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有方

出自专栏《美艳女主,在线躺赢》

今天是我生日,心情正好。

闺蜜推门进来说:「你的好大儿带回来个小绿茶,在花园里专挑又贵又不好养的花摘。」

钻戒从骨节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扬起的嘴角渐渐拉平,直接拨通了内线电话,

「让保镖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进来,宴会结束后我亲自去处理。」

那边秒懂我说的是什么。

我捏着话筒,「哦,对了。」

「算算账吧,一共多少钱。」

我抬头,手指在桌上轻点,笑,「我想你懂我的意思,管家。」

1

闺蜜周倩看我挂了电话,挑眉说:「你跟孩子生什么气?」

我摇摇头,「如果就为这件事,那倒是犯不着,但是这个女孩傅祁带回来过一次。」

那天,傅祁把她带到我面前,说:「妈,这是我女朋友陈璐。」

陈璐略带羞涩的目光落到我身上,「阿姨,你好。」

我笑着说:「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

既然人都来了,就得给见面礼,我给她精心准备了一个礼物,是一个马上要绝版的香奈儿包包。

万万没想到,我拿出来的时候,陈璐的表情微妙起来,虽然变化很细微,但是我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她还瞒不过我。

我不动声色,问:「陈小姐是不喜欢吗?」

「既然这样,这个我先拿回去,以后再给你挑个合心意的。」

她慌乱了一瞬,赶紧把包包接了过去,咬咬唇,「不是的,阿姨您送什么我都喜欢。」

「就是……」

她看着我的眼睛,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我儿子赶紧握着她的手说,「璐璐,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妈最通情达理了,不会生气的。」

陈璐一脸感动,连忙握住傅祁的手,看着我下定决心,

「阿姨,香奈儿不值什么钱,而且我听说爱马仕才是你们这些人送礼的标配……」

她这话意犹未尽,但意思我听懂了。

就是看不上便宜的,想要贵的。

可就这样,那只手还死死搂住香奈儿盒子。

当天,我好吃好喝地把他们送走,之后立马找人调查了一番这位陈小姐。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陈璐家在农村,父亲残疾,母亲重病,一家子就靠着低保过活。

但是她这个人偏偏极度虚荣,救命的钱都能拿出去买手机,就因为苹果出了最新款的,别人有她也得有。

听说她还因为想买奢侈品,去借了校园贷,最后是父母变卖了老家的房子给她填窟窿。

我看着闺蜜,揉了揉眉心,「都是为人父母的,真是看不得这些事。」

「见面过后,我明令禁止傅祁跟她交往,可没想到他居然把人带到了我的生日宴会上,还摘了我一点一点小心伺候出来的玫瑰。」

一想到这个我就痛心疾首,「养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全毁了。」

闺蜜皱了皱眉头,「这件事以后再跟她算账,今天是你的生日,别为了这种人坏了好心情。」

「连着你儿子一块儿算,他也是个拎不清的,不看是什么场合就往回瞎带人。」

她这话说完,我笑了,「拎不拎的清,谁知道呢……」

2

眼看着该到时间了,我起身站在镜子前,轻抚过身上这件香槟色缎面礼服。

贴身的剪裁彰显出优雅的线条,恰到好处的褶皱与不露痕迹的拼接,在细节处勾勒出婀娜曼妙的体态。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花香。

我扬起头,款步走下楼梯。

闺蜜说得对,这件事还不够格破坏我的好心情。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在此刻显露无遗。

