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优秀反被打脸是种怎样的体验?

为在亲子综艺立摆烂人设,原女主用没熟的豆角,把我女儿喂成了食物中毒。

又指挥孩子帮她买零食奶茶。

导致我女儿出了车祸,浑身擦伤。

面对我的质问,她咬着奶茶吸管,无辜地眨眼睛:

「对不起嘛,我只是想吃那个糖山楂,又懒得动……」

我冷笑着,甩了她两耳光:「对,你又懒又馋,看见什么都想尝尝。」

「墙角还放着耗子药呢,你现在就过去舔一口试试。」

1

我带着女儿陆唯卿,参加了一档时下最火的亲子节目。

《和妈妈的十天旅行》。

带着孩子,在某村庄后山的山间别墅待十天十夜。

除了特定的任务之外,节目组不会插手任何事。

刚下车,就在录制现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璇。

她正坐在行李箱上来回滑动,指挥着她六岁的儿子给她买酸奶。

又让他把栗子剥了壳,一颗颗喂到她嘴边。

见状,唯卿小声问我:「妈妈,你想不想吃?」

我摇头,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你还小,不用干这种事情。」

大概是声音有点大,被乔璇听见了。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又很快反应过来,节目全程直播,现在就已经开始录了。

于是扬起笑容,冲我摇了摇手里的酸奶瓶。

「哎呀,陆姐姐,惯子如杀子。小孩子就是要多干点活儿,多锻炼,才能懂事啊。」

我扯扯唇角:「我怎么教孩子,不劳乔小姐费心。」

直播才刚开始,观众并不是很多。

但弹幕已经在刷了。

「陆玉又开始装 x 了,谁来救救我。」

「看她干嘛,看乔乔和她儿子顾子轩啊,多可爱。」

「呜呜呜这是什么照顾妈妈的贴心小王子,我也好想生一个!」

节目组的车载上我们,前往节目录制的那座村庄。

乔璇一上车就靠着顾子轩的肩膀,呼呼大睡。

路上,我给唯卿测了体温,发现不烧了,才放下心来。

又问她晕不晕车,想不想吃个橘子。

唯卿嗓音软软的:「不用了妈妈,你快休息吧,昨晚看书看那么晚。」

弹幕又开始刷。

「陆婊现在都开始用小孩子给自己艹劳模人设了?」

「前面虽然说得难听,但话糙理不糙。」

「哈哈哈乔乔好可爱,睡得像只小猪一样。」

「顾子轩看他妈妈的表情真的好宠,啊,老母亲的心要化了。」

作为娱乐圈的劳模女明星。

我的璀璨星途,从乔璇出道那天起,就走向下坡路。

我在剧组点灯熬油地拍戏两个月,抵不上她在镜头前一句:

「人生嘛,现在不摆何时摆。」

因为我们年龄相仿,走的又是相同风格,事事都会被拉出来比较。

我和乔璇一起参加采访,被问最近看什么书。

我说:「在看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不过只读了一半就进组了。」

乔璇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吐出一本网文的名字。

当晚就上了热搜。

#原来乔璇也是原耽女孩

话题铺满广场,她被誉为娱乐圈唯一活人。

至于我,荣登对照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装 x 犯。

大家嘲讽我:「还黄金时代,看的小时代吧。」

后来我在剧组看书的照片流传出去,又引发了新一波全网嘲。

大家都说我,立人设太过,会被反噬。

还有人给我下了评语:演技可圈可点,做人一塌糊涂。

2

车程挺远,我搂着唯卿睡着了。

脑子里零零星星,觉醒了一段记忆。

原来这是本叫《摆烂女主全网爆红》的爽文小说。

旨在描述原女主乔璇一帆风顺,仿佛如有神助的人生。

她什么都不用做,每天醒了吃,吃了睡,就能靠着所谓真性情的摆烂行为,收获一大批粉丝。

只要安心躺平,就能自动吸引一众男主男配的关注,别人求不来的绝佳资源唾手可得。

而我拼尽全力往前跑的人生,不过是她轻松躺赢之路的对照组。

最后她红遍全网。

而我因为多次为难她,被男主封杀,代言解约,最后身负巨债自杀。

这档亲子综艺,就是她全网爆红之路的开端。

我醒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住进别墅后,节目组很快给分配了房间。

为了保证节目效果,接下来的一切都要亲力亲为。

不能向外界求助,工作人员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

我带着唯卿走进房间,刚放下行李,房门就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是顾子轩。

他看着我:「阿姨,我妈妈说想住有落地窗的房间,我可以和你们交换吗?」

我笑了笑,温和且坚决地拒绝:「不可以。」

小孩的表情僵了僵。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不客气。

「但是我妈妈……」

「这是节目组分配的房间,你妈妈要是有什么意见,让她自己去找节目组说。」

我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弹幕又开始了。

「有没有搞错,对小孩子这么不客气,果然暴露本性了。」

「但乔璇把小孩推出来要求换房间,不太好吧……」

「对对,让我想到了高铁上那些拿孩子道德绑架的宝妈。」

大概是换房间没成功,中午吃饭的时候,乔璇气鼓鼓的。

顾子轩就主动泡了面,还掰了火腿肠放进去,哄着她吃。

乔璇直接懒洋洋瘫在沙发上,让他喂自己。

不用猜都知道,这会儿弹幕肯定把她夸上天了。

无非就是可爱,真性情,任性的老母亲一类的。

我目光扫过一眼,低头问唯卿:「中午想吃什么?」

唯卿小声说:「都可以。」

我抿了抿唇,让她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转身进厨房。

米饭焖在锅里,我麻利地处理食材,做了两个菜。

番茄炒蛋和香煎鸡翅。

等饭菜端出去,才看到唯卿坐在沙发上翻书。

乔璇正蹲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说:「看书多没意思,来,阿姨带你去峡谷浪,我妲己贼 6。」

