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执着你

出自专栏《向阳而生,做自己的光》

老公是个偏执狂,小青梅千里送上门。

他掐着人家脖子,「我都搬到乡下了,你怎么还阴魂不散!」

我和婆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儿媳妇你不劝劝吗?老公成杀人犯你就不能考公了。」

「妈,我不敢啊,我要是帮小青梅说话,他会以为我对他的爱变质了。」

「小青梅?」我老公眼睛都红了,「老婆你别误会,我这就杀了这个傻 X 以证清白!」

大哥你别这样,深呼吸!

1

我躺在地上,婆婆哭天抢地。

「老婆!」我老公把菜刀「咣当」一扔,就冲我奔了过来。

那炙热的目光,眼里心里只有我。

我疯狂跟婆婆摆手,让她赶紧把菜刀藏起来。

「我没事。」我冲老公井战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低血糖了,吃点东西就好。」

井战脸色稍缓,拦腰把我公主抱,轻轻放到沙发上。

婆婆做戏做全套,已经在厨房冲了一杯红糖水出来给我喝。

眼看井战狂躁的绒毛终于快被我们抚平了,瘫在地上的二货青梅也缓过劲来了。

「井战哥哥,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死吗?我愿意,你杀了我吧!我们可以做一对死鸳鸯!」

2

我老公彻底暴躁了。

揪着青梅的头发,拖着她一定要把她带去外面的田里埋掉。

我看着地上掉了一地的黑头发,头皮发麻。

这要死不掉,也拔成个秃子了。

青梅倔强地仰起满脸泪痕的娇俏小脸,

「井战哥哥,你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能死在你手里我高兴!」

卧槽他要发病的啊,你想死别害我老公。

果然,井战眼睛一下就红了,「我刀呢,我刀呢!」

婆婆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过去一巴掌扇歪了小青梅苗莹的脸,

「你这孩子怎么好赖不听呢?我老井家是扒你苗家祖坟了吗,让你这样上头?」

「干妈,你怎么也这样对我?你以前还说过,让我和井战哥哥定娃娃亲的。」苗莹伤心欲绝地说道。

婆婆啪啪甩了自己两巴掌:「我以前蠢行了吧,时过境迁了孩子!」

我听得一阵肉疼。

婆婆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看到她疯狂给我使眼色,我一咬牙,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泪汪汪地抱住井战的腰,「老公你别这样,我害怕。」

「老婆,我跟她真的没一点关系。」

井战立即将我一个公主抱,牢牢抱紧我,口里一个劲地解释。

什么小青梅,什么杀人,埋尸,当然是安慰我要紧。

婆婆暗暗给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看到,苗莹看着我,眼里都是嫉恨。

3

饶是这样了,苗莹还没走的打算。

婆婆悄悄给公公打了电话,他麻将也不打了,拎着鱼竿就跑了回来。

我公公左青龙右白虎,背上一个座山雕,赤着膀子往门口一站,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苗莹据说从小就怕我公公,看到他当即脸色更白了,哆哆嗦嗦地说道:

「干妈,干爸,井战哥哥,我改天再来看你们,这是我给你们买的礼物。」

她指了指放在门口的两大箱礼物,贴着门框避开我公公,溜出门就跑了。

出去前,还非常哀怨受伤地看了井战一眼。

但井战此刻正一个劲地跟我解释他跟苗莹没关系,哪里有空搭理她。

「砰!」婆婆麻利地关上门,拿了件衣服给公公。

「老头子,快把衣服穿上,这都入秋了,你也不怕着凉。」

公公两只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滚圆,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不是你让我凶一点的吗?我全身上下,也就这上半身凶了。」

「行了,辛苦你了。」婆婆睨了他一眼。

然后,老两口看向我和疯狂解释的井战,齐齐地抽了抽嘴角。

我知道,他们牙疼。

我是脑壳疼。

4

「老婆你相信我吗?」

「不行,我再给你捋一捋,我真的没撒谎。」

巴拉巴拉巴拉……

我说我百分之百相信他,他说我是女人口是心非,嘴上说相信心里还在生气。

不知道井战这次要跟我解释几个小时,晚上让不让我睡觉。

他是个偏执狂,也不晓得当初我哪一点获得他青睐,被他惦记上了。

他非常在意我,不想我和他之间有一丁点误会。

偏执狂嘛,总是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并且严格执行。

他们其实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控制不住几己啊!

井战的偏执表现,就是一定要给我解释明白,并且杜绝我们一切的误会源头,比如埋了找上门引发我误会的小青梅苗莹。

拜托,我真的一点都没误会好吧。

苗莹是肖想井战,跟个花痴一样想当井太太,但井战是真的想剁了她。

我们全家都讨厌她,我更讨厌她。

因为每次她一出现,井战就神经兮兮的。

生怕我生气跑掉了,一刻不停地守着我,晚上也要哄我一整晚,跟我大眼瞪小眼,翻来覆去。

我正在准备考试,真的会谢。

5

我公婆是真的讨厌死苗莹了,每天防狼一样防着她。

他们能不讨厌她吗?

