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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司砚没说话,陪着我吹了一个小时的风,等完全平复了心情,我说:

「婚礼前,我要去趟 C 城,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江司砚侧头看着我,突然笑起来,「好。」

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真的想跟我结婚。

「航班告诉我。」他说。

「不。」

「画倾——」

「我说了,不。」

6

几天后,我处理好了 A 城的工作,坐上了飞机。

晚上 10 点钟,赶到了 C 城。

这里气候比 A 城炎热一些,我走得匆忙,没有带轻薄的衣服,穿着针织衫,很快热出了一身汗。

严名义是这次的合作对象。

他派来的车就停在机场门口,只不过远远一看,牌子上不仅写了我的名字,还写了江司砚的名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一个小风扇出现在我面前,为困在蒸笼里的我带来了一丝清凉。

我仰头,发现江司砚出现在我身边,机场大厅的顶光投在他的头顶,一张脸隐在阴影里,双眼深邃迷人。

「画倾,晚上好。」

我扯扯嘴角,「挺巧啊。」

下一秒板起脸,扭头拉着行李箱向面包车走去。

江司砚跟在后面,不紧不慢。

小风扇始终保持在我斜后方,嗡嗡转动。

我快要气死了,一上车就给严明义发了短信,「严总这是想两家都吃?」

「哎呀,误会误会,我听说二位好事将近,不都是一家人嘛!」

没错,第二天,我要和江司砚结婚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头版头条的热搜连挂三天,就是没有撤下来的架势。

我瞥了眼坐在旁边,悠然自得的江司砚,深吸一口气,暗骂:老狐狸。

接风宴定在当地最大的一家花园酒店。

严明义亲自站在门口迎接我们。

他太太一看见我,热情地上来寒暄:「画倾,好久不见!」

我笑了笑,「严太太的皮肤又好了不少。」

「可不嘛,用了你上次的方法,痘印都没了。」

我用余光瞥见江司砚正望着我,扭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江总想学?」

面对我的挑衅,江司砚无奈地弯弯唇,「画倾,你不热吗?捂到晚上,要起痱子的。」

「太巧了,我刚好买了几件衣裳,你穿多大的?」严太太一脸喜色。

「S 码。」江司砚替我回答道。

我瞪了他一眼,跟着严夫人上车,不一会儿,换了身宽松的无袖长裙,和……人字拖。

江司砚见我的第一眼,眉眼一展,眼神温柔了一些。

一般这种情况,是他想笑了。

我一把抓住江司砚的领带,拉近,眯眼质问:「江总,你不热吗?」

「我还好。」他低着头,忍着笑意,「很好看。」

鼻息交织,江司砚身上的冷松香水顺着风占领了我的嗅觉,我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快走几步赶上严太太,跟她唠家常。

晚风温柔。

江司砚和严明义跟在后面,谈话声也不远不近。

江司砚手里,还拎着我一双换下来的高跟鞋。

等到接风宴结束,我才发现,严明义就抠搜地订了一间房。

前台抱歉地告诉我:「女士,假期旅游高峰,没有空房间了,您看是换一家还是……」

江司砚站在我身后,跟哑巴了一样。

我瞥了他一眼。

江司砚摊手,「我在 C 城没有朋友,你不要我,我无处可去。」

反正以后也要结婚,我没那么多讲究。

我拿着房卡,和江司砚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伴随着身后江司砚的关门声,我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麻烦开一下空调,谢谢。」

C 城潮湿,当地的菜色喜辣,我出了一身汗。

江司砚打开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拿了个毯子盖在我身上,「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蔫巴巴地哼唧几声,「你先吧,我躺一会儿。」

江司砚没说什么,先走进了浴室。

我后知后觉,刚才的对话奇奇怪怪。

手机响了声,秘书催我看文件。

我想起自己没带电脑,于隔着浴室门朝江司砚喊,「我能用用你的电脑吗?」

江司砚的声音夹杂着水声传来:「可以。自己拿。」

我从他包里翻出一个银灰色的笔记本,刚打开,就弹出了密码框。

我试了试江司砚的生日,不对,常见的密码也不对,最后,我鬼使神差的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解锁成功。

我愣了下,还没回过神,就被突然跳出的画面吓住了。

是一个……网站。

画上的女人,风姿绰约地与别人抱在一起……还发出一些难以启齿的声音。

该说不说,女人身材不错。

没看出来,江司砚喜欢这个。

浴室门突然打开。

江司砚穿着浴巾,黑发上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颈肩一点点滚进柔软的浴巾深处。

他来了个电话,正在跟电话里的人谈生意,我尝试摁了下音量键,好像没什么用。

他走到半截,看见我古怪的脸色,谈话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走到电脑前,短暂地呆愣一秒后,猛地遮住我的眼。