唯卿很有礼貌:「不用了,谢谢。」

「客气什么,小孩子就该有个快乐的童年啊。你还这么小,你妈就开始鸡娃,让你看什么奥数题,也太变态了吧。」

唯卿脸色一变,原本软乎乎的声音也冷下来。

「你误会了,是我自己要看的。」

「我喜欢数学,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为国争光的数学家,而不是社会的蛀虫。」

乔璇的表情有些难堪。

我走过去,无视了她,直接把唯卿抱起来。

「先别看了,吃饭。」

她点点头,合上奥数题集。

然后猝不及防,在我脸颊亲了一口。

「最爱妈妈。」

弹幕寂静了一瞬,然后开始疯狂刷。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人间小天使,好想亲一口!」

「陆玉这种装 x 犯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前面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陆玉教得好。」

「一本正经说着要成为数学家的样子,awsl。」

3

我和唯卿刚吃了两口饭。

顾子轩又来了。

「陆阿姨,我妈妈想吃鸡翅。」

我微微一顿,唯卿立刻夹了只鸡翅给我:「妈妈做的鸡翅最好吃啦,怎么都吃不够。」

声音很甜。

表情看起来很正常。

但眼底隐藏的担忧恐惧,还是让我心头一痛。

我把鸡翅盘子推到她面前:「喜欢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然后淡淡地看着顾子轩。

「厨房里还有,自己做去吧。」

弹幕又开始骂我。

「卧槽,让一个六岁小孩去厨房开火做饭,有病吧。」

也有反驳的。

「不是乔璇先指挥她儿子的吗?难道外人还要替她儿子照顾她?」

而顾子轩,不愧是原文里人气极高的女主儿子,继承了男主的霸总特质。

他依旧冷静:「那陆阿姨可以教我怎么做吗?」

我温柔慈爱地笑了:「哦,不可以呢。」

话音未落。

一旁的沙发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啜泣。

乔璇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一脸赌气:「不吃就不吃嘛,顾子轩,回来,我带你点外卖去。」

身处偏远小村,哪来的外卖?

乔璇作了一通,最终还是无奈地坐下来,吃上了顾子轩给她做的泡面。

傍晚,来参加节目的几对嘉宾到齐,房间分配完毕。

我从包里翻出剧本,开始仔细研读。

等这档综艺录完,再过一周我又要进剧组了。

我看剧本,唯卿在旁边研究她的儿童绘本。

各自沉浸,乔璇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哇,陆姐姐你也太卷了,录个综艺,大半夜的还在钻研剧本!」

角色揣摩到一半被打断,我有些不快地抬起头。

看到是她,心情就更差:「个人习惯,乔小姐大可不必表现得这么夸张。」

乔璇摇了摇头:「你这样,连带你女儿也跟着卷起来,我们普通人会很有压力的。」

普通人?

哪个普通人能靠着整天吃吃喝喝坐拥几千万粉丝,还挣着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日薪?

我嘲讽地笑笑,合上剧本:「乔小姐。」

「既然你的人生至高目标就是摆烂到底,那我看不看剧本,对你有什么影响呢?」

「还是说你一边摆烂,一边时时刻刻注意着别人的动静。别人稍有努力,你就摆不下去了?」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露出无辜的笑容:

「我就开个玩笑,陆姐姐你别生气。」

「你努力当然不要紧啊,我是担心卿卿,她才六岁,这么晚不睡,还在看书……」

话说到这里顿住,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弹幕一股脑地刷。

「有人相信陆玉真的在看剧本吗?反正我不信。」

「乔乔的话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啊,明明休息时间还在加班的卷王,好可怕,心疼乔乔。」

「前面的,你先心疼加班都没加班费的自己吧,笑死。」

撂下那句话,乔璇就离开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顾子轩,我想喝奶茶。」

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走廊另一头的房门关上,才回到房内。

唯卿抬头看着我:「我看完这个故事就睡,妈妈。」

4

第二天,节目组下发任务卡。

山下的村子因为地处偏远,住的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领到的任务卡,是帮一位寡居多年的奶奶把水缸挑满,打扫卫生,修理门框。

至于乔璇。

她的任务最简单,在别墅里带着孩子,做一顿给其他嘉宾的午饭就好了。

面对镜头,她儿子顾子轩一脸淡定:「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乔璇也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会打好下手的。」

我带着唯卿出了门。

她小声说:「妈妈,我也可以学做饭。」

「你不用学。」

我握着她的手,养了一年多,曾经骨瘦如柴的小姑娘,终于有了点肉,

「你才多大,真去学着做饭照顾人,那才是我的失职。」

「那爸爸呢?」

她忽然提起周时川,我愣了好一会儿。

才说:「爸爸也不需要你照顾,你只需要做你开心的事情就好。」

下山的路上,唯卿乖乖牵着我的手,一直没说话。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周时川新发来了一条消息。