我端着高脚杯,漫不经心地听着耳边的恭维。

厅内大门突然打开,人都爱热闹,下意识往那边看。

我微微眯起眼睛。

是我的好儿子带着陈璐,大摇大摆地走进会场。

她今天穿着洗得发白发硬的旧衬衫,破洞牛仔裤。

柳叶眉,小鹿眼,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

她似乎对万众瞩目还不适应,瑟缩着身子,抓着我儿子的手臂,还一个劲儿地往他后面躲。

我的傻儿子宠溺地笑笑,揉了揉她的头,直接把她搂进胸膛。

她脚边甚至沾了些新鲜的泥土。

走过红毯的时候,留下点点斑驳。

就像我的生日宴,被他们泼上一抹带着臭味的墨汁。

人群向他们行注目礼,我的耳边也响起窃窃私语。

我苏卿骄傲了这么多年。

把多少人踩在脚底下,他们都不敢吱一声,还得向我陪笑脸。

今天是第一次被下脸面,第一次有人敢在我的耳边议论我。

还是因为我的儿子。

呵呵。

会场里的保镖侍者战战兢兢,仔细斟酌着我的表情。

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放任这两人走到我的身前。

我倒想看看到底能给我什么「惊喜」。

会场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往来宾客都在观察我的反应。

只有傅祁脸上带着雀跃,指着陈璐说:「妈,璐璐知道你过生日急得不得了,非让我带她来,还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的目光随之落在她身上。

有日子没跟陈小姐见面,她的演技更好了。

膝盖碰在一起,绞了绞手。

然后犹豫半天,才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战战兢兢道,

「阿姨,我还是学生,没有钱,只能从您的花园里摘几朵花,为您做了一个花束。」

「阿姨,祝您生日快乐,以后定要开心美满。」

我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可让她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我儿子。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阿姨,我是不是哪里惹了您不开心呀?」

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

我瞥了她一眼,「陈小姐,这可真有意思,你摘了我精心培育的路易十四玫瑰,然后……」

我拉长尾音,眼神还带着些许玩味。

「随意团了一把土了吧唧的花束,说这是送我的生日礼物,还祝我以后快乐美满。」

「你知道那一小丛花,要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让它们以最美的姿态绽放在我面前吗?」

「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

「陈小姐,不得不说你真会做人。」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我轻嗤,没理她。

她不再看我,转而抓住我的儿子,声音颤抖,「阿祁,我好笨,我把这一切都搞砸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儿子看上去非常动容,他张开双臂,把陈小姐护到身后。

「妈,这是璐璐亲手给您摘的,玫瑰花多刺,她的手都被扎出血了,您不要……」

不识好歹。

我替他补上他心里不敢说的那四个字。

「她的真心,不比那些冰冷的珠宝首饰强了太多吗?」

一边说着,眼里还划过一丝沉重的悲痛。

为什么?

为我的冥顽不灵。

我没搭理他们,只抬起手,净度为 fl 的无瑕钻石,在灯光下无与伦比。

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陈小姐刚才看你一直盯着我的手。」

我微微皱起眉,声音里还带着点苦恼,

「可我的手上只有这个戒指,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是想让我送你吗?」

这位陈小姐彻底僵住,急着想解释。

我儿子抚着她的背安抚,斩钉截铁道:「妈,你误会了,璐璐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这玩意儿居然是我生的?

身后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忽然意识到,在他们身上浪费的时间够久了。

耐心彻底告罄,我抬手,示意保镖把他们带下去。

宴会正常继续,来宾又挂上了那张虚伪的面具推杯换盏。

刚才的人和事都不足以让我们放在心上。

3

等送走了所有的宾客,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你今天怎么办事的?」

「告诉你看住他们,怎么还跑出来了。」

管家摸了摸头上不存在的虚汗,「夫人,那女的邪门得很,十个保镖跟着都能让她东跑西窜给躲了过去。」

我停住脚步,「你知道,我一向不听解释,只看结果。」

管家讪笑。

我停在了一扇门前,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些声响。

「阿姨是不是很生气啊。」

「呜呜呜,我赔,多少钱我都赔,我去打一辈子的工。」

里面那块叉烧还在安慰。

「没事,赔什么赔,以后你就是这家里的女主人了,那些破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前脚掌轻抬,猛地一下踹开了门。