啪,传来扣笔记本的声音。

我蜷腿坐在椅子里,被他搂住,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湿湿的。

也不知道是笔记本出问题了还是别的原因,合上后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趋于暧昧和激烈。

在宽敞的客厅里此起彼伏地回响。

我闭着眼,感受着江司砚掌心的温度,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鼓捣半天,最终,室内安静下来。

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有点尴尬……

还有点……

奇怪。

「画倾,你在干什么?」江司砚率先开口,语气轻轻,拂过了我的耳尖。

我被捂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清清嗓子。

「学习啊……一打开就在放,我就看看。没搅乱你的进度吧?」

「不是我。」江司砚语气艰涩,带着一点点的哑,「昨天,江宇用过我的电脑。」

「哦。其实……你不用解释太多,你不是一个月换八个女朋友——」

下一秒,江司砚勾住我的下巴,吻上来。

带着一点羞恼,把我抱着,转了个个儿,放在桌子上,江司砚两手撑在我身旁,将我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是我第一次大面积地感知到江司砚的体温,炙热又充满侵略性。

他靠得很近,脸色很沉,「谁跟你说的?」

「江宇。」

江司砚眼皮跳了跳,深吸一口气,「我没有。」

我嘴唇麻麻的,手还搭在他的宽肩上,也许是喝了点酒,有些上头。

「江司砚,你的吻技……差得可以。」

「是吗?」江司砚不等我说完,重新吻上来,这一次,技术突飞猛进。

我渐渐因为缺氧,抱住了他的腰。

他附在我耳边,问:「画倾,学到什么了?」

我笑了笑,「学到很多……当然,我也懂得很多——」

江司砚一把抱起我,「教教我……」

晚风温柔地吹进了窗户,白纱帘飘飘而起。

暧昧肆无忌惮地侵袭我的理智。

最后我不满足于表面,揪住江司砚的衣服,本想占据上风,却被捉住手,按在胸口。

江司砚狂乱的心跳抨击着掌心,鼻息炙热。

我望着幽深的眼睛,弯唇笑道:「江司砚,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的?」

「心跳。」

他轻笑了声,重新把我吻住,「只是缺氧。」

「是吗?」我踢掉高跟鞋,把他推坐在床上,「江总的心思可千万藏好,别露出破绽。」

7

第二天,我捂着酸痛的腰,爬起来,去严明义的公司谈生意。

他的工厂在郊外,一路上,我和严明义相谈甚欢,顺便敲定了接下来的合作方案。

江司砚反倒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闭目养神。

「喂,江总昨晚没睡好吗?」我凑过去,趴在他耳边轻轻低语,语气幸灾乐祸。

江司砚眼睛半睁,笑容泛冷,「画倾,如果你晚上安分一点,我会睡得好一些。」

昨晚可没少折腾。

到了后半夜,准备睡觉的时候。

我趴在江司砚旁边,一会儿碰碰江司砚的手,一会儿用脚踢踢他的腿。

把他勾搭清醒了,自己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胳膊横在江司砚的脖子上,像抱着一个大玩偶,于是又想方设法把他戳弄醒。

在他咬牙切齿要抓我时,抽身下床。

我啧了声,「对不住啊,下次一定注意。毕竟还得过一辈子呢。」

江司砚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闭上眼没搭理我。

工厂距离市区几公里,一眼望去,全是老旧的石板房。

下车后,严明义指着不远处一个地方说:「咱们今晚可能得住在这里,等收拾好东西,我再领你们转转。」

老房子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都上了锁。

只有一间提前打扫出来,留给我和江司砚。

今晚严明义高兴,劝了江司砚不少酒,等吃完饭,江司砚都有些醉了,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放。

快到宿舍门前,他突然一把抱起我,我尖叫一声,「江司砚,你干什么?」

「有虫子,我抱你过去。」

哪来的虫子,我都没看见。

他脚步有点晃,把我抱进屋里,放在床上,低头亲了亲我。

我挣扎起来,「你起开……」

不料江司砚亲的更起劲,「画倾,我爱你。」

我愣了两秒,捧住江司砚的脸,「你真醉了?」

「没。」他盯着我,「我很清醒。」

我心有瞬间的慌乱,突然推开他,气喘吁吁道,「去刷牙洗脸!」

江司砚笑了,听话地出门洗漱。

我找了牙刷,跑去了另一头,等回来的时候,江司砚早就坐在床上,「画倾,该睡了。」

我看了看窄小的床,「你睡外面里面?」

「外面吧,你睡觉,不太老实。」

我脱了外衣爬进被窝,江司砚等我躺好,才掀开被子躺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床,在他进来之后,就显得逼仄不少。

