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罚单
出自专栏《喜欢你时,世界好甜》
红绿灯下围了一群人,我过去凑热闹。
人群中央,我数年未见的前男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挺自觉啊,喏,拿着吧。」
我接过他递来的『不戴头盔』罚单,沉默了。
1
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我哼着小曲儿行驶在马路上。
路过一家彩票站。
「大爷,来张十块钱刮刮乐。」我掏出兜里唯一的一张蓝票儿递了过去。
一定要中啊……今天喝西北风还是吃大餐就看你了……
中了!
虽然只有 20,但足够证明我今天手气不错,可以买份加炸蛋的螺蛳粉喽!
我笑容满面地坐上了小电驴,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哎?那个红绿灯下咋那么多人呢?
我改变路线,兴冲冲地过去凑热闹。
踮脚望去,人群中央一个长相俊美的大帅哥正派发着什么。
等等……这不是池年吗?他沦落到发传单了?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挡在我前面的人全走光了,只剩我和池年站在原地,还有停在我身边的电驴。
看清他身上穿的衣服后,我人傻了。
「挺自觉啊。」池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唰唰在纸上写了几下,撕下来递给我:
「喏,拿着吧。」
我看着他手里的「不戴头盔罚款 50 元」罚单哑口无言。
这难道就叫……送人头吗?
摸着兜里还没捂热乎的 20 块钱:
「那个……我钱包忘带了,我让我朋友送可以吧?」
他点点头:「尽快。」
10 分钟后,我朋友肖萧骑着电动车的潇洒身影出现在街口,披散的长发迎风飞舞。
我、池年:……
2
肖萧交完我们俩的罚款后,一脸便秘的表情走了。
我和池年站在马路边大眼瞪小眼。
他率先开口,语气就像面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这几年过得好吗?」
我佯装潇洒地笑了笑:
「好啊,怎么不好?今儿骑这车出门纯属意外,我那劳斯莱斯被司机开去保养了。」
「瞧我这记性,出门钱包还能忘揣了,要不就开支票给你了,也行,就当给你冲业绩了啊,不用谢。」
池年听完我这番话,扬唇一笑:
「你变了不少。」
我摆了摆手:「唉,人都会变嘛,我以前也没想到我能这么有出息。」
「不是,是变得吹牛 b 不打草稿了。」
额……
他又上下打量我一番,说道:「你这双鞋,还是和我在一起时买的吧?」
我低头看了看被刷过 N 次,已经泛白的帆布鞋,又看了看池年板正挺括的制服和一尘不染的皮鞋,
暴击伤害+10000。
还有比在前任面前跌分儿更让人难堪的事吗?
我深吸一口气吼道:「爷念旧,管得着吗你!」
顾不上捡起碎了一地的自尊心,转身跨上电驴油门拧到底。
3
第二天一早,我从便利店出来,坐到了马路边早餐摊儿的座位上。
「老板,老样子,一碗豆浆俩油条。」
「好嘞。」
正大口大口吃得起劲儿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早餐摊旁。
「老伯,这不能摆摊,你这餐车属于违停。」
早餐摊老板急忙关火:「我现在走,我现在走。」
说罢跨上三蹦子就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懵逼地左右环视了一圈,车水马龙的马路边只有一张小方桌摆在马路牙子上,而我坐在桌前吃早餐,颇有种把马路当自己家客厅的滑稽感。
路过的车全都降下车速行注目礼。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神采奕奕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
大早晨六点钟!他出来上个屁的班啊!
「池年,你是不是有病?」
池年挑了挑眉:「正常执法而已。」
我幽幽开口:
「什么时候交警把城管的业务也包了?」
池年不答,玩味地看着我面前的豆浆油条:
「你就吃这玩意儿?你不是最不喜欢吃油炸食品吗?」
昨天那种自尊心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把手里的筷子一摔,
大声道:「管得忒宽了吧?」
今天没骑电动车,我扭头快步往家走。
饭没吃完反倒憋一肚子气,真 tm 操蛋。
回到家。
上了一宿夜班,我眼皮上像挂了两颗铅球,躺到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这么烦人扰人清梦!
烦嘟嘟地开门,我瞳孔地震:
「你跟踪我?」
4
池年迈进屋子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我脸上,乌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你就住这种破地方?」
这是刚才没尽兴,专门跑我家来奚落我?
