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迷雾之城:隐秘角落的爱与真相》
我和哥哥是龙凤胎,但出生不到几个小时,他就死了。
接生婆说,是我在胎里抢了他的养分,他才养不活。
我爸恨我,因为我害死了他传宗接代的儿子。
我妈也恨我,如果不是我,我爸就不会找别的女人生儿子。
我姐也恨我,她说如果没有我,她会是夏家唯一的大小姐。
他们不知道,我哥哥从来都没离开,他一直都跟着我……
1.
在镜子前,我浑身战栗,颤抖不止。
同学生日会的邀请卡,已经被撕得粉碎。
镜子里,少年生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站在我身后,紧贴着我的后背,却态度凶狠地掐着我的脖子,低声凑在我的耳边:
「夏鸢,交新朋友了?」
「不可以哦!」
「你说过不会丢下哥哥,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呢!」
他呼出的气息很冷,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语气说不出地怨毒诡异。
我咬着牙,强迫自己忽视这种窒息又冰冷的感觉。
「夏殇,你是假的。」
「是假的。」
「医生姐姐说,只要我乖乖吃药,就不会看到你……」
我哆嗦着,摸出药瓶。
手却抖个不停,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
夏殇讽刺地看着我,嗤笑一声,恶劣地弄爆了眼前的镜子,任由碎片将我割得遍体鳞伤。
「呵……假的吗?」
殷红的血液从我身上伤口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的瓷砖上。
身后传来我姐夏曦的尖叫声。
「夏鸢,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引起爸妈对你的注意吗?」
我顾不得夏曦的冷言冷语,转身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
「姐姐,哥哥在这,救救我,救救我……」
夏曦却直接甩了我一巴掌。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以为你这么说,假装夏殇还在,爸妈就会原谅你害死他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你,爸爸不会跟别的女人再生个儿子出来。」
「现在那个女人带着那个儿子上门,逼妈妈让出位置,咱们很快就要一无所有了,你高兴了吧?」
我脸色大变,并不是因为夏曦打了我,而是因为她要倒霉了。
果然,下一秒我就看到她从楼梯口直直地栽了下去。
我奋力地扑过去,想抓住她。
可是她还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面色苍白,痛苦呻吟。
我想去扶她,却被夏殇死死抓住。
「鸢鸢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
2.
我妈回来看到这一幕,哭得地动山摇。
她疯了一样地打我。
「你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你哥哥也不会死,现在你还要害死你的姐姐吗?」
我哭着解释:「妈妈,我没有。」
「不是我做的,是哥哥……」
我妈狠狠地把我推在地上:「你哥哥早死了,你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又爱撒谎的孩子?」
「当初活下来的是你哥哥该多好?夏殇他肯定不会像你这样!」
她不知道,此刻那个早已经死掉的人,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啃着苹果看着我,满脸的得意。
我的妈妈,心心念念着她出生才几个小时就死掉的儿子,却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诅咒我这个活下来的女儿。
我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吧?
或许我死掉会比较好一点呢。
我对夏殇说:
「哥哥其实是想要我的身体吧?」
「把我逼疯,然后代替我活下去是吗?」
「可是,如果我死掉的话,哥哥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呢!」
夏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睨着我,眼底带了一丝凶狠和忌惮。
「你想做什么?」
我说:「交易,我想做一场交易。」
「我想去参加小依的生日会。」
「你让我去了,我就把身体让给你。」
小依是我的同桌,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儿。
我从小到大都没过过生日,因为我的生日,就是夏殇的忌日。
我想看看,其他女孩子的生日会,是什么样子。
夏殇似乎被我的话给惊住了,好半晌,似气笑了般地道:「好啊,我让你去。」
3.
夏曦被送到了医院,因为骨折,要在医院躺几个月。
她跟妈妈说,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我害死了哥哥,现在还要害她。
妈妈气得把我关进了地下室,不让我出去。
但有夏殇在,她关不住我。
我还是去参加了小依的生日会,用攒下的零花钱给她送了好看的礼物。
她抱着我,甜甜地说:「鸢鸢,你送的礼物我好喜欢。」
「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点了点头,说:「好呀!」
我的哥哥在一边狠狠地瞪我。
「就是为了这个小丫头,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你知不知道,你等会儿回去,腿会被打断?」
我心里,其实是知道一点的。
从小妈妈就恨我,在她看来,如果不是我害死了她儿子,她应该会拥有一个儿女双全、婚姻幸福的美满人生。
但因为我,她的幸福婚姻被打破了,她的丈夫为了生儿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现在她最疼爱的大女儿,又被我推下楼,摔了个骨折。
而我,更是不听话地从地下室偷跑出去。
她应该是不想留我了。
但夏殇不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如果我被妈妈杀死的话,我们就都会死。
他不会得到我的身体,我也不会再痛苦。
我故作坚强地抿了抿唇,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不正是哥哥希望看到的吗?」
「看到我被讨厌,哥哥很高兴吧?」
夏殇说:「是啊,原本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可是,我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啊。
难道我就什么都不配有吗?