晚上冷,身边骤然多了个人,也多了丝热乎气。

床比我想象中的小,我和江司砚挤在一起,转个身都费劲。

天已经黑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窗外的月光洒进来。

江司砚的炽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有些痒。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浑身都僵了,于是努力翻了个身。

抬头的瞬间,唇触到了一片柔软,冰凉的,滑嫩的,伴随着轻微的呼吸交融,一丝电流瞬间传遍了全身,勾起埋藏在心底的悸动。

我瞬间僵住了。

江司砚没动,只是略抬了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声音发哑,「画倾,怎么了?」

我憋了半天,「你……能不能帮我按按腰……」

长时间的僵持,让我的腰酸痛难忍,偏偏身后就是墙,我自己的手压根没有足够的空间反折过去。

话音刚落,江司砚的掌根抵在了我的后腰上,热度顺着淡薄的衬衣,徐徐渗透进我的皮肤。

他动作轻缓,推动的力道压着我靠近了他,挤压了我和他之间最后的缝隙。

一丝热意攀上耳根。

我嘴里发干,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哑,「不对……再……往上一点……」

「好……这里吗?」江司砚的声音低低的,在幽夜里如久酿的醇酒。

「嘶……」我抖了抖,点点头,「嗯……是那个地方,你轻一点啊……」

他轻轻笑了,「好,我下次注意。」

伴随着他轻缓的按摩,睡意袭来。

江司砚轻轻吻了吻我,「晚安,画倾。」

8

我睡得不太稳定,尤其当剧烈的摇晃传来时,便惊醒了。

砰一声。

屋顶掉下来,砸起一片。

江司砚给我套上衣服,拉到角落,「画倾,地震了。」

我混沌的睡意散的一干二净。

C 城处于地震带上,可是我没想到,这次竟然倒霉的被我遇见。

石板房年久失修,几乎地震刚开始,门口就塌陷了。

我和江司砚只能缩在墙角,等地震停止。

然而石板房比我想象中更加脆弱,江司砚将我护在怀里,石块接连不断地落下来。

我想办法护住了他的头,呼吸因恐惧而有些急促。

「画倾,我在,别害怕。」

江司砚永远给我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当第一场地震停止时,原本的石板房已经面目全非。

在我们斜上方,有个小口,月亮从洞里照进来。

江司砚当机立断,「来,踩着我爬出去。」

我们都知道,余震随时可能到来,这个小口随时会关闭。

我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江司砚看着我,「没时间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我鼻头一酸,二话不说踩着江司砚的胳膊上,徒手攀上嶙峋的乱石。

脚下,江司砚用肩膀用力一顶,我上升一大截,瞬间扒住小洞的外缘,使出吃奶地劲儿,狼狈地爬出了洞口。

站在乱石堆上,清爽的空气吹来,我扭头把手伸向江司砚,喊道:「江司砚,上来。」

江司砚刚想伸手,一场余震到来。

我眼睁睁看着石头掉下来,挡住了江司砚的脸。

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身后传来拉扯,不少人把我从石碓上拽下去,「余震还在继续,没法救,快下来!」

「那什么时候开始救?还有人在下面……」

「不知道,救援队还没来呢,你别急。」

「没关系,」我挣开别人,「我自己救。」

「姑娘,你别冲动!胳膊都划伤了——」

「他先把我送出来的,我得救他!」我剧烈挣扎起来,朝着碎石堆拼命嘶吼:「江司砚,你给老娘活着,我把你挖出来!」

最后,不知道谁给我打了一针,绑到了角落里。

一波又一波的余震无休无止,我眼睁睁看着原本的废墟变了又变。

我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浑身冰冷,一旁的医生正在跟严明义说:「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千万要看好,不要离人。」

听说,救援队被堵在了路上。

靠我们自发组织的救援,根本救不了几个人。

我浑身冰冷,别人安慰的话一个字没听进去。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司砚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学着做生意,在他手底下吃了闷亏,回去跟我妈哭了很久,骂他不是东西。

当时被前来找我妈赔罪的江司砚听见,他没笑我,临走时,跟我说:

「画倾,你做得很好。远比我第一次要好。」

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教了我不少东西。

一次次把我逼到悬崖尽头,却也从深渊拉回来,磨出了坚韧好强的性子。

我妈说,江司砚完全可以把宋家搞垮,可是他给了我成长的时间,给自己培养了一颗「眼中钉」。

到底是为什么?