「唯卿应该是想我了,这次录完节目过来住几天吧,我去接你们。」

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好一会儿,我才回复:「周总日理万机,也会看这种无聊的综艺直播吗?」

「有你和唯卿,怎么会无聊?」

哪怕只是对着文字,我也能想象到周时川现在的表情。

是他一贯的温和冷静,眼睛里却泛着春水般勾人的笑意。

沉默两秒,我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和唯卿一起进了村子。

我让唯卿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给奶奶读她的儿童绘本。

而我挑满水缸之后,则继续锯木料,钉新的门框。

弹幕开始讨论。

「陆玉这是装的吧,女明星会做木工活?」

「突然想到之前吃的瓜,说是陆玉出身农村,大学都没读就出道了,会干活也很合理吧?」

「我觉得她帮奶奶干活,她女儿在旁边给奶奶念故事这个画面,还挺戳我的。」

「其实她演技还挺灵,做人真实点,不要那么装就好了。」

干完活回去,乔璇带着顾子轩在厨房忙活。

我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木刺和灰尘,让唯卿在楼下等着,我先上楼洗澡,换个衣服。

前后不过半小时。

下楼后,其他几对嘉宾陆陆续续回来了,乔璇端出几盘菜,叫着开饭。

唯卿忽然往前一倾,扶着茶几边沿吐了出来。

「妈妈,我头晕……」

我脑袋嗡地一下,快步走过去。

她没吐什么出来,除了一点绿色的,未消化的豆角。

我把她抱起来,冲进卫生间,拍着后背让她吐。

唯卿用满是冷汗的小手攥着我:「没有吐的了,乔璇阿姨让我尝尝她的手艺,我只吃了两口……」

我抱她回房间,安置在床上,又下楼冲了杯温热的淡盐水,让她喝完。

眼看着唯卿的脸色一点点好起来,我这才放心。

一出房门,就看到了走廊上的顾子轩。

抿着嘴唇,一脸严肃。

乔璇躲在他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像是被吓到了。

「陆阿姨,午饭是我做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和我妈妈没关系。」

乔璇问我:「唯卿没事吧?」

我冷冷地看着她:「乔璇,你二十四岁,别真把自己当弱智儿童。什么事都推给你儿子,要是我女儿出了什么问题,这节目你就别录了。」

乔璇眼睛又红了:「真的不是我,菜是顾子轩做的……」

弹幕吵翻了天。

「刚才厨房做饭的时候没镜头,看不到菜是谁做的。」

「好大的口气,还这节目你别录了,陆婊以为她是谁啊?」

「前面的要不要脸?不是乔璇先给人家女儿喂有毒的豆角,还甩锅给小孩子,恶心。」

「陆玉这老母鸡护崽的样子,莫名让我想到了我妈,好想哭。」

5

顾子轩坚持说菜是他做的。

我问他:「你是觉得自己才六岁,就算真有事我也不能追究你的责任,是吗?」

「不是这个意思,如果真有问题,我会承担责任,我爸爸也会负责的。」

他后面的乔璇忽然扯了扯他衣摆:「你别叫顾寒,我才不要他帮忙呢。」

顾子轩眉心跳了跳,耐着性子解释:「就算我不叫,他也会看节目,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

顾寒就是顾子轩的爸爸,也是原文男主。

乔璇神色几度变换,最后定格在一种微妙的甜蜜上:

「那我也不要他插手,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我忍着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吐出一个字:「滚。」

然后甩上了门。

在房间里陪唯卿待了两个多小时,喂了几次水,她终于恢复了正常。

我下楼给她做了碗清汤面,盯着她吃完。

唯卿问我:「妈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刚才我和乔璇顾子轩的争执,就发生在门外,她肯定是听到了。

「这不叫添麻烦。」

我把她抱在怀里,「唯卿,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为你做这种事,是应该的。」

因为唯卿生病,我们房间的直播摄像头暂时切掉了。

我哄着她睡下后,去阳台给周时川打了个电话。

「我看到节目了。」

电话里,他的声音难得带了点冷意,「你想怎么处理,我都给你兜着底。」

我应了声:「周总,谢谢你。」

「阿玉,唯卿是我们俩的女儿。」

我没说话。

事实上,我和周时川不过是对挂名夫妻。

当初我想收养唯卿,而他被家里人逼婚逼烦了,才有了这段各取所需的婚姻关系。

我深知周时川和我的差别犹如天堑,主动提出签署婚前财产协议。

还记得当时周时川的表情。

他坐在老板椅上,冷静地听我陈述完协议条款,指节轻敲桌面:「都听你的。」

「我没有意见。」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尽我所能,把自己的事业和周时川切割开来。