儿子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结果小青梅找上门,让他直接跟过敏一样,公司也不管了,带着全家连夜搬家。

整整两年,一直都在搬家。

现在这个农村环境是好,全家实现了蔬菜和粮食自由。

但我婆婆想跳个广场舞找不到舞伴,我公公想下盘街头象棋也找不到棋友。

井战的游戏公司早就放弃上市了,为了躲避苗莹,直接把他的团队骨干搬哪里带哪里。

他公司那群骨干,也恨死了这个叫苗莹的女人。

怕井战情绪过敏,苗莹送来的礼物,等第二天井战出去种田了,婆婆才拿出来。

苗莹为了讨好井战,送了两大箱礼物,一箱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一箱高级海鲜。

全是我们现在这个农村不太容易买到的。

苗莹给我们带来那么多麻烦,吃她两箱海鲜怎么了?

婆婆直接把螃蟹蒸了,多的分给左邻右舍,海鲜藏进冰箱。

公公今天钓鱼也不去了,我们三打算先把螃蟹干掉,绝对不能让井战看到。

不然他又要跟我解释一天一夜他跟苗莹的清白。

公婆都超级心疼我。

「姻儿你多吃点,这两天又辛苦你了。」婆婆「咣咣」给我盘子里放了两只最大的螃蟹。

公公把调好的蘸醋递给我,也心疼地说:

「只要公司在运营,踪迹是瞒不住多久的。实在不行,我们继续搬家吧。」

我苦着脸:「都搬了五次了,再搬不是住山里就只能住海上去了。」

婆婆:「就那个花痴脑子,上山入海她也会追过去,我当初到底造什么孽要多那一句嘴,结什么娃娃亲,这是结仇啊!」

公婆都直叹气。

我也听过这个故事。

6

井家和苗家是世交,但到我公婆这一代,其实关系已经稀松平常了,只在逢年过节来往一下。

那年两个孩子都八岁,苗家人一个劲地说娃娃亲,我婆婆不想大过年的惹大家不快,就应和了一句结个娃娃亲也不是不行。

「我当时有说前提的,要孩子们自己喜欢!」婆婆强调。

本来想着只是随口一提,谁都不会当真。

但八岁的孩子她记事了!

苗莹从此就惦记上了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的井战。

长大后,更是对帅得惊天动地的井战痴心不改。

逢年过节必到井家报道。

一开始,井战对这个世家之女只是不搭理。

后来,他认识了我。

情窦初开,他开窍了!

然后事态一下就升级了,井战不许苗莹再出现在他家里。

但苗莹不听啊,发誓要当井战的新娘。

怕她搞事情,我和井战的婚礼都是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偷偷摸摸办的。

井战就觉得对不起我,让我受委屈了。

随着不断搬家,这种情绪日积月累,他对我的愧疚越来越深。

他的病,也更加严重了。

「要不,再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吧,他是愿意配合治疗的。」婆婆建议道。

我摇头,治疗就要吃药。

说白了,井战只是因为在乎我,不想别的女人打扰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而已。

我不想他吃药,人都变得迟钝了。

「爸妈,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也心疼井战,但偏执也不算大毛病,我们好好开导他,时间久了总能度过去的。」我说道。

「而且医生也说过,井战只要能克制住,没必要去医院治疗的。我每次一装病,他不就马上正常了吗?没事的,少刺激他,我们陪着他就好。」

公婆见状,都感激地看着我。

当初我嫁给井战之前,他们就跟我坦白了井战这点毛病。

嫁给他,我是自愿的,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姻儿,谢谢你,能娶到你是我们井家的福气。」婆婆拍拍我的手,说着眼圈都红了。

公公赶紧给她抽了张纸巾。

我眼里都是笑意,井战像他爸爸,也像妈妈,是恩爱的结晶。

所以我相信,我和井战也会幸福的。

婆婆偷偷告诉过我,我公公年轻的时候也偏执,现在还不是都好了。

「行,那咱们就待在这农村不走了。除了寂寞点,这里环境是真的好,我还真有点不舍得走了。」我公公说道。

我和婆婆都点点头。

「回头养些鸡鸭鹅,等我考公结束,我们全家出去旅游。」

「旅行好,这两年一直搬家,都没好好去玩。」

「砰砰砰——」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干妈,井战哥哥,给我开下门,我来给你们送点心了。」

卧槽,苗莹昨晚不是连夜坐火车走了吗?

我和公婆噌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赶紧去看窗外,井战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回来!

7

「姻儿,阿战没回来吧?门快遭不住了!」婆婆问道。

公公也喊了一声:「她在用什么撞门,力气怎么那么大?」

田埂上只有几只鸡撒欢地跑着。

我:「井战没回!」

我话音刚落。

就见公公撸起他那右白虎,握住门把手使劲一扭,然后捞起我婆婆飞快地往旁边一躲。

婆婆在他怀里就跟只小鸡仔似的,被他轻轻松松带走了。

跟井战捞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下一秒。

门「嚯」地洞开,苗莹的身影跟枚炮弹似的侧斜着飞进来。

她刚刚就是在用右边肩膀撞门,所以这会直接斜着飞了进来。

公婆神同步地各伸出一条腿。

「噗通!」苗莹半路绊倒,一个利落地双膝跪地,头对着我站着的方向就「咚」一下磕了下去

声音大得,我猛地一抖。

太孝了。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十秒,苗莹还是没有起身,像只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动不动。

「不会出事吧?」我和公婆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但就在我们要去拉她的时候,她猛地抬起了头。

「干妈,我来啦。」她甜甜地笑着,眼神撞散了,可能此刻连看东西都不清楚,额头磕破了,鲜血顺着眉峰鼻梁流下来。

刚刚撞门的肩膀,也早已血肉模糊,袖子上全是血。

但她在笑。

笑得超级甜美。

眼神涣散地对着站在她面前的我,甜甜地说道:

「干妈,我给你和井战哥哥带了点心,我昨天做了一晚上呢。」

我心中一沉,和公婆对看了一眼。

苗莹的脑子,怕是真的不正常了!