门扇大敞,里面二人毫无遁形,如弹簧般蹦了起来。

我正对着他们,嘴角带着的笑,「刚才说了什么,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他们面面相觑。

碧螺春崇拜的眼神给了那块叉烧莫大的勇气,甚至敢梗着脖子跟我说,「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我才姓傅,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

「你一个外姓人想分权,就再去找我爸生个二胎啊!」

啪---

我站到他面前,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声音冰冷,「你现在越来越口无遮拦。」

「谁给你的勇气?」

「你死去的爹?」

傅祁捂着被扇歪的脸,眼睛瞪得像铜铃,「妈,你敢打我!」

我瞥他,「不给你两个大嘴巴,难道还要跟你贴贴吗?」

「然后再夸夸你,我的儿子好棒棒哦,离家没几年,那大脑裹着小脑,就赶紧手拉手往外跑啊,生怕再晚一点身上的锈甩都甩不掉。」

「不是……你……」,他伸手指我,看着好像被气得不轻。

「到底是谁口无遮拦?」

「妈,自从我爸走了你接手公司以后,被人捧得太高了,真话听不进,真情看不到,反而对那些只会谄媚恭维的人情有独钟。」

「公司的元老已经颇有微词,人家都找到我这来了,你……」

我打断他,「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来找你吗?」

也不用等他回答,反正他也想不明白。

我就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务必保证说清楚,

「因为他们最喜欢蠢而不自知的大、傻、逼。」

傅祁偏头闭上眼睛,额角青筋跳了两下,嘴唇翕动,攥紧拳头往上抬。

厅里的保镖悄无声息地围住他,稍有不对他就会被按住。

空气凝结在一起,所有人都在等待傅祁的下一个动作。

他涨红了一张脸,砰的一声——

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腰嚎叫。

「妈,你该退就退吧,我跟璐璐已经打算好了,等我们结婚以后,她就在家专心照顾你。」

「那些玫瑰花让她陪着你一起种。」

「还有,妈你不是喜欢小行星吗?」

「咱买,东西南北中围着地球各买一个,然后在天台上配个哈勃望远镜天天转。」

「还有您戴着的首饰,一克拉的碎钻咱都看不上。」

「儿子直接给您在南非买个钻石矿,没事咱就扔着玩。」

他摇着我的身体,仰头向上看,眼里好像充满真诚。

可我让他失望了,还是无动于衷,「我有厌食症。」

他呆住,「啥?」

我推开他靠着我的头,「你画的饼太大我吃不下。」

他愣在原地,然后松开手,猛地站起来,「妈,你就非得不识好歹,软硬不吃吗?」

还嫌话说的不够狠,又添上几句,「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别忙到最后,手里什么都剩不下。」

陈璐也来帮腔,「阿姨,咱们女人就别在男人的世界瞎掺和了,您就等着阿祁挣钱给咱们买买买吧。」

她打量我两眼,「而且您都这把年纪了,眼角的皱纹是再好的护肤品也消除不掉的,还装什么年轻人在外面大杀四方啊。」

说完了,她装模作样地咬咬唇,「不好意思阿姨,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

我笑了,她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明里暗里地内涵我。

亲生儿子我都没忍,别说是这种段位的绿茶,我又一巴掌扇了过去,「我这人打人比较疼,你多忍着点。」

陈璐被我打懵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扑到傅祁就怀里呜呜地委屈上了。

傅祁护住她,冲着我喊,「妈,你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这样,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认你了,你就自己在家好好反省吧。」

