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人间

贺泷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忘记带文件了。」

我轻轻应了一声,接着试探性地问:「你没回来多久吧?」

我就是想知道贺泷听到了多少。

贺泷朝我走过来,没拿文件的手捏了捏我的脸:「从手机响开始,我就一直在。」

我捂脸:「好丢人啊。」

贺泷把我的手从脸上扯下来,弯腰在我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也看向他。

贺泷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能感受到他的愉悦,也感觉出他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他只说了一句:「谢谢你坚定不移地选择我。」

我脸红红的,心跳嘭嘭嘭加速。

有没有人告诉过贺泷,简短地略显笨拙的却充满诚意的话,在恋爱中更具有杀伤力。

贺泷摸了摸我的头发:「走了,晚上见。」

平淡无风的日子在我第一次去贺泷的公司那天告一段落。

我想着一直是贺泷去接我上下班,我现在有空了,就去接他一次。

到了公司楼下,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

我猜他在开会,索性坐在大厅等他。

三十分钟后,我看到贺泷和一个知性干练的女人一同下了电梯。

这都很正常,唯独今早我亲手给他系的领带不对。

他脖子上的领带是黑色的,我今天系的是藏蓝色。

我看着贺泷和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得出了公司大门,奇怪的,我竟然一丝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领带会变样?为什么看到我的来电没有回复?

我坐地铁回家,等他到凌晨两点半。

七点多的时候他给我发了消息,告诉我会回去很晚,不用等他。

可我睡不着。

坐在客厅放了一部综艺,电视里大家都笑哈哈的,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贺泷回来看到电视开着,循声朝我走过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轻轻问:「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吗?为什么不睡,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他身上有浓重的女士香水味,他一直和那个女人待在一起吗?

我打了个哈欠,掩盖涌出的泪花:「我好困。」

贺泷笑了下,帮我擦掉了眼泪:「夜猫子,你去睡吧,我关电视。」

在他晚回家的第三天,我回自己家了。

我妈问我是不是受委屈了,我说贺泷出差了,想回家住两天。

当天晚上,贺泷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我,先前我没接,也不准备接。

后面看他不打算就此作罢,也怕他打电话给我爸妈,害二老担心,犹豫之下我还是接通了。

「你在哪?」对面贺泷的语气急切甚至带着一丝恐慌。

我开了灯,来到窗边看外面的星星。

「我家。」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情绪,贺泷的语气稍微平缓了一些:「你家?那我的家呢?陈安,我跟你的家呢?」

我没说话,他接着说:「你一声不吭地离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发生什么了?你怎么突然要回去?」

我胡诌了一个理由:「我想家了。」

意料之中的,没能骗过他。

贺泷有些无奈:「你觉得我会信?我现在去找你。」

他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一直站在窗边,心里还隐隐期待他能快些出现。

黑色的迈巴赫出现在平平无奇的小区里,他给我打电话,严肃正经地问我:「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我下去。」

很晚了,我不想惊动爸妈。

我站在贺泷面前,他一把拉过我,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我们之间出现问题就得解决问题,你这样逃避是没有任何用的。」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我趴在他怀里突然有了质问的勇气:「你大学是不是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啊?现在是不是又遇上了?」

他果断承认:「是。」

我有些意外,意外他一点都不掩盖。

「你还喜欢她?」我问。

8

贺泷顿了一下,回答我:「很喜欢很喜欢。」

是啊,不是很喜欢的话,怎么会给她织围巾,还珍藏多年。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我抓紧他的衣服借点力气问:「我前几天去你公司了,我见你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得离开了,那天你凌晨才回来,身上还有香水味,是她吗?你喜欢的那个人?」

失去理智的时候,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让人脑补出一部大剧,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逻辑自洽。

贺泷竟然好心情地笑了,蹭了蹭我的头发:「所以你是吃醋了?」

我没有好脸色地回他:「我在思考,这段婚姻是不是错的。」

贺泷收起笑容,向我坦白:「我喜欢的人是你,从大学就开始喜欢你了。」

「嗯?」我以为他在说胡话。

「你大一在啦啦队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每次都在队伍最后面,跳得不好,四肢不协调,我当时觉得你又笨又可爱。」