你 TM 的感觉不到疼吗?

刚刚那一下脑壳都几乎磕裂了啊!

8

这个疯女人我们真不太敢惹了。

我和公婆轮流劝了她一个小时。

但她油盐不进,铁了心要给井战当老婆。

「姐姐,我不介意像古代女子那样和你当平妻。不然,当小我也不介意,虽然我是井战哥哥的青梅竹马,认识他比你早,但我愿意为了井战哥哥忍受委屈的。」

谢谢,你的井战哥哥不愿意!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我和井战是合法夫妻,彼此都是初恋,她苗莹从来就没出席过井战生命里爱情这场电影。

但苗莹这样折腾,我有时候看井战紧张得彻夜难眠,心疼地几次想妥协。

只求苗莹别再来刺激井战了。

我们是真的恨她恨得牙痒痒。

但井战不会愿意,他偏执地执行着他固定的准则,把我放在心尖上。

在他面前,我什么都不敢提。

「姐姐,我求求你,你成全我和井战哥哥吧!」苗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婆婆使劲地朝天翻白眼,已经气到撸起袖子要打人了。

公公趴在窗口,小声喊道:「救护车来了!」

太好了!

这地方救护车要从县城开过来,非常慢,我们足足等了一小时!

我和婆婆赶紧上前,拖起苗莹就往外走。

婆婆喊道:「姻儿你当心被她抓伤了!老头子赶紧过来,给我把她拎出去!」

「成!」公公撸起两只袖子,不知从哪里找了条围巾,绑螃蟹似地绑住苗莹,给她拎了出去。

救护人员全都受到了惊吓。

还好我机智,同时叫了精神病院的人来,这才顺利让救护车鼓起勇气拉走苗莹。

「姐姐!」车门关上的那刹,苗莹突然从推车上跳了下来,扒在车门上,冲我露出满口带血的齿。

她紧盯着我的眼睛,幽幽地说道:「姐姐,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放弃井战哥哥。」

「单姻,我会回来的。」

我心狠狠一抖,一股寒意陡然而生,冷冷地瞪着她,「见鬼去吧你!」

公婆也骂了一声,挡住了我的视线不让我看了。

双重保险,这次我们还叫了精神科医生,短期内她别想出来了。

而我也没功夫去细想苗莹刚刚说的话。

因为,井战从田埂那头,回来了!

啊啊啊还没到吃午饭,你个种田的那么早回来干什么啊!

9

井战擦着救护车留下的尾气,拐进了院子里。

我们来到农村后,他就一直保持上午去种田的习惯。

有时候我和公婆都会去田里种东西,感觉很有意思。

井战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锄头柄上挂着两条用稻草串起来的黄鳝。

看到我,他立即露出笑容,冲我扬扬手里的战利品:「老婆,今天中午我们吃葱爆黄鳝。」

他说着,转头看向救护车远去的方向,声音里瞬间没了温度,「谁被拉走了?」

我和公婆三人正拼命串供,被他问得当即一激灵。

我麻利地指向婆婆:「妈刚刚不太舒服,我和爸一时担心叫了救护车。后来检查了下人没大事,他们就走了。」

也不好一直我装病,我们都是轮流来的。

婆婆愣了下,随即从善如流地做了个捂嘴「呕吐」的动作。

公公:「老婆,你不会怀孕了吧?」

我:「……」

漂亮。

真完美。

井战果然没再怀疑救护车。

只是公公被满脸通红的婆婆拎着耳朵回房,关上门教育去了。

我松了口气。

暂时躲过一劫。

但刚到屋门口,井战脸上的快乐忽地隐了下去。

他眸光锐利地在家门口扫视了一圈,眉峰紧紧蹙了起来,仿佛一只瞬间竖起尖刺的豪猪,

「那个女人又来了?我闻到了她的味道!」

糟了,没来得及消毒!

以往每次苗莹来过,我们都要赶在井战发现之前清扫战场,能瞒就瞒。

井战的嗅觉其实没什么特殊,但跟标记我一样,他似乎也标记了苗莹。

只要她出现过,他就能敏锐地觉察到。

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心理直觉。

可眼下怎么办?

和公婆的口供还没对好,我不敢瞎编,不然待会肯定穿帮。

只能心一横,使劲咬了下舌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你回家第一句话,竟然是问那个女人?」

井战一下就慌了,连忙把肩上的锄头和黄鳝一扔,打横抱起我:

「没有,我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老婆你别误会,听我解释……」

我又内疚又好气。

种田的你还没洗澡啊,满身泥就来抱我。

太不讲究了!

好在没让井战进入苗莹出现的应激反应中。

对于我的一点小小怀疑,井战花了一个下午终于觉得给我「解释」清楚了。

我听得口干舌燥。

本以为我们总算能迎来一段平静的生活,起码我能平静地苟到考公结束。

晚上,公公却接到医院的电话。

苗莹在接受精神科检查时,突然呈现出异常的兴奋,从医院翻墙跑了。

而医院墙外,是一条大江。

她跳下去就不见了。

10

「人到现在还没打捞到。」

厨房,我和婆婆一边洗碗一边低头小声交流。

「哎,何苦呢。」婆婆叹了口气,表情很复杂。

我的心情也复杂。

听到苗莹掉进河里的那一刻,我有一刹那恶毒地想过,就让那个疯女人死掉吧,放过井战!

