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云鬓衣香:韶光艳艳请君辞》
入宫后,我独得圣宠,与皇帝执手走过了半生。
皇帝将所有尊荣给了我,却空悬了后位三十余年。
他临终前,我握着他的手,他则摩挲着手里的碎玉,喃声轻轻道:「昭禾,朕要去找她了。」
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于面上逆了他的意。
我低低笑了开,一字一顿捏碎了他的愿想:「不可能的,她誓与你死生不见的。」
1
我入宫时,皇帝已过了而立之年。
他有三宫六院,我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秀女。
内务总管将我分配在最偏僻的宜兰殿,与失宠的贤妃毗邻而居。
那日安顿好后,我叩开了贤妃的宫门,向她行以后妃之礼。
贤妃似是惊讶,她良久沉默地看着我,而后方缓缓道:「贵人无须多礼,日后亦不必前来问安。」
贤妃甚是和善端庄,只是肉眼可见染了几抹沧桑和病态。
已是初冬时节,贤妃的永安宫里却没有供给炭火,森冷得如同冰窖。
我久闻贤妃失势,却不晓得她竟已艰难到了如斯地步。
可她,也曾是当朝右丞的千金,是京城名媛之首。
她也曾,是皇后。
这深宫后院啊,可真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从永安宫出来后,我拨了殿里一半的炭火让清书给贤妃送去。
清书有些不耐地蹙眉:「我们本便不多了,这漫漫长冬可怎生熬过。」
「先给贤妃送去,你不闻她适才咳得厉害吗?能帮就帮衬些吧。」
我倒也不是什么十世好人,只是看着贤妃,我总能想起我那可怜的长姐来。
既已入宫,我便做了要斗一辈子的准备,只是这心力,倒也不必用在一弃妇身上。
然而,清书去了不多久,仍旧带回了同等数量的木炭。
她麻溜地将木炭放归原处,而后絮絮叨叨道:「贤妃娘娘说主儿的好意她心领了,哼,都快病死了,还假清高呢。」
我横了清书一眼,到底没再出声。
这清书是入宫前小娘指给我的丫鬟,说是丫鬟,实则是小娘的侄女,心气儿可非寻常丫鬟可比。
我倒也知道她们姑侄二人腹中的弯弯绕,她想乘我之东风飞上枝头。
呵。
之所以携清书入宫,也不过是我不想一直侍奉我的玉芝遭罪罢了。
毕竟这深宫之门,一脚迈进便再无踏出的可能。没半点儿过节之人,我倒也真真不愿带她入宫的。
2
入宫以来,我除了大选那日远远瞥见黄袍的一角,便再未见过圣颜。
在我模糊且贫瘠的印象里,皇帝虽小不了爹爹几岁,却生就朗目疏眉,玉质金相。岁月只平添了他的英气与俊朗,并未于他眼角刻下痕迹。
成为他的妃嫔,应不至于太过难受。
可一连两月,皇帝皆未曾召见过我。
宜兰殿寂寂冷清,清书说是受了贤妃牵连之故。皇帝厌恶贤妃,连带着也不愿瞧见与她毗邻的我。
清书还说,贤妃的宫婢整盆整盆地往外倒血水,贤妃该是大限将至了。
她提及此事时,嘴角还隐约可见笑意,好似而今横在她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命,而只是一块又臭又冷的绊脚石。
我静默着未有接话,待她嘴角笑意淡去了些,方才起身走出了宜兰殿。
永安宫的宫门只是轻掩着,我推开宫门再往内走些便隐约可闻轻微的抽泣声。
是贤妃的两个宫人。
「贤妃娘娘身子如何了?」
我于她们向我问安前先出了声,虽已为邻两个月,这却是我第二次踏足永安宫。
我知道的,贤妃不喜人搅扰。
可眼下,我想帮她。
许是我这两个月里闲得慌,也许是我又念及了我的长姐,又或者是我单纯不想让清书如愿。
「可请太医来为娘娘看过了?」
两个宫人本刚刚止住抽泣,我一语落毕后,她们更是直接哭出了声。
而此时,借由着烛火我方才看清,她们面上青紫一片,嘴角亦渗了血。
是被人掌掴,虐打所致。
较年长的宫人告诉我,她本想去太医院求医的,却被姚贵妃宫里的人打了回来。
只因皇帝曾下令,收回贤妃的一切权利,只保留了一个时刻讥讽她的空头衔。
不许她穿绫罗锦缎,不许她食山珍海味,亦不许她因病就医。
永安宫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贤妃列于妃位,却连我这小小的贵人都不如。
这些,颠倒的不是天地,而只是君王变却的一颗心。
