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执着你

25

苗莹的母亲来了。

我第一次正面看她,与我印象中一样,这是一个强势的女人。

她来到我家门口,就冷冷地盯着我婆婆说话。

「方淑娟,你有个好老公疼,又养了个会赚钱的好儿子,你活得滋润,现在在这里嘲笑混得比你惨的姐妹吗?」

听听这话,不要说我家淑娟儿,我听了血压都狂飙。

我正想帮婆婆说话,就见我家淑娟儿已经飚出去了,在门口单手叉腰,指着吴佩君就破口大骂。

「那真是抱歉了,你我从来就不是姐妹,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跟你说,我今日是受够了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了,女儿死了三天了,你才从你那市区的安全窝里出来!」

「怎么,你在那窝里孵蛋啊那么不能来?还是说生病了行路艰难?那是你的亲女儿,这些年她纠缠我家井战,我们给你打过多少次招呼,你管过一次吗?」

「哦,你管过,把你女儿叫回去,不问原由一顿打骂,你这个女人管教孩子永远只会打骂,你算个屁的妈妈!」

「你从来不教苗莹什么是好的,把你一生的悲剧灌输给她。她变得像个疯子你不关心,你对她永远都是打,骂……你这个女人真的太坏了,苗莹两三岁的时候,多乖的一个孩子啊……」

婆婆说着哭起来,哽咽地喊道,「她现在死了,你以后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吴佩君,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图什么!」

吴佩君死死地盯着我婆婆,随后,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她忽地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抹瞧不起全世界的轻蔑,自傲地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真的气吐血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冷哼一声道:

「是啊,你没经历过苗莹对我的丈夫井战和我以及家人造成的伤害,也别劝我们对你这位肇事者母亲善良。请你离开,井家不欢迎你。」

「你!」吴佩君被我噎得面红耳赤,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儿媳妇说得好!」婆婆给我鼓掌,指指门口,让吴佩君离开。

我们一家都不喜欢吴佩君。

这个女人不但不会教女儿,还从来不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出现。

「请您离开。」我又说了一遍。

一只手悄悄拉住井战的手,生怕他冲出去给她当场踹飞。

我觉察到他的手心越来越烫,这是要发作了。

婆婆接收到我的眼色,也着急了,直接拿了把扫帚赶人。

吴佩君离开前,骂了一句「你们一家都是杀人凶手!」

我终于还是没拉住井战。

要不是我公公正好背着钓鱼竿回来,拦腰抱住吴佩君甩进了一旁的烂泥田,井战估计把她头打爆了。

两位民警同志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母女,都是这样的吗?」

我们全家默然。

这才哪到哪?

苗莹是 plus+10086 好吧。

26

因为玫瑰花笔指纹的事情,我需要去警局协助调查。

井战死活不放。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警方那边出现了新的证据,我的嫌疑暂时洗脱了。

然而,他们要带走我公公。

我心中一沉,想起那晚凌晨四点,我在厕所看到我公公从外面回来。

举报的是隔壁王婶。

既然我们全家都有嫌疑,和我们关系亲近的人的口供都要再次斟酌。

婆婆吓得六神无主,公公站在警车门口,不断地抚摸淑娟儿的头发,

「好了,就是去协助调查,最多待 48 小时,到时间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就放我回来了。」

在婆婆的眼泪中,公公被带走了。

之后 48 小时,我们到处奔走。

警方没有新证据,井战带着律师将公公保释了出来。

但他刚回家,我们还没吃上一顿团圆饭,婆婆又被带走了。

这次举报的是左边住着的李爷爷一家。

跟公公一样,婆婆那天凌晨四点半左右,也出过院子。

「我只是想到你不舒服,怕你被什么惊着了,村里老人说出太阳前的天葱泡酒喝管用,去拔两颗。」婆婆也站在警车前,拍拍我的手安慰我。

公公的理由是半夜出去,看看那盆天葱开花了没。

婆婆冲我摆手:「没事的,妈马上就回来了。」

轮到她自己了,她反而不哭了。

我却哇哇大哭,把井战吓得手足无措,挥挥手让他妈赶紧走。

真是孝儿。

后面两天。

我们刚接回婆婆,井战游戏公司的几位骨干也挨个进去了一遍。

都是被热心村民举报的,说他们整晚逗留在出事民宅附近,并没有来我们家。

骨干们坚称他们分批轮流守在我家外面,绝不改口。

最后都没有更有力的证据,被律师接了回来。

我坐在饭桌前抱着一碗米饭,默默干嚼。

你们到底赔进去了几个人啊!

