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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清华北大招生电话时,全家都以为我继妹王妍妍稳了。

结果那头报了我的名字。

笑死,上辈子我蝉联高考辅导金牌讲师三年,早就不是只会偏科的学渣了。

0

从车祸的疼痛中醒来,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老式轿车的副驾驶上。

而开车的人……变成了我爸。

上一秒,我还在开车。快到学生家的时候,一辆违规驾驶的卡车突然从侧路冲出来。

紧接着,我看见自己的躯壳躺在被压瘪的车厢内,满身鲜血。

可现在……身上的伤口不见了。

车窗上贴着车检贴纸,清晰地写着 2011 年。

头疼得厉害,好像快要炸开。

我爸注意到我的异常,他把车靠边停下,担忧道:「山语怎么了,又头疼了?你待会儿面试还能行吗?」

「面试……」我怔怔地看着爸爸年轻的脸庞,记忆疯狂涌了上来。

2011 年,高二暑假,我爸用 15w 赞助费送我进了江市最好的私立高中——临江高中。

这是我爸当时所有的存款。

但我的成绩并没有好转,这也让他在后妈面前更抬不起头。

而现在,我们正在去给临江中学送钱的路上。

「爸,咱能不去吗?」我单刀直入地问。

上辈子临江中学收了我爸的钱,转头就把我丢进了排名倒数的「赞助班」。这钱就算在大城市都够找一个顶尖的高考全科辅导老师了。

「傻女儿,你每天不睡觉苦学 24 小时,都不及临江老师给你上一节课。」

爸爸以为我是舍不得花钱,耐心地安抚我。

「没事儿的,山语你别有压力,爸爸有钱。」

我愣住了,小时候我总觉得是爸爸嫌我成绩没有王妍妍好,可当我也为人父母后,我才清楚父母之爱的隐忍与深沉。

见我没说话,爸爸拍拍我的肩膀,又拿出止疼药给我。

高三这年我惯性头疼,爸爸让后妈帮我在医院求来的伤害最小的药,让我的头疼暂时缓解。

我接过那粒白色的药片和水,却没真的吞下去。

重新适应了 18 岁的身体,我能感受到到全身上下格外轻松。什么头疼,啥毛病都没了!

车子继续发动,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望子成龙的家长们,譬如我爸,花重金把孩子送进临江中学。

他只想给我最好的,而我后妈给王妍妍选的学校一定是最好的。

但我爸不知道,王妍妍在火箭班,我在赞助班,这是天与地的差别。

临江中学靠我们这些差生的赞助费,来聘请全市乃至全国顶尖的讲师给火箭班上课。

但我们这些拿钱的学生,却只能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教室里虚度光阴。

我看了眼专心开车的爸爸。虽然他只是个没什么话语权的赘婿,却也尽力想做个好父亲。

待会儿随机应变吧,反正我不能让我爸再花这份冤枉钱!

1

临江中学,副校长办公室。

我爸局促地坐着听副校长说入学条件。

说是给学生准备的入学面试,但从进这间屋子起,我还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

道貌岸然的副校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爸,听说我爸愿意出 10w 赞助费的时候,他脸上的褶子才动了一动。

「林先生,我们学校是更看重资质的。你女儿偏科这么严重,总分也是不达标的。」

「是是,」我爸连忙应声附和,「校长,我女儿生物成绩很好的,我听说咱们学校每届学生都会组织单科竞赛,成绩优秀还能保送清……」

我爸话没说完就被副校长打断了,这下他语气的高傲都快藏不住了:「林先生,你女儿的成绩在我校顶多算中上,这里生物满分的学生一抓一大把,这构不成她进我们学校的理由。」

上辈子,我也是听了这段话后深受打击。

可当我在辅导机构摸爬滚打多年,再听到这段话,只觉得他在放屁。

一个人的天赋,是不会被三言两语抹杀的。

他这么说,只不过为了想多收一些钱。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副校长颇为不快地瞪着我。

「林山语!」我爸也赶紧拍打我,「快跟副校长道歉。」

我按住了爸爸的手,不卑不亢地说:「校长,您刚刚说贵校招生只看成绩说话,那我要是能考过线,是不是就可以一分钱不出?」

「哧,你知道我们学校的成绩标杆是多少吗?」副校长放松下来,颇为得意地问。

「不清楚。」我摇摇头,如实说,「我只听说,这次市内统考第一是七中的章同学吧,而我不比他差。」

副校长脸上表情一滞,七中一直在全市排不上号,谁知道高二那年出现一匹黑马,拿下全市第一,总分超过临江中学全校第一名的孟响 20 分。

这个分数段的学生,20 分,等同天堑,

没想到我会提这件事,但副校长很快调整好状态,揶揄我道:

「林同学,你成绩单上白纸黑字,200 多名。全市第一还是第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作为老师,劝你一句,这人啊,得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只会说大话空话……况且大家时间都宝贵,价钱我们可以谈……」