我告诉贤妃的两个宫人,我曾学过些医理,可先为贤妃娘娘瞧瞧。
两个宫人千恩万谢将我引至了贤妃榻前,室内仍旧冰凉彻骨,而贤妃的脸色较我第一次见时还要冷上三分。
贤妃双眉紧锁着,好似陷入了重重梦魇。她额际渗出了些许薄汗,可她却挣不开梦魇,亦睁不开眼。
为贤妃娘娘诊脉过后,我以我之名义亲上太医院为她抓药,并将煎服之法教予了宫人。
宫人再次对我千恩万谢,可我开的药方,只能治标却不能医本。贤妃娘娘已是病入膏肓之体,便是有我的调理,恐也是撑不过半年。
只是这些,我并未如实告知她们。
活在绝望中,细数死亡之期的逼近,何其痛苦。
又或者,贤妃她本就活在绝望里。
此后,我去永安宫的次数便多了些。
我往往只是为贤妃把个平安脉便回,并未与她闲话家常。
我看得出来,贤妃已如古井一般,淡然无波。
甚至于,我也看不到她对生的渴望。
她只是平静地伸出手,平静地听着我诊脉,再平静地同我道谢。
可正是这般的她,在一次我为她诊脉后,主动问我:「贵人因何入宫?」
我静默了一瞬,而后如实告诉她:「为了权。」
总不会是为了皇帝。
漂亮的场面话我也可以说,但没必要对将死之人说。
贤妃仍是平静地看着我,倏尔浅浅笑开:「贵人是个聪明人。」
可我,倒也不是生来如此。
3
我是魏少卿家的次女,娘亲于我六岁那年亡故后,爹爹便将小娘扶了正。
爹爹有一十四个子女,只有四个是我娘亲所出。
可我的胞亲呐,如今却只剩十岁的小弟一人。
我的长姐,被小娘许给了城东的纨绔,未及两年便郁郁而终。
我的长兄,同小娘的亲儿一道从军,屡立战功的他却在凯旋之日跌毙于马下,军功被我那所谓的二哥所承袭。
而今,我那二哥已官拜军中副将,光耀了魏家门楣。
可再无人记得,我的兄长,也曾是魏家的骄傲。
彼时兄长亡故的消息传回时,正值小弟的八岁生辰。
那日,小娘为小弟做了碗长寿面。
可那面呐,都长不过两寸。
小弟边捞面边落泪,我则抱着他哭做了一团。
那一刻起,我便发了愿,无论将来如何,我定要倾尽所有护住我唯一的胞亲。
可我只是闺中娇女,一个不得宠的次女,该拿什么护佑小弟?
以爹爹的品阶,我上择不了甚好人家的。
除了皇恩,我再想不到其他。
选秀的机会是我于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求来的,再晚些,小娘又该给我乱点鸳鸯谱了。
我该庆幸的,我是府上唯一适龄的选秀人选。
我也该庆幸,爹爹有颗攀龙附凤的心。
一如小时那般,我总爱亲昵唤他爹爹。
可我在母亲病亡的那个雨夜,便早已是孤儿了。
之所以唤他爹爹,不过是我想时刻提醒自己记得,原来这世上最为温暖的二字,也可以这般冰凉罢了。
4
因着清书在旁,我并未同贤妃细数我的过往。
贤妃却在我如实相告「为权」后,主动提出要帮我。
她只是要求我,在她死后能替她照拂身边的明姝、兰羽两个。
听闻「死」字,我本想宽慰于她的,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道了声「好」。
于医术上,我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并不会回天之术。或许,我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贤妃娘娘告诉我,皇帝虽有妃嫔数十个,却是个长情且专一之人。
他此生最爱,唯萧淑妃而已。
而萧淑妃,已香消玉殒于五年前了。
她问我,可愿做萧淑妃的替身么。
我点点头,而后反问她道:「若是娘娘,可愿意吗?」
她淡然一笑,决绝摇头道:「不愿。」
那一刻,我只觉得她凄美异常。
贤妃告诉我,萧淑妃是皇帝下江南时带回的农家女。
她并非倾国倾城貌,亦无读过多少书,可她的天真烂漫却是宫里的任何嫔妃所不能及的。
这天真啊,于官家女而言最是奢侈物。
我依着贤妃之言,大冬天前往梅林赏雪,救助受伤的松鸦,在枯树枝上挂满了一条条祈福的红绸缎,极尽天真之事。
终于,在我如此作为半个月后,皇帝亲至梅林见了我。
彼时,我正在雪地里喂食松鸦,一双官靴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我一抬首,视线便直直撞入皇帝那深似水潭的眼眸里。
「昭禾见过皇上。」
我同皇上对视了良久,而后起身大大方方向他福了福身子,绽开了灿烂明媚的笑意。