我不敢问。

公婆坐在对面,也特别沉默。

良久,公公小声问:「要是阿战被带走,可要怎么办?」

婆婆拼命点头:「会血流成河吗?」

担心得真有道理。

所以他们也知道那晚井战出去过。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井战已经好了,他这几天都前所未有的稳定。」

井战最近的病症换方向了。

他偏执上了早上六点在我醒来前失踪,晚上在我十一点睡着后回来。

呵,神秘的男人!

公婆齐齐松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

他们就真的放心了,愉快地给我夹菜。

我们三个人干掉了一桌十个菜。

27

苗莹的死,仿佛成了悬案。

不管警方怎么查,都是证据不足。

发生如此恶性的事件,当地压力非常大。

我家也三天两头来录口供找新证据的办案人员。

我这几日也在想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劲。

我是看到了家人半夜出去,我们一家都有杀死苗莹的动机。

但我们已经和精神病院联系好了,也准备再次搬家了,不会去做杀人分尸这种事。

我心里始终艰信家人的清白。

就像井战和公婆相信我一样。

等等。

「你们为什么怀疑我杀了苗莹?」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井战难得也在家,我问道。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最后,井战摸小狗似的摸摸我,叹了口气:「你那晚烧糊涂了,半夜起来梦游,我打了个盹醒来你就不见了。」

我:「那我后来醒来躺在床上,你不见了……」

井战:「我出去找你了。」

我:「……」

好像说得通?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所以。

到底谁杀了苗莹?

直到案发十五天后,警方公布苗莹的遗书是自己写的。

自己写遗书不稀奇,她可能正好在写遗书,然后遇上了杀手。

虽然这太巧合了。

但遗书内容太不正常了!

由于我和井战算是最了解苗莹的人,警方找我们过去协助。

我终于看到了那封差点把我当成凶手的遗书。

「井战哥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先去地府等你了。

你放心,我会买一块地,造好房子,栽满彼岸花。你要是想把单姻带下来那就带下来吧,我没她那么小气,不介意二女共侍一夫。

但据说如果我先死,你把我忘了,到了地府你就找不到我了。

所以我想了一个让你绝对忘不掉我的办法,我真是太聪明了。井战哥哥,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怕疼。

我在地府等你,你快点带着单姻来哦。」

……

我:「……」

玛德神经病!

在场的办案人员全都同情地看了一眼我和井战。

我看着苗莹的遗书,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

苗莹对自己的死早有预知。

我想起那天晚上,以及前两天她来找井战时,都说过类似的话。

「为了井战哥哥,我什么都可以做。」

「死也愿意。」

死……

我看了一眼井战。

他的眼里也同样困惑,以及思索。

有一个答案,在我们口中,似乎呼之欲出。

这时。

外面进来一个年纪颇大的老民警,啪地一下把一叠照片甩到了桌子上,「找到线索了。」

「马?」在场所有人都惊呼。

老警带来的照片不光有马的照片,还有泥地上的马蹄印。

我数了下马的匹数,一共五匹。

「五马分尸……」

没想到我公公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

「苗莹就是五马分尸死的。」老警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用透明袋装着的发票,「这是苗莹租马的票据,已经跟马场的人确认过,是她本人去租的马。他们当天晚上入夜的时候,就把马送到了。」

所以,当时苗莹半夜站在窗外找我的时候,马已经在她租的房子里了。

我突然一阵胆寒。

我怎么感觉,她最开始租马,可能想分裂的是我?

