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哪一瞬间决定放弃一个喜欢的人的? -

你们是哪一瞬间决定放弃一个喜欢的人的? -

结婚的前一晚,错拿男朋友手机,结果看到他前任刚发的信息:「那晚我没吃药。」

短短几个字,却让我整个人浑身发凉。

前天晚上我突发急性肠胃炎,他在公司加班,我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一直没打通。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凌晨三点,我一个人打车去的医院。

原来,他关机失联,一晚上没回来,是去找他前女友了。

1

今天,是我和宋淮结婚的前一晚。

他前任陈佳执意跟着一群老同学,来祝贺我们。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陈佳踮起脚尖,吻上了宋淮的唇。

宋淮没有推开她。

甚至,在她差点站不稳的时候,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很温柔的动作,跟这些天对我的冷淡截然不同。

周围他的老同学在起哄,好像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熟练又自然。

声音很刺耳,像一只手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几乎要窒息,喘过气来。

「周诗?」看我走进来,有人喊了一声。

很突兀的一句话。

不仅成功分开两人,也让屋里一群人齐刷刷朝我看过来。

「啊。」陈佳夸张地惊叫出声。

她连忙走到我面前,脸上甚至还挂着红晕,

「刚才我们在玩大冒险,我和宋淮输了。你别误会。」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刚才我有事离开,回来的路上,突然收到一个

通过后,她立马发来一张她和宋淮的亲密照,

「猜猜现在我和他在做什么?」

秒撤后,又若无其事地发了句:「新婚快乐。」

现在,她倒是解释得坦坦荡荡,好像那个给我发挑衅消息的不是她。

反而大惊小怪、无理取闹的人是我。

2

好像是怕我不信,陈佳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还想说些什么,被我用力甩开。

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就这么巧,倒在了伸出手的宋淮怀里。

外面下了雨,我也因为沾了雨水,脚底打滑,撞在旁边的桌子上。

手机摔在地上,滑出去好几米远。

不轻不重的一声,却让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有人捡起我的手机,默默放在了桌上。

宋淮这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走过来扶我。

我觉得有些可笑,强撑着站起来,避开他的碰触。

深吸了口气,盯着他问,「宋淮,如果我说,刚才她发短信挑衅我,说——」

「周诗,刚才只是玩游戏。」宋淮打断我的话。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表情里透露出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我愣住了。

脚踝的灼烧感抵达大脑,渐渐弥漫到每根神经。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姗姗来迟的疼痛和难堪。

再也待不下去,我拿起手机,就往洗手间跑。

3

打开水龙头,胡乱洗了把脸,冰凉彻骨的感觉流遍了全身。

突然手机震动了下,显示是陈佳发来的消息,但我之前并没有给她备注。

愣了几秒,我才发现刚才出来得急,拿错了宋淮的手机。

等反应过来,已经不自觉打开了宋淮和陈佳的对话框。

陈佳发来一句话:「那天晚上,事后我忘了吃药。」

短短几个字,却让我整个人浑身发凉。

所以,在我为准备婚礼的杂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他们睡了?

头顶的灯光打在手机屏幕上,晃得我有点看不清,也让我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情。

前天下班后,顾不上吃饭,我去了办婚礼的酒店忙到很晚,结果肠胃炎突然犯了。

宋淮说在公司加班,我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一直没打通。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凌晨三点,我一个人打车去的医院。

原来,他关机失联,一夜未归,是去找她了。

4

心脏疼得像是被狠狠撕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继续看下去的。

翻到其中一段聊天记录,我手指顿住。

一星期前,陈佳给他发了一张布偶猫的图片:

「我们的儿子现在越长越可爱了 hhh。」

他回了一个「嗯」。

然后,把屏保换成了他们之前养的布偶猫。

大脑一片空白,连有人靠近我都没能察觉,直到手机被用力夺走。

宋淮沉着脸看我,声音也冷了几分,「故意拿错手机?」

我看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你呢,不解释吗?」

「刚才你们接吻,你说只是游戏,那这些聊天记录呢?」

「还有这个屏保,本来是滚滚的照片,你为什么换成她发给你的图片?」

我颤抖地指着他的手机,声音近乎嘶哑。

明明事实摆在面前,还是想听他解释。

可他没说话,掐灭屏幕,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向来擅长沉默。

5

当初宋淮追了我很久,正式答应他,就是因为滚滚。

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是奶奶把我拉扯带大。

前几年奶奶去世,给我留下滚滚,说它会代替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天晚上我出去遛狗,一个不留神的功夫,滚滚就走丢了。

我几乎把整个公园翻了遍,最后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绝望地抱着膝盖哭。

最后帮我找到滚滚的,是宋淮。

当时他抱着小狗,上气不接下气,跟我说的却很轻描淡写,

「刚才跑步的时候,看到滚滚被一个男人抱着,走得很急,应该是个狗贩子。」

我又庆幸又后怕,眼泪一直往下掉。

「别哭了。」宋淮平时挺爱干净的,竟也不挑剔,在我旁边的水泥地坐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很轻地叹息一声,「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月光照在他侧脸,他就这样看着我,眼神温柔又真诚。