唯恐以他为靠山后,他抽身而去,我会站不住倒下。

但唯卿的事情是例外。

得到周时川的担保后,我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

第二天唯卿痊愈,节目组又恢复了对我们的拍摄。

我去厨房洗了把豆角,过了油就捞出来,推到正在一边吃早饭,一边乐呵呵追剧的乔璇面前。

「吃。」

她愣了下,抬眼看着我:「你有病吧?你女儿不是都好了吗?」

「你应该庆幸她好了,不然你就不是吃豆角这么简单了。」

我勾了勾唇角,眼中并无一丝笑意,「反正你觉得这事不大,那同样的症状让你感受一遍,很公平吧?」

眼看顾子轩又要站起来。

我继续开口:「还是说,乔小姐摆烂摆到忘了年纪,真要让你六岁的儿子替你受过?」

最后,乔璇泪眼汪汪地吃下了几根半生不熟的豆角。

刚咽下去不久,她就捂着嘴奔向了卫生间,吐得天翻地覆。

我无视了顾子轩看向我冷峻的目光,带着唯卿出门了。

弹幕安静了片刻,随后开始疯狂刷屏。

「完了,我三观不正,我觉得陆玉好帅……」

「前面的等等,我也。」

「如果小时候我妈也这样保护我,我现在不会重度抑郁。」

「抱抱前面。」

6

第四天,节目组又安排了新的任务。

据说有神秘嘉宾来拜访,安排了我们分工合作,准备一场丰盛的晚饭。

乔璇和另一个妈妈被安排,带着五个孩子一起去镇上的集市赶集玩耍,顺便采购东西。

我要求跟着一起去:「对于乔小姐的育儿理念,我实在不放心。」

乔璇显然是要把摆烂人设贯彻到底,一脸无所谓:「嗯嗯,正好我不去了,回房休息。」

最后经过协商,另一位妈妈向我承诺,会帮忙照顾好唯卿。

我被分到的任务是去荷花池挖藕,准备晚上做排骨藕汤。

结果我刚提了两根莲藕上了岸,还没来得及擦掉手上的淤泥,工作人员忽然急匆匆跑来。

「陆小姐,你女儿出事了。」

藕扑通一声落回水里。

我直直盯着他:「你说什么?」

唯卿出车祸了。

去镇上后,另一位妈妈觉得身体不舒服,停在路上休息了一会儿。

乔璇带着几个小孩去采购食材,结果馋上了零食奶茶,就坐在路边吃着烤鱿鱼,指挥他们去给自己买。

为了去马路对面给她买东西,唯卿被一辆没减速的小轿车挂倒,险些卷进车轮下。

我赶到医院时,唯卿已经在病房急救了。

乔璇坐在门口,一脸不安心虚。

我走过去,盯着她,目光冷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畜生?」

「好吃懒做就算了。带小孩出门,让他们过马路去给你买东西,你他妈脑瘫吗?」

她仰头看着我。

然后下意识拿起手里的奶茶吸了一口。

「对不起嘛,我只是想吃那个糖山楂,又懒得动……」

「我也没想到那辆车见了人竟然不减速,我也不希望出这种事啊。」

她无辜又委屈的语气,让我脑子里的弦彻底绷断。

怒气拉满,我抬手,直接甩了她两耳光:「对,整天又懒又馋,看见什么都想尝尝。」

「那墙角还有耗子药呢,怎么不见你去舔两口试试?」

见势不妙,导演组赶紧关掉了摄像机。

这两耳光,我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乔璇的脸直接被我打得红肿起来。

她好像疼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在我身后,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好疼……」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

猛地把我推到墙边。

接着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章导演,我给你们节目追加投资,不是为了让我老婆在这里挨打受欺负的。」

我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把一只手揣进口袋。

几步之外,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乔璇,目光冰冷地看着我。

「哪只手打的人?别想要了。」

7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这男人应该就是小说里的男主顾寒,乔璇的老公。

在那段有限的关于原文的记忆里,竭尽所能地描述了他的厉害。

站在钱权巅峰,无所不能,替乔璇摆平一切麻烦。

大概是无人忤逆惯了,被我的目光盯着,他神色愈发冷锐:「从今天起,你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我咧了咧嘴。

毫无畏惧,威胁回去。

「顾总。」

「如果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从今天起,只要我没死,你和乔小姐就要时刻注意生命安全了。」

他冷冷地说:「放心,你的命那么贱,就算真死在这里,也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

看来他已经把我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医生从急救室推门出来。

「陆唯卿家长。」

我再也顾不上乔璇和顾寒,凑过去,紧紧盯着医生。

「放心,你女儿只是有一些表面擦伤,伤口不深,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后面只要多注意,不会留疤的。」

我终于松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她受了点惊吓,我们已经用上药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

唯卿被推出来,转移到隔壁普通病房。

大概是为了给观众一个交代,导演小声和顾寒说了几句话,重新打开了摄像头,对着病床的唯卿。

她白白净净的脸颊上也有了擦伤,贴上了纱布。

碍于镜头,顾寒没有明着对我做什么,搂着乔璇离开了。

临走前,他目光阴冷地看了我一眼,威胁意味甚重。

我无视了他。

只是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病床旁边。

大概过了半小时,唯卿醒了。

第一句话是:「妈妈,我没事。」

我小心地握着她的手,问:「去之前不是嘱咐过你,不要听她的话吗?」

「乔阿姨说,如果我不乖乖听她的话配合她,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妈妈养了个没教养不懂事的女儿。还说你本来名声就不好听,到时候只会更差……」

我知道乔璇想做什么。

她就是想把所有小孩都安排出去,一样样买回她要的东西。

而她被几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投喂,突出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被一群孩子宠成小公主的老母亲。

这人设,几乎满足了观众内心最大又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计划得很完美。

只是没想到会有那样一辆不守交通规则的轿车出现。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格外愤怒。