但她没想到,当时我直接拎了一根大木棍出门。

「那苗莹是……」一位民警问道。

老警看了我和井战一眼,半晌,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说出了两个字。

「自杀!」

28

井战扶着我,离开了警局。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憋着,直到快到家门口了,我才将头埋在膝盖里,浑身仿佛被火车碾压过一样酸疼。

这是连续高度紧张导致的肌肉酸痛。

「我以为,你们都参与了。」我闷声说道。

井战扭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们以为,是你半夜溜出去雇马场的人做的。」

我抬头:「你们早就知道马的事情?」

井战点点头:「公司的人留在那里,就是在半夜清扫马粪。后来瞒不住,马的线索,也是我们提供给警方的。」

「那他们……」

不是看到了全程?

我语塞。

「姻姻,别怕。」井战揉揉我的脸,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他们想阻止,没来得及,没人能拦得住马。」

他们知道是马干的。

但怕马是我雇的,所以一开始都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会认为是我雇的马?」我低声问道。

井战道:「付钱的账户是你的。」

我点点头:「苗莹之前威胁我给过她一张卡。」

井战说道:「卡的事情,我已经跟警方解释过了。」

我看向车窗,倒影里,我和苗莹其实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苗莹,在我和井战谈恋爱后,按照我的样子做过整容手术。

「那你这几天这么神秘在做什么?」我忽然问道。

井战身子一僵,眼神飘忽,「我,我过两天再告诉你?」

我一下就好了。

第一次看到大哥露出这么心虚的表情,还怪可爱的。

我怒搓他的狗头:「不行,我必须现在知道!」

「好好好,老婆你别生气,我马上带你去!」井战一脚油门,把我带到了村委大院。

然后,我就提前看到了井战送给我的结婚三周年礼物。

一个人行古风 AI 机器人,照着我和井战的模样融合的,小小的一只,超级可爱。

小机器人看到我和井战,一会乖巧地叫「主人」,一会又甜甜地叫「粑粑麻麻」。

井战浑身不自在,一个劲地抓头发,「还差两天才能完善。」

我哭了。

我应该忍住,两天后结婚纪念日再看的。

井战捧住我的脸,超级认真地说道:「老婆你放心,我再做一个给你!」

大可不必!

做这一个你就连续半个月早出晚归。

再做一个,你还陪不陪我睡觉了?

29 番外

距离苗莹自杀已经过去半年。

我们依旧住在这栋买下的民居里,院子里养了鸡和鸭,每天都很热闹。

那栋凶宅被主人家推掉重造了,钱我公公出了一半。

他是替死去的世家之友出的。

另一半,他「帮」吴佩君卖掉了一栋房子,赔给了那位村民。

据说,吴佩君气得差点吐血。

但我听公公说,她还有三套拆迁房,根本没那么穷。

从此以后,苗氏跟井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公公和婆婆偶尔也会提起苗莹,两人总是唏嘘不已。

我们并不避讳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有些阴霾,说着说着也就淡了,跟普通的云没什么两样。

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考公,考了建筑师证,决定回去干我本专业的建筑。

再呆半个月,我们又要搬家了。

这次,我们是回最初的那个地方。

那是我丈夫的家。

夕阳里,我靠在院子里的大枣树下,远远地看着对面田埂里走来的男人。

井战这半年依旧每天上去去种田,晒黑了一些,人更健壮了。

身材越来越好。

他远远地看到我,就立即扬起手里拎着的两条大黑鱼,露出温柔的笑容,「老婆,晚上吃酸菜鱼!」

我张开双臂,大声喊道:「好,你来做!」

井战的偏执,在家人一天天的陪伴下,加上没有苗莹骚扰,已经渐渐好了。

就像当初公公自愈一样。

嗯,如果每一天都要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的行踪发给我也算的话。

那他还是有点偏执的。

我的安全感缺失,都被这个可爱的偏执狂填满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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