「滚滚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也是。」

那天过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谈了三年,宋淮对我很好,情侣该做的事,我们也都做了。

直到两个月前,我答应了宋淮的求婚,他大学时的初恋女友,陈佳却突然出现了。

一开始,并不是没有过担忧。

为了让我安心,只要陈佳打电话过来,或者去公司找他,宋淮都会跟我报备。

他在很努力地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和她真的已经过去了。

可现在,看到他们接吻,看到他换了滚滚的照片,我才终于意识到,宋淮从来没忘记过她。

知道不能哭,但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滚落,最后哭得喘不上气,浑身颤抖。

宋淮沉默了很久,突然说,「你大概不知道,你现在哭成这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语气很淡,平静地陈述一个他不再爱我的事实。

那一刻,我的世界轰然崩塌。

6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收到闺蜜的语音,说她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了。

就算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嗓音里的浓浓愧疚。

愣了好几秒,我明白过来。

那时我和闺蜜去爬山,回来没打到车,闺蜜就让她哥来接。

闺蜜是重组家庭,她哥先前一直在国外定居,当时刚回国,所以我也没见过。

谁知电话一直没打通,闺蜜也没办法了,打给了刚好在附近谈生意的朋友宋淮。

我和宋淮也是这样认识的。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闺蜜才会那么自责吧。

紧接着,闺蜜又发了一条:「你别动,我们现在来酒店接你。」

我没功夫仔细思考那句「我们」,洗了把脸,站起身准备离开。

转过身,发现陈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她站在宋淮身后,安静地看着我,眼里的怜悯显而易见。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和轻蔑。

7

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

这两个月,无数次她故意制造的偶遇,就是用这种隐晦又直接的眼神,看着我的。

当时我想不明白,明明宋淮对她的态度冷漠到几乎不近人情,她怎么就那么笃定,对他势在必得。

直到一个月前,宋淮第一次带我去见他爸妈。

他妈妈给我夹菜的时候,对着我脱口喊出陈佳的名字。

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口误,热情地招呼我,「佳佳,鱼肉很鲜,多吃点。」

我的手颤抖到拿不动筷子。

那一刻,他妈妈亲切的眼神,竟然和陈佳看我的眼神重叠了起来。

回到房间,宋淮立马从身后抱住我,态度很诚恳,

「我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刚才只是顺口,你原谅她好不好?」

我只问了他一句:

「陈佳无数次放下姿态来找你,你有动摇过吗?」

他沉默了很久。

最后,很缓慢、很坚定地在我耳边说:

「老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语气里的坦然和无奈,让我无法再怀疑。

但是那一整晚,我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甚至,他以有工作要处理为由,睡在了书房。

8

思绪回到现在。

我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那种被背叛、撕裂般的痛楚,在刚才的事情中一点点地滋生,又在这些被我之前忽略的细节里,肆无忌惮地叫嚣、蔓延。

宋淮是我的初恋,是我这二十几年来唯一想共度一生的人。

可我却不是他的,两种都不是。

他自始至终想要的人,只有陈佳。

路过宋淮身边的时候,我强压着内心的悲凉,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明天的婚礼取消,我们今晚回去后都跟爸妈解释清楚,所幸没有领证,他们应该会理解的。」

没等他答话,直接离开。

出了酒店,才发现雨还没停,朦胧的水汽氤氲在半空,雾蒙蒙的。

夜色渐浓,冷意止不住地往身上袭来。

看了眼手机,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没有任何消息。

头顶一把伞遮住阴霾的天空,握住伞柄的手指白皙修长。

我愣了一下,以为是赶来的闺蜜,「晓——」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另一个「晓」字被咽了下去。

「沈之年?」

或许是伞柄向我这边倾斜的缘故,沈之年的头发有些湿了。

他正低头看我,淡淡应了一声,「晓晓在车里。」

我微微有点愣神。

虽然沈之年是晓晓的哥哥,但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充其量算是点头之交。

没想到他会跟晓晓一起来接我。

刚要说话,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视线。

下意识回过头。

宋淮就站在酒店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9

平静地收回视线,跟着沈之年上了车。

刚坐下,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小宋都跟我讲了,多大点事啊,说不结婚就不结婚,非得把我气死你才满意吗?」

前面忽然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沈之年手握方向盘,那张淡薄的脸在暗光下莫名显得有点冷。