孩子的安全,未知的危险,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她苦心孤诣想塑造的摆烂人设。

唯卿很聪明,一般情况下,不会识不破她拙劣的谎言。

无非是因为我。

我是唯卿的软肋,以至于乔璇一提到我,她就慌了。

唯卿还在输液,药水有止痛安眠的效果,她很快睡着了。

我掖了掖被角,起身出门,给周时川打了个电话。

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

沉默片刻,我挂掉电话,打给助理小唐。

她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有十分钟就到医院。

我把唯卿托付给她照顾,然后独自赶往派出所。

撞到唯卿那辆车的司机已经被抓了,车上还坐着两个人,正是节目所谓的神秘嘉宾。

也是顾寒公司旗下的艺人,用来给乔璇立人设抬咖的某当红歌手,叫孙晴。

有顾寒撑腰,她态度很傲慢:「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你女儿既然没受什么伤,我劝你还是收敛着点。」

「等顾总真的出手,你就完蛋了。」

我面无表情地打电话叫来律师,把在医院和刚才的录音全部发给他:

「交通肇事,威胁恐吓,我要对这些人提起法律诉讼。」

「还有十天旅行的节目组,违背一开始签订的拍摄合约,我要求他们公开道歉。」

孙晴尖叫:「陆玉,你疯了吧!」

我原本已经抬步往出走,这下回过头,看着她扯扯唇角。

「对,所以跟一个疯子硬碰硬,你们可要准备好。」

8

原文里,有一个用来形容顾寒的高频词汇,叫雷厉风行。

所以第二天一早,公司打来电话,通知我综艺录制停止,半个月后的剧组也换了女主角的时候,我并没有很意外。

电话里,经纪人艾姐语气委婉:「小陆,你性格太尖锐,得罪了人,我尽力了,但这是上面的决定。」

我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如今这样,自然觉得惋惜。

但我的语气很平静:「谢谢您。」

短短两小时,话题榜上就挂满了我的黑热搜。

早年那些为了谋求机会,在酒局间敬酒讨好的照片飞得全网都是。

「哇,我就说一个高中学历的厂妹,哪来的这么多好剧本,原来是张腿得来的。」

「她女儿跟着她姓,连爸爸都没有,估计陪的人太多,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陆玉才二十六,她女儿都六岁了,这种未婚先孕伤风败俗的人还当明星,不该被封杀吗?」

「她女儿出了车祸,她不去找司机麻烦,反而打乔璇,还不是嫉妒人家干干净净得来的机会?」

「哈哈,不知道她陪那些大佬的时候,会不会把女儿一起带上,母女上阵……」

医院里,小唐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眼睛里蓄满泪水。

她并不是公司安排给我的,是我自己雇的助理。

如今,成了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别哭,你带唯卿回家,就去四环外那间公寓,在医院旁边的那栋。」

我说,「让唯卿安心养伤,多买点画册和数学题集给她,别让她看到新闻。」

小唐包着眼泪,用力点点头:「陆玉姐,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唯卿。」

这天晚上,我在某音开了直播。

首先放出的,是顾寒在医院里威胁我那段录音。

「从今天起,你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你的命那么贱,就算真死在这里,也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影响。」

然后是孙晴在警局里的威胁。

接着是公司打来的电话:「你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难道不懂规矩吗?」

「顾总要捧的人,也是你动得了的?」

几段录音放完,直播间的人数已经暴涨几百万。

「这个时代,毁掉一个女人最好最方便的办法,就是给她安上荡妇的名头,网络沉塘。」

「我的确,曾经为了谋求一个有台词的重要角色,陪人喝酒,点头哈腰,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那个角色我拿到了,那部戏我成功了,才有了今天的我。」

「我女儿是我收养的,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她是我的女儿,为什么不能随我姓?口出秽言、造谣生事的网友,很快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顾总,我这样的下等人,的确是命贱如草芥。但你要真想弄死我,也得付出血的代价。」

直播被掐断了。

我对着镜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我心里很清楚。

这个圈子利益勾连,我不可能再混下去了。

这场直播在网络上掀起了新一轮的讨论风潮。

但至少,我多了不少支持者。

「陆玉,当代独立女性代表。孩子跟妈妈姓有什么不合理的,就要被荡妇羞辱?」

「乔璇她老公混黑社会的吧,动不动就你的手别想要了,吓唬谁呢?」

「他这么上等,有本事让他老婆退圈,别来赚我们下等人的钱。」

自然也有反驳的。

「她说收养就收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年龄不满三十岁,收养小孩是需要有配偶的吧?陆玉有老公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陪酒换来演戏的机会,也能叫独立女性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顾总这种护妻型老公很帅吗?」

「那录音合成的吧?」

经纪公司发布声明,要和我解除合约关系,还要追究我的法律责任。

我熬到深夜没睡,好不容易才跟律师敲定了起诉材料。

正要进行下一步计划。

却接到了周时川打来的电话。

9

盯着屏幕上跃动的名字,我迟了几秒才接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的声音。

有些遥远,尾音模糊不清:「对不起。」

「不用道歉,周总。」

我说,「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面对这种局势,您明哲保身是应该的。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不会把您牵扯进来。」