「后来我没课经常蹭课坐你后面看你。」

「有次听到你说你喜欢稳重的男生,我就不再穿颜色跳脱显小的衣服了,衣帽间全是深色衣服。」

「你大二练啦啦队的舞练到低血糖晕倒,是我送你去的医务室,怕别人说你闲话,我就赶紧从医务室离开了。之后听说你给徐泽宇织了根围巾感谢他送你去医务室,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没等你醒来。」

「你跟徐泽宇恋爱在先,我只能选择默默守护你。」

「毕业后,我一直一个人。或许是工作忙没机会碰上合适的人,或许是一开始就认定你了,从心里抵触别人。」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我和你再也不会有故事了。」

贺泷蹭蹭我的脖颈:「上次你不是问那条围巾是送给谁的,就是想送给你,大学就想送给你了。」

我错愕,在我看来,我跟他大学期间根本没有交集,怎么可能他喜欢的人是我呢?

贺泷拍拍我,我回过神,他说:「我记不清为什么对你心动了,只记得大学晨跑偶遇你,你的马尾甩得青春有活力,带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的光,很美好。我从来没有那种感觉,好像第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我没有回应他,安静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陈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我们明明连话都很少说。但事实是,仅仅这些就足够了,我不受控制地被你吸引,完全无法抵抗。」

听完他的话,我突然觉得女人的感觉真的很准。

之前看他的眼神就有一种我们爱了很多年的错觉,原来不是错觉,而是他真的默默爱了我很多年。

我问:「你之前怎么不说?」

「因为在你的眼里,我们的故事刚刚开场,我不希望你背负太大的压力。」

对于我来说,确实会有压力,会想着那个人为我付出好多,无论我爱不爱都会想着做出一些什么回报他。

而贺泷要的,是笃定的爱。

贺泷的语气有些无奈和宠溺:「工作上我十拿九稳,对于你,我一点信心和办法都没有。」

我突然想到我和他的第一次。

「我喝醉那晚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贺泷摇了摇头:「我在那边办事情,遇见你醉醺醺的在路边打车,原本就想把你安全送回家,没想到你……」

「别说了!」

我打断他,后面的事每回想一次都会羞到无地自容。

我们两个相拥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问:「那那个女人是谁?」

「暂时保密,不过我保证等时间到了一定跟你说。」

他一脸神秘莫测的样子,我也不好揭开这层面纱。

此刻的我,应了陈奕迅的那句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我想到我爸妈的态度,忍不住问他:「你当初是怎么说服我爸妈让我和你结婚的?」

「我把我的财产报告、体检报告和结婚协议拿过去给二老看了。」

结婚协议的条款我当时看了,都更偏向我,因为觉得不可思议,还特地去找了律师一起看。

如果我和贺泷离婚,我得到财产很丰厚。

我不至于吃亏,难怪爸妈会同意。

贺泷在我耳边嘱咐:「有什么负面情绪就像今晚这样和我沟通就好,我有负面情绪也和你沟通。」

「我们比别人少一个互相了解的过程,不能在婚姻生活里做哑巴,那样只会让我们的婚姻快速崩塌。」

我快速点头:「对不起,以后有什么跟你说什么。」

贺泷松开我,转而拉着我的手问:「跟我回家吧?」

我考虑了一下:「明天跟爸妈说一声我再走。」

我没想到,贺泷竟然在车里坐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带着买好的早餐到我家吃饭,吃完饭就带着我回家了。

刚刚打开家门,换好鞋,贺泷就把我抵在玄关处,低头吻了上来。

他竟然咬我!?

我吃痛地推开他,满脸不可置信。

贺泷低头看我,眼神里盛满了知足,他说:「这是惩罚,惩罚你生气的时候怀疑我们的婚姻是不是错的。」

贺泷用下巴蹭我的脸:「以后再生气也不能质疑我们的婚姻,好不好?」

我一边说好,一边推开他:「去刮胡子,很扎。」

一晚上而已,他的下巴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又短又硬。

贺泷把外套递给我,朝着浴室走去。

9

和贺泷结婚前,我以为婚戒一定是在众人的见证下戴在手上的,没想到我的婚戒不是这样戴上的。

补办婚礼那天,我们交换的戒指是普通的素圈戒指,看起来格外简陋,我以为这就是我和他的婚戒,虽然看起来廉价又不上台面,但还是小心佩戴了几天。

然后,贺泷告诉我那不是我们的婚戒。

贺泷坐在沙发上看书,一边翻页一边告诉我:「我找了一个设计师定制婚戒,过几天才能到。」

我抬起手指问:「那这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婚礼仪式的工具。」

真正的婚戒到底是怎么戴到我手上的呢?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累得连抬眼看贺泷都费劲。