我妈那边顿了一下,好像在强压着怒气,「回你爸家再说。」

电话一下子就被挂断了。

「你妈她——」晓晓握住我冰凉的手,眼神复杂。

算了,沉默片刻,我平静地笑笑,「习惯了。」

自从我爸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后,我妈又生了一个儿子,我爸也有了女儿。

我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冷漠和忽视。

路上,从闺蜜口中,我得知她刚才跟沈之年在附近的餐厅吃饭,所以才一起赶了过来。

随后她似乎又无意地补一句,「是我哥主动要求跟过来的。」

回到我爸家,时间还很早。

我妈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我爸就坐在她对面抽烟。

不过没看到我爸的现任和女儿,应该是暂时回避了。

听见我回来的动静,我妈冷哼一声,对着我爸阴阳怪气,

「因为一个游戏悔婚,要不说是你女儿呢。」

我爸没搭理她,按灭手上的烟问我,「决定好了?」

我坚定地点头,「嗯,一切后果我会负责。」

「我不同意!」

我妈的怒气终于压不住了,蹭地一声站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

「亲朋好友请帖都发出去了,你现在说不结了?早知道你让我那么丢脸,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即使早有准备,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狠狠刺痛了。

「妈,不光是游戏,我还在宋淮手机里发现了他和那个人的聊天记录。」

我看着我妈,一字一句,「前天晚上,他们睡了。」

我妈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能,小宋这孩子多好啊,刚才还答应帮你弟解决工作,他绝对不会做没边的事!」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呼吸都停住了。

我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嘴唇动了两下想要解释,却没有说出话来。

「行了!」我爸突然拔高音量,有点不耐烦,「孩子自己都决定好了。」

「你装什么好人啊。」

我妈像是有了宣泄的对象,冷笑,

「她五岁我们离婚,法院把抚养权判给了你。可你呢,什么都不管,直接把她丢给你乡下的妈,转头就再娶了。」

「后来她奶奶去世,你不得已把她从乡下接了过来,就因为她奶奶留下的那只狗对着你女儿叫了几下,你就要把它卖了,逼得她搬出去。」

她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家三口照片,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你敢说,自从你那个女儿出生,你心里还有她这个女儿吗?」

我爸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气得眼睛都红了,竟也没否认,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现在还不是只宝贝你那个儿子!」

……

他们还在互相揭短,丝毫没发现我已经回了客房。

我在这里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但因为结婚要从女方家接亲,我爸特意为我临时准备了一间客房。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我的呼吸声。

手机突兀地响了一下。

陈佳:「我们去唱歌了哦,你要来吗?」

随后,又发来一张他们在 KTV 的图片。

照片里,陈佳拿着话筒,唇角微微弯起,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宋淮。

宋淮那边的光线有些暗,看不到具体神情,想来也是深情、愉悦的。

两人遥遥相望,周围的老同学仿佛都成了背景板。

屏幕上放着一首经典老歌:

「对你我还想再爱,

不再有空白。

不再让记忆充满未来,

我也想让明天有期待,

重新相爱。」

我以为我会哭,可很奇怪的是,这一刻我却无比平静。

平静地把陈佳拉黑,平静地给所有宾客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婚礼取消。

通知完最后一个,宋淮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背景有些嘈杂。

宋淮沉默了很久,声音冷到了极点,

「你来真的?」

10

我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淡淡「嗯」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正准备关机,收到沈之年的

「脚踝的伤口记得擦药。」

我愣了很久。

刚才在酒店摔倒的时候,我的脚踝被桌子刮了一下,伤口不算很浅,我一路隐忍着。

宋淮没发现,我爸妈也没发现。

没想到,被他注意到了。

……

这个房间放了很多杂物,我试着在抽屉翻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医药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之年那句安慰的话,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好像格外认真,连有人敲门都没听见。

是宋淮。

棉签和药膏「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我妈站在宋淮身后,撇过头避开我不敢置信的眼神,

「妈还是不相信小宋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正好他过来了,你们好好谈一谈。」

很快门就被合上,屋里只剩我和宋淮。

他的目光落在我脚踝处,语气有点不自然,「是刚才摔伤的?」

手掌贴上我冰凉的手背,声音很轻,「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到。」

湿热的触感让我瞬间僵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用力抽回手,「出去吧。」

可能是我的态度过于冷漠,宋淮有一瞬间的失措,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周诗,婚姻不是儿戏,你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解释?」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想笑,「你要跟我解释什么呢宋淮。」

「解释为什么陈佳吻你的时候不推开她?还是解释前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接我电话,抛下我去找她?」

「周诗,我和她——」

「在我最想听你解释的时候,你选择了沉默。」我打断他。

迟来的道歉和解释,根本毫无意义。

宋淮很明显地愕然了一下,「诗诗,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无言地望着他,

「最近我公司一个项目出了大纰漏,前天晚上我几乎开了一整晚的会。手机忘在办公室,停电关机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我也根本没去找她。」

「至于刚才在酒店,被同学借过一次手机,屏保可能也是那个时候被换的。」

「再后来,我们拿错了手机,我不知道她给你发了什么。」

他停了一会儿,「我看到的时候,只显示她撤回了一条消息。」

我愣住了。

陈佳确实有过类似的操作。

「因为项目的事,加上婚礼的琐事,我这几天状态很不好,对你的态度也不好,是我做的不对。」

他扯了扯领带,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悔意,

「那些人一闹,我脑子更乱了,也不知怎么,竟然忘了推开她。」

可是他这些解释的话,我听来却只觉得无力。

「诗诗,我和她真的不可能了。」宋淮试探地再次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

静了大概有两秒吧,我把手抽了出来。

「宋淮,不是说你和她没真正发生关系,就不算背叛我们的感情,我就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冷漠和沉默同样是一把刀子。它们对我造成的伤害,你可以轻描淡写地揭过,但我不能。」