「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

那边深吸了一口气。

「……不,阿玉,我不是说这个。」

「没保护好你和唯卿,是我的失职。」

「从现在开始,不会了。」

电话挂断。

就在这通电话打来后的第二个小时,经纪公司突然删除了原本的声明。

改发了一封道歉信。

大意是说,我身为他们公司的艺人,一直兢兢业业地拍戏,配合公司宣传。

但他们却因为受到威胁,没有保护好我,实在失职。

紧接着,周时川注册微博,发布了一条消息。

他也没说什么,只贴出了和我的结婚证,还有唯卿的收养证明。

这条微博瞬间冲上了热搜第一。

「woc,周时川,陆玉老公是周时川?!」

「衍川集团的最大股东,那个三十出头就身价过百亿的神秘大佬?」

「演的吧,这是演的吧。」

「有没有人深扒一下啊,这微博不会是陆玉自己注册,自己 P 的图吧?」

……

周时川的动作快得惊人。

天刚蒙蒙亮,《和妈妈的十天旅行》节目组就发布了道歉信。

承认他们接到顾寒要求,整个拍摄过程的确偏向乔璇,故意无视了其他孩子可能受到的伤害。

甚至放出了一段厨房里的视频。

证明,那盘没熟的豆角,确实是乔璇做的。

后来出事了,才甩锅给顾子轩。

甚至,还有不知道哪来的数十个营销号,一起公布了乔璇公司针对她的量身打造的营销计划。

从出道起就广为人知的从容摆烂,是安排好的人设。

弹幕上最初带节奏说她可爱的,是公司的水军。

一切的一切,都是营销计划里的一环。

作为和她同龄的女明星,我是被选定的跳板之一。

舆论已经被周时川快节奏的反击撕开了一条口子。

我紧随其后,把顾寒曾经逼死员工、强拆强买的消息都放了出来。

包括之前直播时被质疑的录音文件原件。

原本这些,是可能要几经坎坷曲折,才得以打出的招式。

但周时川给我造了一方可以肆意反击的舞台。

也多亏了那段有关原文的记忆。

否则以顾寒一贯的冠冕堂皇,倒真的很难抓住证据。

他为自己急速恶化的名誉和公司下跌的股价焦头烂额,自然没有余力再顾及乔璇。

短短几小时,乔璇就从人人称道的摆烂真性情,变成了好吃懒做的巨婴。

「摆烂也不是这么摆的,什么都丢给几岁的小孩子做,自己在背后享福,喜欢她的是不是现实里也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啊?」

「本来就是剧本,看个乐子罢了。」

「怼陆玉看剧本那次就暴露了,真正的摆烂人对一切都无所谓,谁会因为别人卷不卷而焦虑?」

「某些人怎么不继续共情你家姐姐了,是想到自己三千五的月薪突然清醒了吗?」

借着他送的这股东风,我召开记者发布会。

宣布和前公司正式解约,接下来会和顾寒乔璇,以及孙晴和她的司机等人走法律诉讼程序。

当天晚上,乔璇在微博发布视频,公开道歉。

镜头里,她眼泪汪汪地承认,自己不该给唯卿喂没做熟的豆角。

不该指挥几岁的小孩子给自己买东西。

不该狗仗人势,仗着背靠顾寒这棵大树,肆意拉踩其他同龄女明星。

最后,她哭着道歉,说自己会退圈,去山区支教,弥补过失。

至于顾寒,运气没那么好。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稳住公司岌岌可危的口碑。

但网友们提起他,再也不是霸道护妻的总裁。

而是万恶的资本家。

10

关于乔璇的舆论风波很快结束了。

热搜上多了很多关于我的正面话题。

包括从七年前出道至今,拍过的所有片子的剪辑集锦。

包括之前在片场,为了更好地贴合角色,我连着两天不吃饭,只喝水。

工作人员吃盒饭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背台词。

包括某部戏冬天拍摄时,某个因为对戏男演员 NG 了十多次的镜头。

我也是一遍又一遍,把自己泡进还结着碎冰碴的冷水中。

甚至连我在某瓣分享书评和读后感的无名小号,也被人扒了出来。

「我错了,之前说她装,原来她是真看过王小波和萨拉马戈。」

「woc 有人发现了吗,如果算上客串作品,陆玉出道七年,拍了一百多部戏?」

「发现了,刚出道那几年,有很多戏只有两三秒的路人镜头,她也肯去拍。」

「难以想象,如今的内娱还会有如此敬业的女人,时间安排这么满,她都不休息的吗?」

其实我一直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宣扬的。

作为演员,我能赚到的收入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那么为此不辞辛劳地付出,力求做到最好,也该理所当然。

至少现在的日子,比小时候被我妈拎着棍子追打,被喝醉的我爸一脚踹翻在地上时,要好过太多了。

八年前,高考前夕。

我被我爸五花大绑,要卖给村里的瞎子换彩礼。

我什么都没带,拼了命翻窗逃出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考试。

在某工厂打工半年,阴差阳错被选中做了群演。

凭借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在刀尖上滚过几回,才算混出点名堂。

一切尘埃落定,我先回家看唯卿。

她的伤口已经在结痂,正趴在飘窗上画画。

小唐把她照顾得很好。

网络上的风波起起落落,并没有影响到唯卿。

我和唯卿说了会儿话,看到小唐举着手机在外面挥手,走出门去。

她压低嗓音:「陆玉姐,青檬娱乐打来电话,说要签你。」

青檬娱乐是圈内的行业龙头。

行事极为低调,旗下艺人不多,挑出来却无一不是声名显赫的实力派。

上一个被他们签下的女艺人,如今正在好莱坞的国际赛道驰骋拼杀。

我带着律师,去和他们见了一面。

对方递出的合同,条款正大光明,待遇优厚,我的律师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挑不出什么差错和陷阱。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一脸温和:「陆小姐如果觉得没有问题,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合同。」