厂里剩余的工人一直从天黑搜索到天亮,等到余震结束,他们跑过来:

「刚才我们好像听见有人敲管子,但是里面空间狭窄,等救援队来,破开废墟还需要时间,得想办法把物资送进去,顺便确定一下具体位置。可是洞口太小了,我们都钻不进去。」

「那怎么办?」

我站起来,说:「我爬进去送。」

大家看了我一眼,「姑娘,里面很黑,位置也不确定。」

「我知道。」我动作麻利的戴好安全帽,穿好衣服,「我不怕。」

如果江司砚死了,我没脸活着回去见江家的长辈。

他们给了我一个物资袋,一把手电筒,腰上系了个绳子。

我拼命从小洞里挤进去,顺着唯一的通道往前爬。

里面建筑结构凌乱,我爬行的过程中,擦破了皮,狭窄的地方,还需要用手扒开。

「江司砚……」

我一路喊着他的名字,一路往前爬。

渐渐的,空间越来越狭窄,不知道爬了多久,洞口的光不见了,只剩下照不透的黑暗。

我撑着喘了口气,突然扯着嗓子喊:「江司砚,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

当……

一声迟钝厚重的敲击音隐隐传来。

我精神一震,突然有了方向。

「江司砚……」

当当……

又是两声。

很微弱,但足以让我重新燃起希望。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爬过去,敲击音越来越强,最后,在我扒掉一块石头后,露出了一片狭窄的空间。

江司砚躺在那儿,对着我笑:「画倾,你不该来的。」

他脸上沾满了血和灰白色的土,声音有些虚弱。

我突然泄了力般,躺在石头上,举起对讲机,「人还活着,顺着洞口西北方 45 度前进大约 4 米,左拐 30 度,下行约两米。」

对讲机那头传来声音:「收到,我们是搜救队,请保存体力。」

我鼻头一酸,吃力地把物资袋递给他,「我知恩图报,说了要救你,就不会食言。」

江司砚接过,声音沙哑,「画倾,我的腿,被压在底下了。」

我一哽,「所以?」

「结婚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这人脑子里怎么还是结婚的事。

我默默拧开瓶盖,把水凑到他唇边。

江司砚说:「我是认真的——」

「我爬了这么久,不是听你说废话的。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抽你。」我把水往他嘴里一塞,江司砚就着我的姿势,喝了几口,吃力地往后一仰,「回去吧。」

「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他神色一紧。

「我身后的石头,掉下来了,就在刚才。」

江司砚脸色罕见的浮现出怒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骂我:「宋画倾,你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再骂一句试试!江司砚,你个混蛋!」

江司砚一噎,「你脑子坏了。」

我不由分说地堵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咬住,眼泪落下来。

江司砚一怔,紧紧抱住了我,直到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次亲吻像打架,最后我们两个气喘吁吁,相顾无言。