说着,他就带着陈璐往外走。

我突然出声:「站住。」

他们停住脚步。

傅祁转过头来,眼里带着得意,「后悔了?」

「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是求我,让我别走,都留不住我!」

我没接他这茬,反问他,「你就打算这么走?」

他大手一挥,「别想拿钱贿赂我,我不吃你这套了。」

玛德,什么蠢东西。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示意保镖,「把他的衣服扒了。」

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顺手把他按倒在地上。

「靠,你们 TM 的离我远点!」

「你那手往哪摸呢?!」

傅祁挣扎,乱叫也没能改变结局,现在被扒地就剩条底裤。

我在旁边慢悠悠地说,「既然这么有骨气,那还穿着我买的东西干什么,直接舍弃了多好。」

他胸膛剧烈起伏,躺在地上涨红了一张脸,死死地瞪着我。

看保镖想把他最后的遮羞布扯下来,我这才叫停,感叹了一句,「没什么看头,就别影响市容了。」

保镖这才停手后退,在旁边的陈璐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生怕把她的衣服一块扒了。

见我们都没有动作,才挪到傅祁身旁,声音哽咽,「阿祁,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傅祁缓缓抬起胳膊,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说:「别怕,璐璐,这都是小事,我会保护你的。」

然后他又艰难开口,「你那有什么可以遮挡一下的东西吗?」

陈璐瘪着嘴又想哭,她在包里掏来掏去才掏出来一条小手帕,拿着比来比去也不知道到底该放哪。

我沉吟片刻,出言提醒,「往上来点。」

她抹抹眼泪,不想听我的,但又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手帕盖在脸上。

额,眼睛上?

她结结实实打了个结之后,还趴到傅祁耳边问他,「阿祁,看不见了吧。」

傅祁点点头,「看不见了。」

她吸了吸鼻子,「那就好。」

他们好像在此刻都松了口气,相互搀扶着离去。

……

6 啊。

有种缺失脑干的美。

我对着他们的背影怀疑人生,楼上突然传来噗嗤一声。

是闺蜜周倩,她调侃我,「那是你儿子,就舍得让他这么丢人?」

「还扒光衣服,真有你的。」

我冷笑,「我只是扒了他的衣服,但是他差点扒了我的皮。」

周倩惊诧,「这话怎么说?」

我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那次把标底泄露出去的人就是他。」

「怎么会是阿祁?」周倩在楼上待不住了,趿拉着鞋啪嗒啪嗒地往下跑,「他怎么会这么做?」

「你因为这事被董事会问责,多年的努力差点付之一炬,他疯了吧,这么害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看着天花板,灯光刺得眼睛发疼,「他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是没长脑子是真的。」

「能力根本配不上野心,让人挑唆了两句就拿着数据出去投诚,妄想着可以联结外人逼我退位让贤。」

周倩坐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手掌,「那今天这出也是……」

我顺着她的话说,「是,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今天带陈璐回来,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难堪。」

「他知道以我的性格,必然会找他们算账,这样他就有理由跟我吵架翻脸。」

「翻脸之后,他才好在暗处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周倩皱眉,「你都知道还顺着他们往下演?」

我眯起眼睛,「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周倩叹了口气,「刚才挺热闹的,我在楼上看得津津有味,还真以为他们是真爱,现在看来是傅祁利用那个陈璐吧。」

这话把她自己都给逗笑了,哪来的什么真爱。

其实就是傅祁和陈璐臭味相投,谁也别嫌谁会算计。

4

生日宴结束之后我停掉了傅祁名下的卡,还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别忘了还钱。

傅祁就此带着陈璐销声匿迹。

那天人事部总监拿着傅祁的辞职信到我的办公室,「苏董,您看小傅总的辞职是批还是不批?」

我连头都没抬,「批。」

总监出去之后,秘书紧接着就进来了。

他站在我桌前踌躇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我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头,「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竞争的那个项目又加入了新的公司。」

我皱眉,这件事也值得他犹豫半天也不敢说吗?