如果当初死掉的人是我,活下来的是夏殇,爸爸妈妈会像对我一样对他吗?
应该是不会的。
毕竟连夏曦都说过,夏家只需要她一个女儿就好了。
4.
那天晚上,我在小依家吃了很多美味的蛋糕,回去的时候,小依说要不要让她爸爸送我。
我婉拒了,告诉她会有人来接我。
其实没有人会来接我,我不见了,大家应该都会很开心。
为了参加小依的生日,我特地穿了自己最喜欢的裙子。
一件浅蓝色的,泡泡袖连衣裙。
夏殇说我穿起来,像个泡泡糖。
他不懂,这是女孩子的浪漫。
夏殇提醒我:
「你不该拒绝你同学的提议。」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会很危险。」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凑在我的耳边说:「最近的新闻联播你没看吗?」
「有变态连环杀手,专挑女学生下手。」
「杀人肢解之后,再用行李箱抛尸。」
我觉得他在吓唬我。
「哦,哥哥希望我被变态大叔杀死,然后肢解成一块一块,被装在行李箱里吗?」
夏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
「怎么会?那样的话,哥哥也会把那个人肢解成一块块,装在行李箱里的。」
我完全没有被感动到:「哦,那哥哥记得买一个大一点的行李箱,我觉得,那个杀人的凶手,是个很高大的胖子。」
我的话音刚落下,前面路口处就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大叔,正弓着腰,艰难地拖拽着一个行李箱。
场面顿时僵住,我和胖大叔面面相觑,空气里弥漫起一股腐朽的死亡和血腥的气息。
大叔感受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看我。
他的脸很胖,长着络腮胡,眼睛是那种很冰冷的三角眼。
我强装笑脸地打招呼:
「大叔,很重吗?需不需要帮忙抬?」
大叔显得有些慌乱,闷闷地回了句:「少管闲事!」
然后快速地推着行李箱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看着大叔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忽然朝着身边的夏殇笑起来。
「哥哥,如果我偷偷跟着大叔,会不会被大叔抓住然后杀死?」
夏殇瞪着我,语气有些冷:「你敢!」
我想我可能在作死。
5.
我朝着胖大叔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行李箱很重,在刚下过雨的地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我循着那痕迹,上了桥,又下了河堤。
夏殇跟在我身边,不停地咒骂我:
「该死的!夏鸢!滚回去!」
「我命令你给我马上回去!你听见没有!」
我没搭理他。
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大叔的行李箱里到底装着什么?
真的是人的尸体吗?
如果他发现我跟着他,会把我也杀死吗?
果然,比起死在妈妈的手上,还是死在陌生人手上好一点呢。
夏殇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心思,妥协般地跟我说:「我不会抢走你的身体,你不要做傻事。」
「鸢鸢,听哥哥的话……」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河堤下的阶梯上,一步步地走上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齐肩的刘海短发,背着书包,穿着一中的校服。
我觉得她的样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同学,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河边?」
「刚才……有个提着行李箱的大叔下去了,你看见了吗?」
少女没有看我,而是径直地往前走去。
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她穿的,是冬季的校服,现在已经是夏季了……
提行李箱的大叔,正站在几级台阶下看着我。
意识到我说了什么,他惊恐地抱着脑袋尖叫起来,然后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他的身材圆胖结实,只是摔下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事。
喘着粗气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然而河滩上的乱石很是湿滑,他才爬起来,就又滑了下去。
借着桥上的路灯,隐隐约约地,好像看到河边的芦苇荡里,好像放着一只行李箱。
我问大叔:「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被装在那个行李箱里了吗?」
「她叫李美欣,去年冬天的时候失踪了,校门口张贴了寻人启事。」
「是你杀了她?」
「你能,也杀了我吗?」
6.
大叔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喊得更厉害了。
他好像被吓坏了,叫喊声慌乱,又歇斯底里。
我不理解地看着他,走下台阶下了河滩,走到了他身边,蹲在他面前看着他。
「大叔,你怎么了?」
难道是摔傻了?