江司砚捧着我的脸,摸了又摸,「就知道你脾气倔,这个毛病得改。」

我往他腿上摸了摸,万幸,没压死,「倔脾气改不了了,下辈子吧。」

江司砚抱着我,说:「现在想清楚也不晚,再晚点,我就不放你走了。拖着你,过一辈子。」

「不走了。」我看了看他被压住的地方,没有压死,「你有没有眩晕,发冷,腿部有知觉吗?」

江司砚说:「都还好,脚麻了。」

我举起对讲机,跟地面汇报了情况,医生让我保持原样,不要动。

四周归于安静。

我脱力地靠在江司砚身上,「再喝点水吧。」

「留着吧。」江司砚说,「你也要喝。」

他的体温一丝不落地传来,依旧温暖炙热。

「你不怕死吗?」我依偎在他怀里。

「你怕我死吗?」江司砚问。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怕。」

江司砚笑了,「你怕我就怕。」

等待救援的时间格外难熬,我们在黑暗中,偶尔说说话,到最后,我眼皮犯困,昏昏欲睡之际,江司砚碰了碰我。

「画倾。」

「嗯?」

「我们要出去了……」

我以为他说梦话,下一秒,头顶泄出一道明晃晃的天光。

人说话的声音突然扑面而来,杂尘纷飞,有人大吼:「这里来几个人,先把这人救出来。」

江司砚松开我的胳膊,对他们说:「她胳膊有大面积擦伤,小心点儿。」

我被人拖出去,回头,发现一堆人已经把江司砚包围,切割机的声音,敲石头头的声音,混成一团。

还不等反应,眼前骤然被蒙上了黑布。

「医生,伤员在这,腿部和胳膊大面积擦伤,肘部膝盖比较严重,有感染,麻烦过来处理一下。待会还有个挤压伤,刘主任已经带人过去了。」

「好,你们去忙活挤压伤,那个比较危险,关注一下生命体征,叫抢救组待命。」

我耳朵嗡嗡的,直到适应了,才问:「他很危险吗?」

「嗯。看挤压严重程度,一般……都是救出来以后,病情恶化的。你是家属?」

我默了默,「还不是。」

「我们会通知他的家人的。」

他们给我简单处理后,就拉往附近的医院。

9

等能下地,已经是一周后了。

这期间,我给江司砚打了很多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

事情传到了 A 城,不少人说我和江司砚死在地震里了,我爸紧急从国外回来,直接把宋明喜弄进了公司。

这天,我收拾好,办了出院手续。

严明义给我打了个电话:「宋总,这次我家乡遭了灾,厂子也停了,咱们的合同——」

「没关系,先救人,等恢复好了,咱们生意照做。」

严明义声音里带着哽咽,「谢谢……」

他那边忙疯了,地震波及范围广,我去赈灾现场,想跟严明义告个别,没想到偌大的广场上扎满了赈灾蓬。

途径一个物资点,有人在吵:「你们还有没有良心!那些过期的泡面来对付我们!他们吃坏了肚子,还怎么救人!」

那个泡面盒子后面,抠下了一个纸条,露出后背真正的生产日期,过期一年了。

我突然看见工作人员后背印着的宋氏集团的标签,感觉情况不对,走过去,挨个扣开生产日期上门贴的纸,全是过期的泡面。

「谁让你们来的?」

男人鬼鬼祟祟看了我一眼,「都是意外,不是我们的问题。」

我挑起他的工作牌,给秘书打了电话。

「宋总!您没事吗?太好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没事,公司最近捐物资了?」

「是……小宋总负责。」

「宋明喜?」

「对。」

周围已经有人对着物资点拍起照来。

「这件事重新去办,资金从我我个人账户垫付,物资务必一天之内运到 C 城,联系各大媒体进行报道,及时认错道歉。还有告诉董事长和各位股东,宋明喜用过期的泡面充当赈灾物资,他们要想让宋氏垮掉,就继续让她办。」

挂掉电话,工作人员脸已经白了。

我把过期的泡面丢在他怀里,冷笑一声,「你最好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套上志愿者的衣服,给在场的群众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是宋氏集团的负责人,我们会对这次失误负责到底。请大家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大家情绪激动,言辞激烈,差点动起手来。

严明义突然冲出人群,「哎?你咋出院了?还来这种地方?多乱啊。」

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衣走过来,头发湿漉漉的,有些狼狈。

看样子已经熬了好几天。

「公司出了点问题。」

严明义看清了现场的状况,脸色变了变,「过期的泡面?你们什么情况?」

「是我妹妹干的,对不起。」

严明义蹙眉想了会,突然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拿过大喇叭站在凳子上喊:

「各位,我是严明义,我以身家性命担保,宋总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前不久她刚从废墟里被救出来,也是地震的受害者,没道理在这种时候坑害同胞。请大家一定要相信她,也相信我。」

严明义这些年做了不少慈善,在当地颇有威望,有他做担保,不满的声音好了很多。

经过他一反苦口婆心的劝说,周围的群众才散去。

「谢谢。」

严明义跳下凳子,「真心换真心嘛,宋总没有落井下石,我这算投桃报李。」

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决定暂时留在 C 城。

江司砚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免不了要胡思乱想,所以干脆让自己忙起来。

这天深夜,我正闷头扒盒饭,电话突然响了。

「画倾……」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动作顿了顿,眼眶一酸,筷子啪嗒掉了。

「对不起,我刚醒——」江司砚说话有些困难,声音沙哑至极。

我没接话,灌了口冷水,把嘴里的食物顺下去,带着哭腔问:「你在哪?」

「C 城中心医院。」

「好。」

我在路边打了个车,直奔目的地。

江司砚就坐着轮椅,等在医院门口,他见到我,轻轻喊了句:「画倾。」

我带着满身寒意,往前走了两步,红着眼,问:「残了?」

「暂时残了。」

江司砚憔悴了一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满眼都是我,「恭喜你,得偿所愿。」

以前我天天盼着江司砚倒霉,现在,反倒笑不出来了。

「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生意抢过来?」

江司砚笑着,吃力地掏出一枚戒指,「画倾,结婚吗?」

后来我才知道,江司砚被救出来后,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挤压伤在解救之后,最容易出现病情加重,江司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刚好,就借门口大爷的老年机给我打了电话。

他说看着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往前跑的时候差点被一块石头给绊倒,就什么都不想等了。