秘书顶着我的目光,咬咬牙,「那家公司小傅总担任总裁。」

我挑眉,转了两下手中的钢笔,「哪家公司这么猛让他当总裁?」

秘书把抱着的资料放到我的桌上,「苏董,那家公司应该是老爷子的,然后小傅总空降。」

「您可以看看我查到的东西。」

还没等我翻开,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

「傅老先生,苏董还在工作,您先等等……」

门突然被推开,我顺势望过去。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外面的助理一脸为难,「苏董,抱歉,我没拦住。」

我揉揉眉心,叹了口气,真难搞。

「都先出去。」

秘书瞅我一眼,然后赶紧跑出去关上门。

室内又重新归于寂静。

老人还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就死死地盯着我。

谁都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外面估计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

但他不动,我也不动,就这么对峙着。

还是老爷子没沉住气,拄着拐杖,上前两步,双手撑在我的办公桌上,身子往下压,然后——

笑出了一脸褶子……

「哎呦,卿卿啊,爸看你工作还是挺忙的哈。」

我拍了拍桌上的文件,「您这不是废话吗?」

他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那个,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阿祁的事……」

我起身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接着说。

老爷子扭捏半天也没说出口。

我笑盈盈地对着他,「爸,这有啥不好说的啊,不就是您疼孙子送公司送股份,然后打了自己儿媳妇的脸吗?」

「难说出口吗?」

「一点也不啊。」

老头委屈巴巴的,「你们俩打仗结果我成夹心饼干了,咋做咋错,里外不是人。」

「而且我就是让他空降到那家公司了,连股份都没给。」

「不仅如此,阿祁都穷到去借高利贷了,也没能从我这拿走钱。」

他眨眨眼睛瞥我,「要不爸也补偿你点东西?」

我弯起嘴角笑了,「爸,我逗你呢,你还真是啥都信。」

「其实你给他啥都无所谓,就他的能力和脑子,就算再修八百年也玩不过他老娘。」

老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要是不给阿祁东西就怕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伤了你们的母子情,这给了吧,还怕你觉得我偏心,只向着小的。」

说着就捂上心口叫了起来,「难呐,真是难呐。」

我觉得好笑,「什么小不小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在乎这些?」

「行了,您要是戏瘾过了就赶紧回家吧。」

老头动作顿住,皱起眉头,「什么戏不戏的,这都是真情实感,怎么就演戏了。」

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往外走,「那行,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提醒他,「拐杖……」

他身子僵住,脚迈来迈去的还是迈了回来,抄起拐杖就咵咵往外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小老头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往上浇了一桶油。在家闲得慌等不及别人给他演,自己倒先在我这演上了。

他走了之后,一整个下午都没人敢敲门进来。

快下班的时候我的冤种秘书推门小心翼翼地说,「苏董,晚上咱为那个项目跟成山集团有个应酬。」

我点点头,问他,「包间都准备好了吗?」

他:「您放心。」

我收拾好手边的东西,拎着包往外走,「备车吧。」

5

应酬的地方在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我在这儿有点股份,刚进去,经理就小跑着来迎接,「苏董,您来了。」

「您看今天怎么安排?」

我:「来应酬的,老规矩就行。」

经理笑着应下,还感叹了一声,「虎父无犬子,您当初力挽狂澜支起傅氏集团,而且越做越强,小傅总看在眼里,现在他也大了,有出息知上进,这不今天就早早到包厢为您撑场面去了。」

「傅祁?」我顿住脚步,看向经理。

他有些疑惑:「您不知道小傅总来?」

接着他眼里划过抹了然,「不好意思苏董,小傅总可能想给您个惊喜,倒是被我先说出来了。」

我垂下眼帘,笑了,「挺出人意料啊。」

傅祁这次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凭他那点本事根本就见不到里面那些人,猜到我在这里宴请成山集团,就先来一步顶着我的名字进去截胡。

他还会想毕竟是亲母子,我怎么会让他难堪呢?