他死死地瞪着我,眼底满是血丝,捂着耳朵似乎不想听我说话。
「我、我不记得我杀过你!!!」
「你走开!你走开!不要缠着我!」
我:「呃……」
好像被当成什么脏东西了呢……
我盯着大叔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可能不会杀我了,转身朝着一旁放着红色行李箱的芦苇荡走去。
箱子是崭新的,上面标签都没摘。
夏殇抱着胳膊皱眉看着我,满脸的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搭理他。
蹲在箱子前面,缓缓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行李箱中是一堆肉块,经过冷冻,还没有化开,冒着丝丝的寒气。
肉块似乎是精密机器切割过,每一块都四四方方,大小均匀一致,和大叔不修边幅的外表及其神经质的精神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由于处理得很干净,我一时竟分辨不出眼前行李箱里的肉块到底是人肉,还是其他什么动物的尸体。
好在,我在一堆肉块里,找到一根细细白白的手指。
李美欣从小弹钢琴,她的手指很漂亮。
这根手指也很漂亮。
我捏着那根手指,转头问胖大叔。
「她的脑袋呢?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叔突然怒吼了一声,起身朝我扑了过来,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死死地按在了芦苇荡里。
他很高,也很重,手臂像铁钳一样,掐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边掐我,一边痛哭流涕。
「去死!去死!不要再缠着我了,不要再缠着我了……」
明明要杀我的人是他,大叔自己却哭起来了。
我转头望向夏殇,发现刚才大喊着让我滚回去的夏殇竟然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不是不想活了吗?看我干吗?」
「是不是后悔了?」
「不听话的妹妹,可是要吃苦头的。」
「除非你哭着求我……」
我没搭理他,因为我已经被掐得昏死过去了。
7.
醒来的时候,四周灯火通明,河堤上停满了警车。
强光灯的照射下,夜里的芦苇荡被照得很清楚。
我坐躺在湿冷的泥地里,身上的蓝色泡泡袖连衣裙都被浸湿了。
几道警戒线把现场围了起来。
几个穿白衣服的叔叔阿姨正在往外清理红色行李箱里的东西。
不远处的胖大叔躺在地上,脑袋上被砸了个大洞,正在往外流血。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警官屈膝半蹲在我身前。
展示了一下警官证。
「小姑娘,是你报的警?」
我粗粗地瞥了一眼,他叫刘浩。
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又问:「那个人的脑袋,是你砸的?」
我还是摇了摇头。
他有些不耐烦起来:「那你大晚上的,是怎么跑到这来的?」
「你跟行李箱里的那些尸块,还有那个胖子是什么关系?」
我这才想起来,敲了敲脑袋朝他道:「我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回家的路上看到这位大叔提着一个很重的行李箱。」
「我哥哥说,最近新闻联播上报道,有变态连环杀手,杀人分尸之后,会装在行李箱里抛尸……就跟了上去。」
刘浩警官深吸了口气:「呵!现在的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
「后来呢?」
我瞥了一眼大叔有些犹豫:「大叔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我看到他把行李箱丢在芦苇荡里,就打开看了……」
「我看到一根人的手指,大叔突然扑过来掐我的脖子。」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刘浩警官叫过来一个女警姐姐,让她带我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
确认我没什么事之后,说要带我回警局录口供。
我有些害怕,问他:「能不能不去?」
夏殇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女警姐姐提醒他,我是未成年人,录口供的时候需要有监护人在场。
她这样一说,我更不想去了。
我妈在医院照顾夏曦,她应该以为我还在地下室里关着。
我爸在他的外面的女人和儿子那,更不会管我了。
会管我的人,只有夏殇。
可是他一出生,就已经死了。
这时,一个警员接了个电话,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在刘浩警官的耳边道:「犯罪嫌疑人抢救无效死亡了,河边找到的那块带血的石头上,还有行李箱上有她的指纹……」
8.