我并未扭捏,也并未自称臣妾,只是如初生小鹿般盯着皇上瞧。
贤妃教过我的,萧淑妃和皇帝的初见便是如此。
皇帝微一点头后问我:「天寒地冻的,你不怕冷么?」
「昭禾前些日子救了一只受伤的松鸦,昨儿才将它放归雪地,哪承想有一群同伴等着它,昭禾想同它们做朋友呢。」
我尽量说得天真俏皮,心下却按捺着渐渐翻涌的不适。我虽才过及笄之年,可在魏家的年岁早已消磨了我的少女心性,眼下这般,我只觉得矫揉造作异常。
可为了皇恩,我又不得不如此。
我再度躬身伸出手,那只被我救护的松鸦「扑」地跳入了我的掌心里,啄了啄我的指尖,似同我表示着亲昵。
我笑着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语带宠溺道:「好了,小东西,明儿我再来看你。」
而后,我又仰头向皇帝笑道:「皇上可喜欢它们吗?很可爱的!」
皇帝未置可否,只是道:「你喜欢,便养在你宫里吧。」
「这怎么行呢?鸟儿都是爱自由的嘛!我只想它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能驻足一会儿便够了。」
我连连摇头,将送松鸦放归地上后站起了身,揉搓着双手在嘴边哈气取暖。
皇帝却牵过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掌心,将热度传给了我:「瞧你,手这般凉。」
那一瞬,天地山河在他眼中仿佛都褪了色,他目之所及之人,只有我。
5
当夜,皇帝便翻了我的牌子。
我是被宫人裹在被褥里送进乾心殿的,皇帝的居所较我的宜兰殿要暖上几分,可我却从未抖得那般厉害过。
未尝人事的我,期待而又害怕。
我生怕于床笫间惹恼了皇帝,我也怕,怕我和萧淑妃相差十万八千里。
毕竟萧淑妃于床笫间的表现如何,贤妃并未同我细说。
所幸,皇帝待我还算克制温柔。
他只是将我环在怀中,如白日那般细细摩挲着我的掌心,而后一寸寸往上,抚上了我战栗的肌肤。
末了,他又收了手,只于我耳畔低低道:「睡吧。」
「皇上?」
我惊疑出声,这是要……完璧归赵了?
皇帝却反问于我:「你怕朕?」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怕,但总归和皇上不熟,有些尴尬。」
寻常嫔妃该是不敢这般同皇帝说话的吧,但我所理解的萧淑妃,应是这般的知无不答。
贤妃说过的,一字「真」言合该贯穿我之一生。
可我此刻,便蒙上了假面。
皇帝倒也不恼,他只将我拥紧了些,而后轻轻笑了开:「你想同朕怎样的熟法?」
「明日午后,我想至湖心亭喂松鸦,皇上可要陪我一道前往吗?」
我说这话时,手并未闲着,而是将皇帝散开的乌发同我的一小撮发丝交缠在了一起,「皇上可听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么?」
皇帝并未即刻回我,他静默了良久,方才轻轻「嗯」了声,而后道:「湖心亭风大,明儿穿暖些。」
我笑着抬头轻勾住皇帝的脖颈,又娇又嗔道:「昭禾如今,不怕了。」
-
次日,我刚回宜兰殿,册封的圣旨便接踵而至。
皇帝将我封为灵嫔,赐了我许多好物。
我原想挑一些送与贤妃的,可又怕她觉着我有心炫耀,便只好作罢。
清书却是个不客气的主儿,待内侍退去后,她从皇帝送我的物件前挑挑拣拣,选了几块上乘的锦缎问我:「主儿,用它给我做几件好看的衣裳吧。」
我笑着点头,并亲手将皇帝赐我的凤钗插在她发间,我告诉她:「放心吧,小娘交托我的事情,我都记着呢。」
是的,小娘对我胞亲所作的一切,我并不曾忘。
清书要是安分便罢,如若不然,我不介意将本欲递给小娘的第一把刀捅向她。
6
皇帝果真如约而至了湖心亭,甫一见着他,我便张开双手往他怀里扑,连行礼也忘了。
自然,我是装的。
皇帝将我兜住,望向我眸中的宠溺被我捕捉了到。
我知道的,我又押对宝了。
这皇宫,该是许久不曾有过生气了吧。
「等很久了?」
皇帝轻轻握住我的手,而后示意内侍将手炉呈上:「朕便知道,你必不注意保暖的。」
是啊,这天冷得紧。
萧淑妃这雪天喂鸟的嗜好,可真真是个陋习。
我笑盈盈接过手炉,反手将松鸦的口粮递给皇帝:「皇上,换你来喂吧,它们可巴巴等了你许久。」
除了一声「皇上」,我言行间并未将他当成九五之尊。他之于我,好似只是个可任我撒娇耍痴的夫君。