「你大概不知道——」

攥了攥手心,努力调整呼吸后,我才艰难地说,

「你面对她的时候神情有多温柔。」

宋淮愣住了。

他大概也忘了,不管是冲动无意还是真心话,他亲口说过,现在我哭,他完全没感觉。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被我冷冷打断,「既然你不打算走,那我走好了。」

说完,我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宋淮有些沙哑的声音,「别走。」

11

没想到会在楼下的客厅看到沈之年。

他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前面的桌上放着一只药膏。

发现我出来了,沈之年有点无奈地说,

「晓晓知道你受伤后急坏了,让我把药膏给你送过来。」

我愣住了,忍不住笑了笑,想解释说已经擦过药了,突然感受旁边有道目光投来,似笑非笑。

原来,陈佳也在。

她怎么找到我家来的?

陈佳慢悠悠地走到我身边,脸上挂着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

「哟,看起来心情不错,跟宋淮和好了?」

我也笑了一下,挑眉回答她,意有所指,

「你觉得我们在房间里待那么久,会做什么?」

陈佳愣了一下,可能是脑补了什么,狠狠地瞪着我。

本来想着被她挑衅那么多次,也挑衅回去一次,可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又觉得很无趣。

宋淮也走了出来,「你们怎么还没走?」

这话,明显是在说陈佳和沈之年。

沈之年没说什么,陈佳明显受不了,

「把我叫过来给她爸妈当面澄清,现在你们和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宋淮没回答,像是默认。

看到他对陈佳的态度,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陈佳终于绷不住了,「宋淮,你不该这样对我的。」

她整个人僵住,褪去骄傲,语气里只剩下苍白和绝望,

「宋淮,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宋淮没说话,轻轻地把手放在了我腰侧,半拥着我。

陈佳突然就笑了,接着平静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往我面前一送。

是一张孕检单。

上面清楚写着陈佳的名字,已经怀了一个月。

「前天晚上嘛,我们确实没干什么。」

陈佳直勾勾地盯着我,笑意越来越深,「但一个月前,你们有一天冷战,他去喝酒了……」

大脑「嗡」地一声炸开,我僵硬地转过头。

宋淮紧紧盯着那张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12

这一刻,好像有沾水的棉花堵住喉咙,然后化成一根根钢条,慢慢刺入,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诗诗……」宋淮的眼底,隐约泛起了红。

看着他很想解释,却无从辩驳的脸,我清楚地觉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消散。

到最后,只剩下恶心。

「宋淮,没有人非要你一定要忘记她,你大可以在你们的感情世界里从一而终,可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他还在试图解释。

被我冷声打断,「不要说什么只是意外,把她当成是我的鬼话,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让我瞧不起你。」

宋淮脸色煞白,僵在原地。

奶奶走后,宋淮是对我最好的人,又或许,是我的珍惜和看重,无限放大了这份好。

可难道因为我缺爱,就活该被他伤害,就不配拥有一份干干净净、全心全意的爱吗?

不知过了多久,宋淮这才轻声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屋里光线暗淡,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等到宋淮的身影彻底消失,陈佳看着我,笑得很得意,娇艳的脸上满是嚣张,

「现在明白了吗,你永远赢不了我。」

我无语地看着她,忽然有些怀疑,她真的是宋淮的大学同学吗?

换句话说,她这脑子真的上过大学吗?

没等我开口问,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如果怀孕有一个月的话,为了孩子以后着想,建议你早日去医院做个 CT、核磁共振检查。」

陈佳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沈之年眉的话不急不缓,「大脑出现功能障碍时,只有做了检查,明确病变的性质,才能确定是不是有遗传风险。」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陈佳也反应过来,「靠,你骂我脑子有病?」

沈之年没有否认,「虽然不可能恢复,但你要积极地治疗。」

陈佳被气走了。

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像极了别人家的修勾跟我家滚滚吵架吵不赢的样子。

我笑得很痛快,半天没缓过来。

转过身才发现,沈之年一直看着我。

见我看过来,沈之年倒是表现得坦然,

「好好休息,我完成了晓晓交代的任务,也该回去了。」

我走到阳台,看着他的车驶出视野,缓缓呼出一口气。

回到房间就接到了晓晓的电话,「陈佳怀孕了??」

我愣了一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最后忍不住夸赞了沈之年的怼人技巧一句。

晓晓却听出了不对劲:「诶?我哥去你家了?他不是说有事回公司吗……」

13

那天之后,我就搬到了晓晓那里暂住,打算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留在宋淮那里的东西,就过段时间再去拿回来吧。