警方联系了我的家长。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来警局的人不是我妈,而是我的心理医生萧医生。
「医生姐姐,你怎么会来?」
萧医生叫萧青栀,长得很漂亮,虽然是女生,但身材高挑,五官立体,皮肤白皙。
戴一副金丝无框眼镜,长达腰际的黑发扎成一个低马尾,简单的白大褂穿得像风衣一般潇洒。
萧医生朝我眨了眨眼睛:「你妈妈叫我来的。」
然后目光坦然地望向面前的刘浩警官,朝他伸出了修长漂亮的手。
「这位是刘队长吧?你好!」
刘浩警官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萧青栀,锋利的剑眉拧了拧:「你是?」
萧青栀的声音温柔动听,让人如沐春风。
「我是夏鸢的心理医生,受她母亲的委托来保释她的。」
「我的病人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她不能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刘浩警官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然后转过头,狠狠地瞪向我。
「她和犯罪嫌疑人同时出现在抛尸现场,袭击犯罪嫌疑人的石头上和抛尸的行李箱上都有她的指纹,你一句她有精神病,就想把人带走?」
萧青栀知道刘浩警官可能是误会了。
我爸经营一家房地产公司,在本市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刘浩警官把我当成想以精神病脱罪的,并不奇怪。
「我可以提供夏鸢这几年的病例和诊疗录像。」
「她是不是告诉你……她有个哥哥?」
刘浩警官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脸色一变。
萧青栀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她哥哥在出生的时候就死了,那是她幻想出来的。」
「并且,她还患有间歇性失忆,受到外界刺激或者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就会病发。」
刘浩警官完全不能接受萧青栀的话:「谁知道是不是你编出来的?」
萧青栀笑了笑:「刘队长,我的病人和这场连环凶杀案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你说的,她用石头砸伤犯罪嫌疑人的事情,我认为属于正当防卫。」
「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四十多岁,身高一米八,体重超过八十公斤的成年男子,并且涉嫌犯下多起连环杀人案,我的病人在被他掐住脖子,并且危及生命的关头,为了自保,用石头砸伤他,是合情合理的。」
刘浩警官气得大骂,瞪向一旁联络我家长的警员。
「谁告诉她这些细节的!!!」
9.
我迷迷糊糊的,全程傻站着。
后来不知道萧青栀跟刘浩警官说了什么,签了字,成功地把我从警局带出来了。
本来刘浩警官是不肯的。
说就算她是我的心理医生,也要我的监护人亲自来保释。
萧青栀笑了笑,拿出一本律师证。
「刘浩警官说得对,所以我不仅是夏鸢的心理医生,还是她妈妈委托的代理律师。」
「现在,我可以把我的当事人带走了吗?」
我记得刘浩警官的脸色有多难看,像是恨不得把我们揍一顿。
直到被萧青栀牵着手,走出警局,我才把脑袋埋进了她的怀里。
「医生姐姐……哥哥……哥哥不见了。」
她弯下腰,取出手帕擦了擦我被泥污弄脏的脸。
「鸢鸢别怕,他不见了,不是很好吗?」
我摇了摇头,强忍眼中的泪水。
「不好。」
「哥哥一定是为了救我才不见的。」
「那个大叔当时想掐死我,但是后来刘浩警官说他被石头砸死了……」
「我没有砸他,一定是哥哥砸的。」
萧青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稍纵即逝,她低下头,摸了摸我的发顶。
「那家伙经常吓唬你、欺负你,鸢鸢还惦记着他。」
「鸢鸢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呢……」
我抱着她的动作猛然一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不是说,我哥哥是假的吗?」
「你说,那是我精神分裂,幻想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刚才为什么会对夏殇充满恶意呢?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萧青栀的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这个嘛……」
我心底闪过一丝恐惧,脚下因为倒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向后倒去。
萧青栀低呼一声:「小心!」
伸手要来拉我。
我身后却被一股力量给托住了。
我回过头,发现刚才不见了的夏殇竟然出现在我身后,托住了我的后背。
与此同时,我看到一直笑容和煦、温柔可人的医生姐姐,身上气息骤然冷了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夏殇所在的方向。
她,看得见?
10.
夏殇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萧青栀:「老东西,离我妹妹远点!」
然后低头睨着我:「鸢鸢真是不乖呢,不是说,只想要哥哥一个朋友就可以了吗?」
我困惑地看着夏殇,抿了抿唇。
虽然萧医生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她长得很好看啊,不能算「老东西」吧?
还有,夏殇为什么不让我跟别人交朋友?
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说过那种话!
我质问夏殇:「那个胖大叔怎么死了?」
「他的脑袋是你砸的吗?为什么石头上有我的指纹呢?」
夏殇无所谓地蹭了蹭鼻尖:「哈……那个嘛,我只砸了他一下,至于他为什么死,我怎么知道?」
「像他那种,作恶多端的连环杀人犯,早就该死了!」
然后,他用力地拽住了我的后领。
「你说过,只要我答应让你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就会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怎么?现在想反悔吗?」
夏殇力气很大,拽得我往后一仰,我只能用求助的眼神去看眼前的萧青栀。
「医生姐姐,救我……」
夏殇听到我的话,仿佛更生气了。
贴着我的耳边咬牙切齿地道:「夏鸢,刚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要我提醒你吗?」
我知道,是夏殇控制了我的身体,砸破了胖大叔的脑袋,我才没有死。
可那算是救我吗?