知道他已经在里面了,我就应该赶紧给他让路才对啊。

呵,他是做梦还带着点痴心妄想。

经理还在前面引路,我对他说:「你先去忙吧,我们自己进去就好。」

等他走远了,秘书凑到我身前来,「苏董,这可怎么办?」

我掀起眼皮,「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跟我抢生意,但到嘴的肉就没有让别人叼走的道理。

傅祁也一样,商场没有母子情,他既然敢做,就别怪我不给他留脸。

「他不是借了高利贷吗,去把要债的人找来。」

秘书眼角抽搐一下,「这好吗?」

我没回答他,只吩咐,「再告诉他们,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用对着傅祁搞特殊。」

秘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妥协。

说话间已经到了包厢门口,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里面嘈杂的声音静了几秒,我成了焦点,十几个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我身上。

我微微一笑,把大衣放在椅背上,「我没迟到吧?」

成山集团的陈总哈哈一笑,「是我们来早了。」

寒暄了几句,我就入座了。

这位置正对着傅祁,我瞥他一眼,见他都要把手中的杯子给捏碎了,噗嗤一声就笑了。

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尤其是我旁边的陈总,他眼睛眯地像个弥勒佛,「苏董还是见儿子亲,这还没说几句话呢,笑容就绽开了。」

桌山有人附和,开玩笑,气氛又回来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虚化傅祁,把他当成背景墙。

其实谁都明白傅祁出现在这里是来跟他妈抢生意的,但是能混到这个份上的人精不会连这点眼力界都没有,直接大咧咧地说出来让我没脸,除非是不想做生意了。

傅祁急得脸红脖子粗,无数次想插话但都被桌上的人打着哈哈给岔走了。

他不服气,站起身来,倒上满满一杯白酒,高举着就想来敬成山集团的诸位,「陈总,蒋总,我满上敬您一杯。」

他一饮而尽,嘴唇都在颤抖,「刚才我们相谈甚欢,现在来了一个不必要的人坏了心情,但是你们没必要怕她,总有一天我会比她更有钱更有权!」

「莫欺少年穷!」

我目光幽深,倒映着傅祁不忿的面孔,他还是不明白这场饭局上的傅祁不是傅祁,而是我苏卿的儿子。

他还没这个实力在我们这些人面前拥有姓名。

刚才的相谈甚欢冲的不是他这个人,在场诸位只不过是给我面子而已。

傅祁还在煽情,说得自己涕泗横流。

突然,砰的一声,门在外面被人踹开了。

一群染着黄毛,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乌泱泱地闯进来,高声喊,「谁是傅祁?」

「傅祁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还钱!」

他们手里拎着棍子,直接抡在了桌面上,环视四周,直指着傅祁,「就是你小子,老子记得你。」

傅祁大惊失色,但还在强撑着,对着成山集团的人解释,「肯定是误会,是有人陷害我。」

他声音越说越大,「对,就是陷害,有个人不想让我过得好,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陷害我。」

「保安呢?」他气急败坏。

「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我一会让你们经理把你们统统开除!」

我嘴角微微翘起,保安会来的,但不是现在。

小混混呸了一声,「你借没借钱,自己心里没数?」

「还陷害,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然后他走到傅祁前面,拿棍子抵住傅祁的下巴,「别想抵赖,你爷爷我不是吃素的。」

陈总看着这场闹剧,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傅祁欠了你们多少钱?」

小混混吹了口泡泡糖,「不多不少,也就五万吧。」

陈总眼角抽搐了一下,张张嘴啥也没说出来。

傅祁这时候好像恍然初醒,赶紧道:「对对,陈总,我没欠多了,就五万。」

他这话说出口,席面上所有人都静了。

我再次怀疑自己,这玩意儿真的是我生的?

他还在急着证明自己,只借了五万。

但是他也不想想,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兜里连五万块钱都没有,他的能力可见一斑。

欠五千万别人可能还会高看他一眼,觉得他是拿钱投资做生意,资金回流之后或许手中资产会翻了个翻儿。

现在这不纯属自己揭自己的短吗?