可冷静想想,她生也好死也好,都像一场渗着血的悲剧。

我冷下心来,不再去关注这个让我的丈夫痛苦和不安的女人。

一辈子都别再见面了,苗莹!

「老婆,你今天有点不一样。」睡觉时,井战抱着我,附在我耳边柔声说道。

「嗯?」我扭头看他。

井战此刻也不太一样,比寻常都要「稳定」许多。

「你很放松。」井战咬了下我的耳朵。

我敏感地缩了下脖子,抱住他的头。

井战今晚也一样放松。

我和公婆虽然还没告诉他苗莹可能跳河死了,但他似乎从我的放松中感受到了安宁。

我忽然想到。

如果我一直能这样淡定从容,完全不被苗莹影响,井战的情绪是不是能被我安抚?

但想到苗莹那疯样,一个女人疯狂地垂涎我的丈夫……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不乱于心。

「姻姻……」井战总是在情动时这样叫我。

他今晚睡得很沉。

我却做起了噩梦,忽然惊醒。

却听到床门口有响动。

我听到了让我做噩梦的那个声音。

「单姻,我回来了。」

11

「单姻,你出来。」

「姐姐,你出来呀……」

幽幽的,低低的声音,沿着窗户缝断断续续地传进来,仿佛来自地府的传唤一样。

我浑身汗毛激灵,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井战。

还好,他睡得很沉。

「姐姐……」窗户口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叫叫叫叫魂啊你!

我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穿。

此时已经深夜两点多,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看了一眼公婆的房间,里面黑漆漆的。

下一秒。

他们的卧室门也无声地慢慢打开了。

公公和婆婆前后一边穿衣服,一边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同样的,都没穿拖鞋。

我们在客厅里,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月光,相顾无言。

他们显然也听到了苗莹那半夜的叫魂声。

这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

「我先去。」我做了个手势。

公婆犹豫了一下,回了个手势,他们垫后。

我在一旁的衣架上拿了件外套披上,穿上鞋,轻轻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12

苗莹就站在我和井战卧室的窗外。

她浑身湿漉漉的,额头上是河水泡涨发白的伤口,头发跟淹死的女鬼一样,披散垂落在整个头皮。

路灯下,之前被井战薅得斑斑驳驳的秃斑清晰可见。

看到我,她像之前在救护车上那样,冲我露出一口沾血的牙齿。

可能翻墙逃跑的时候又磕到了,此刻两颗门牙都不见了,黑洞洞的,渗透着血。

我要不是个无神论者,此刻早就嗷嗷叫了。

「嚯!」

我一言不发地从背后抄起一根大木棍,冲着她就辗了过去。

你有完没完了!

苗莹大概没想到我会直接木棍打人,一时站在那里没有动。

我上前,一棍子打在她腿上。

苗莹「啊」一声,扭头就跑。

井战掐她她不知道疼,别人打她她是知道跑的。

我操着棍子在后面奋起直追。

精神病院都关不住你。

掉那么一大条大河里,几十里地远你都要回来!

游回来的吗???

你可真坚持啊!神经病!

我真的受够了!

后边,我听到公公骑着自行车,载着婆婆追了上来。

但我们都把人跟丢了。

找了有一刻钟,才在一栋一千米外的民居里,找到站在院子里的苗莹。

看到我,她又露出那口血牙,「单姻,你速度真快,欢迎来到我的新家。」

我如堕冰窖。

她是有预谋的,连房子都早准备好了。

看她这样子,这是不打算走了!

准备粘死井战了是吧?

我「咣」一下将木棍怵在身前,冷冷地看着她:

「精神病院的人马上就会来带你走,你不可能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

「要是还这样执迷不悟,我们就只能去打扰你妈妈了。」

提起妈妈,苗莹表情明显僵了下,但她马上又冲我乖巧地笑起来:

「姐姐,我只是想跟井战哥哥在一起而已,我到底有什么错?」

「你对他的爱能有我多吗?我可以肯定,你对井战哥哥的爱参杂了很多东西。但我不一样,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他,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他是我全部的生命!」

可人生的意义,并不是只有爱情啊!

只会谈恋爱为爱要死要活,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况且,我和井战彼此相爱,我们也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

但我们有理智,有道德底线。

这些话我们跟苗莹讲过无数遍了。

她是没必要接受别人的观点,但起码清醒点。

但她没有。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为所欲为。

让人咬牙切齿。

13

苗莹还在喋喋不休地述说自己对井战的爱。

我这几年听了不下百遍了,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吱呀——」公公将自行车停在院子外面,拉着婆婆的手走了进来。

「干爸干妈。」苗莹看到他们立即更兴奋了,又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

公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们一开始是疼她的,但这个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井家带来了太多太多阴影了。

他们再仁慈,也爱不起来了。

「绑了,嘴巴堵上,等精神病院那里来接吧。」良久,公公叹着气说道。

我和婆婆沉默地点点头。

这是目前我们能想到的不违法的最好的办法了。

我们不是没报过警。

但苗莹并不伤人,只是每次纠缠着我们,报警大部分都是当民事纠纷处理。

就像要债的去债主家里凶神恶煞地坐着,不说话不吃人家的东西,这也只能当纠纷来处理。

苗莹被警告过,也被拘留过,没几天就放出来了。

我们也不是没想过狠招,但每次婆婆想起苗莹的母亲,最终都是叹着气罢手。

苗莹十岁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死前还给家里欠了很多债。

她母亲咬着牙没有改嫁,赚钱还债养孩子,孤儿寡母不容易。

我只远远见过一次那位倔强的寡母,看起来很强势,苗莹以前那柔弱的长相没随母亲。

「干爸干妈,要是没有单姻这个女人,你们会接受我的对不对?」苗莹忽然问道。

公公几乎是从地上蹦了起来,差点一脚给她踹晕,「你别乱说!我们不可能接受你!」

婆婆也赶紧过来捂我的耳朵,怕我听到这些话影响情绪。

一旦我被影响了,井战立刻就能觉察出来,然后他会立刻进入作战状态!