连求婚仪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娶我。

我陪着他一直在 C 城养好,临走时,严明义夫妇还特地来送了我们一程。

回 A 城领证的第二天,我又踹开了江司砚办公室的大门。

门口秘书室的成员更殷勤了,「夫人……」

我微微一笑,「麻烦还是叫我宋总。」

「宋……宋总……」

江司砚的老板椅换成了轮椅,他坐在窗边,眼神温柔,「画倾,你来了。」

我撑在江司砚面前,阴恻恻地问:「江总要不要跟我解释,你和严明义的这项合作是什么时候谈的?」

江司砚两手交叠,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一副认错的模样,「我只是谈了个其他的单子,赚得没你多。」

「好啊,」我摘了半天,没把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笑着说,「本来以为江总断了腿,怪可怜的,现在好像断不断都不影响你的嘴谈生意。我看今晚的晚餐,可以取消了。」

他小腿骨折,打了石膏,行动不便,自己硬生生躺了一周。

等度过危险期,才借隔壁大爷的老年机给我打了电话。

我本来还有点感动,晚上特地订了一场烛光晚餐,和他吃饭。

但他却背着我跟严明义赚钱。

挺行。

「画倾,」江司砚喊了我一声,「我腿又疼了。」

我气笑了,「哦,又疼?」

江司砚脸色发白,声音发哑,「真的疼。」

我看他的脸色不像作假,心一紧,凑过去。

江司砚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趁我靠近的时候突然揽住我的后腰,拉过去,吻住我。

意识到自己中计,我一拳搭在他胸膛上,反被他大手握住,收到身后。

炙热的鼻息扑在脸上,江司砚吻的很轻,带着一点愧疚和讨好,「画倾,回家后随便你处置,晚饭,可不可以别取消?」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晚饭?」

我侧坐在他腿上,发丝柔软的垂在江司砚的脸旁。

他的胳膊稳稳地托住我的后腰,轻声说:「其实不吃晚饭也行,我们可直接回家——」

「嘘……」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凑在江司砚耳边说,「江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江司砚脸色一黑,没来得及抓住我,我笑着从他身上跳下去。

「画倾,你最好别等我站起来。」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虽然领了结婚证,但我手头的事一点也不少,尤其是宋明喜,天天躲在家里鬼哭狼嚎。

宋氏集团第一波派去赈灾的物资,经各大媒体报道,已经成了抹不掉的污点。

我爸每天因为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

这天傍晚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又开始了。

起因是电视上正在放一则新闻报道:我站在镜头前,替宋氏道歉,以及严明义为我担保,最后新一批物资成功抵达 C 城,宋氏又及时捐款拿出了态度。

与此同时,网上不少人议论纷纷:「听说宋家的二女儿是小三生的,就是她,给人送过期泡面。」

「这人疯了吧,自己坏,还让姐姐背锅,什么人啊。」

宋明喜突然摔了盘子,冲着我大吼大叫:「宋画倾,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才害我!」

迸溅的碎片飞进了我爸的牛排里,他气得扔下叉子,闭上眼,一句话不说。

我冷眼看着她,「你贪赈灾款也是我指使的?钱给我了?过期泡面是我教你运过去的?」

宋明喜歇斯底里的喊:「过期的又吃不死人!你不说,谁能知道?你就这么盼着宋家倒霉吗?」

「够了!」我爸冷喝一声,「宋明喜,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爸!我想把钱省下来给你买生日礼物。」宋明喜哭了,「我不像姐姐,有钱,什么都能给你买,我都问了,泡面吃不死人。」

我爸嘴唇颤了颤,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转头看着我:「画倾,这件事,你能处理好——」

这一刻,我再也无法装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对他言听计从了。

「爸,我前几天,从地震倒塌的废墟里,死里逃生的时候,您关心过我一句吗?」我冷笑出声。

他一愣,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用这个态度对他。

我把餐巾纸狠狠仍在桌子上,推开椅子站起来,

「我在赈灾现场,接受群众指责,低头替宋明喜道歉的时候,您问过我一次我委屈吗?」

「我妈头七没过,您把小三的孩子带回家,让她坐在我妈座位上的时候,有没有对我妈愧疚过?」

我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砰地把盘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宋峰,你自私自利,眼界短浅,虚荣自大,为父不慈,现在,有什么脸,让我替你的私生女擦屁股?」