我成了杀人犯呢……
觉察到我的情绪,萧青栀面色一沉,秀丽的面庞显出一丝冷意。
「放开她!」
身后的夏殇,猛地被一股力量向后拽了过去。
我转头一看,发现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缠上了无数根发光的红线,四肢正被操控着,做出各种奇怪的形象。
隐隐约约地,我好像看到他的身后,有一个巨人般高大的古代仙人装扮的老头。
而老头的面部僵硬,手脚四肢,皆是球状关节!
我哥哥,被一只傀儡人,给操控了???
这个萧青栀,我一直以来最信任、最喜欢的医生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11.
似乎是看出了我心底的困惑。
萧青栀朝我招了招手,笑容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和煦,让人如沐春风:「鸢鸢,还不过来?」
「放心,有我在,你哥哥伤害不了你。」
我从小到大受过太多冷遇和白眼,萧青栀是唯一一个对我笑、安慰我、关心我的人。
可能,她就是我心底的白月光吧?
我拒绝不了她的话,缓缓地朝着她走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夏殇声嘶力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鸢!你这个笨蛋!」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萧青栀!你缠着我妹妹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青栀握紧了我的手,将我拽到了她的怀里,微笑着朝夏殇道:「要害她的人,一直都是你吧?」
「哪有好哥哥,会和自己亲妹妹抢身体的呢?」
夏殇被堵得语塞:「我那是因为……」
萧青栀挑了挑眉:「因为什么?」
夏殇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着她:「不要你管!」
「把我妹妹还给我!」
然而他身上的红线将他紧紧缠住,身后的傀儡人面无表情地操控着他的手脚,做出各种滑稽诡异的姿势。
我看着夏殇的样子,皱了皱眉,朝萧青栀道:「那个东西,会伤害哥哥吗?」
虽然我很讨厌夏殇,但我不想他为此受伤。
萧青栀看着我,眯了眯眼睛。
「鸢鸢舍不得?」
我低下头,咬了咬牙不肯承认:「才没有……」
萧青栀的笑声从我头顶传来。
她柔声朝我道:「鸢鸢最近有没有吃药?」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萧青栀从衣服兜里取出一个药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递到了我的面前。
「吃下去,吃下去就不会看到哥哥了。」
我更加困惑了。
萧青栀之前说我有精神分裂症,哥哥是我幻想出来的,才让我吃药的。
可是现在她明明也看得见哥哥,为什么还让我吃药?
我有些抗拒。
就听萧青栀道:「鸢鸢,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并不想伤害你哥哥,你要懂事,知道吗?」
我怀疑她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
我看着眼前挣扎嘶吼的夏殇,迟疑着开口:「医生姐姐,你放开哥哥,我就吃药好吗?」
萧青栀眸光闪动,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地灿烂了。
我怕她反悔,迅速地把那颗药抓在了手里,放嘴里咽了下去。
萧青栀满意地看着我,挥了挥手,解开了夏殇的束缚。
夏殇落在地上,起身朝我跑来,可他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消失,模糊成了幻影。
我朝萧青栀道:「医生姐姐,真的看不到了呢。」
然后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12.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芬芳。
我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全然陌生的环境,皱了皱眉。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给她的眉眼轮廓都镀上一层光晕。
是萧青栀。
她端着一个盘子和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鸢鸢醒了?起来洗脸吃早餐了。」
香煎培根和鸡蛋,还有一杯热牛奶。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是白色的长达脚踝的欧式睡裙。
「这里是?」
她笑笑:「我家。」
「昨天你晕倒了,我就把你带回家了。」
萧青栀的家,跟她这个人一样充满着优雅和艺术的气息。
我揪着裙摆,脸颊微红。
「衣服,也是你给我换的吗?」
她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走过来捏捏我的脸:「鸢鸢害羞了?」
我下意识躲开了她的手,跑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吃着萧青栀做的早餐,我抬头问她:「昨天是我妈妈让你来保释我的吗?她知道我在你家吗?」
我因为是从地下室跑出来的,只匆匆换了件衣服就出去了,所以并没有带手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以想见我回去的后果是什么。
萧青栀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睨着我道:「鸢鸢想回去吗?」
「那个家,对你来说,有回去的必要吗?」
我皱了皱眉,停下手上的刀叉,觉得心里有些酸楚。
「不想回,就可以不回去吗?」
萧青栀挑起我的下巴,认真地看着我:「当然。」
「鸢鸢不想回去的话,可以留下来,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我看着萧青栀近在咫尺的脸,心脏不知为何快速地跳了起来。
说实话,这个提议对我来说,诱惑很大。
但我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萧青栀有些不正常。
比如她操控的,那个高达十几米的仙人傀儡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能够抓住已经变成鬼魂的夏殇?