那样事情就大条了。

他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可就在这时。

苗莹看着我们身后,眼睛里的光突然亮起来。

整个人从刚刚的絮絮叨叨,立刻进入到了完全兴奋的状态。

14

我心脏都快跌停了。

僵硬地扭过头。

赫然看到井战不知何时,站在了我和公婆三人身后。

「老公!」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我的妈呀!」我婆婆是真的跪了。

我看她都要吓尿了。

而井战,正死死地盯着苗莹。

路灯和月光下,我看到,我的丈夫在对上苗莹眼神的那刻,脸上瞬间炸立起来的汗毛。

以及右掌五指呈握出掐人的掌势。

他像一只被激怒的豹子,兽眸紧盯着惹怒他的猎物,下一个呼吸间就会跃起扑杀。

「苗莹!」我突然大喊一声,「你要让井战看到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吗?」

苗莹兴奋的脸上表情一滞。

「啊!」她猛地捂住脸,冲进了屋子里。

我松了口气,人都要瘫软了,背后全是冷汗。

公婆也好不到哪里去,婆婆已经站不动了,全靠公公扶着。

「老公……」我忽然捂着嘴,呕吐起来。

过度的紧张让我的胃一阵阵痉挛,我还没来得及跟井战说一句话,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老婆!」

井战一怔,刚刚杀人般的目光瞬间一收,冲过来就打横抱起我。

「爸妈,快叫救护车!」

「不用,我没事……」我摆摆手。

「可能是刚刚走过来喝着凉风了,快点回家,我给姻儿煮点暖胃汤喝。」

婆婆朝我暗暗使眼色,在询问我是不是真的没事。

我点点头。

虽然这次我不是装的,但也只是因为刚刚太紧张了,胃抽筋了。

「老婆,我们回家。」井战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抱起我就往家里冲,还叫公婆快点。

公公推着自行车忙不跌声地应着,和婆婆两人都是心有余悸。

可就在我们走出院子时,苗莹突然从窗户里冒出脑袋。

「井战哥哥,我生生死死都是你的人!为了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的!」

就在她的声音出现的那刹,井战抱着我的双臂瞬间僵硬起来,力度也光速增强。

「我的刀!我弄死她,我弄死她!」井战咬牙切齿地单手往后背去了。

「姻儿,阿战后背……」婆婆惊呼。

我才知道,井战后腰上竟然别了一把菜刀!

15

「井战哥哥,你来杀我啊,快来杀我啊!」苗莹趴在窗口兴奋地喊道。

我的血压噌噌噌地往上涨。

公公抡起自行车,对着窗户就砸了过去,和婆婆两人破口大骂。

「到底有完没完!」

苗莹开始一边哭一边喊干爸干妈。

「我弄死她!我要弄死她!」井战单手从背后抽出菜刀,整个人都疯了。

他少了一只手抱我,我无力地滑到了地上,心彻底凉了。

我拉不住井战了。

「呕——」我蹲在地上,胆汁都吐了出来。

「井战你个混小子快回来,姻儿晕过去了!」

我模模糊糊地听到公婆惊慌失措的喊声。

很快,我被熟悉的温暖手臂抱进怀里。

他炽热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浮在我耳畔,咚咚咚的,吵得我头整个炸裂。

「老婆……我们搬家,回去就搬家,我去医院治疗。姻姻,我去吃药……」

井战抱着我一边往家里跑,一边无意识地呢喃着。

突然,我脸上一湿。

下雨了?

又是一滴,但刚落到我脸上的时候,这滴水明显带着温热。

井战哭了。

我的心一下子拧痛起来。

此时,他该多么无助,多么自责。

我一直都舍不得他这样。

「傻瓜……」我拼着毅力睁开眼,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

苗莹你真该死!

16

回去的路上。

凌晨两点,我们似乎遇到了好几个村民。

苗莹纠缠井战,后面被救护车拉走的事情邻居们都看到了。

农村没有秘密,很快整个村的村民都知道了。

我迷迷糊糊的,听到有几位大叔大妈对我们表达了关心。

迷糊中,我似乎看到井战游戏公司的骨干们在苗莹的院子周围一闪而过。

他们住在村另一头的村委大院,远着呢。

一定是我看错了。

井战很快把我抱回了家,婆婆给我灌了一碗暖胃的药。

他们要带我去县医院,我趁清醒的时候拒绝了。

我只是过度紧张,胃抽筋抽晕过去了。

井战抱了我一整夜,一直用手探我的额头,怕我发烧。

我没发烧,但拉肚子了。

恨不得住在厕所里。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在厕所的窗口,迷迷糊糊地似乎看到公公从院子外面回来。