我冷笑着打断他:「校长,难道贵校自诩甚高,却不敢给我这个普通高中生一次机会吗?」

副校长脸上表情红了又紫,我爸恨不得快要来捂我的嘴。

但是话既落地,就无法收回。

副校长颇不自然地出门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老师拿着一张卷子敲门进屋。

「一个小时,这是临江学生平时的练习题,还是你最擅长的生物。如果你能及格,你可以一分钱不交进这所学校。」

我只扫了一眼卷面,便不禁冷笑起来:这是平时的练习题?这分明就是生物竞赛的难度!压轴题就是我们辅导机构必讲的金题。

「40 分钟。」我说。

「你说什么?」年轻男老师惊讶地问。

我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我爸平时也很忙的,40 分钟,我当场答完。」

「别闹了山语,你快跟老师道歉还来得及……」

我爸作为一个商人,当然知道我们得罪副校长不会有好结果。共赢是他一生追求的目标,可这样中庸的性格,最后只能窝囊一辈子。

我冲爸爸安抚地笑笑,便开始提笔答题。

办公室里回响着笔尖摩擦试卷的声音,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

十年后,我无数次想象,我能再回到高三,重新高考,现在我一定珍惜每一道试题。

我把试卷交给年轻老师的时候,时间刚好过去 37 分钟。

看着满满当当的试卷,年轻老师不可置信地扶了扶眼镜,「这道题你竟然能解出正确答案,我们学校还没同学能……」

「闫老师!」副校长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年轻老师,「请林同学先回去等消息吧,至于你能不能入学我们会做判断的。」

我拉着爸爸起身走向门口。

快出门时,我突然停下来。

我回头说:「对了,谢谢副校长刚刚对我的教诲。我呢,也有句话要送给贵校,那就是不管我的成绩多少,我都不会来临江中学。

「因为,连一视同仁都做不到的老师,根本不配教书育人。」

这么多年我早就深谙一个道理:最伟大的人出自教育界,最势利的人也隐藏在这里。

这样的老师,不配得到尊重。

走在熟悉的青葱校园,这里埋没了我高三一整年的时光,我深深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临江市,我又回来了。

2

车停在了一间高档小区。

在上楼前,我爸跟我保证,说一定会把我送进临江中学的。

我无奈地笑笑,也不着急劝他。

因为我知道,不过多久,局势就会扭转。

作为一个老师,我太清楚那套生物竞赛题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临江中学可以稳赚一个清北的考生。

进门后,王娇在餐桌前笑着招呼我们。

王娇的父亲对我爸有恩,后来两人都丧偶带着孩子,我爸就在名义上入赘了王家,凑在一起过日子。

我那时不懂赘婿的不易,现在看来,光是帮我从县城转学来市里,我爸就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是当我以成年人的视角去看王娇的笑脸,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一家人开饭后,我爸说了今天转学的事,和王娇商量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直接打断说:「爸,我去七中就行。」

大家都很惊讶。

我爸以为我在赌气,说小孩子别掺和。

一旁一直耍手机的王妍妍冷笑说:「你进临江又有什么用?癞蛤蟆想变天鹅?别做梦了!」

我一个眼刀丢过去,王妍妍手里的筷子就掉了。

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整治了那么多问题学生,像王妍妍这种坏到骨子里的,真是少见。

她从第一次见我,就没把我当姐姐,而是个佣人。

在她眼里,我什么都不配拥有,临江中学也是、父爱也是。

见王妍妍闭嘴了,我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直接回房间关上门,阻断了客厅王妍妍的吵闹和爸爸的安抚和道歉。

我爸一直说我刚换家,让王娇和王妍妍别跟我一般见识。

环顾周围,这间小小的保姆房是我高三那年临时的小屋。

我看着熟悉的陈列和桌上妈妈的照片,突然很想抱抱小时候的我。

那时,王妍妍的同学来家里碰见了我,我在学校就多了个外号——「小保姆」。

本就内向的我越来越自卑,在一所烂大学毕业后,匆匆嫁人,在婆家也一直抬不起头。

如今,我不会再去那所挤满「好学生」的学校,我的人生也不会重蹈覆辙。

夜深后,我爸敲响房门。

他在王娇的劝说下,最终同意听从我的想法,让我去七中。

「至少也比县二中强很多……」我爸颇为愧疚地跟我说。

「安啦!爸爸!」

毕竟,最顶尖的辅导老师现在就是你女儿自己,在哪儿都能为你争气!

最后那句话我没说。

因为我这一天下来发现,在这个家里,治疗我头痛的药片、伪善的后妈、无能为力的爸爸,太多秘密蒙蔽了我少时的双眼。

在高考前,我都需要提防王娇和王妍妍。

3

临江中学和七中的开学时间在同一天。

我爸作为王娇母女的「兼职司机」,一定会去送王妍妍。

上辈子为了照顾王妍妍的情绪,我爸不得不把我放在距离学校一条街的路边,让我自己走去学校。

我爸那时很愧疚。

王娇安慰我说,王妍妍青春期不懂事,让我多包涵。

可我只比王妍妍大一个多月,也是最张扬的年纪,却为了「懂事」畏手畏脚地活成王妍妍的影子。

七中门口,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全新人生,却突然被撞了一个趔趄,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林山语!你怎么在这儿!」

我回头去看,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生不是宋清雪是谁!