我垮着脸说道:
「我就喜欢这种叙利亚战损风,你到底有事没事?」
「没事,来笑话笑话你。」
我逐渐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我过得确实不好,他要笑话就笑话吧,算我欠他的。
「行,你看看我这还有什么能让您笑话的,笑话完赶紧走。」
他悠闲地在小得可怜的客厅逛了一圈,然后停在我面前,
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我,眼里的寒意让我心惊胆战:
「林炙,看到你过成这样,我真是太开心了,开心得想掐死你。」
我被吓得后退两步,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命不保,我还没活够呢。
他又问道:
「我记得余城家里条件不错吧,怎么,你俩分了?」
我梗着脖子撒谎:
「没啊,处得好好的,我舍不得让他破费而已。」
我以为这么说,池年会拂袖走人,
没想到他静静站了片刻,突然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
「当年他绿我,现在我绿他,没问题吧?」
没问题……吗?
不等我反应,他单手掐住我下巴,不由分说地贴了下来。
这时,一个男人推开虚掩的卧室门:
「阿炙我给你买了早……」
5
余城的话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我和池年。
我惊得一把推开池年,毫无防备的他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栽下床。
余城悄悄往后退,看样子是要撤。
我急忙叫住他:
「老公,你回来啦。那个什么……这是来修水管的。」
话刚说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断舌头,这理由怎么一股霓虹味儿?这一紧张说话就不过脑的毛病真是没救了。
余城听到我叫他「老公」,眼珠子都吓大一圈,而后迅速反应过来:
「哦,那修完了吗?修完了就送客吧。」
我脑门滑过两条黑线,
这也太像个窝囊废了。
一转头,池年已经穿戴整齐,脸色阴郁得没法看。
他冷冷瞥了余城一眼,路过我身边时,音量不大不小地撂下一句话:
「下次继续。」
我:……这玩意还能未完待续?
池年冲余城挑衅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
「所以,你是自己送上门交罚款的?」
余城懒洋洋窝在我家的小破沙发上。
眉眼精致得像幅画似的,身材衣品更是没得说,表情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我整个人充斥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别再往我伤口上撒盐了,我谢谢你。」
早知道能碰上他,打死我我也不去看热闹,
而且都这么久了,池年竟然还那么记仇,一门心思想绿回来。
余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现在怎么办啊?你不想和他有交集的话就搬我那去,咱俩还能做个伴儿。」
我幽幽开口:
「得了吧,那样咱俩都找不到男朋友。」
「额……那就顺其自然吧,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垂下双眸,脑子里乱糟糟的。
余城见我心烦也不再开口。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6
一连几天,我都没再遇到过池年。
枉我每天兢兢业业佩戴头盔、提心吊胆吃路边摊。
这天下午我在去往便利店的路上,突然感觉眼前花白一片,心跳快得不正常,
险些撞上路边停的车。
不能是夜班上多了要猝死的前兆吧……
想到这,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急忙把电驴停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第一人民医院。」
挂完号,我找到做心电图的诊室。
推开门看到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背对着我。
「您好,请问现在能做心电图吗?」
我话音刚落,这医生的脊背一僵。
医生没说话也没转过身,只是抬手指了指诊室里的布帘。
我没觉得不对,反倒觉得医生也不容易,估计是上了一天班累着了,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走到布帘后的架子床上躺下,再看到医生时我愣住了。
他便装外面套上了白大褂,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头上竟然 tm 的还戴个手术帽。
这是什么造型啊?悍匪?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给我开颅呢。
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沙哑:
「把上衣撩起来。」
我犹豫了一秒,但还是照做。
「全部撩起来。」
我嗓音都拔高一个度:「啥?」
医生不耐道:
「你没做过心电图吗?我每天面对的病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个个都像你这么磨蹭,我今天不用下班了。」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心一横就把 bra 撩了上去。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我仿佛看到这医生墨镜后的视线闪过一道精光。
冰凉的仪器一个个贴在身上,医生微凉的指尖不小心擦过我胸前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时间分外难熬,我心里不停重复着:在他眼里我只是个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两分钟后,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医生对着仪器摆弄啥呢?