还有,夏殇为什么叫她老东西,而且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当时她让我吃药的时候,我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吞下去,而是压在了舌头底下。
直到看到夏殇脱险,我才放下心来。
至于之后为什么昏过去,大概是我太累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藏在舌头底下的药药效发作的原因,我现在,没有看见夏殇。
见我犹豫这么久,萧青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的表情。
「怎么?鸢鸢不想跟我生活在一起吗?」
「我会保护你、照顾你,比你哥哥对你更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萧青栀这么说的时候,我发现了她身上某种跟夏殇很像的特质。
13.
吃完早餐,萧青栀让我休息一下,说自己要去办公室处理一个预约,中午的时候她会回来给我带午饭,让我不要乱跑,乖乖待在家里。
临走的时候,还盯着我吃了药。
我想把药压在舌头底下,但她似乎觉察出了我的计策,睨着我道:「不可以顽皮哦。」
我被她盯着,只能把药咽了下去。
我不明白,如果夏殇是真实存在的,我为什么要吃药。
还有,这些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吃完,就真的看不见夏殇了?
好吧,我承认,不过是十几个小时不见那个家伙,我已经有点想他了。
萧青栀不在,我一个人在她的屋子里逛来逛去。
先是去了卧室,想找件正常的衣服穿。
发现她的衣服全是中性风的职业装,而且太长太大了,我穿不了。
然后去了书房,想找几本书打发时间,然后发现不是外文书,就是专业类的书籍,我看不懂。
无聊的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
屋子里的座机不知道是欠费,还是线路故障,拨出去永远是忙音状态。
房子的大门被萧青栀锁上了,像是为了防止我逃跑一般。
不安的情绪在我心底蔓延。
她想关住我。
可是?为什么呢?
正在我困惑不已的时候,一幅墙上的挂画,突然落了下来。
我转头看去,便见那幅挂画后面,赫然是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上的萧青栀,乌发如瀑,身材高挑,气质清涤,穿着一身长达脚踝的长衫,美得雌雄莫辨。
身后的背景,仿佛是一个木质戏台,而她修长纤细的指尖,操控着一个木头架子。
细细的丝线垂下,连着一个戏曲旦角造型打扮的傀儡人。
那傀儡人足有真人大小,眉目如画,栩栩如生。
而傀儡人那张脸,越看越像我的……
14.
我被吓到了。
脑子里很乱。
许多千丝万缕的东西纠缠在一起,像是将要破茧而出的蝶,眼前却又似被蒙了一层迷雾。
我觉得头痛欲裂,脑子里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
我看了看照片上的日期。
「1915.03.27」。
照片上的人,看上去顶多二三十岁,如果那人是萧青栀的话,那她岂不是活了至少一百二十多年???
联想到夏殇叫她老家伙,我心底突然闪过一股巨大的恐惧。
我顾不得等萧青栀回来问她了,直接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萧青栀家是两层的独栋别墅,得益于我小时候经常被关的经历,我逃跑的能力还不错。
即便没有夏殇的帮忙,也还是从她家跑出来了。
我跑到便利店,借用了公用电话给家里的司机叔叔打了电话,才被接了回去。
我以为这个时候,家里不会有人。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一进门,屋子里所有人都在。
爸爸、妈妈、姐姐,甚至爸爸外面的女人许漫还有她生的儿子夏阳都在。
而在爸爸身旁,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但端坐在那,身上却有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看到我,妈妈哭着上来抓住了我的胳膊,巴掌重重地打在了我的屁股上。
「你这死丫头!你跑到哪儿去了?」
「妈妈不是让你在地下室好好反省的吗?」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自己跑出去?」
我被打得很疼,却没有反抗,只木木地站在那。
因为我从妈妈的眼里,看见了「关心」两个字。
妈妈不是最讨厌我,恨不得杀了我吗?
为什么……
就连很久没回家的爸爸,也笑着拉开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