他趴在我身上喘气,平复呼吸。

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贺泷抓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挣扎,说:「不要了。」

贺泷倒是吃饱喝足精力充沛,趴在我耳边哄着说:「乖乖,你别动,我给你戴婚戒。」

随后,冰凉的戒指就套在了我的无名指。

第二天人清醒了,贺泷才跟我说,之前我在公司见的女人就是钻戒设计师。

因为白天贺泷要处理工作,只有晚上得空才能去商讨婚戒事宜。

还要瞒着我,不能被我知道,总之,把自己说得很辛苦。

他一直不说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件原委,想给我一个惊喜,谁知道婚礼都办完了,婚戒还没出来。

我眯了眯眼:「那天你的领带颜色也换了,你给我解释解释。」

贺泷皱眉,回忆了半天告诉我:「领带是因为钢笔漏墨,弄上了,好在里面的衬衣是黑色的,不明显,不然那天衬衣颜色也要换了。」

后来有次我出差,觉得钻戒太大,招人注意,想找个链子穿起来戴脖子上。

没想到走得太匆忙,链子没找到还把戒指落在了贺泷给我定制的梳妆台上。

在动车上,我看着光秃秃的手指一阵慌乱,不会把戒指弄丢了吧?

我惴惴不安地熬到工作结束,回家就看见贺泷面色不善。

对我也爱答不理的。

我眼一闭,快速说道:「贺泷,我这次出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贺泷听完我说的,手中的玻璃杯瞬间掉地上摔碎。

他快步向我走来,故作冷静地问我:「你说什么?」

「你听我解释。」我看他神情已经不对,赶忙寻求解释的机会。

贺泷的手抚了抚眉心,那点冷静早已消失不见:「陈安,你到底爱不爱我啊?你怎么能去找别的男人?」

这误会可大了。

我抓住他沉默的空隙,赶紧解释:「我除了你没有别的男人,我说对不起你的事是……我把婚戒弄丢了。」

我说话的声音从高到低,后面越来越没底气,也不知道贺泷听清楚没。

贺泷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说话的样子还是有些生气,责怪的意思明显:「你对我送的东西一点都不上心。」

「先前是围巾,现在是婚戒,下次是什么?」

我搂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歉:「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贺泷从兜里拿出我的戒指盒,掏出那颗失踪几天的婚戒,再一次为我套上:「不许再摘下来。」

「好!」我失而复得,看着戒指好奇地问:「你在哪找到的?」

「梳妆台。」

临近年关,贺泷的工作不减反多,回家的时间变得不固定。

那天下初雪,贺泷还没回家,我一个人趴在阳台上,边看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边等贺泷下班。

夜晚静谧,路灯温暖,雪花轻柔。

这场景似曾相识。

我猛然想起大一刚入学的那个冬天,也下着这样大的雪。

我从图书馆出来,先是觉得冷,再是觉得震撼。

图书馆的廊下站了很多人,拍照的、看雪的、等人送伞的,都有。

贺泷穿着白色羽绒服站在我身边,整个人干净得和雪一样。

他念了一句杨犁民的《大雪赋》:「雪是大浪漫,你是小人间。」

尘封的记忆,被这场雪唤起。

那就是我和他的初见,彼此没有说一句话。

我想得入神,没察觉贺泷已经到家了。

他从后面抱着我,低声询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还是穿浅色衣服好看。」

贺泷在我耳边笑,清冷通透的声音格外悦耳:「那我就穿给你看。」

我捏了捏他放在我小腹上的手,用柔和的声调说:「谢谢你喜欢我好多年。」

贺泷纳闷:「嗯?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也笑了起来:「我觉得我更爱你了一点。」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脸颊,亲昵得不像话。

我和他不再说话,依偎在一起赏了同一场雪。

这不是我和他第一次一起看雪,也不是最后一次。

我们会一起看雪一起听雨,我们会一起做很多事情,也会因此更加相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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