「要不你把电源摁开试试呢?」
医生僵了一秒,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摁开电源。
我用狐疑的目光瞄着他。
虽然看不见脸,但这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一定在哪见过他。
很快,我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只听诊室的门被打开,传来一阵脚步声。
眼前的男人一个箭步冲过来,以极快的速度脱下身上的白大褂,盖在我裸露的皮肤上。
下一秒,帘子被拉开。
「哎?池年,你怎么还给人看上病了?」
7
诊断结果出来了,我没病,熬夜熬的而已。
但我感觉我现在被池年这个王八蛋气出病了。
医院楼道内。
池年目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右脸上浮现着不甚清晰的巴掌印,
是我刚刚在诊室怒极攻心打的。
我冷冷开口:「没什么话要说吗?」
池年语气比我还冷:
「说什么?做心电图本来就得全撩上去,我不给你做你就得被别人看光,你愿意?」
……我竟无言以对,好像有点道理?
回过神我立马反驳道:
「那也不是你装医生的理由!」
他一个交警,竟然替他的医生朋友把病人给治了。
正常人谁会这么干?
池年舌头顶了顶右腮,向前两步将我逼到墙角:
「那……为了公平,我也让你看看我的?」
我怔愣片刻,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好啊。」
我的手迅速在他心脏处着陆,用力旋转两圈半。
池年一声闷哼,额头上的血管鼓起,显然是疼极了。
松手时,他捂着胸口满脸写着痛苦:
「你下死手啊,都快拧掉了。」
我幸灾乐祸:
「拧掉了就 3D 打印一个安上呗,反正就是个摆设。」
池年白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
「怎么自己来医院啊?你那小男朋友呢?」
「他忙啊,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告诉他他该担心得吃不好睡不香了。」
池年意味不明地盯着我,忽然嗤笑一声:
「林炙,你在撒谎。」
8
我慌乱了一瞬,而后平静下来。
被揭穿了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我低眸不语。
「你们已经分手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池年哼笑一声:
「没有哪个男人,看见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接吻会一点都不愤怒的,除非那不是他女朋友。」
这话我颇有同感。
当初我挽着余城出现在池年面前时,池年那副架势跟要吃人似的,拎着啤酒瓶子就往上冲。
要不是周围同学及时拦下了,我和余城怕是都小命不保。
池年挑起我的下巴:
「既然你们已经分了,为什么还要骗我?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
「你们不会是……p 友吧?」
我无语凝噎。
如果给他的脑子上装一个抽水马桶,按下去会冲掉黄色废料,那他整个脑子就没了。
池年却以为我默认了,嘴角的笑容逐渐隐去,音调陡然拔高:
「真 tm 被我说中了?」
我起了逗弄的心思:
「是啊,成年人嘛,不是很正常?」
池年捏着我下巴的手渐渐收紧,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
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就那么喜欢余城?喜欢到宁愿做个 p 友?」
我见他情绪不对,急忙道:
「你还真信啊?我俩现在就是朋友。」
池年脸色好点有限,终于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走吧,送你回家。」
我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
「少废话,你这状态我怕你死路上。」
9
池年把车停在了我家楼下。
我打开车门往家走,走到一半发现池年跟在后面:
「你跟着我干嘛?」
池年眼皮一抬:「谁跟着你了?我回家。」
回家?
我看了看眼前破败老旧的小区,又看了看眼前俊朗非凡的男人。
他身上的一件外套都顶这一年的房租了。
哼,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装的什么 b。
不再管他,我闷头往前走。
到了家门口我掏出钥匙,
戏谑的目光朝池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场惊爆我眼球的神操作。
池年敲响了我隔壁的门,那里住着一对儿中年夫妻。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池年一眼:
「有事?」
池年仗着身高优势,从中年男人头顶朝屋内望去。
皱了皱眉道:「不好意思敲错了。」
紧接着他又敲响了我对门儿,那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
那男孩开门礼貌地问:
「您是?」
池年朝里面望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掏出手机问道:
「五万,租你这房子一年,考虑考虑?」
五万?!我暗暗咋舌。
这破小区最好的房子一年租金才一万二。
那男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头都要点脱臼了:
「不用考虑了哥,要不我再吃坨屎吧,不然这钱我拿得心里不踏实。」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也忒没出息了。
「现在能搬走吗?」
「能能能。」
一眨眼儿的工夫这俩人已经转账成功了。
男孩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进屋收拾行李。
池年则是冲我挑了挑眉,勾起唇角说道:
「以后多多关照啊邻居。」
「……滚。」
10
跟便利店老板请完病假,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门外的噪音细细密密钻进我的耳朵。
「这个得轻点,别磕坏了。」
「对,就放那吧,」
「沙发可以抬进去了。」
靠,池年还真打算在这安家了?