此后,盛宠便如滔天巨浪般向我涌来。
皇帝接连翻了我一个月的牌子,内侍亦源源不断往我宜兰殿送赏赐。
内务总管奉承我,令皇帝这般上心的嫔妃,我是头一人。
我若当真是天真少女,该是会沉溺其中的吧。
可惜,我不是。
我不曾忽略,数次在床笫间,情到浓时,皇帝唤我「迢迢」。
而「迢迢」,是萧淑妃的小字。
看来我这替身,倒是成功的。
只是戴着假面过活,终不是长久之计。
人不可能永远天真,可永远有天真之人。
若不想被取代,我须得在皇帝心上刻下专属于我的「昭禾」二字。
7
皇上未召见我时,我便常去永安宫小坐片刻。
在皇上赐予我的诸多好物里,唯有补品是我求来的。而这些,我都熬好了亲自为贤妃送去。
贤妃年长了我十岁有余,她于我,似长姐,亦似良师。她虽仍待我淡淡的,可我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属于亲人的温暖。
渐渐地,我从可怜她到舍不得她。
可她的生命,仍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
贤妃同我说了许多萧淑妃的过去,却从不忆及她与皇上的过往,亦从不问及皇帝的现状。
可我看得出来,这皇宫内院里,再无人比她更在意皇上。
踟蹰了半月,我终是向贤妃问出了口:「娘娘可将皇上的喜好告知我吗?」
我知此举无疑是在她伤口上蹦跶,可我别无他法。
我所能请教之人,只有她。
贤妃静默了许久,似是陷进了痛苦的回忆里。
在我以为等不到回答之际,她方才平静而缓慢地开了口。
此前她所告诉我的,只是皇帝心上萧淑妃的形象。
而我向她问及的,却是她心上所承载的皇帝模样。
她的心似是被我撕开了一个缺口,冲开那道不好迈的坎后,她便如数家珍似的将皇帝的喜好一一告知于我。
那些话里句句未提她自己,可却字字饱含了她对皇帝的情意。
我将贤妃的话语记上了心,而后在扮演萧淑妃的日子里,一点点融入了属于我「魏昭禾」的东西。
贤妃告诉我,皇帝喜食梨膏糖。
我便央尚膳监着人将梨膏糖混入我的口脂里,再借由我口给皇帝带去甜意。
贤妃告诉我,皇帝棋技其实很臭。
我便常邀皇帝对弈,大杀四方后再窝进他怀里笑得咯咯直乐。
贤妃告诉我,皇帝的生辰实应提前两天。
我便于皇帝真正的生辰日放了一莲池的河灯为他祈福,却将其粉饰为觅得心上人遂还佛祖愿。
……
这许多许多,我皆未同皇帝挑明,只将它们融进我于宫廷的点滴里。
但我知皇帝感受得到,他望向我的眸色已不再悬浮着,而是真切落在了我身上。
入宫后的第一个盛夏,睡莲开了满塘,而我亦有了身孕。
皇帝已有皇子五人,却仍因我诊出了喜脉而欢喜。
他将我打横抱起,从翠微亭至宜兰殿的一路上,他皆未将我放下。
当夜,皇帝便将我封为了灵妃。
他早说过的,待我有了身孕,便册封于我。
我宫里的一切皆比照后妃的标准,只除了居所,仍是为贵人时的宜兰殿。
我本就不想搬离,皇帝亦不曾提起。
清书却甚是不忿,她不止一次向我抱怨,便是连永安宫也比宜兰殿宽敞许多,她一个弃妃,如何配得?
可永安宫,却承载着无边的孤寂。
又何必同可怜人作比。
8
我有身孕后,清书便活络了心思。
她几次同我提起,我侍不得寝,便由她代我服侍皇帝。
可我,愈发离不开她了。
其实昭禾性子与婉宁并不相像,只是昭禾待我,一如入宫前的婉宁。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愈发清楚,是我弄丢了那份曾属于我的深情厚谊。
可我已无半分补救之法,我唯有善待昭禾,与她一生相守。
我早知道的,昭禾心思颇深,她较婉宁要狠上许多。
可我总是纵着她,直到,她害死了司烨。
看到司烨冰冷的尸身时,我几乎是有了将她赐死之冲动,然在她搬出婉宁后,这份冲动却即刻荡然无踪。
我只能先将昭禾禁了足,未过三月便熬不住思念前去看她。
没办法的,我要活下去。
我此生爱过的两个女子,以及她们同我之皇儿,皆离我而去。
属于婉宁的一切,皆归于那场大火里,唯独昭禾是她曾活过的印记。
我谈不上爱昭禾,她之于我,更像救生的浮木。
我要抓着她,漂啊漂啊,漂到生命的尽头,慢慢漂向婉宁那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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