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再次心动:陪你走到最后的温柔爱意》
重组家庭的哥哥总想让我去死。
他掐着我的下巴威胁我,不给我吃饭,扔掉我治病的药。
他说我害死了他妈,要我一命赔一命。
可他不知道,那场火根本就不是我放的。
那天我双胞胎姐姐在实验室里违规摆弄器材,引发了火灾。
她捏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耳旁悄声说。
「妹妹,我马上要出国留学,不能有任何污点。」
「你就不一样了,反正大家都不喜欢你,你再多一项罪名,又能怎样呢……」
1
高烧 41 度,我妈叫我赶紧去医院。
「你哥不是在医院上班吗,你打个电话,去找他啊。」
「我?你姐今晚到机场,我哪有时间送你……」
我顶着昏沉的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家找退烧药。
因为我知道,我那个在医院上班的亲爱的哥哥,有多恨我。
找他,我怕他直接把我送进停尸间。
2
可我没想到,就算是回家,我还是和这个恨不得让我立马去死的男人碰面了。
他刚洗完澡,上身什么也没穿。
水珠沿着下颔一路划进腹肌的沟壑,他擦着头发,漆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
「你……」
你怎么不在医院里。
我张了张口,想说出的话却如鲠在喉。
我在林抑臣面前总是这样,会有一瞬间面对兄长的无措,虽然他并不是我亲哥。
他已经嗤笑一声,看透了我的想法。
「换班。」
「……」
早知道他换班,我就去医院看病了。
我去储物柜拿退烧药,林抑臣是医生,这种常备药家里还是蛮齐的。
可刚触到印有布洛芬字样的药盒,手就被人拍掉了。
林抑臣站在我身后,垂着眼看我。
「谁允许你吃我带回来的药了?」
我叹了口气,不断犯晕的脑袋让我无法思考。
我抬眼看他。
「哥,我发烧了。」
「发烧?怎么没把你烧死?」
「我妈在大火中被烧死时,你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
那天,或许是体内温度太高,烧得我情绪高昂。
或许是感起冒来人真的会变得敏感。
我猛地提高音调,带着哭腔。
「不是我放的火啊!」
「我说了很多次!不是我放的!」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不是我放的!要我说多少次……」
胸腔因鼓膜而剧烈跳动,脑袋里嗡嗡作响。
猛然止住音调,因为意识陷入了昏暗。
摔倒前,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
3
林抑臣是我妈带着我们姐妹俩改嫁后,后爸家的哥哥。
七年前,林抑臣的亲妈死于一场大火。
而唯一保留的案发现场影像里,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嫌犯是我和孪生姐姐陆羡中的一人。
其实那个案子,最后根本就没证据查出真正的嫌疑人。
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影像里的人是我。
因为陆羡找来了她最亲密的伙伴做伪证。
因为陆羡比我优秀,比我完美。
因为陆羡下半年要留学,不能有污点。
所以所有人心照不宣,厌恶与憎恨就转移到了我身上。
以前的林抑臣,对我温柔到同学都会羡慕的程度。
在他妈妈出事后,不仅整个人性格变了,对我的态度也变了……
4
我是被冷醒的。
腰间一片冰凉。
冷飕飕的触感还在一路向下……
我打了个激灵。
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趴在林抑臣腿上,姿势,属实不太正常。
林抑臣不再是那个处处护着我的哥哥了,现在的他,什么事都有可能干出来。
我想挣扎,结果他拿膝盖抵住了我的腿。
摁住我的脑袋,然后手掐着我的脖子。
「你跑什么?」
……这样的姿势,谁都会跑吧。
酒精棉球的触感还在向下,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可我仍旧羞耻地想死。
我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
「我恨你。」
回应我的就只是撕开医疗品包装的声音。
打退烧针,林抑臣以前就给我打过。
可那时候的他知道我怕疼,打之前还哄了我好久。
现在,一针下去,我疼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男人将废弃的针管封好丢进垃圾桶里,垂眼看着衣衫不整的我。