好不容易工人搬家具的声音消失,刚要睡着又被敲门声惊醒。
我打开门不耐道:「你又干嘛?」
池年抱臂站在门口:「先让我进去。」
我咬了咬牙,侧身让出一条路,
再一转头我眼珠子差点吓掉地上。
池年的上衣不翼而飞,光着膀子站在我家客厅。
「你……你快穿上啊,我警告你。」
池年拿掉我捂着眼睛的手,指了指自己:
「你看你给我拧的,现在都没法穿衣服了,布料磨着疼。」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随即一阵心虚,好像下手是重了点。
「那你想怎么着?」
池年往沙发上一坐,两只手搭在沙发背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像雕塑似的:
「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
我对池年这副无赖样表示无语。
他之前也不这样啊,难道是之前被我俩分手刺激到了?
得赶紧想个办法把这位爷打发走。
五分钟后。
「你确定这是办法?」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样就算你穿麻袋都不会磨了。」
池年阴恻恻道:「我倒宁愿磨着。」
我静静端详了一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那里贴着一个 Hello kitty 图案的创可贴,在他白皙结实的胸膛上雷萌雷萌的。
池年皱着眉撕下创可贴,站起身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发出一声惊呼,条件反射揽住池年的脖子:
「你干什么!」
池年暧昧地笑了笑:
「你猜。」
我心一颤,但没有拒绝池年贴过来的唇。
11
疼痛传来时,我喉咙口溢出一声痛极的闷哼。
池年缓缓低头看,呆滞了片刻。
抬头问我:
「你和余城没……」
我手臂搭在眼睛上,羞耻地点了点头。
心里暗道:何止是没啊,我俩连手都没牵过……
很快我就没心思想别的了,陷入了池年制造的这片浮浮沉沉的海。
……
我窝在池边怀里,望着掉了皮的天花板出神。
池年掐灭烟头,手摸了摸我的脸:
「还好吗?」
我白了他一眼:「好个屁,你试试?」
他勾起一抹坏笑:
「这算是对我的肯定吗?」
我抿着唇不搭理这个自恋的家伙。
池年突然凑近我的脸,黑眸深不见底:
「暖暖,你跟我说实话,当年为什么分手?」
再次听到池年叫我小名,我眼眶酸涩。
心里一阵阵没底,难道池年察觉到了什么?
不自然地别过视线:
「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不早了你回去吧。」
池年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看,仿佛透过我高高垒起的心墙,看到了我灵魂深处。
片刻,他起身穿上衣服走了。
12
自从那天池年从我家走后,又是好几天没出现,即使他搬到了我对门儿。
这天晚上,我和肖萧交接班时,肖萧凑到我身边:
「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呗,总单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我犹豫地开口:
「我不着急。」
肖萧满脸不赞同:「多个人照顾你多好啊。这男的是我对象的朋友,听我对象说条件不错。」
她左右环顾一圈,见周围没人,神神秘秘贴近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男的腰好。」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咋知道的?」
「我对象说的。」
尴尬地干笑两声:「你们两口子聊的话题可真全面。」
肖萧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站在为我好的角度对我软磨硬泡。
终于,我不堪其扰,答应明天中午吃个饭。
隔天到了约好的餐厅,
见到那男人的第一眼,我第一反应是:肖萧那句话是掺了多少水?
这都他妈秃顶了!没有腰间盘突出就不错了,还腰好……
我深吸一口气上刑场般地走上前:
「您好,陈先生对吗?」
13
男人看到我,眼神一亮:
「是我,林小姐请坐。」
我坐下后,他开口说道:
「林小姐,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今年 38,听说你已经 27 了,肯定很着急嫁出去,我不嫌弃你,我们可以今年结婚。毕竟男人就算 50 了都不愁找不到对象,但将近 30 的女人可不太好嫁了。」
我:……
「我要求也不多,婚后我不希望你出去抛头露面,就在家全心全意地带孩子做家务,每顿四菜一汤不能重样,我每月给你 1500 块,应该足够你买菜和零用了。」
我:……?