我和宋清雪从小到大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她成绩不好,爸妈为了她就搬来市里,

后来我们逐渐失去了联系,没想到蝴蝶效应让我再次拥有了这份友谊。

幸运的是,我跟宋清雪在一个班。

新学校的班主任是个很和蔼的女老师,为了照顾我,特意让我跟宋清雪坐在一桌。

七中毕竟不像临江,大家都还是普通的孩子,没那么卷。

晚自习的时候,后排学生从一开始的说小话,到后来的大声打闹起来。

而我看着宋清雪很可怜的卷面,想抓紧时间给她多讲几道题。

上辈子,我从共同好友那儿听说宋清雪没有考上大学,早早回家嫁人,为了给婆家生个儿子,在拼三胎的时候难产而死了。

这一世,我必须得辅导宋清雪,让她考上大学。

班级里乱成一团的时候,班主任刚刚打完电话回来,脸都气红了。

「最后一排,张阳!李建!通通给我站起来!这都高三了还有脸打闹!」

调皮的学生在讲台前站成一排,一个高个男生嬉皮笑脸地指着我和宋清雪说:「老师,她俩也在说话,你怎么不说她们,你这是重女轻男!」

讲台上的班主任有些尴尬地问我和宋清雪:「你们也说话了?」

我站起来如实说:「老师,我给宋清雪讲了一道数学题。」

班主任拿过我和宋清雪的试卷,点点头,「坐吧,帮助同学可以利用下课的时间。」

我刚要坐下,张明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开口嘲讽:「切,装什么乐于助人啊,她这么爱学习能来我们这个学校,还来这个班级?」

宋清雪听闻气得要跟他理论,被我拉住了。

我问张明:「难道差生就不配有梦想吗?」

我在辅导机构,能够拿到金牌教师,靠的不是成全了多少个尖子生,而是帮助了太多自暴自弃的孩子。

他们也想有好好学习的机会,但对差生的偏见压得他们不得不认命。

可我,偏不信命。

张明有些恼羞成怒,大声吼:「反正我明天就要转学去临江中学了!在这个破地方就是永远考不上大学!」

「张明!」班主任又快又急地走过去,扬起手掌又颤抖地放下。

老师不能打骂学生。

可是台上和台下的同学们全都面露怒意。

「差生」这个标签贴在我们身上太久了!

现在张明成了整个班级的敌人。

「张明,你凭什么瞧不起七中!」

「我们比那些书呆子好多了!」

……

张明见情形不对,竟然把矛头指向了我,他说:「她,她,林山语,她跟她爸拿着钱去求临江副校长,被我看见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班主任也看向了我。

宋清雪不可置信地问我:「山语,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去临江中学?」

「他没撒谎。」

我坦然承认,宋清雪的表情顿时有些失落。

但接下来,我的声音掷地有声:「我确实被我爸带去临江中学面试了,可我拒绝了他们。我觉得比起临江中学只认钱和分数的作风,七中更配得上『教书育人』四个字。」

话说完,宋清雪眼睛变得亮亮的,带头鼓起了掌,大家压抑了许久的不满通过欢呼释放出来,就连班主任也以赞许的目光看向我。

这时我和她眼神相对,我确认,她是位合格的老师,不放弃我们「差生班」任何一个学生,不对我们进行差别对待。

然而,张明仍然不依不饶,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冲我嚷道:「林山语你装够了没啊!你就是没有钱!还拒绝?你凭什么拒绝?你爸只是个倒插门女婿,根本拿不出那么多赞助费!」

我冷哼一声,懒得和张明争论。

班主任也拍了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班主任皱眉说了句请进,下一秒,一个精神抖擞的白发老人走了进来。

班主任看见老人后变得万分惊讶,忙凑过去赔笑问:「江校长您怎么过来了?」

这位老人我记得,他是临江中学的老校长。

此话一出,教室里顿时议论纷纷的。

「哦……你是我教过的啊。」

老人扶了扶眼镜,很有威严地扫了一眼教室后,直接举起了一张卷子。

「林山语在这吗?这张卷子是不是你做的?」

4

那是我前几天在临江做的生物竞赛卷子。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我起身礼貌地叫了一声「江老」。

话一出口,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江老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一生受人尊敬。上辈子的我很有幸,跟江老对谈过一次。没想到这辈子竟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校长听到我的称呼,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还好,校长没跟我计较,他走过来,看着我的眼睛慨叹说:「我教书三十余载,竞赛题能考满分的学生如凤毛麟角。」

「满分?!」

一时间,教室里像炸了锅一样,张明之前小人得志的脸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等大家再安静下来,校长才徐徐开口:「临江中学今年会组建一只生物竞赛的队伍,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林山语,你愿意加入临江中学的竞赛队伍吗?」

5

校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番话,彻底点燃了教室。

「不仅校长亲自来邀请加入临江中学,还是竞赛队?」我身后的同学惊讶道。

我知道江老对学生一视同仁,但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宋清雪也被吓到了,小声揣测着问:「去临江中学,还全国生物竞赛?这不是说清北稳了吗?」