轻轻地说。
「我才恨你。」
5
林抑臣叫我穿好衣服,他要带我去机场。
我的姐姐……她回国了。
烧好歹是退了,但想到即将再次见到最不想见到的那张脸,我就痛恨无能的自己。
「哥哥,好久不见,你看我是不是有长高啊?」
机场里,雀跃的声线从我身旁路过,穿着白袄长裙的陆羡忽视我蹦跶到他面前。
林抑臣插着口袋,俯身过来,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我这几天头一次,见到林抑臣笑。
原来,这人是能笑的。
原来,他不是对谁都这么疯狂的。
可谁能想到这份温柔,本来是属于我的呢。
其实我知道,陆羡很喜欢林抑臣。
以前她好几次超级在意地问我,为什么林抑臣带我去看电影,却不带她去。
林抑臣以前确实更偏爱我一些,所以从前,我也尝到过她所没有的偏爱。
可是现在,陆羡还是成功把林抑臣从我身边夺走了。
「妹妹,你过得还好吗?」
她猝不及防猛地拥抱住我。
「你妹……唉,你妹要是有你一半优秀,就好了。」
身旁传来我妈的唏嘘声,我的身体没来由地僵了下。
陆羡伏在我颈肩,轻轻笑了。
我突然想起她好久前对我说过的话。
她说,妹妹,你知道为什么我比你聪明吗。
因为从胎儿时期,我就在跟你抢养分啊。
我啊,就是要抢走你所有的东西。
6
晚上的时候,我敲开了陆羡的房门。
「陆羡,你答应过我,等你回国了,就把真相告诉大家。」
「你在说什么,妹妹?」
我在质问她,可她在装傻。
「你明明跟我说好了,等出国留学回来,就把真相告诉大家,就承认火是你放的……」
「妹妹,你能把你的手机给我吗?」
我愣愣,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捏着的手机。
她却强行把我的手机拽了出来,体力上我确实不如她。
摁下录音软件的暂停键,接着删掉录音,动作一气呵成。
「妹妹,你变聪明了呀,知道录音我们的对话了呢。」
她坐在床上,仰着头看我。
是的,我本来准备把我俩的对话全录下来,如今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把当初她哭着求我顶罪的话录下来。
被戳破了,我只好摁灭手机屏幕,她却先笑了起来。
「妹妹,不要这么严肃嘛,明天我们把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叫过来,告诉他们真相,好不好?」
床上的女孩笑得甜甜的,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容易妥协。
可我又不知道,她会耍什么花招。
7
我给林抑臣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情跟他说。
他回我了一句一辈子都没空。
还是陆羡打电话给他,他才说今天下午有好几台手术,晚上才能回去。
我从没想过,心中的忐忑会如此剧烈。
我做梦都想告诉大家真相。
每次林抑臣用那样寒冷的眼神看我时。
每次我妈指责我不如姐姐时。
我都无比想证明,真的不是我。
这样,所有人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
……
林抑臣那台手术,做到很晚。
夜幕垂下,晚星升起时,他才回来。
男人捏了捏眉头,看见我时还是下意识地流露出厌恶的眼神。
……有一点很奇怪,我跟陆羡很像,可他却从没弄混过我们两个。
爸爸,也就是林抑臣的亲爸,也被从公司里叫了回来,所有人坐在餐桌边,盯着我。
我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哥,爸妈,我们就是想跟你说。」
「当年那场火灾不是我放的火,是陆羡放的。」
「她说,她留学回国就给我一个清白……」
嗓音在发颤,话说完了,我意识到一点。
陆羡没有附和我的话。
她抱着臂,笑着看我。
然后接下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恶魔的刀子,精准地划在我身上。
「妹妹,你在说什么?我们今天来,难道不是你说你要跟林哥道歉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害死了哥哥的妈妈,却一直没跟他道过歉吗?」
「刚刚说是要好好道歉的,可现在,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难道……你还没有释怀,还想嫁祸给我吗?」
我怔愣住了,这和我们商量好的完全不一样。
然后,我明白了。
我突然开始痛恨自己。
她是个恶魔啊,我怎么能相信她?