凌晨四点半,似乎在院子里看到了婆婆的影子。

我上吐下泻,直接虚脱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五点多醒来过一次,却左右没看到井战。

我有点低烧了,昏沉地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井战占有欲十足地抱着我,睡得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渣。

「老婆你醒了!」他看到我醒了,人瞬间清醒,眼睛刹那就盛满了星辉。

我最喜欢他的眼睛。

尤其是他含情脉脉看着我时候的样子。

「嗯。」我点点头,「把你吓坏了吧?」

井战牢牢抱紧我,双臂箍住我的腰,没有说话。

说起来,这是我和井战认识以来,头一次苗莹出现,井战没有彻夜跟我解释。

他没机会说,我也没机会听。

我觉得我的胃抽的还挺是时候的。

我收拾了一下出去。

婆婆已经做好午饭,看到我能自己走动,着实松了口气。

「快点过来喝点小米粥,今天中午我们都陪你吃粥。」

婆婆过来拉我的手,心疼地摸摸我的额头。

「还好不烧了。」

我一愣:「我昨晚发烧了吗?」

「可不是,烧到四十度,我们都要急疯了,医院都联系好了,要不是你后面温度降下来了,我们已经送你去医院了。」婆婆心有余悸地说。

我默然。

我是感觉自己昨晚低烧了,但没想到竟然烧得那么高。

估计昨晚都成了个红彤彤的烤地瓜了。

难怪井战憔悴到满脸胡茬。

我抱了抱婆婆,「妈,辛苦你们了。」

「是我们没保护好你,让你无端受这种罪。」婆婆说着看了一眼那边在和爸爸摆碗的井战,小声对我说,「还好昨晚后来苗莹没追出来,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也点点头。

如果当时苗莹追出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姻儿。」

吃饭的时候,公公先对我说:

「我们昨晚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次搬家,你有想去的地方就跟阿战说,我们就当去那里做一段长期旅行了。」

我低着头扒饭,良久点点头。

苗莹决定住在村子里,那我们就必须走了。

精神病院的人还是会来带她去治病的,但我们跟她离得越远越好。

鬼知道她会不会又游回来找井战!

想想就恐怖。

搬家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我们一直都是说搬就搬,当下就动手开始打包行李。

搬了那么多次家,已经搬出丰富的经验了。

17

但这次搬家,井战看起来不积极。

他全程就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踮起脚,熊起狗胆摸摸他的头:「我已经不怪你昨晚没有第一时间看我,而是看别的女人了。」

我和井战两人之间,从来不避讳谈论苗莹。

因为我知道我越避讳,井战就越紧张,越偏执地不安。

但井战依旧没有放松,看着我张了张嘴,最后只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哪里舍得他道歉。

他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哪个被美女疯狂倒追的男人,做的能比他更好的了。

作为他的妻子,我是真的满足。

但是——

我悄悄找到婆婆,小声问:「妈,你们是不是跟井战说了什么?」

不然他怎么那么愧疚。

婆婆面色一僵,哈哈地打马虎眼。

我脸色一板:「说,不然我跟不上现在的节奏。」

婆婆瞬间一脸便秘地看着我,小声说:

「我和你爸爸本来帮忙来着,就跟阿战说了一声你身体不舒服,别跟你讲那么多话,会影响病情的。」

「但看现在的效果,好像……起反作用了……儿媳妇,你一定要撑住啊,治住这傻小子……」

我:「……」

你们可真是秀。

都给你们好大儿吓住了,我要怎么掰回来啊!

难道要我凑过去说你跟我叨叨吧,我一晚上都不带累的!

井战肯定不能信啊!

「姻儿,对不起。」婆婆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低着头乖乖认错。

我哭笑不得。

那我只能对井战试试撒娇了,不行就撒泼打滚吧。

虽然羞耻,但井战那雷达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真的遭不住。

「老公。」我发功了!

「老公,伦家想你跟我一起打包行李嘛。」

「噗——」婆婆先喷了,目瞪口呆。

井战果然不欲言又止了,大长腿快步朝我走来,手掌熟练地摸住我的额头:「老婆,你又烧起来了吗?」

行吧。

我不适合撒娇。

但总算把他糊弄过去了。

我们赶紧麻利地打包行李,准备下午吃了点心就走。

我们全家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起苗莹。

苗莹今天也异常安分,没有来找井战。

「希望她再坚持一会,等我们走了再来。」我在心里默默说道。

在我和井战打包卧室的行李的时候,公公从田里回来了。

我听到婆婆在门口问他,「你不是去田里收菜了吗?怎么光手回来了?」

「出事了!」公公沉声说道。

18

「苗莹,死了?」

客厅里,我听到公公带回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是蒙的。

井战握着我的手,锋利的眼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父亲。

公公点点头,手无意识往口袋里摸去,但想到什么,又收了回来。

他沉声道:「我刚刚在田头听到消息就赶去看过了,人就死在她租的那栋民居的卧室里,死状惨烈。」

「我看了下情况,就跟古时候的车裂差不多,尸体断裂的缺口不像刀割,倒像是被撕裂了。」

我捂住了嘴,「分尸?」

而且,根据公公的形容,真的很像是古代那种残酷的刑罚:五马分尸。

婆婆赶忙问道:「确定是她吗?」

公公点头:「我看到她的头了。」

我们都沉默了。

苗莹,竟然死了?

就这样,死掉了?