沈之年出国谈生意,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拒绝晓晓的好意。

这些天,我爸妈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

宋淮也没有来打扰我。

听晓晓说,陈佳已经住进了宋淮的妈妈家,好声好气照顾着,但无论他妈怎么劝,宋淮一次也没回去过。

不过这些,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

这天,为了庆祝我找到房子,我跟晓晓决定去尝试一次滑冰。

到了滑冰场,可能是因为时间还很早,这里的人不是很多,所以很适合学滑冰。

晓晓表面看着胆子大,一进场就死死抓着栏杆不松手,嘴唇都在抖,

「不行,我还是怕摔跤,你先去吧,等我做好心理准备,一定来找你!」

我无奈,只好自己摸索着栏杆,一步一步往前挪。

其实我的平衡力不太行,所以也并不会滑冰,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上次。

大概半小时后,我放开栏杆,缓缓站起身,一个人突然速度很快地从我身边滑过。

被殃及到的我措手不及,踉跄着就要摔倒。

「小心。」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一只手搭在我腰上,将我稳稳扶住。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我愣了一下。

没想到会是沈之年。

他应该刚下飞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把整个人勾勒得又挺又直。

「一下飞机就收到了晓晓的消息,说你们去滑冰了,让我过来接你们。」

沈之年解释了一下他突然出现的原因。

「你现在还是不会滑冰吗?」

我随意「嗯」了一声,马上又意识什么,「现在?」

沈之年却不再多说,松开了我的腰。

看到我立刻失去安全感似的又抱上了栏杆,沈之年沉默了几秒,随即低低笑出声来。

笑够之后,他慢条斯理地脱掉外套搭在栏杆上,用指尖轻敲了下,「我教你?」

声线不似平时的清冷,很放松的味道。

我被他笑得脸颊发热,来了一种莫名的胜负欲,没有拒绝,大大方方道,「那就拜托了。」

要不是这次滑冰,我还真不知道沈之年有这么好的耐性。

他把动作放得很慢,耐心地给我解释怎么滑,该用什么方法滑。

除了不小心摔倒在他身上那次,他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其余时候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滑了好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已经很少摔跤了。

兴奋地偏过头,「我好像会——」

沈之年定定看着我,声音含笑,「嗯,你出师了。」

那双眼睛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水。

平时总是淡淡地看人,此时却多了一抹别的什么东西。

我不由得微微一愣。

从滑冰场出来,晓晓临时被叫去公司修改方案,因此现在车上只有我和沈之年。

我以为他会跟我说什么,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专注地开车。

正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沈之年把车停了下来。

「其实,我挺后悔的。」

我微微一愣,「啊?」

「当时晓晓给我打了很多电话,说你们没打到车,让我来接你们,结果我因为忙项目没接到电话。」

然后,晓晓就打给了宋淮。

沈之年偏过头,看向我,「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在今天这个滑冰场。」

三年前,我确实来过一次,我爸带我六岁的妹妹来滑冰,顺便带上了我。

「当时你好像是跟家人一起来的,你爸在教你妹妹滑冰,你就很安静地抱着栏杆在旁边看着。」

「后来你试着松开栏杆自己滑,却怎么也不得要领,只好去向你爸求助,你爸似乎那时候有事,背对着你们打电话。」

我攥了攥手心,脑海中那段久远的记忆在他的讲述下逐渐清晰。

「然后你妹妹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你下意识滑过去,给她做了人肉垫子。」

沈之年顿了顿,嗓音忽然有些沉,

「结果你爸以为是你害妹妹摔跤,痛骂了你一顿,抱着你妹妹离开,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沈之年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

「我以为你会委屈地哭,但你很平静,好像习惯了一样。那个下午,你一个人默默地练习滑冰,摔了很多跤,你都一声不吭。」

「直到有次摔得狠了,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你也只是呆呆地摸了摸脸,然后轻轻笑了笑。」

「那时我才知道,你不是不委屈,不是不想哭,你只是哭不出来,你在想方设法让自己哭出来,你在自救。」

沈之年定定地看着我,低声说,

「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陌生女孩心疼。」

我愣住了,好半天才说,「回去后我爸跟我道歉了,说他在退冰鞋的时候,有个人告诉他妹妹不是我推的。后来为了弥补,他送了我一双很昂贵的滑冰鞋。」

但我再也没去滑过冰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还没等我问出口,沈之年就回答,「那个人是我,是我告诉你爸爸的。」

我心一跳。

沈之年看着我,「那次错过之后,再次见面,你已经跟宋淮在一起了。」

下车后,我还没缓过神,结果差点又被石头绊倒。

沈之年已经很自然,可以说习惯地扶住我的腰,语调温淡,「看路。」

我没看路,看着他。

张嘴想要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诗诗。」

14

宋淮站在树下,面容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等他走近,我才发现他这一个月消瘦了好多,眉眼略显疲态。

我一说话就语带嘲讽,「不照顾你家里那位,过来这里干什么?」

宋淮好像没听见我的话,视线在我和沈之年身上徘徊,嗓音晦涩到了极致,「和他那么亲密,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略带质问的口吻,让我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宋淮,我有必要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宋淮一愣,表情有点不自然,「对不起。」