教室很安静,张明听了,险些没站住,失魂落魄地瘫靠在黑板上。

像他这种还没进临江中学就洋洋自得的人,最在乎那种虚无缥缈的「光明前途」。

可我却陷入了犹豫。

确实,临江中学的生物竞赛实力之强,去年就有 5 名学生同时保送了清北,但……

校长看出我的犹豫,沉声说:「林山语,别因为赌气错失这次机会。你要知道,天赋固然重要,错失机遇只会埋没天赋。」

班主任也激动地附和:「是啊山语!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前途!」

我知道,此时此刻这两位老师是真心实意为我考虑。

但可笑的是,这机遇是上辈子我日思夜想却不可得的,现在却这样戏剧地送到我眼前。

班主任希冀地看着我,宋清雪和同学们的眼神都很复杂,讲台上的张明倒是满眼妒火。

「校长,我不是在赌气。」

我斟酌了很久措辞才开口。

瞬间,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吸冷气的声音。

我不管不顾,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江老,您今天能来七中,我敬佩您师者的气度风范。有幸能跟您面对面沟通,我也斗胆说说我的看法。」

为上辈子的我,也为临江市所有普通的学生。

江老示意我继续。

「假设我没去临江中学面试,校长您也没看到这张试卷,那我此生大概率便与这场竞赛无缘了。您同意我的假设吗?」

江校长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我不跟临江中学挂钩,我所谓的天赋便一文不值。这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除了临江中学的学生,其余的孩子们都生活在阴影下?

「就拿在您眼前的同学们举例,

「清雪她的英语语感很强。

「李超在数学上的领悟能力超出常人。

……

「这是个人人有天赋的世界,却又是人人被埋没的时代。

「您刚刚提出的『机遇』,凌驾于临江市每一个普通学生的命运之上。」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我说话的声音。

「曾有位我很尊敬的老师说过,教育当如阳光,它公平地照耀在我们每个学生身上。

「可现在,临江中学垄断了阳光。

「我拒绝临江中学,是在用我的人生投票。

「投给公平一票。」

听完这些话,江老双眼中情绪涌动。

我知道,这些话他一定很有感触。

因为多年后,我问江老有没有后悔的事。

他说,人生最后悔的就是因疏忽了学校管理,纵容教育上的恶性竞争,导致那么多临江中学之外的学子无法公平地享受机遇。

「我们感恩阳光,是因为阳光不会偏颇世间每一个生灵,教育,当如阳光。」

这曾是江老在未来跟我说的原话。

教室里,静悄悄的,紧接着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张明的眼里,也没了妒火,只剩下失神。

「林同学你言辞恳切,我接受你的批评和建议!」

江老似乎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我们作为教育者是应该要时刻自省啊!接下来,我会跟学校的高层针对这件事情进行紧急改革……」

班主任还想开口劝我,但江老抬手制止了她,

「罢了,我本想让林同学和章循一起去临江学习和参加竞赛,但我会重新考虑,举荐你俩代表七中加入这次竞赛队伍!」

「什么?」班主任听了,激动得语无伦次,「这是……这是十几年来临江中学第一次跟别的学校联合参加竞赛啊!」

一下子七中多了两个竞赛名额,其中一个名额还属于吊车尾的七中三班!

从没有任何一个消息如此振奋七中三班的士气!

张明早就没了刚刚叫嚣的气势,如丧家犬一般灰溜溜回到了座位。

只是校长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但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提早地看到了临江的问题,将来,他一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痛悔。

此时,有同学调笑说:「张明,你们家有钱把你送去临江,能给你买个竞赛名额吗?」

大家哄堂大笑后,也认真地为竞赛的事情高兴。

同学们纷纷鼓励我一定要去参加这次竞赛。

「山语!让他们看看咱们七中的厉害!」

「对!七中三班雄起!」

教室里气氛热烈,而我看向走廊外,默默下定决心:

这次生物竞赛,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江老的信任。

这时,我突然听到有人议论章循的名字。

他也获得了这次竞赛的机会。

只不过,转学来七中后,我一直没见过这个被人称为天才的少年。

我默默地拿起笔,在本上写下「章循」两个字。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6

生物竞赛的事情,我并没跟家里讲。

倒是回家时,我听见王妍妍在打电话,好像提到了生物竞赛,然后一脸高兴地跟王娇报告。

我心下纳闷,她的成绩并不够参加竞赛的资格,怎么会……

可这事儿与我关系不大,我也没有过问。

直到这之后不久,王娇组织了一次邻居聚餐,我才了解其中原委。

王娇家小区被称为临江中学家属楼,因为聚集了大部分为临江中学学生陪读的家长。

王娇这人爱张罗,总邀请家长们来家里小聚,也交换一些升学的信息。

而我作为她「好后妈」的证据,每次都被迫参加,在一群好学生中做陪衬。

这一世,我本说不参加的。

结果我爸也在,还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不想让他难堪,就乖乖落了座。

上辈子的这种学生聚会,我总是因为成绩差,被那些邀请来家里的学生们指指点点,背地里说我是小保姆。

我为了不起冲突,总是忍着笑笑过去了。

可这一世,我不想再给这群人笑脸。

7

今天的饭桌上,少见地没有人对我发动「攻击」。

我便闷头苦吃,听那些家长们吹着牛逼。

他们一个个装得跟大教育家一样,结果只教会了孩子们虚荣攀比和欺负人。

我在心里想着,只觉得可笑。

突然,我听到有位家长提到了生物竞赛。

「听说去年临江中学有 5 位学生通过生物竞赛保送了清北!咱们这群孩子有人参加吗?」

众人纷纷摇头。

我却瞥见王妍妍脸上带着娇羞的微笑。

下一秒,她指了指坐在她旁边的男生。

她说:「孟响啊!孟响今年肯定能拿冠军!」

麦色皮肤的男孩就是孟响,临江中学的第一。

怪不得王妍妍之前那么高兴地跟王娇说生物竞赛,原来是她的小男朋友拿到了这次机会。

我笑着想,她要是知道以后跟孟响分手闹得那么难看,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你笑什么?」王妍妍突然用尖锐的声音问我。

我错愕地抬头,发现饭桌上的人都在看我。

「我笑出声了么难道?」我问。

一个女孩点点头。

我扶额,「我替孟同学开心呢,竞赛要加油哦!」

孟响有些傲慢地看我一眼,没有搭理我。

而王妍妍乘胜追击,嘲讽道:「你也只能替孟响加油了,毕竟像你这种差生这辈子连生物竞赛的边儿也够不到。」

我笑了,「那你的意思,这个饭桌上除了孟响同学,其他人都是差生咯?」

我话一出,餐桌上的家长脸色瞬间精彩纷呈。

一直隐身的王娇此时才随口说了几句王妍妍:「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姐,你姐姐她没有进临江本来就心情不好。」

她这一句话表面是拉架,背地里却在贬低我。

我笑笑,无视了他们嘲讽的眼神。

重活一世我才知道,有些人之于我,就像自行车之于一条鱼,没什么卵用!

他们又快进到了下一个话题,王妍妍每次看向我,脸上都是胜利者的骄傲。

我装作没看见,看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我爸,溜过去找他唠嗑。

「爸,你说如果我能参加生物竞赛你高兴吗?」

「爸当然高兴啊!」我爸回头认真说。

「好,那闺女给你搬个大奖状回来。」

我跟我爸相视一笑,跟来拿水杯的王妍妍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痴人说梦,不要脸。」

我觉得爸爸应该听见了。

因为王妍妍走后,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山语,奖状什么的无所谓,你只要考上你理想的学校,去你喜欢的城市。爸就最高兴了!」

我看着我爸认真的眼神,默默点点头。

突然很期待……那场生物竞赛了。

8

这次七中和临江中学组队参赛,经过校方协商,我和章循可以直接去临江中学接受赛前培训。

宽敞的教室里,只有十来个学生。

不知为什么,我第一眼就认出了章循。

他个子很高,很清瘦的模样,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刘海有些长了,几乎挡住眼睛,泪痣点缀在眼下,看起来清冷而不好接近。

「章循你好,我是林山语。」我过去打了招呼。

章循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很奇怪,我莫名觉得他有些熟悉。但是看他的反应,我们又应该是不认识。

我刚落座,就看见孟响走了进来。

他也看见了我,表情语气都很夸张地说:「呀!小保姆!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难道我们学校有保姆专业了?」

他话一落地,有人小声地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这一世,哪怕我不去临江中学,「小保姆」这种绰号还是会被王妍妍传出去。

孟响这人说话有点大舌头,我笑了一下,学着他的样子说:「当然是来让你闭嘴的啊。」

孟响此时也看到了墙上的队伍名单,但很快又说:「笑死人了,你们七中的人来了也是陪跑。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的土包子!」

我依然笑着说:「那我们七中还不是抢了你的第一?」

孟响被戳到了痛处,但在座的临江学生没人帮他。毕竟在临江,校友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看我一点儿不吃亏的模样,孟响有些急了,说的话越来越难听:「林山语,你别狐假虎威了,第一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那个窝囊爸爸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教室里的气氛冷得快要结冰。

我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累及家人。

我隐忍着怒气,对孟响说:

「那如果,我能拿第一呢?」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临江学生们的嗤笑,毕竟在学校临时集训之前,孟响这种家境好的学生肯定早就开了很久小灶了,大家谁也不服谁。

章循听到,也好奇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孟响显然没想到我这么敢说,一时间愣住了。

我继续说:「如果今天我们的摸底考试我拿了第一,你就退出这场竞赛。怎么样?」

因为是两校联合举办,每人都要签署竞赛同意的资料,这是竞赛小组审批下来的,一人一张,没有备份。

想退赛,直接撕了这份同意书就行。

事关考试大事,孟响顿时有些犹豫,但他看着周围人的目光,还是咬咬牙点头说:「好!」

与此同时,孟响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疯狂的恨意,他语气很快地说:「但如果你没拿第一,就当着大家的面跪下,说一百遍『我林山语是窝囊废的女儿!』,然后滚回你的保姆窝,跟你那个窝囊废爸爸一起当保姆去!」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成交。」