我爸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你——你——」

「你想说什么?不孝女?」我笑出声,「没错,说得对,我在地震中受了惊吓,准备休假了。公司就交给您,希望您能在这场舆论风暴中,保护好你最爱的小女儿。」

10

我开车去了江司砚的公寓。

熟练地输入了密码,一开门,里面黑漆漆的,江司砚不在家。

最近他的腿养好了,又开始没白没黑的工作。

茶几上摆着几本婚纱杂志,家里很多东西都换成了双人的,墙角的收纳柜里,摆满了卫生巾。

他已经准备好随时迎接我的入住。

我没有开灯,洗完澡,换了身睡裙,直接进了江司砚的主卧。

这还是第一次进来,月光透过窗户,床上摆了两个枕头,很宽敞。

背后突然传来输密码的声音,我懒懒的倚着墙,站在门后,等着人进屋。

江司砚换了鞋,脚步渐渐近了。

推开卧室门的一瞬间,我勾住了他的领子,说道:「别动,打劫。」

江司砚动作一顿,下一秒轻笑出声,「劫钱还是劫色?」

我摸出了他口袋里的一张黑卡,扔在一旁,「都劫,劝你老实点,今晚叫破喉咙都没人救你。」

江司砚顺着我的力道,转身,坐在床上。

他的视线慢慢滑过我的着装,喉结一滚,「画倾,我确定这是惊吓不是惊喜?」

「你待会就知道了。」

我心里发闷,所以没多少耐心,粗暴地拆掉他的领带,推到在床上。

江司砚笑道:「画倾,你这是找我撒气来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挺拔宽阔的身影,为他的脸渡了一层朦胧的银辉,温润俊美。

我想也不想就扑过去,「少废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好。」

当晚我和江司砚熬了个通宵。

我休了假,等睡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

夕阳的余晖散进来,我伸了伸懒腰,直到腰上的酸痛感减轻,才披着江司砚的衬衣下地溜达。

我以为他会去公司,没想到他正在书房跟人开会。

我脚步一顿,在江司砚温柔的目光中,走近,侧头看了看电脑屏幕。

只开了音频。

江司砚给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突然来了兴致,坐在他怀里,低头吻住他。

电脑屏幕里还在继续,「江总,您看这个项目怎么样?」

我恶意地咬住江司砚的下唇,就不让他说话。

江司砚拉过一件披肩,往我身上一盖,下一秒弯了弯唇。

电脑那头一下子就静了。

我意识到不对,猛得回头,发现硕大的屏幕中央,我正靠在江司砚怀里,严严实实地裹着披肩,脸颊绯红。

他竟然趁我不注意,打开了摄像头。

几位高管干笑几声,「宋总,真巧,您也在啊……哈哈……」

我仓皇起身,狠狠踢了他一脚,江司砚吃痛,嘶了声,朝屏幕里笑笑,「不好意思,刚才老婆在,你们继续。」

我背对着他走出去,耳根红了一大片。

之后几天,我和江司砚的八卦新闻开始了。

狗仔蹲到我在江司砚家一连住了好几天,再加上江司砚并没有禁止自己的几位手下传八卦,很快,我俩感情和睦的消息传遍了 A 城。

我的手机重新变得无比热闹。

是宋氏集团的几个股东打来的。

「宋总,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爸不是在吗?有事找他和我妹妹。」

几位股东沉默了几秒,说,「我们一致觉得,宋峰不适合继续担任董事长了,现在能救宋氏的,只有您。而且,您和江总喜结连理,我们还等着参加喜宴呢。」

都是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能说出这些话,我一点也不奇怪。

我笑了笑,「那各位可商量好,我听你们的意思。」

入冬的时候,宋氏召开了股东大会。

我爸因为一意孤行,袒护宋明喜,将宋氏陷于舆论风暴中,损失惨重,遭到了股东的一致反对。

短短几个月,他头发白了很多。

我接替他成为了新的董事长,外界也因为这一新闻,对宋氏的声讨少了一些。

会议室外,宋明喜冲过来,被保安拦在我面前。

「宋画倾!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放了我妈!」

我站在人们的簇拥中,突然想起之前被我报警抓走的柳春华,有些怜悯地看着宋明喜:「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律师曾跟我说,这件事单纯看我想怎么处理。

往严重了说,按照盗窃罪处理。

一个七十万的翡翠镯子,再加上她进入我妈卧室行窃的证据,够她在里面待很久了。

我说,就那么办吧。

不只是七十万的镯子,她还偷走了太多东西,是罪有应得。

这天傍晚,我回了别墅。

我爸竟待在我妈的卧室,翻看以前的相册。

夕阳的光照在他苍白的头发上。

我冷眼站在门口,「你在干什么?」

他一怔,「画倾,我……」

我走过去,看见他捧在怀里的照片,说:

「这里面并没有你,不用翻了。这是我三岁,我妈带我去游乐场的时候,你应该正在陪宋明喜吧。还有五岁,我去学画画,不小心被小刀割破了手,我妈带我去医院打破伤风。你那天喝了酒,把我臭骂一顿,说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不然太娇气。」

「爸,十三岁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男孩。后来我看见你抱着宋明喜,问她要吃哪个味的冰淇淋。我才知道,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天生,就讨厌聪明的女人。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无能。」