我不想再和他多说,转身就往里面走。

「陈佳没怀孕。」

宋淮的一句话,成功让我停住了脚步。

我偏头看他,「你说什么?」

宋淮看着我,喉结滚了滚,「那张孕检单不是她的,她有个年龄相近的堂姐,也叫陈佳,前些时候怀孕了,陈佳偷走了她的孕检单。」

我有一瞬的怔愣。

下意识看向沈之年,他也刚好在看我。

我们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一句话:

陈佳可能脑子真的有病。

「昨天我和陈佳大吵了一架,她把什么话都说了,包括我喝醉那晚,第二天醒来我什么也记不清了,但其实我和她最后没干什——」

没等宋淮说完,沈之年语气无波无澜地哂笑一声,「没到最后一步就不算干过什么?」

「屠夫杀猪,拔毛,清洗,最后没吃到猪肉,就不算对猪做过什么了?」

说到后来,宋淮脸色越发难看,沈之年淡淡解释,「只是比喻。」

……

沉默了很久,宋淮把目光转向我。

「诗诗。」他喊着我的名字,「是不是不管我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毫不犹豫,「对。」

宋淮蓦地僵住,喃喃,「可陈佳没怀孕啊,她离开了……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啊,当时你明明差一点就要原谅我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打断他,「你还记得你抽屉里有一只破损的腕表吗?」

宋淮一愣,迟疑地点头。

「那块腕表你一直不舍得丢,你跟我说是亲戚送的,但其实是陈佳送的对不对?」

我轻声问他,「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宋淮嘴唇抖了一下,但没说出话来。

「你们同学聚会那天,陈佳给我发了你们从前的合照,这是情侣腕表,对吗?」

宋淮脸上的表情呆住。

我很淡地笑了笑,「伤害我的从来不是她,是给了她一次又一次机会伤害我的你。」

宋淮本就泛红了的眼眶红了个彻底,看着他苍白的脸,我轻声说,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尾声

那天之后,宋淮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搬家后,晓晓经常来我家蹭住,说是习惯了和我一起睡。

每晚沈之年都会给她打视频电话,聊几句后,就会很自然地把话题抛给了旁边的我。

久而久之,我竟然有种每晚都是我在跟沈之年聊天的错觉。

周末的时候,我们三个经常会去爬山,但晓晓总是嫌累临阵脱逃,于是每次出发的只有我和沈之年。

我当然知道晓晓是在给我们创造机会。

我也清楚自己并不排斥沈之年。

但要真的接受他,我还没准备好。

直到晓晓看不下去了,给我拿来了沈之年的日记本。

说是日记本,也没记录什么事情,说不是日记本,但每天都有写。

准确来说,是从我们再次见面,他得知自己当时因为项目没来接我们之后,每天都在纸上写下这句话——

赢了项目,丢了老婆。

短短八个字,力透纸背,字字泣血。

我惊呆了。

直到沈之年进来,略显失措地拿走我手上的本子,我才回过神。

他捂着唇轻咳一声,强作淡然,耳朵却红的滴血,「随便写着玩玩。」

我心里本来一团乱麻,但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仿佛剥开了云雾,一切纠结执念随之消散。

我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希望能有一份干干净净,全心全意的爱。

现在这个人不就在我眼前吗?

想到这里,我深吸口气,示意沈之年把日记本给我。

沈之年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照做。

我微微俯身,翻开日记本,然后从笔筒里取出一只笔,认认真真地把前面六个字划掉。

站起身,与沈之年对视,指着剩下两个字,「念一下。」

沈之年一愣,笑了笑,「老婆。」

我微微红了脸,轻轻应了声,「嗯。」

(全文完)

沈之年番外

1

和周诗在一起的第三年,她生日那天,我们把证领了。

走出民政局,我把结婚证拿在半空,上面红色的印章非常的鲜艳,眼睛竟也像被烫红了一样,身体很僵,半天没缓过来。

周诗就笑,「这么开心?」

我望着她。

她也望着我,唇角带笑,脸笼罩在温柔的霞光中,比三年前多了几分沉静,温婉,美好的像是一幅剪影画。

这就是现在的周诗,属于我的周诗。

我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向我,等她不好意思地查看四周,我才低低地笑,「嗯,得偿所愿,很开心。」