「对了,我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婚后会搬过来一起住,你就辛苦辛苦伺候一下。这是我的要求,你说说你的?」
肖萧从哪拔的这根烂了芯儿的老葱?
耗尽毕生修为,我才克制住把手中的热茶泼他脸上的冲动。
强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什么好说的,先吃饭吧。」
紧接着更让人窒息的操作来了。
我幽幽开口:
「你只吃鱼头吗?」
男人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没事,不用心疼哥,哥爱吃鱼头,其他的都给你。」
我看着桌上的一盘土豆丝和一盘只剩剁椒的剁椒鱼头,沉默了。
算了,坚持到这顿饭结束,也算给肖萧一个交代。
这时我的小腿处传来异样的触感。
往桌下一看,差点气得脑溢血。
这老男人竟然用脚蹭我的腿,还大有一路向上的架势。
妈的,欺人太甚了吧?
刚要撸袖子动手时,余光瞟到一个身影,我顿住了。
消失了几天的池年正朝这边走来,脸色一步一变,最后已经狰狞得不像人了。
他抄起桌上的盘子,往老男人头顶倒去。
眨眼间光亮的秃瓢上布满鲜红的剁椒,怎么一个恶心了得。
池年语气冰冷:
「你那只狗腿不想要了吧,敢碰我的人,找死吗?」
老男人一见池年来者不善,顿时怂了:
「误……误会啊兄弟,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还不快滚!」
老男人顶着「剁椒秃头」连滚带爬地走了。
池年看向我,我这才发现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胡茬也没刮,跟平日里的意气风发大相径庭。
他这是抗洪去了把自己整成这样?
我忐忑开口:
「你怎么来了?」
他不答,目光晦涩不明地看着我,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只等一个契机就会彻底爆发。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呼吸都不自觉放慢了。
半晌,他开口道:
「跟我走。」
14
进了池年家,我好奇地逛了一圈。
不错嘛,这老破小换上池年带来的家具,瞬间有了「屎盆子镶金边儿」的感觉。
欣赏完我一转头,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面色晦暗,目光阴沉地盯着我。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种不好的预感卷土重来。
「有……有事?」
他把一叠纸扔到我脚边,
哑声问:「眼熟吗?」
我看清资料上的内容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最上面那张赫然印着我的脸,
而背景,是在一所监狱。
「你这几天去查这件事了?」
「是。」
我弯腰捡起那叠纸翻了翻,坐到沙发上。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真到了这一刻,我发现我内心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有一丝轻松。
「这是你跟我分手的原因吗?」
「是。」
他闭了闭眼:「为什么不告诉我?」
「池年,我杀了人,你明白吗?」
他吼出声:「那是他该死!」
是啊。
那个老人渣确实该死。
我的继父,一个道貌岸然的老男人。
在半夜撬锁进了我的卧室,爬上我的床,企图强迫我。
我惊慌失措之下,拿起床头柜上买汉服赠的簪子扎了下去。
黑暗中也不知道扎到了哪,只觉得拔出簪子时,温热的血柱喷了我一脸。
伴随着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咒骂,我被带上了警车,其中一个警察……是池年的妈妈。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本来可以主张正当防卫,却被我那个恋爱脑的妈一纸虚无缥缈的证词,亲手送进了监狱。
报应来得太快,她在我入狱的第二年,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池年,已经过去了。」
他突然将我抱在怀里,力气之大让我呼吸都有些费力。
下一秒,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我肩上。
仿佛带着上千度的高温,从肩上的皮肤一路灼烧到我的心脏。
池年哭了?
那么骄傲的人竟然哭了,这得是多大的委屈啊。
他语气哽咽:「暖暖,你知道你挽着余城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多难受吗?那之后的好几年我每天都忍不住恨你、恨余城,更恨我自己留不住你。你应该告诉我真相的……」
我演那出戏的时候,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池年会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如果想到了,我还会这么做吗?