昨晚,面对她的叫嚣,我对她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而十几个小时后。

她真的死了。

而且,死的那么奇怪。

我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但我感觉到,自己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忽地掉落到了心渊里,再也不会在心头打晃。

公公和婆婆看得出来,也都默默松了口气。

那颗定时炸弹,真的消失了。

我们一家,终于解脱了。

但他们都是良善的人,心里还是难过的。

「暂时不能搬家了。」公公看了一眼窗外,「警察来了,我去看看。」

婆婆站起来,扔给公公一只打火机,「今天就允许你抽烟吧,我同你一起去,佩君那边通知了吗?」

公公接住打火机,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已经通知了,警方和法医也都过来了,我们应该都要去做笔录的……」

吴佩君就是苗莹的母亲,那位寡母。

「老公,我也想去看一下。」我对井战说道。

苗莹真的死了吗?我脑海里一直控制不住地反复着这个问题。

昨天,他们也说苗莹可能跳河淹死了,但晚上她就湿漉漉地站在了我的卧室外面。

在过去的这几年,我们那么多次搬家后,都以为不会再看到她了。

可她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能出现!

我心里真的有阴霾了,没有亲眼看到她真的死了,我不敢相信。

「老公?」

我这才意识到井战不对劲。

19

从听到苗莹的死讯开始,井战就没再讲过话。

刚刚公公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是一直握着我的手,一句话都没说。

尤其是现在,温热的手心捂着我的手心,他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那眼神里,没有因为听到苗莹而呈现出偏执的神色。

但也看不太清楚他在想什么。

我多少能理解井战此刻的心情。

他被苗莹从八岁纠缠到现在二十八岁,整整二十年,几度想她死。

现在,这个女人突然死了。

井战一时间找不到平衡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你在漏雨的房子里住了二十年,从小到大都是半夜抱着脸盆在床上接水的记忆。

忽然有一天,你住进了新房子,但下雨的时候,你还是会下意识担心,会看天花板是不是又漏雨了。

这种不安,可能需要很多年才能慢慢消弭。

「老公?」我扯扯他的袖子。

井战这才回神,低头摸摸我的头,柔声说道:

「晚饭想吃什么?我去田里拔点萝卜回来,找邻居买只老鸭,炖萝卜老鸭汤喝好不好?」

他顿了下,又加了一句:「把鸭子的皮剥掉,不油的。」

我讷讷地点点头。

大哥,你恨不得砍死的那个人死了,你第一句话说的是老鸭剥皮?

胃口真挺好的。

我:「我想去现场看看。」

井战一愣,然后拉起我的手:「那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说什么。

和井战一起去了。

我确实是想他也去亲眼看到苗莹死了。

这样,他以后就不会不安了。

20

我们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

外面拉起了警戒线。

精神病院的人也来了,正在旁边做笔录。

「那就是我儿子和儿媳妇,昨晚命案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家里。我儿媳妇发烧了,我们有叫村卫生所医生的记录,也有联系县医院的记录。」我公公正和警察说着。

他和婆婆都在配合做笔录。

一位同志把我和井战叫过去,也给我们做了一份笔录。

我们如实讲了昨晚的情况。

总体上,都是井战讲话,我听着。

只要不被苗莹刺激到偏执的时候,他就是气场强大的霸道总裁,说话逻辑严密,沉稳有力。

他的口供很令人信服。

直到同志问,「昨晚凌晨两点回家后,你和单姻有外出过吗?」

我下意识皱眉。

这是把我们也当嫌疑人了?

我们要杀苗莹早杀了,用等到被她折磨得精疲力竭?

而且,我们吃饱了撑的杀那么复杂?分尸超级麻烦的好吧。

我正要反驳,却听井战说:「我们没有出去过。」

我垂着头,心头微微一滞。

我记得我五点多迷迷糊糊醒来时,井战并不在房间里。

我那时候听了一会,客厅也没动静。

他离开的时间有点久,我后来没挨住,才又睡了过去。

井战说,他没离开过。

21

「我和我家老婆子昨晚回家后,也没离开过。」

我公公对做笔录的同志说道。

井战公司那几名骨干也在,在一边说:「我们可以替井老先生夫妇两人作证,他们昨晚回去后就没出来过。」

那名同志问他们:「你们昨晚一直在井家院子外面?」

他们点头说是的。

怕苗莹半夜又头脑不清地跑出去找他们老板,他们都守在房子外面。

笔录做完了。

我听得心跳却越来越快。

感觉好奇怪。

他们都好奇怪。

我昨晚看到公公和婆婆先后出去过。

我看到那群骨干守的是苗莹的房子,而不是我家。

「老婆,可以进去看了。」井战捏捏我的手。

我抬起头,神色如常。

「好。」我随井战穿过警戒线,走进了屋子里。

这里都是一层民居,中间一个大大客厅,左右两个房间,加一个卫生间。

厨房这些都搭建在外面。

苗莹的尸体在东边的卧室里。

外面也拉着警戒线,我们只能在门口远远地看一眼,不能进去破坏现场。

井战拉着我,小心地捂着我的眼睛:「我先确认一下,没那么丑你再看,不然你肯定要做噩梦。」

我说好。

我接受他对我的所有体贴。

过了一会,井战松开手,对我柔声道:「看吧。」

我睁开眼,看过去。

苗莹就躺在宽大的罗汉床上,头对着门口的方向。

这会上面每个部分都盖着白布。

我看到满床的血,满地的血,还有那颗鲜艳的头颅。

她化了烈焰红唇,眼睛大大的突瞪。

嘴角在笑!