「贵公司怎么会挑中我?」

不等他回答,旁边一脸吊儿郎当的青年就啧了一声:

「你演技好,工作敬业,还肯吃苦,签在你那前公司才叫明珠暗投。」

「……况且,你还是周时川他老婆。」

我一怔:「您是周总的朋友?」

他慢慢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我。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管你老公叫周总,这是什么情趣?」

「……」

我难得地,红了耳朵。

决定转移话题:「周时川一直没来见我,所以我不知道你和他是朋友……」

「他人还在重症病房躺着呢,怎么来见你啊?」

这话脱口而出后,他神情懊恼地捂住了嘴巴。

「你可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不然扣你工资。」

11

周时川出国谈生意,出了车祸。

肋骨断了两根,几乎插进肺里,抢救了一整夜。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给我那通电话。

道歉。

然后说他会解决好一切。

十小时后,飞机在异国他乡的机场落了地。

手机刚恢复网络信号,我就看到了热搜头条。

「顾寒性取向成谜,与乔璇离婚手续正在办理中。」

扫了两眼,大意是说,顾寒被人拍到孤身前往医院肛肠科。

有知情人士爆料,他昨晚在某特殊酒吧激情热舞,和七八个男人勾勾搭搭,离开时被两个壮汉搂在怀里。

热评第一:「屁股扭得不错,真骚。」

我:「……」

周时川,好狠。

但又好解气。

我在医院门口的花店犹豫片刻,还是选了一大束白玫瑰。

抱着它推开病房门后,我第一时间听到周时川的声音。

带着我从没听过的冷淡:「拿出去扔了吧,我不要。」

「……唔。」

我应了声,「我等会儿走的时候再拿走。」

然后我就见证了周时川的一秒钟变脸。

他直直盯着我,好几秒后,才吐出两个字:「……阿玉?」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难得露出几分懊恼的神情,解释道,「早上隔壁病房的陪护来送早餐,我拒绝过。刚才花挡住了你的脸,我还以为又是她。」

「看来周先生在异国他乡,桃花运也相当不错。」

他微微一笑:「别取笑我,阿玉。」

我把花束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在床边坐下。

沉默许久,才轻声道:「谢谢。」

看着他胸前绷带隐约渗出的血迹,我眼眶发酸:「为什么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也不告诉我?」

「害怕你担心,又怕你不担心。」

周时川无奈地笑笑,「因为之前昏迷过去,没看到节目直播,让你受了两天委屈。对不起,阿玉。」

是道歉,但那眼神温柔又缠绵地落在我身上,分明带着勾引的意味。

这就是周时川,擅长以退为进。

再冷硬的高墙也会被丝线不动声色缠绕,一点点收紧,然后在某一刻。

轰然坍塌。

「我怎么会不担心你呢?再怎么说,我们也结婚了,你是唯卿的爸爸,我还……」

后面半句话被我吞了回去。

至今想起半年前那次醉酒,仍然觉得荒唐。

在周时川那间色调冷淡的书房,喝醉的我按着他又啃又咬,痕迹从散落一地的文件上蜿蜒而过。

「阿玉……轻点。」

「算了,都由你。」

最后周时川无奈地举手投降,任我处置。

醒来后我看着他嘴唇上的伤口,只觉荒唐,火速逃离进组。

难得一次失态,所幸周时川并未放在心上。

差不多五天没联系,也只在那天晚上收到他一条消息。

「吃到一家蓝莓觉得不错,让助理给你和唯卿各送了一箱过去。」

成年人的世界有自己的潜规则。

绝口不提,意味着那晚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我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还在想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回过神,周时川躺在病床上,定定地注视着我。

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难得让我老脸发红:「总之,还是很感谢您,周先生。」

「我知道,就算没有我,你也有自己的办法。鱼死网破,顾寒也不能从你这里全身而退。」

我安静下来,没有说话。

他说得没错。

我就是这样,倘若顾寒要敲掉我满口牙齿,我肯定要在那之前,咬下他一块肉来。

周时川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引动了胸前的伤口,脸色一白。

「但是,阿玉,我希望你能平安。」

「偶尔想着利用一下我,我会很开心的。」

结婚一年九个月,我一直恪守着和周时川相处的那条线。

他太危险了,倘若我稍微陷进去,就再也无法抽身。

但此刻,也许是他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血色的样子,看起来太具有迷惑性。

有些话,我没忍住,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周时川看着我。

眼睛里的波光在轻柔地晃动。

然后他笑了。

「如果你仍然警惕不敢信我,那我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唯卿。」

「但如果你肯接受的话……」

「是因为我爱你,阿玉。」

12

十天后,周时川出院回国。

因为伤口还在愈合期,回去时坐着轮椅,被我推上了飞机。

小唐带着唯卿来机场接我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是我安排的保镖,平时一般都是藏在暗地里的。」

