两句话的含义。
其实现在我也不懂。
我缓缓睁开眼。
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掌心。
睡梦中的章臣长睫轻垂,连带着侧脸的弧线都柔和了下来。屋外树叶摇曳,屋内灯影慢慢。
他就趴在我的床边。
护士小姐轻轻走了进来,见我醒了,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你在梦里一直不愿意让你男朋友走。
「他没办法,只能在这儿守着你。」
我想回话,可开口的那刻喉咙火辣辣地疼,扯着干涩的嘴角,就像被人用铁丝牵拉。
我这一个大动作成功惊醒了浅睡的章臣。
他的眼中还带着没完全清醒的水雾,手上却利索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棉棒,沾了水后为我清理唇部。
墨黑的眼睫也顺着他的视线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眼底那一片孤冷。
「章臣。」我沙哑着声叫他。
他「嗯」了声,算是回答。
我眨眨眼,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
不出所料,章臣的两根手臂都被缠裹上了厚厚几层纱布。
可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又想起了火场中,他和我说的那句话。
我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烦闷自心底涌出。
这一刹那,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我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抱住他的脖颈,让自己被那熟悉的气息围裹,才能换来属于我的片刻安心。
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害怕失去他,我低声下气地对着他祈求: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哪怕不喜欢我。
「我也求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至少,能让我有个念想。
「还有,不管你信不信,」我扒拉着他的衣袖,在他耳边保证,「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会是最喜欢你的那个人。」
19
对于章臣,我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喜爱。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
但显然这个世界的章臣很受用我的真诚告白,他第一次没有推开我。
他身体一动不动,任由我把他的衣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哭完后,他把纸巾递给我,嘴角的抽搐出卖了他一向面无表情的脸。
但他还是尽力宽慰我:「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有什么好哭的。」
我恨铁不成钢:
「章臣,你以后别这么我行我素。
「我为了救你,差点没命了!
「所以也请你以后,能够对得起我一些,好好对待你的生命,好吗?」
我承认我没有忘记苏言言和她朋友的那段对话。
章臣想让自己葬身在那片火海的心绪以及他犹豫着问出的那句——「你是真心喜欢我吗」,让我止不住地担忧。
我认为章臣应该是经历了什么。
难道,这个世界的章臣很缺爱?
我决定好好探查一番。
20
自这件事过后,章臣对我的态度明显改观了。
我缠着他,他也没有表现出一开始的不耐烦。
这期间,苏言言居然还想找章臣复合。
她为自己找借口:「那时我不是不愿意陪你,我就是想找人来救你。」
章臣还未说话,我就跳出来把章臣挡在了身后。
虽然以我的身材,就连章臣的脖子都挡不住。
「苏言言,要不要我把你那天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苏言言还想嘴硬。
我又怕章臣会真的后悔。
干脆先一步踮脚,在苏言言面前吻向章臣的嘴角,吻毕,我对着苏言言嘚瑟地抬高了下巴。
怎么样怎么样,章臣不会再喜欢你了小绿茶!
这个时代的人比较保守,苏言言果然被气走了。
获胜的我叉腰,转眼对上章臣沉沉的目光。
他抿了抿唇,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以为他是生气了。
谁知他只是对着我问:「除了我,你还对别的人做过这个吗?」
他指的是,亲亲?
我认真思考了些许时间,记忆中,我的初吻给的还是二十二岁的章臣。
因为不小心摔倒,他接住我,慌乱中我俩磕碰到了嘴唇。
于是在章臣愈发难看的表情中,我诚实摇头:
「没有。」
话落,章臣一把托住我的后脑勺。
他抬手将我压向隐匿的后墙。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体验什么叫做亲吻。
21
我没想到章臣会那么容易就喜欢上我。
我们在一起的那天,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会抛弃我吗?」
我摇头,义正词严说:「哪怕你先抛弃我,我都不会抛下你。」
可逐渐地,我发现,这个问题,他会反反复复地询问我,他迫切想要听到我确切的答案。
正如苏言言所说的那样,这个年龄段的章臣,有点疯。
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抱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和我重复说: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给揉进身体里。
每当这时,我都会回抱住他,亲亲他的脸颊:
「也不知道是谁先离开谁的。」
他呼吸滞了滞,看向我的神情狐疑。
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