没有人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喜欢了她多久。

周诗也不知道。

晚上,晓晓来我们家给周诗一起过生日。

吃完饭,周诗把我们领证的事告诉了她。

晓晓已经喝得很醉了,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但突然又板下脸来。

摇摇晃晃地搬个凳子拉着周诗坐在我对面,摆出一幅审问的架势。

「你会一辈子对诗诗好吗?」

我挑眉,「当然。」

晓晓看了一眼周诗,忍着笑继续严肃说,

「话说的那么早,万一哪天你前女友也突然出现——」

我打断她,「我没有前女友。」

「对哦。」晓晓打了一个酒嗝,「你身边连个女性朋友都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

晓晓直勾勾地看着我,表情变得认真。

「你为什么会喜欢诗诗?」

「就因为滑冰场那一次遇见吗?」

「你们当时甚至没有说过话,这样就能让你念念不忘三年吗?」

我微微一愣,偏头看向周诗。

她还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但手指下意识轻轻敲击桌面,这是她紧张才有的小动作。

显然,她也很好奇。

2

第一次见到周诗,确实不是在滑冰场。

很小的时候,我被拐走过一次。

拐走我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当时我妈用头巾包住我的脸,把我死死搂在怀里,带着我上了一辆长途汽车。

车子走的是山路,路况不好很颠簸,半睡半醒中,我似乎感受到有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了我脸上,

「年年,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爸,是他对不起我们……」

坐了三天三夜的汽车,又走了很久的山路,我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小乡村。

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样我爸就更不会找到我们了。

安置下来后,我妈总是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晚上就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她不喜欢看我的眼睛,因为一看到我,她就会想起我爸,然后发疯,然后打我,掐我。

那次我被打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慌了,跪在地上抱着我哭。

从她语无伦次的话中,我终于得知了一切。

我爸的前妻不能生育,两人约定好,我爸另找一个女人结婚,生下孩子就跟她复婚。

我妈就是那个倒霉的女人。

她被我爸以爱为名耍得团团转,为他生下孩子,为他辞职做家庭主妇,然后又被狠狠抛弃。

最让她绝望的是,我爸从来没爱过她。

他跟前妻复婚后立马做了结扎手术,仿佛在承诺,跟我妈的婚姻只是一个错误,而错误只会是这一次。

所以我妈彻底疯了,她拐走了我,拐走我爸唯一的孩子,她要让我爸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那次之后,我妈像是害怕了,不再把我关在家里,也不再打我。

但她回来得越来越晚,每次都是我出去找她,然后带着烂醉如泥的她回家。

有一次我去找她,天空下起了暴雨,道路很窄,四周都是黑沉沉的,脚一踩空,意外摔进了池塘。

我大声呼救,叫着妈妈,爸爸,可无论怎么用力地嘶吼,那声音都如蝇鸣般溶解在冰凉的水里。

昏迷之前,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到了一片红色的衣角。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不是我家。

「你醒了?」

我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微微偏头,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才是我和周诗的第一次见面。

3

周诗把毛巾轻柔地敷在我额头上,一阵冰凉让我额上的痛意顿时消了不少。

她奶奶这时端着一碗粥走过来。

告诉我,幸好周诗路过池塘的时候看到水里似乎有人,赶紧跑去找附近的人救了我。

我愣了愣,看着周诗的眼睛,很郑重地说,「谢谢。」

她脸一红,似乎很不好意思,「不、不用谢。」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不知道我妈回去了没有。

周诗问了我很多问题。

「你为什么会摔进池塘啊?」

「出来找我妈。」

「哦。」她挠了挠头发,端起那碗粥,「你饿吗?我奶奶煮的瘦肉粥可香了。」

「我不饿。」

她默默放下粥,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她。

如果贸然把名字说出来,万一被我爸他们找到的话,我不清楚我妈可能会面临什么。

她已经被我爸伤害过一次,我不能再伤害她。

又待了一会儿,等头不那么痛之后,我就离开了。

背后隐隐传来周诗的声音,「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哦。」

4

和周诗成为朋友之后,才发现她真的很少朋友。

因为她找我的频率太高了。

她去过一次我家之后,显然被我家的「家徒四壁」震惊到了。

知道我一个人做饭,就经常送些米啊,盐啊,油啊,她奶奶种的菜过来,或者就拉着我去她家吃饭。

有次我跟她提了这件事。

她解释说,是因为村里同龄的小孩太少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这里很偏僻,学校的老师也很少,他们的父母就把他们接到城里了。

我随口问,「那你爸妈为什么不把你接到城里去?」

她沉默了,眼眶微微泛红。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刚要开口,就听见她说,

「因为我爸妈要赚钱啊,不然怎么养的起我。」

似乎是怕我不信,她又说道,

「我爸妈虽然不能回来,但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我寄好多漂亮的衣服,玩具盒,还有课外书。」

看着她有些闪躲的眼睛,我动了动唇,还是没说什么。

5

那天之后,周诗除了送我一些菜之外,还会给我带来学习用品,课外书什么的,说都是她爸妈买的,以后都会分我一份。

仿佛想用事实告诉我,她爸妈是爱她的。

而我妈每天回来得更晚了,甚至夜不归宿。

村里有人开始说闲话。

彼时我和周诗正坐在榕树下看书,污言秽语传到我耳朵里,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诗就站了起来,气愤地指着他们,

「奶奶说,只有闲人才会说闲话,你们这些大人没事干就不会找本书看?还不如我们小孩子呢。」

回到我家,她还在愤愤不平,眉头皱得紧紧的,拳头攥得死死的。

我心里微微一动。

我妈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

她疲惫地靠在门框上,周身都是酒气。

这是周诗第一次见到我妈,她好像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叫了一句,「阿姨,我是他的朋友。」