我垂下眼眸,想起池年的妈妈在警局对我说的话。
「小炙,我站在人民警察的角度,非常同情你的遭遇。但站在池年妈妈的角度,阿姨希望你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我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你,他是个固执专一的人,可能会一直等你到出狱。但……他应该去过自己的人生,你明白吗?」
「……我明白,阿姨。」
不得不说,池年的妈妈下了很大功夫,我入狱的事儿愣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这一点我还是挺感谢她的,给我保留了最后的一点儿脸面。
但她大概也没想到,池年的固执超乎她想象,能因为我把他「绿」了而记我好几年……
我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
颤抖着声音开口:
「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池年冷哼一声: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相拥了一会儿,池年的指尖开始不老实,来回在我脊背处梭巡。
我脸一红,挣扎着想逃掉。
池年动作更快,一把将我扛到肩上往卧室走。
嘴里说着:「欠了我将近三千个日日夜夜,慢慢补吧。」
我的脸直接垮了。
当年那个说怕我疼的家伙哪去了?
15
出于对健康的考虑,我把便利店夜班的工作辞了。
捡起大学时朝夕相处的画笔,天天窝在家里画定制画。
池年每天下班都会来我这打个卡。
陪我吃个饭或者是看部电影,睡觉时间就自觉地回对门儿。
谁也没轻易定义现在的关系,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毕竟分开那么多年,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如果忽然复合,怕是彼此都不自在。
我正对着画布聚精会神时,池年两手插兜倚在门框上:
「余城是不是开了个造型店?」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虽然纳闷,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勾起一抹坏笑:「带我去。」
一看这小子就没憋好屁,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闲的?」
池年眉毛一竖:
「你以为我要教训他啊?这么护着他。」
「我是护着他吗?余城新男朋友是打拳击的,你俩不一定谁被教训呢。」
要说这余城啊也是个人物。
身材好长得帅,追他的女生一箩筐,但就是没见他谈过恋爱。
大学四年我俩一直就是不远不近的同学关系,直到我找他帮忙才渐渐熟络。
我也成了所有大学同学中,唯一知道他性取向的。
池年撇了撇嘴:
「我要去剪头。刚刚在网上看见一个发型,两边剃短,中间保留,到时候用发胶抓个型。」
我看了看池年这张脸,嗯……好像没什么发型驾驭不了的。
到了余城的造型店,
余城正专注地往一个女生脸上涂着深棕色的粉底,看样子这女生想 cos 非洲友人。
他抬头看到我和池年一起进来,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怎么这时候来我这了?」
我朝后面指了指:「池年要剪头。」
「成,我短时间脱不开身。小超,你给剪一下。好好剪着啊,这是我朋友。」
那个叫「小超」的造型师走上前,问池年想剪什么发型。
16
池年说:
「中间剃短,两边保留。」
大概从业以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小超一脸诧异:
「你确定吗?」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好吧……」
此时池年还没意识到他说的有任何问题。
而我正好奇地看着余城给女生化妆,没注意两人的对话。
池年坐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后,一声怒吼响彻云霄:
「这他妈啥啊!!!」
我和余城抬头一看,噗嗤一声笑出猪叫。
只见池年脑袋中间一大圈剃得只剩一层短短的发茬,周围一圈却还是之前的长度。
活脱脱高中时教导主任的发型。
真·人造地中海,池年这张脸也驾驭不了。
池年一把揪住小超的脖领子,像拎小鸡似的拽了过来:
「你剪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超被池年吓得眼泪都含在眼圈了:
「不……不是你让我两边保留中间剃短吗?」
池年愣了:「我说的不是中间保留、两边剃短吗?」
小超一阵叫冤,甚至要把监控调给程澈看。
池年牙釉质都磨掉一层,但还没法发作,毕竟是他自己嘴瓢。
关键是人家还跟他确认过;
生硬地吐出几个字。
「都剃了,整个寸头得了。」
我和余城对视一眼,憋笑憋得都快出内伤了。
出了理发店的门,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根本不敢往池年那边瞄,我怕我笑死在街头。
池年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了。
「林炙!你想笑就笑,别憋死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到脸都抽筋了才停下来,拍了拍池年的肩膀:
「哥们儿,你寸头也帅,别闹心。」
池年生硬地说:
「我当然知道。」
17
晚上吃完饭,池年回了对门。
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拿出体温计一量,38 度 2。
因为前几年在牢里的锉磨,我这破身板子已经千疮百孔。
感冒发烧算是家常便饭。
我习以为常地吃了包退烧药,躺到床上沉沉地睡去。
深夜,几声骇人的砸门声将我吵醒。
我艰难地坐起身,发现整座楼竟然在剧烈地摇晃。
这是……地震了?!