小混混等得不耐烦,捏住傅祁的后脖颈,

「行了,你也别搁这儿狡辩了,跟哥几个出去思考思考人生就啥都想明白了。」

傅祁被他们制住,拖着往外拉,嘴里骂骂咧咧的。

「老子自己会走,给我松开……」

门被关上,留下一室寂静。

包厢里尴尬了一段时间,我率先开口道:「孩子叛逆期来得晚,还望大家见谅。」

陈总理解地点点头,「现在的孩子娇气得很,顶撞父母还不好好学习,是得多吃点苦。」

谁也没在乎这场小插曲,闲杂人等已经被请出去,是时候该谈正事了。

6

等饭局结束已经晚上八点了。

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秘书俯身在我耳边说,「苏董,小傅总还在后巷等着。」

我挑眉,「没放他走?」

秘书摸了摸脑袋,「不是您说的一切按规矩来吗?」

「债主不同意放人,他怎么能走?」

我觉得好笑,「沈南倒是会办事。」

「既然人还没走,那就去看看。」

我起身往外走,后巷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酒店映射出来的点点亮光。

傅祁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

他的脸上还带着点青紫的痕迹,看来是被好好「伺候」了一顿。

我走到他面前。

他无神的眼睛倏地就亮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里面是恨。

他瞪着我,躺在地上像蛆一样扭来扭去,「你这个小人,坏我好事,我爸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牛逼哄哄。」

「不说别的,爷爷就是站在我这边的!」

「现在就是他给我的考验,只要我能让他老人家满意,傅氏集团就是我的!」

我只觉得很无语,学都上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傅氏集团现在是上市公司,董事长的位置能者居之,哪来的继承制。

而且老爷子手里有多少东西我知道的比他自己还清楚,他可没有来抗衡我的资本。

但我是不会告诉傅祁的,白日梦破碎的瞬间才最让人痛苦,我等着这一天。

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没等他叫嚣几句就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都走了之后,我站在原地沉吟片刻,突然跟秘书说,「我很生气。」

秘书一脸菜色,估计在头脑风暴,想怎么才能安慰我。

其实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

我说,「让人去集散股,我要加入那家公司的董事会。」

看不惯的,那就让他消失。

7

因为股份重新划分,退的退,进的进。

很快那家公司就召开了董事大会。

我进入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联合其他股东提议罢免傅祁总裁的职位。

他是空降,本来就不得人心,是以提议很快就通过了。

董事会他也在,表决通过后,他不发一言,就坐在椅子上盯着我。

旁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想把他拉走。

可还没来得及过去,他就突然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

我感到窒息,伸手把他的腕骨捏得咔咔作响。

他疼得嗷嗷直叫,可一边往后退还一边骂我。

「就是你当初克死了我爸,现在又来阻我的运道……」

会议室一下就静了,谁也不敢说话。

这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

是陈璐,她冲了进来,然后尖细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响起,

「阿姨,我们阿祁处处你着想,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没搭理她,就像看不见听不着一样。

陈璐一拳打在棉花上,定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然后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就变了,眼神由恼火转变成骄傲。

她上前两步把一张单子拍在我面前,大声说:「我怀孕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孩子会是你们傅家的长孙。」

她微俯着身子逼向我,「阿姨,虽然你没说出口,但是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重视这个孩子。」

她像是拿捏住我的命脉一样得意洋洋,

「要是想我留下来的话,就把你手上傅氏集团的股份全部转给我们,不然我立刻打掉!」

「打掉的话,你可就没有长孙喽。」

我笑了,真稀奇,她居然在威胁我。

我看着像缺孙子的人吗?