9

年轻的男老师抱着卷子走了进来,他就是我当初来临江面试时给我试卷的闫老师。

他隔空冲我点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宣布:「大家先做一张卷子,找找感觉。」

拿到卷子,果然,难度比我面试时的题还要更上两个等级。

学生们陆续交了试卷,老师现场批改,并且让我们仔细阅读竞赛同意书并签字。

孟响举手,说:「老师,我跟林山语同学的可以先不签吗?」

闫老师疑问地看着他,孟响继续说:「因为林山语同学想再考虑一下。」

闫老师点点头,没多问。

不一会儿,闫老师批完了卷子。

但他补充了一句,说:「为了找些标杆,就只念前十名的学生了。」

接着,闫老师便开始当堂宣布成绩,

「第十,秦凡,98 分。」

被念到分数的学生低下了头。

「第九,王逸,101 分。」

……

差距越来越小,直到念到第五名时,我和孟响的名字都迟迟没有念到。

大家的注意力也都从成绩排名,转到了我和孟响的赌局上。

在所有人的注目和老师的宣布声中,孟响笑了。

「小保姆,你连名字都不配有,看清楚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学生听见。

「你第一?你家只能是窝囊废第一!」

我面不改色,只看着闫老师。

「第二,孟响,118 分。」

声音落下,孟响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得意与猖狂。

「你知道我们的差距了吧,小……」

孟响话没说完,下一秒,闫老师的话让他呆立当场。

「第二名有两位,林山语,118 分。」

10

「第一名,章循,满分。」

教室里一片死寂。

众人的眼光纷纷聚集在我和孟响身上。

章循依旧面色淡淡的。

反观孟响,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林山语……」闫老师语气一顿,喃喃道,「山语你扣的这个选择题不应该啊,最后一道大题都答对了,怎么会错这道选择题呢?」

我还没回答,一旁孟响直接站了起来。

他再也无法维持高高在上的模样,恼羞成怒地大喊说:「老师,我怀疑林山语抄袭!一定是七中想占用名额才纵容她抄袭!」

孟响「腾!」地扭过头来,死盯着我,像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你怎么可能考到 118 分!」

闫老师皱下眉头,没理他,说:「山语,你来解释一下最后这道大题的思路吧。」

我对孟响的叫嚣视若无睹,平静地表示最后一题其实是结合了两个经典竞赛的知识点的综合题,想通这一点就会简单很多。

闫老师满意地点头,说:「坐下吧。」

没想到,孟响在一旁几乎失去了理智,他一定是想找回自己最后的自尊,不依不饶地冷笑说:「等等!」

我冷漠地看向孟响。

他强装镇定地说:「那你也不是第一!现在……该履行赌约了吧?」

他上前就要抢我手里的同意书。

我扭动手腕,躲过他的手,高高举起了卷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第一呢?」

教室中,我报以冷笑地反问。

又是一片寂静。

紧接着,孟响大笑起来。

「老师都说你错了,林山语你还要狡辩!」

此时,章循却突然转身,拿起了我手中的试卷。

章循只扫了一眼我错的那道选择题,有些惊讶地看向我。

「她真的是满分。」他第一次开了口。

11

面对章循的结论,连闫老师也坐不住了,上前拿走了卷面,嘟囔着说:「单选题啊这是。」

「确实是单选题。」章循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后,向大家解释说,「这道题确实有歧义。因为就在上周,我国一位教授发布了一篇世界级论文,就是关于原核细胞生物的,这篇论文修正了之前的相关理论,虽然毫厘之差,但她选择的 D 选项刚好符合了最新的理论。」

章循顿了顿,补充说:「只不过这是单选题,我便选了保守一些的 A。」

章循说得没错。

2011 年这篇论文影响了竞赛题目的答案,被我们经常用来举例告诉同学们要保持对知识的敏感度。

不过我没想到,章循竟如此不简单。

要知道,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竟然有意识了解这么前沿的文章。

我彻底对章循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不可能……」孟响听得急了,大声嚷道,「不可能!他们肯定在相互包庇!」

可就在此时,一个女同学突然说:「我查到了!就在上周,是清华大学的周教授发布的《关于原核细胞生物作用的研究》!」

闫老师快步走下讲台,拿过女孩的手机仔细端详,嘴里念叨着:「果然!」

事已至此,选择题的正确与否,终于盖棺定论。

「这道题的答案选 A 或 D 都是正确的。」闫老师又重新宣读了成绩:「章循、林山语并列第一,都是满分!」

一旁的孟响跌坐在座位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闫老师得知来龙去脉,立即让孟响跟我道歉。

我摇了摇头,「道歉就不必了,我只求他能认赌服输。」

临江中学的人竟然没一个人为孟响说话,毕竟在他们眼里,少一个竞争者也没什么损失。

众目睽睽之下,孟响只好签了自愿放弃生物竞赛的文件。

「我就算不通过竞赛,老子高考一样可以上清华。」临走前,他恶狠狠地看了我和章循一眼,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