门被砸开,池年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
「快走,这破楼坚持不了多久。」
我闻言急忙下床,但发着烧,腿一软险些跌倒。
池年见状立刻将我打横抱起,朝外跑去。
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大概是早已经安全撤离。
如果没有池年,我是不是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一片废墟中?
我情不自禁摸了摸池年近在咫尺的脸。
紧接着看到了让我目眦欲裂的一幕。
「池年,头顶!」
但已经晚了,
一户人家厚重的铁窗框从我俩上方以极快的速度坠下。
在要砸下来的前一秒,池年将我抛了出去。
……
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我怔怔地看着地面。
地震已经结束,医院到处都是人,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脑子里不停回放着重物砸到池年背上的那一幕。
还有当时我心脏处传来的灭顶的痛感。
「小炙。」
一道女声在头顶响起。
我抬头看去,一个飒爽利落的短发女人站在我面前。
是池年的妈妈,周云。
局促地站起身,愧疚道:
「阿……阿姨,对不起,是因为救我池年才……」
周云笑了笑,原本英气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不少:
「不用道歉,我才应该跟你道歉。」
她在我身边坐下,视线盯着手术室的门。
「我低估了我儿子的固执和爱你的程度。我自以为地为他好,却让他痛苦了好多年。」
「阿姨,不是你的错。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让自己的儿子等一个杀人犯五年。
周云轻叹一口气:
「你不怪我就好,等池年出院,让他带你回家吃饭。」
「他爸爸去外地出差了,我有工作要忙,这段时间拜托你照顾他了。」
我愣了片刻,仿佛得了失语症,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不会是做梦吧?
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好。」
在手术室外焦虑等待了一个小时。
门终于被打开。
我急忙冲过去:「医生,他怎么样?」
「麻药劲儿过了就能醒了,三根肋骨骨折。所幸内伤不严重,好好休养两个月就没事了。」
闻言我松了一口气,脱力般地坐回长椅上。
周云拍了拍我的手背:
「局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阿姨再见。」
18
打开病房的门,恰好对上池年睁开的眼睛。
「你醒了啊。」
「嗯。」
我握住他伸向我的手:
「很疼吧?」
池年俊脸苍白,咧嘴笑:
「当然疼了,这回你欠我的更多了,一辈子都还不完。」
我耸了耸肩:「还不完就下辈子接着还呗。」
去卫生间打湿了一块毛巾,帮池年擦了擦脸和手。
最后鬼使神差地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这孙子躺在病床上动不了,还不忘记口嗨:
「趁我不能动占我便宜是吧?」
我挑眉:「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多多益善,别客气。」
这臭不要脸的。
我还发着烧,甩了甩晕乎乎的头。
池年看到后艰难地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
「上来,睡一会儿。」
我没拒绝,避开他的伤处躺了上去。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
「暖暖,我们已经浪费了好多时间,以后要好好在一起。」
我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一滴眼泪悄悄滑过脸侧,滚落到枕头上晕出一圈水渍。
年少时,总觉得爱能抵抗万难,可没想到万难之后还是万难。
但幸运的是,这个人是池年,
是世俗面前不会放弃我的池年,
是生死面前不会抛弃我的池年。
池年独白: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并且把她追到了手。
大学四年时间,我对她的爱越积越深。
甚至觉得,如果能一辈子和她在一起,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所以大学毕业晚会这天,我打算向她求婚。
朋友都劝我是不是太急了点。
急吗?现在不牢牢攥在手里,以后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可饶是如此,还是晚了,她还是被别人抢走了。
她挽着余城站到我面前,
歉意地笑了笑:
「池年,抱歉。」
我抄起酒瓶子就往上冲,恨不得直接把抢走林炙的那个傻 b 爆头。
四五个男同学用尽全力才勉强将我拦住。
我吼道:
「林炙你真行,老子哪儿对不起你,你他妈这么对我!」
盛怒之下我没注意到林炙眼底的不舍和悲伤。
之后的几年,我再也没见过林炙。
但我对她的恨意从未停止,也无数次自我怀疑: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小白脸?
直到有一天……
一个女孩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站在人墙后看热闹。
我心脏狂跳,生怕是幻觉。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有多恨就证明有多爱。
尽量平静地说道:
「挺自觉啊,喏,拿着吧。」
「那个……我钱包忘带了,我让我朋友送可以吧?」
「尽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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