周时川向我解释,「顾寒行事极端残忍,我担心他恼羞成怒,盯上唯卿。」

我点点头,下意识又要说谢谢,又及时吞了回去。

唯卿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周时川手腕缠着的纱布。

「疼吗爸爸?我给你呼呼。」

周时川摸摸她的头:「不疼,唯卿的伤口呢,还疼吗?」

她摇摇头,看着周时川的眼睛里闪闪发光。

「知道妈妈会来保护我,就不会疼。」

周时川弯起唇角:「妈妈也来保护了爸爸。」

时隔半年,我又带着唯卿回到了周时川的别墅。

签完合同后,青檬娱乐安排了新的经纪人。

给我接的第一个剧本,就是名导演的大制作。

「你的资历和累积早就够了,演技也磨炼得足够好,就缺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新经纪人静姐直截了当,「三天后去试镜,我相信你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

我七年如一日地磨练自己,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

等不到也没有关系。

一步一步往上走,也总有登顶的那天。

试镜当晚,静姐打来电话,说这个角色给了我。

「半个月后开拍,你准备一下。」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原文里这个机会,似乎是给乔璇的。

但不知是蝴蝶在哪一刻扇动了翅膀。

一切都偏移了方向。

整个拍戏的过程里,周时川时不时来探班。

他身体素质不错,不过一个多月,伤势就好得七七八八。

但我仍然提心吊胆。

连周时川试图抱抱我,也被我拒绝。

他叹了口气:「阿玉,我好歹是个三十二岁的大男人,不是玻璃做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再怎么样,伤口也不能这么早被压到。」

我坚持拒绝了他,「我先去片场了,今晚有夜戏,不回去了。」

周时川表情淡淡。

看起来有些沮丧。

当天晚上,顾寒又上了热搜。

这一次,是有热心的群众举报他吸毒。

等警方赶到时,磕嗨的顾寒连手腕骨折都不觉得疼,还在和一群人癫狂地闹腾。

被通通抓走。

看到这条新闻时,我正在剧组喝导演请的糖水当宵夜。

愣了一下,脑海中忽然飘过顾寒曾经的威胁。

「哪只手打的人?别想要了。」

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糖水喝掉,我出去给周时川打了个电话。

他承认得异常爽快:「发现涉毒行为及时举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我安静了两秒:「确实。」

理由很充分。

但我总觉得,顾寒是撞枪口上了。

接连几天,顾氏集团股价大跌。

后来我对顾寒和乔璇的起诉开庭审理时,顾寒没有出庭。

据说他有产业涉黑,已经不是被拘留那么简单了。

顾子轩已经被顾家其他长辈接走。

至于乔璇。

山区支教小半年,似乎真磨平了她的性子。

眼睛里曾经的浮躁虚荣通通消失不见,反倒多了几分真挚的歉意和羞惭。

法庭上,她非常诚恳地对我和唯卿道歉,表示愿意接受任何宣判结果。

孙晴连同她的司机,也公开道歉赔偿。

一切尘埃落定。

这天,离开公司时,周时川开车来接我。

正要上车,旁边的绿化带中忽然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我怔了怔,转身走过去,蹲下身。

一只小蓝猫从绿化带里探出头,警惕地看着我。

我垂眼与它对视。

良久,他喵了两声,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在我手心蹭了蹭。

我和周时川把它送到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治好后,带回了家。

唯卿非常高兴,抱着小猫亲了一口:「妈妈,就叫它小桃,好不好?」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她从袋子里翻出猫条喂小桃。

周时川走到我身后,轻声叫我:「阿玉。」

「我们现在,是不是更像一个家了?」

12

这部戏杀青时,夏天已经进入尾声。

唯卿马上要读小学一年级。

这天我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和周时川带着唯卿去了趟迪士尼。

她开心到极点,跟着游行花车的队伍又蹦又跳,和噗噗星黛露合影。

玩得太开心,晚上回家时,在车上就躺在我怀里睡着了。

周时川语气温和:「看到唯卿这样,你应该可以放心了。」

我抿着嘴唇,点点头。

唯卿是我两年多以前,在一座村子里拍戏时见到的小姑娘。

那时候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被她生父提着棍子,打得满地翻滚。

原因是,她吃了本该留给她弟弟的一个鸡蛋。

那男人一边打,一边骂她赔钱货。

她生母就抱着小儿子,在一边冷眼旁观。

我在某个瞬间和她狼狈又仇恨的眼神对上,忽然就下定决心。

我要收养她。

唯卿的父母问我要了几万块之后,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把她交到了我手上。

但卡在了办理领养手续那一步。

那时候我才二十四岁,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满三十岁的男人结婚(注:小说世界观稍有变动,现实中需夫妻双方都满三十周岁才可以领养孩子)。

周时川就是在这时候找到了我。

其实我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只是听人说,他年纪不大,却在事业上很有建树。

「家里人催婚催得比较急,我母亲已经是肝癌末期,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我尽快成婚。」

我警惕地说:「周总应该有很多选择。」

他笑了:「但陆小姐目前应该只有我一个选择。」

我无法反驳。

为了让周时川放心,我主动提出签署婚前协议。

也尽可能地,不去麻烦他。

他对唯卿一直很好,我很感激。

就算有一瞬的动心,也被我很好地克制住,掩藏在心底。

我不能容忍自己处于被动地位,被一个人牵动情感喜怒。

但这场各取所需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我竟然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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