闫老师放下试卷追了出去,毕竟一个人才突然放弃竞赛,对学校来说是件损失。

但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议论,全都把目光聚集在我和章循身上。

外来者,还都是满分,刚刚我还挤兑走了孟响,确实有些太招风了。

深吸一口气,回避掉周围针扎一样的视线。

「章循,章法的章,循私枉法的循。」章循转过身对我说。

「继续做题?」他敲敲我的桌子。

我重重点头,现在这场竞赛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12

下课后,我感谢章循在课堂上帮我解围,「你平时有看期刊论文的习惯吗?蛮厉害的。」

章循挑了挑眉,语气不再冷冰冰的,反而调侃地反问我:「你不是也会看吗?而且戏演得也不错。」

他言下之意说我演戏作弄孟响。

这我可是一百个冤枉,毕竟当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才不会有这么好的习惯。

一路无话,我倒也不尴尬。毕竟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我这张脸皮早就厚过城墙了。

到学校后,我俩一前一后走着,章循突然放慢了脚步,用解释的语气说:「我以后想考周教授的研究生。」

「啊?」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章循在解释自己看过周教授论文并不是因为凑巧。

还没等我再细问,他已经快步向二楼一班的方向走去了。

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我在原地陷入沉思:

在面对章循的时候,老师的直觉告诉我,章循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

可依我对他有限的了解,又摸不到丝毫头绪。

我摇摇头,甩掉这些复杂的想法。

毕竟,这辈子我也只是个学生,还是先专心准备眼下的生物竞赛考试吧。

留给我完整的准备时间只有一个多月,必须争分夺秒了。

13

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哭闹的王妍妍和满面愁容的我爸。

我本想回屋,却被王娇喊住了。

「山语,你没有什么要跟妍妍说的吗?」

我疑惑地看向她,不知她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爸爸很着急地走过来,提醒我说:「山语,你今天是不是碰见妍妍的同学孟响了?」

「确实是啊。」我如实回答。

没想到王妍妍顿时来了劲,突然指着我的鼻子骂道:「绝对是你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不然孟响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跟我分手!」

我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原来孟响把在我这儿受的气全都撒在王妍妍身上了,他还真是不负众望的渣啊……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如实回答。

时间宝贵,我不想跟他们周旋,准备就此打住回屋,却被王娇拦了下来。

她头一次皱了眉头,说:「山语,你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进临江中学就把气撒在妹妹身上啊?她这个时候被影响了心态,万一影响她复习高考怎么办!」

笑死。这是怎样颠倒是非的神逻辑啊,你们娘俩小动作这么多,眼睛恨不得长在我身上,反过来说我嫉妒。

我礼貌笑笑,直接掏出手机亮出自己的竞赛同意书,「王阿姨,我今天见到孟响是因为我去临江中学参加全国生物竞赛的培训。还有孟响为什么会跟妍妍分手,我想……大概率是因为他退赛之后心情不好。」

「你放屁!」

一旁王妍妍咬牙吼道,恨不得扑上来把我撕碎。

王娇却被我手机里的生物竞赛同意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山语,你也不必这样撒谎骗我们……」

王娇满脸强笑,仍保存一丝希望。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留下一句:「阿姨如果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闫老师。」

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王娇眼里快要溢出的恨意。

「真的吗山语!」我爸追到我的房间,语气里又是责怪又是惊喜,「怎么不早些跟家里说?有什么需要我们家长做的吗?」

我自嘲地想,那对母女别给我使绊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随即婉拒了我爸的热情。

可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这娘俩。

回到屋里,我又做了几套试卷,接着帮宋清雪卷子上的几道错题总结了规律。

忙完这些的时候,我抬眼看表,已经快 2 点了。

猜测王妍妍和王娇都睡了,我才拿起浴巾和换洗衣物进了淋浴间。

温热的水打在皮肤上,瞬间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我闭着眼睛享受着一天中难得放松的时光。

可下一秒,脸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花洒里的水,竟突然变得很烫。

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是烫水还是大部分落在了我的脸上。

这间浴室是干湿分离的设置,可洗手台和淋浴间的水管是相通的。

有人洗澡的时候,如果洗手池突然大量放凉水,花洒的水温就会变得很烫。

上辈子我知道这件事,被烫过一两次,但都不严重,后来长了记性,都是等王妍妍和王娇睡着后再去洗澡……

可这世,也许我太松懈了,根本无暇顾及这种小女孩的把戏,才会在阴沟里翻船。

我对镜检查了自己的脸,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仍然火辣辣的,红了一大片。

这时,门外闪过一个人影。

我直接向次卧追去,推开门,果然她还没来得及上锁。

「王妍妍,你有病?明明你屋里有厕所,非要在别人洗澡的时候去用冷水?」

王妍妍理直气壮地看着我:「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气极反笑,「我看你更应该回你妈妈的肚子里回炉重造!」

听闻我们吵架的声音,我爸赶来劝架,身上还穿着睡衣,他看见我通红的脸,面色也有些愠怒,他严肃地叫王妍妍跟我道歉。

没承想王妍妍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谁啊?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真不知道这么讨人厌的孩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看到我爸又气又怒的样子,我不做任何犹豫,一个耳光直接扇了过去。