她在笑,苗莹在笑!

她死了,苗莹真的死了。

「呕——」我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疯狂地冲出了屋外。

「老婆!」

井战后悔了,追出来一个劲跟我道歉。

我捏住他的手,摇头,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苗莹真的死了。

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井战了,他解脱了。

22

我哭得差点又晕死在井战怀里。

大概是我哭得太伤心了,后来收尾的工作人员对我们说话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苗莹再次被拉走了。

只是这次,拉走她的不是救护车。

我们已经做完笔录,警方要求我们随时提供调查协助,暂时不要离开本市。

我们回了自己家。

井战公司里的骨干们依旧回村委大院。

井战向村委付了很高的价钱,租了县委大院闲置的楼层当临时办公室。

平常他们都在那里办公,吃住也在大院里。

回家后,井战把我安顿好,确认我身体没事,就去了一趟大院处理公事。

傍晚回来,他果然买了一只老鸭,手里还提着几只胖萝卜。

他和公公蹲在院子里杀鸭褪毛,婆婆在旁边生炉子。

我捧着一本申论,坐在屋檐下看。

一切,异常的安谧。

苗莹的死,把我们家头顶上的那片阴霾都带走了。

但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苗莹死了。

但她是被谋杀的,凶手不知所踪。

村子里很快就传出各种谣言。

说什么的都有。

井家,首当其冲。

但井战的状态却越来越稳定。

之前他偏执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我栓在身边,时时刻刻都要能看到我。

现在,他越来越早出晚归。

今天早上我醒来,甚至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躺的位子冰冰凉,应该起来很久了。

井战不在,我就自己乖乖起床。

早餐都是婆婆做,我起床就能吃。

然后我照旧复习,他们都不会来打扰我。

两天后。

租给苗莹房子的屋主从外省的工地赶回来,看到自己的老宅差点没晕死过去。

当下站在院子里,把苗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好好的祖产,租出去没几天就成了凶宅,换个人也接受不了。」婆婆跟我咬耳朵。

我想了想,道:「听隔壁王婶说,苗莹就付了一个月两千块房租,连押金都没给。」

「可不是,这里的村民其实都挺淳朴的,根本没想到押一付三这一茬。不过两千块,在这里够租别人家半年了。那个人就是贪这个便宜,这么痛快把房子租给了苗莹。」

「也因为这两千块,把好好的祖宅毁了,那村民跑去跪在祖坟前,哭晕了过去。」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不是人家的宅基地,是井战买下来的。

所以,即使现在村里谣言四起,都没有人来赶我们。

我们就是房子的主人。

苗莹死的第三天。

井战忽然从村大院回来,一进来就拉起我的手进卧室:「老婆,我们现在马上离开。爸妈随后从别的方向走。」

我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路上再解释,你拿一下我们的证件,其他东西先不拿了。」井战把我拉进卧室,飞快地说道。

我正要点头,就听大堂里传来了我婆婆的声音,「两位同志,苗莹的案子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23

「别冲动!」我看到井战猛然间从床底下抽出一把西瓜刀,当即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挂了上去。

袭警犯罪的大哥!

这时,我听到头顶传来井战无奈的声音:「单姻你撒手,我是去劈西瓜,我病最近已经好了,不会冲动杀人。」

我信你个鬼!

反正就死抱着不撒手。

最后,井战不得不把刀扔出了窗外以证清白,我才松手。

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坐在大厅里的两位同志,看我和井战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我心想刚刚我们在房里动静应该不大吧?

「单姻女士。」其中一人对我道,「我们来再次确认一遍苗莹死亡那晚,凌晨两点后,你有没有再去过案发现场?」

我镇定地摇头:「我没去过。」

那位同志记录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这是苗莹用来写遗书的笔,这上面查出了你的指纹。」

我当场愣住。

遗书?

苗莹被谋杀还有时间写遗书?这什么逻辑?

等等,什么叫笔上有我的指纹?这是把我当成嫌疑人了?

我猛地看向井战。

他刚刚那么着急地回来带我走,就是因为笔的事情?

「同志,我儿媳妇胆子小,你们话说得明白点,别吓到她。」我婆婆连忙说道。

但现在,显然被吓到的是她。

我看到她整张脸都白了。

「这只笔是我送给苗莹的。」我直接说道,「半年前,我和我的家人第四次搬家被苗莹找到后,她走之前威胁我要这只笔作为离开的代价,我给她了。」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支笔,上面缠着红色的绢布,顶端做成了玫瑰花的模样。

这是井战送给我的初恋礼物,我一直都舍不得用。

当时苗莹故意要它,我给了。

如果一支笔能让她消失不再缠着井战,我再不舍也会给。

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的井战。

「我给她后,就没再见过这只笔,要是有我的指纹,那也是半年前留下的。」我说道。

同志记录下了我的话。

我正等着他们下面的询问,井战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你都没跟我说过,你把我给你的初恋礼物送给那个女人了。」

「老婆,你竟然瞒着我。」

我:「……」

你一个偏执好了,不会这么快凝结出另外一种吧?

菩萨保佑,让他蠢一点吧!

苗莹写遗书的笔上有我的指纹,我成了嫌疑人。

当那名同志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感觉到井战瞬间紧绷起的肌肉,以及满身危险的气息。

我真怕他爆起。

但比他更爆的是我婆婆。

她忽然指着门口,怒目道:「吴佩君,你来得可真快啊!你女儿死了三天了你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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