我妈睫毛一颤,抬眼看了过来。

「朋友?」

她的目光在我们身上徘徊,忽然笑了,

「都这样了,你还能交到朋友啊,果然是遗传了你爸。」

一字一顿,「花、言、巧、语。」

熟悉的愤怒和厌恶在她眼里凝聚,我心下一沉,想要叫周诗离开,却不想我妈直接从桌上抄起一个杯子,朝我砸了过来。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杯子「砰」的一声碎裂,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睁开眼,就看到周诗挡在我面前,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还笑着对我说没事。

那一刻,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扶着周诗走出家门的一瞬间,我回头看了我妈一眼。

我想,那一眼一定很令她难受。

因为她表情瞬间就变了,嘴唇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一路都很沉默。

周诗时不时地偷看我一眼,犹豫了很久才说,

「我真的没事的。以前我做错事,我奶奶也打过我,比这可疼多了。」

我停下来,望着她,「可你刚才没做错什么。」

周诗沉默了一会儿,「可你也没做错什么,不是么?」

我愣住。

周诗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所以,你不需要对我愧疚的。」

6

那之后,我和周诗走得越来越近,我们会一起坐在榕树下看书,去地里摘菜,或者帮她奶奶干一些活。

她偶尔还会吐槽一句我的话变多了。

有天她奶奶捡了一只受伤的小狗回来,我和周诗帮它洗澡,处理伤口,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滚滚。

我告诉周诗,因为它的眼睛圆滚滚的,很可爱。跟你的眼睛很像。

当然我没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

那天她把我带到了那棵榕树下。

用铲子一下一下地挖出一个小洞,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一个小盒子。

她拿出那个盒子,把沾在上面的泥土弄干净,用钥匙打开,

「奶奶告诉我,只要把愿望写在纸条上,埋进土里,地下的土地公公看见了,就会帮我们实现的。」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我说不出「你奶奶是骗你的,世上根本没有土地公公」这样的话。

她把一支笔和一张纸递给我,然后用手捂住眼睛,「你写吧,我不会看的。」

我挑眉,接过纸笔,想了想,写下了一行字:「希望周诗的愿望都能实现。」

放进去后,余光微微瞥了一眼盒子。

那里有无数条纸条,其中有两个没折好,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写着,「希望奶奶身体健康。」、「希望爸爸妈妈能来接我。」

怔神中,周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觉得,每个妈妈都是爱自己的小孩的,那天你妈妈喝醉了,她应该不是故意的。你可以许愿让你妈妈少喝点酒,土地公公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上次我奶奶生病,我许了愿,奶奶的病第二天就好了,你说神不神奇。」

「不过……」她突然垂下眼睛,声音变得有些低,「土地公公总有看花眼的时候,偶尔一个愿望没实现,也不能怪他。」

胸口莫名变得酸胀,握住她的手,迟缓而坚定地说,「土地公公不会遗漏任何一个愿望,就算不是现在,以后一定会实现。」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什么,然后微微撇开了脸。

7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我爸找来了。

不顾我挣扎,把我拉进了他的车子里,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我手里还拿着一只刚做好的竹蜻蜓打算送给周诗,明明,拐个弯就到她家了。

回到家后,我开始绝食,我想回去。

我爸掐灭手中的烟,又心疼又生气,「这一个月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想着你那个狠心的妈?」

闻言,我恍惚了一下。

原来才过了一个月吗?

但我知道,我想回去,不止是因为我妈。

还有她。

后来我爸告诉我,是我妈主动打电话过来的。

她要结婚了,所以放过我了。

那一刻我是什么心情呢。

没有轻松,只有不断蔓延的疼痛,仿佛呼吸都要停住。

她不是放过我,她只是,不要我了。

那段时间,我试着很多办法想回去,可我年纪太小了,根本没办法和我爸抗衡,正当我快要认命的时候,我爸的妻子怀孕了。

多么可笑,多么滑稽的事情。

他们设计了骗婚,伤害我妈,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们一个患有不孕症,一个做了结扎,怀孕的概率微乎其微,然而就这样发生了。

我弟出生后,我爸的妻子看我越发的不顺眼,总是跟我爸吵架,慢慢地,我爸看我的眼神也不耐烦了起来。

我爸在国外定居的一个朋友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我爸的妻子提议把我过继给他。

我爸同意了。

出国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我想回当年我妈把我带去的小乡村,找一个人,最起码,告诉她我的名字。

我叫沈之年。

周诗,我叫沈之年。

8

回去后才知道,就在前几天,周诗被他爸接走了。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为她感到庆幸吗?

嗯。

毕竟她许的那个一直没能实现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同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前几天被接走的啊。

我在她家院子外站了整整一夜,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

我养父和晓晓的妈妈结婚了,我们打算回国。

晓晓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经营了一家甜品店,经常做蛋糕给我吃,对我和晓晓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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