我猛地站起身,想要上前质问。
手腕猛地被人捏住。
我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好多年前,他看我的眼神是温柔的。
现在,只剩一片荒芜的厌恶。
这是林抑臣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这么难吗?」
8
我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盯着被风吹动的窗帘。
那一家人,大概在外面其乐融融地吃饭。
妈妈说,就不该相信我有什么反省的劲头。
爸爸说,我长这么大,还是不懂事。
姐姐说,你们不要怪妹妹,妹妹只是自尊心太重了。
哥哥说,我早知道她内里就烂透了。
曾经我以为,林抑臣会永远站在我身边。
当初我妈改嫁,带着我们姐妹俩第一次见到林抑臣时,他的视线就牢牢黏在我身上。
以前,妈妈的条件不好,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姐姐。
姐姐享受着她所有的夸赞,而我得到的却总是责骂。
林抑臣出现后,他让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偏爱」。
永远会给我买最好的,我想吃什么跟他撒娇就行。
我仍旧记得那些燥热的仲夏,他靠在我门框边,歪着头问我,想不想去看电影。
陆羡也想跟着我们去,可他不带她。
他说,陆羡得到的爱确实很多。
不过没关系,他会宠我。
被指责着,被对比的世界里,头一次出现了照在我身上的光。
可是那场浓烈的大火,卷走了一切。
我仍旧记得他妈葬礼的那天,他拽着我的衣领不放,旁边人费了很大劲都没有拉开。
他双眸赤红着,一遍遍问我,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
他的偏爱是施舍,是对小动物的关怀。
他与其他人一样,认为我不如我的姐姐。
他从来没站在我这边过,他只是可怜我。
于是,当怀疑的种子落在我身上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向地狱,甚至要我去死。
9
「你知道她妹妹吗?」
「听说,是个杀人嫌犯!」
「是啊,好可怕……」
陆羡空降进爸爸的公司后,这则传言也在公司里弥漫开来。
我进家里的公司时,因为我妈的要求,我是从基层干起的。
可陆羡一进来,就成了我上司的上司。
理由是,她留过学。
我和陆羡很像,我们俩是双胞胎这件事,也成了这几天公司里茶余饭后的话题。
然后,我是杀人犯这种传言,开始在公司的大小群里传开。
到底是谁的手笔,我猜都不用猜。
所以回家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寻找陆羡。
她和林抑臣正其乐融融地在厨房里准备饭菜,我拿起菜刀时,林抑臣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
这个动作,看得我心口一缩。
陆羡在他身后,朝我得意一笑。
「你为什么要让公司里的人传播那些信息诋毁我?」
我举着菜刀问她,而林抑臣皱着眉看我。
她却回答得无比自然。
「妹妹,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我问你……!」
「再说了,妹妹,你本来不就是杀人犯吗?」
她躲在林抑臣身后,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就像誓要把我的心脏彻底扎穿一样。
我承认,有那么一刻,我真想握着刀就这么砍下去。
可是林抑臣先一步握着我的手腕,将我手中的刀夺走了。
「你疯够了没有?」
我疯够了没有。
很多时候,我都羡慕精神病院的疯子。
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辩解不属于自己的灾祸。
刀被拿走,我整个人也被推出了厨房外。
关闭的门里,隐约透露出他俩的交谈。
林抑臣放软了声调,轻声问我的姐姐,有没有被吓到。
10
今天家里人回来吃饭的就只有我妈。
爸爸在公司里上班,来不了。
餐桌上,因为刚才吵的架,气氛可想而知。
「小佑,你是不是又让你姐难堪了?」
我妈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第一时间选择指责我。
以前陆羡只要表现出委屈的神情,我妈总是先让我给我姐道歉。
后来有了林抑臣,他会为我辩解,安抚我妈,说不一定是我的错。
可现在,他全程沉默。
「小佑,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我妈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提高了音调朝我说话。