因为速度太快,我爸和王妍妍都愣住了。

我说:「这个耳光是给你长长记性,你烫了我的脸,那我就扇你的脸,这叫以牙还牙。

你妈不教你的,姐姐教你。」

王妍妍反应过来之后,扑过来撕扯我,嘴里喊着让我滚,还喊着我就是个疯子,考上生物竞赛也会被抓进精神病院。

我躲了过去,站在门口,冷眼看王妍妍用一个个物件砸毁了自己的卧室。

现在谁更像个疯子,不言而喻了。

王娇此时也赶了过来,满眼心疼地去安抚王妍妍,将责备的目光都射向了我这边。

我以为那就是王娇惯有的疼爱女儿的反应。

但接下来,我才领教到王娇真正的恶毒之处:她给女儿争取权益的手段,全都建立在毁灭另一个女孩的人生上。

14

一个月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临近生物竞赛。

这一个月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

章循跟我偶尔会一起准备,他比我还要拼。

有时候宋清雪会跟我们一起学习,说我跟章循就是两个怪物。

竞赛两天前的晚上,宋清雪坚持不下去打着哈欠先回家了,只剩下我和章循。

差不多十一点多,我和章循一起走到学校西门,讨论一道变种的题型,不得不说,他的思路总是能给我新的启发。

正走着,面前的路却被一群小混混堵住了。

大概十几个人,将我和章循包围了起来。

没等我说话,为首的黄毛直接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扯到一旁。

另一个又高又壮的人毫不费力地将章循推倒在地上,他们蜂拥而上拳打脚踢,章循只能用力抱住脑袋。

而黄毛揪着我的衣领强迫我看着这一切,「林山语,你不是爱出风头吗?还代表七中参赛?我今天就看看你们这些好学生能有多刚。」

我愤怒地看着他,余光中,章循身上的校服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

因为黄毛的话,我推测他应该是临江中学的人,但我和他无冤无仇,到底是谁让他来的呢?

是孟响?王妍妍?

情急之下,已经容不得我胡乱猜想,我便趁黄毛不注意抬腿踢向他的关键部位。

一声哀嚎,黄毛放开了拉扯我的手。

我连忙冲向人群,同时拿出手机报警。

「我报警了!」

我冲进场内,举着手机威胁黄毛,另一只手护着地上的章循。

章循好像已经晕了过去,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突然,我看见黄毛身后的男生还穿着临江中学的校服裤子,就威胁他们:「你们都是临江中学的?几年级?打架斗殴是要开除的!」

我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落在我脸上。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住脸时,就迎来了第二个巴掌。

黄毛根本没有给我继续说话的机会,他冷笑着看着我,竟然接过了旁边人递过来的一把刀。

我还在想如何跟他周旋,余光却瞥见章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向远方走去。

真是个木头,谁被打好像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但我却莫名松了一口气,他走了也好,至少有一个人安全了。

结果下一秒,耳边传来了棍子划在地上的声音。

我和黄毛等人惊愕地转过头去。

路灯下,章循的眼神与往常不同,锐利的、恶狠狠的,像只觅食的狼崽子。

他……想杀人。

我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黄毛也被章循吸引,嗤笑了一句:「今天好学生都成堆发疯吗?敢动手?不怕被开除?」

可是,黄毛眼中的蔑视瞬间变成了惊讶。

我眼睁睁看着章循一声不吭地抡起铁棍,放倒了一个拦他的男生。

黄毛等人愣了一秒,怪叫着接二连三地扑上去,但都拦不住他。

章循就像失去痛觉的战士,仅凭一口气站到了黄毛面前。

原来他这么能打啊……我愣在原地想。

黄毛已经挂彩,他有些怕了,开始举着刀乱刺。

刀划破了章循的左小臂,鲜血留了下来。

可他死死盯着黄毛,眼神有种病态的痴狂,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

四周太乱了,警笛声,路人的尖叫,我很想听清章循嘴里的话。

直觉告诉我,那很重要。

但就在我分神的功夫,我感觉自己的后脑传来了一阵剧痛

——有人从背后敲了我一闷棍。

15

一瞬间,黑暗袭来。

我努力想睁开眼,却只看见远方闪烁着微弱的光。

渐渐地,我终于看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十年后的我。

虚弱的我紧闭双眼,躺在医院里,口鼻处放着呼吸机。

我竟然……没死?

然而,当我想要继续看清楚时,耳边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似乎是被声音干扰,我眼前的场景开始了飞速的变化。

直到我真正睁开眼时,身边只剩下一位女警察关心地喊着我的名字。

左右看了看,我正在医院里,身上仍穿着校服。

我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回忆起刚刚的场景,内心不禁嘀咕:难道我还可以回到未来?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

女警见我醒了,让我简单做了笔录,拍了身份证的照片,便嘱咐我好好休息。

结果,我在笔录签字时,看到了另一张纸上章循的身份证和签名。

奇怪的是,身份证中的章循,让我对他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翻涌上脑海。

我强忍着头晕走出门口,看见章循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左手缠绕着纱布。

他又恢复了从前冷冰冰的样子,看不出一点刚刚阴鸷的样子。

出于老师的职业习惯,我问了一句:「你妈妈怎么没过来?」

章循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回家吧,家人一定很担心了。」

我识相地没有再问,和他在路边等车。

章循家在寨北区,那里多是回迁房,房租便宜,也鱼龙混杂,经常会发生一些大小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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