会议室的门大敞着,我随手指了一个在外面看热闹的公司员工,「孙子?」

他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笑出了朵花,扭扭捏捏地应了一声,「唉。」

我又指了一个,这个更干脆,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应下了。

我指了外面的一圈人。

结果就出现了一幕奇景,会议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孙子?」

「唉。」

有个员工的小孩拿着玩具愣住了,好半天他了然地点点头,「原来这个叔叔是头猪啊。」

小孩的妈妈一把打在他的屁股上,「瞎说什么。」

他很不服气,委委屈屈地说,「本来就是,只有猪才会生那么多孩子啊。」

「这个奶奶好可怜,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亲生的……」

那位妈妈赶紧把孩子带走,就怕他再口出惊人。

傅祁脸上青红交错,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杵着下巴看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过了,我心里那口气也出了,傅祁可以滚了。

他本就被罢免,我让人把他扔出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okk,这趟没白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临走之前,我还让秘书给答「唉」的员工一人五万元。

就当是补偿吧。

8

自从那天断了傅祁的最后一条后路之后,我就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还是闺蜜周倩约我喝茶的时候闲聊了几句说她在街上看见傅祁穿着蓝骑士的衣服在送外卖。

她问我:「你就真的让他在外面一辈子啊?」

我内心毫无波澜,「别人做得,为啥他做不得。」

她叹了口气,也知道傅祁的那些行为确实让人心凉,就不再劝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傅祁跟我决裂那天说再也不认我,可他还是回来了。

他顶着一头乱发,满脸油光地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看着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像开闸的水一样往外流。

眼泪是真情实意的,我能看出来。

但对的是我的人,还是我的钱就不得而知了。

他跪行几步,牙根都在打颤,「妈,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我以后再也不会顶撞你,一定好好听你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妈,我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我出门被车撞死。」

然后……

他就真的被车撞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他忏悔完,我就让他走了。

这些屁话,现在说也没用了,我不会相信的。

说来也奇怪,我住的这个别墅区很少有大车出没,他回来这一次就赶上了,还恰巧被撞得不轻。

只能说是天意为之啊。

后来我听说他的治疗费不低,但我一分都没出。

他不是自诩真爱无敌吗?

我相信小绿茶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这事也传到了老爷子耳朵里,他还给我打了个电话,「听说阿祁出车祸了?」

我漫不经心地应着,反问他:「怎么,您要给把他接回去照顾?」

他嘿嘿一笑,「这倒不是。」

「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说,我准备搬到了新西兰的疗养院去了,那边空气好。」

我关心他,「那您注意安全,在异国他乡就乖点别任性了。」

他不爱听,「瞎说什么啊,我是这种人?」

我俩又闲聊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放完听筒感叹了一句,这老头其实最狠了,他什么都不经心,什么都不在意。

要是放在别人家,我这么对老一辈的乖孙,早就有人找我拼命了。

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有的话也只是想找乐子看戏。

8

把老爷子送上飞机之后,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我本来以为俩能撑几个月,可这还没到一个月呢,小绿茶就来哭着求我,「阿姨,你救救你的儿子吧,我们没钱付医药费了。」

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丝毫没有往日惹人怜的样子。

我突然圣母心发作决定给他们一条生路。

「你第一次来就摘了我养的玫瑰花,还记得吧?」

她哭着点头。

我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最好的花肥是什么吗?」

她好像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了,吓得瑟瑟发抖,「阿姨,不要,我……」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她额间的冷汗,「抖什么啊?」

「我还能吃了你吗?」

她被吓得不轻,抱着我的膝盖尖叫,「阿姨,求你不要把我做成花肥!」

我皱眉,「你在想什么啊。」

「最好的花肥当然是粪便了。」

她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呆愣愣的,「那就好。」

我笑眯眯地看她,「所以……」

「你去挑大粪吧。」

「靠劳动给自己的亲亲老公治病。」

她瘫倒在地上,「为什么,阿姨,你那么有钱,为什么就不舍得给自己的儿子花呢?」

「等你死了,不还是要他继承吗?」

我笑了,「我的钱只留给有能力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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