我就知道,陆羡一回来,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她肯定要把事情搅得一团乱,然后朝我耀武扬威她得到的偏爱。
「诶,你这孩子,不听话,是吧?」
我妈要我道歉,我一声不吭,她就生气了。
我心里也像是被人莫名其妙点了一把火一样。
我猛地站起身,大声地问他们所有人。
「你们为什么都笃定是我犯错?是我做错事了?」
「我说没放火,不是我放的!为什么没人信我?」
「我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什么真相在那就是没人信呢?!」
或许是我突然间的爆发,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很安静,无比安静,直到我亲爱的姐姐开口。
「可是那天,我不在现场呀。」
「不是你,又能是谁呢?」
……
要不是那天她捏着我的肩膀亲口要求我替她顶罪,我不同意她就反口咬我的事情历历在目,
我有可能真会信她如此生动的表演。
在那张无辜的脸上,我头一次读出了挑衅。
于是被情绪挑拨的我,端起桌上的汤,全数泼在了她身上。
——这大概是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因为她叫得很大声。
菜还端上桌没多久,汤是烫的。
我妈立马扑过去拿纸巾给她擦身上,问她要不要冰敷。
然后,我的脸上,就猛地被人甩了一巴掌。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低头,看着从鼻腔里流出的红色液体缓缓滴落在地板上。
站在我对面的人也有点无措,盯着自己扬起的手。
林抑臣打了我。
为了维护一个,真正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怔愣成这样,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要拿纸巾给我擦鼻血。
我甩开了他。
一步步后退,看着这一家子人。
我有好好说,我也有激烈地反抗过。
可他们选择无条件相信姐姐。
那些污蔑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划开我们之间的缝隙。
我猛地回头,向后跑去,打开家门,然后冲到外面。
我不能待在这个地方了,我不能见到这些人了。
所有的感官都在刺激着我,那一刻,不知道是我抛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抛弃了我。
我只知道今晚没有月亮。
空荡荡的街边,一辆汽车闪耀的尾灯划过。
11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去往公园的街道上。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可恨的是我一难过还是想往那边的公园走。
因为以前一难过,林抑臣就会带我来这个公园散心。
忽然,一个人撞了我一下。
「喂!我特么看你从家里出来,跟你好久了。」
「你答应给我的二十万,什么时候给我?」
是一个矮个子的男人,戴着鸭舌帽,露出一只小眼睛看我。
我以为他认错人了,闪了闪。
结果他拉住了我的袖子。
「哟,你别翻脸不认人啊,照片还在我手上呢。」
刚开始,我在想我倒霉遇到了纠缠不清的疯子。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看清楚了我的脸。
再加上我今天这件衣服,不是我平时会穿的。
而我的姐姐,却经常穿这种类型的风衣。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把我当成了/p>
「来时莫徘徊。」
24
与此同时,一处阴暗的小巷子中。
陆羡被人折磨,不堪受辱,拿一把水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死之前写了封寄给陈齐铭。
大段大段的话,记录了她是如何被诬陷的。
她以为自己以死明志,拿着自己的生命去赌,男人会后悔,会心疼。
结果男人看都没看,将那封信放进了燃烧中的壁炉里。
而在几百里外的市医院。
最好的重症病房中,表弟陈知铭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宣告手术胜利,已无大碍。
那天,无论市里还是山上,雪都下得特别大。
民宿老板报警,搜救队上山找人。
终于找到了被林抑臣搂在怀里的陆佑。
男人已无呼吸,临死前,都在想把他们所在的雪坑刨大点。
漫天的飞雪,落进无际的山壑中。
女孩也没有呼吸了。
她是自己,把自己的脸,埋在那片茫茫的雪地中的。
(全文完)
备案号:YXX1PZeNg5PuJNAKE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