「你一直在用你的无能,来惩罚我和我妈。」我把相册从他手里抽走,「所以,爸,别怪我对你狠心。你手里的股份,够你养老的。但是这个房子,是我妈的名字,她把房子留给了我,请你离开。」

我爸脸色惨白,「画倾……爸错了……」

「跟我有关系吗?你错了,就要我来原谅吗?」

我扭头喊了声刘妈,刘妈挽起袖子,手脚麻利地走过来。

「我爸要离开了,收拾好东西,看他想去哪里,让司机送过去。」

「好嘞,大小姐。」

「对了,宋明喜的房间,也收拾干净。」

「送哪?」

「哪来的送哪去。」

江宇早就被江司砚送出国了,宋明喜重新回归属于她的世界,是一件好事。

客厅里,宋明喜被保安拖着,一个劲儿地哭闹,「这是我家!凭什么赶我走!」

我捏着一张缺勤的课程表,扔在宋明喜脸上,「不管你信不信,从一开始,我就给你想过路,是你自己不想走。」

「呸!你跟你妈一样贱!宋画倾,你早晚有一天,会跟你妈一样,没人爱——」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偏执到心安理得地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并在你想要声讨公道时,义正言辞地用一副丑恶嘴脸讨伐你。

这样的人,恶心至极。

我走过去,扬手狠狠抽在宋明喜脸上,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手都疼了。

她脸上浮现出五指印,被打蒙了。

我笑出声,「从你第一天来,我就想这么干了。麻烦保安大哥,以后我家附近,只要看见她,就报警。」

11

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空了很多。

但是却并不冷清,反而安静祥和很多。

刘妈把我妈的画像重新摆出来,擦了擦,「夫人,您别担心了,小姐过得很好,跟江先生结婚了。」

「我妈,以前认识江司砚?」我突然想起之前,江司砚和我妈打过交道。

刘妈点点头,「对,江先生的姐姐,和夫人是同学。所以一开始,就托江先生照顾您。」

当天晚上,江司砚来接我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他看。

江司砚笑了,「画倾,你怎么怪怪的。」

我清了清嗓子,「没什么,说起来,咱俩好像差辈。」

「没有。」

「真没有?」

江司砚嗯了声,斩钉截铁,「没有。」

「不对吧,你姐姐和我妈妈是同学,你是我叔叔辈。」

江司砚眼皮一跳,「谁告诉你的?」

「老牛吃嫩草。」

「……」

「禽兽。」

「……」

「你不会从一开始就喜欢我了吧?」

江司砚扯扯嘴角,「我没那么变态。」

「那从什么时候?」

「不知道。」江司砚打了把方向盘,「可能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你让我跟江宇订婚!」

「如果我没记错,订婚的事,是你们先提的。」江司砚有些无奈。

「是我爸提的。」我纠正他。

江司砚挑眉,「所以我以为你喜欢江宇,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好像?」

江司砚停好车,转过身来,认真盯着我,「画倾,我爱你。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爱我。」

我一噎,心跳陡然加快,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

爱这个字,太难说出口了。

所以这么久以来,江司砚跟我说过,但我一直开不了口。

在江司砚的注视下,我张了张嘴,努力了半天,憋出句:「除了你,我没碰过别人。」

江司砚一愣,继而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好,我知道了,画倾爱我。」

我耳根一热,扭头开门下车,江司砚慢悠悠跟在后面。

一束夕阳刚好从后面照来,江司砚的影子最终和我重合。

在见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后,也许余生,我很难再把爱意宣之于口。

但此时此刻,站在我身后的这个男人,他懂我。

一阵风吹来,江司砚身上的香水味又传来,是冷松木的香气。

我有些好奇,「江司砚,你为什么一直用这个牌子的香水?」

「你猜。」

还卖关子。

这件事我没放在心上,直到某一天,我和当年在国外留学的同学聊天,她提起圣诞节的欧洲,说让我有时间一定再去一趟,还说原本那家制作香水的老铺子还在,应该再回去看看。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当年的圣诞节,我结束欧洲的学习,回国。

下飞机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妈站在路灯下朝我招手。

当时她身旁站着一个人。

穿了件驼色大衣,双手插兜,眉眼温柔。

我给了我妈一个拥抱后,突然意识到他是我妈的朋友,于是急急忙忙从行李里挑出一瓶香水送给他。

礼貌地说:「叔叔好,这是我从巴黎给您带的香水,以后请多多指教。」

江司砚接过,说了声:「谢谢。」

原来,江司砚对我撒谎了。

他对我,根本不是日久生情。

而是当年在机场的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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