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玫瑰之战:怎奈她天生反骨》
我中奖一千万,爸妈找到我,做主分钱。
谁都有份,就我和我姐没有。
「你是个女娃,留钱在身边做什么?
「不就是两块钱买的,我给你两块钱,你重新买就是了。」
这算盘打得,全国人民都听见了。
可我早就兑奖,准备跑路,一分都没想给他们呀。
1
我中奖一千万的消息不胫而走。
「彩票呢,拿来给你爸,让他去兑奖。」
「我们都打算好了,五百万给你哥,可以盖房子娶媳妇。另外,你堂哥弟、表哥弟一人二十万,剩下的留给我和你爸养老。」
我看着神情激动的爸妈。
还有一边九个眼冒金光的堂哥弟、表哥弟。
「那我和我姐呢?分多少?」
「你姐都嫁人了,分给她做什么?你以后也要嫁人,找个有钱有房子的婆家就行,没必要留钱。」
「那这彩票是我买的,我总得分点吧。」我又道。
「不就是两块钱,我给你两块钱,你再买就是了。」我妈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再说一千万呢,我们只分八百万,不是还有两百万。」
我气笑了:
「那两百万要缴税。」
我妈义正词严:「就当你得到那二百万不就行了。」
好家伙。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全国人民都听到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我敛了脸上的笑。
我爸一听,扬手就要打我脸。
被我紧紧抓住手腕:
「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因为吃一块肉,就被你一巴掌扇倒在地的可怜孩子。
「更不是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软弱货。」
我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砍柴刀:「你们想要钱,今天死几个在这里,我多买点纸钱烧给你们。」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玩意儿。」我妈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嚎嚎大哭。
2
我老家在贵州山区,我爸妈重男轻女晚期,没救那种。
小时候我和我姐就要做很多家务,洗衣做饭打猪草,翻地掰苞谷、浇粪除草。
我哥很懒,什么都不做,却能吃好喝好,一个月一件新衣裳,还能去学校读书。
我能去读书是我姐愿意嫁给村长家的傻儿子,换我去读书。
我姐抱着我哭:「二妞,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再回来。」
我的名字「元舞」是支教老师取的。
我兴高采烈地去找姐姐分享这个好消息,发现她被打得浑身伤痕。
她告诉我她不疼。
只要我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就可以给她撑腰。
我每次考试都能考第一,我哥倒数第一,他就欺负我。
趁我睡觉剪掉我的头发,带着男同学脱我裤子。
有一次他一个同学把我摁在草垛子里,他就在不远处望风,任由我挣扎哭泣。
回家还告状我不知廉耻,跟男同学拉拉扯扯。
我爸妈根本不听我的解释。
我妈先打我一顿,掐烂我的脸。
我爸再上场对我一顿拳打脚踢。
我姐挺着肚子跑回来,威胁我爸妈:「你们再敢打小舞,我就跳池塘淹死。」
我爸妈确实不再打我了,但是把我捆着关在猪圈。
我饿得跟猪抢吃。
我哥就站在边上哈哈哈大笑:「你以为有了名字,你就是人了?你不过是我家养的一头猪、一条狗。
「你读书有什么用,以后爸妈肯定要卖掉你,换钱给我娶媳妇。」
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后来每每想起都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活剐了他。
我姐没有回来,但是村长来了我家,不知道跟我爸妈说了什么,我被我爸抓住丢到水池里,差点被溺死。
是一个族伯看不下去,把我捞起来,才救下我一条小命。
我姐生了一个儿子,我爸妈很高兴。
我也特别高兴。
去看我姐的时候,她偷偷塞给我一个蛋,还有五块钱:
「拿着,快把蛋吃了。」
她看孩子的眼神,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
她喜欢抱着我:「小舞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
姐姐满月后带着儿子回家。
我妈煮了一碗肉,可是姐姐没有留在家里吃饭就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去夹肉。
肉还没夹到碗里,我爸一巴掌扇我脸上。
把我从板凳上打摔在地。
我脑子嗡嗡作响。
「吃吃吃,你是猪啊,赔钱货就是赔钱货,早点卖了了事。」
我妈也起身踢了我几脚,还扇了我几个耳光。
我哥在一边笑嘻嘻地吃肉,甚至还伸脚踩在那块肉上。
挪开脚后看着我:「给我捡起来吃了。」
「吃。」我爸跟着附和。
我怕再被打,伸手捡起猪肉塞到嘴里。
第一次没有吃出香味,就觉得好难吃,根本吞不下去。
后来我就不敢吃猪肉了,更不敢上桌吃饭。
都是他们吃剩了,我将就吃点。
有人说我姐那孩子不是我姐夫的,是她公公,就是我们村长的。
我气不过跟人撕扯在一起。
她们好几个,我没能打过,被她们打得鼻青脸肿。
回家后没有得到爸妈的安慰和撑腰,只有他们的一顿混合双打。
我姐来看我,我哭她也哭。
她给我擦泪:「小舞,我送你去镇上读书好不好?」
我真的太想逃离这个家了。
根本没有想过,我姐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在镇上学费是我姐付,吃喝用度也是我姐出,礼拜五回家干活,礼拜天到学校读书。
我学习成绩很好,老师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我姐来镇上看我,她挺着肚子。
「姐,你又怀上了。」年幼无知的我还挺高兴。
我姐笑着,又给我一个鸡蛋,塞给我十块钱:
「饿了就买个包子馒头吃,姐下次来看你,再给你。」
我用力点头。
我考上高中的时候,我爸妈是坚决不允许我到县城读高中。
村长又来了我家,和我爸在堂屋里说话。
我偷偷听了句,村长说:「大妮又怀上了。」
我姐已经生了两个儿子。
我希望她生个女儿,又不希望她生女儿。
我去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我姐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还有二百块钱。
「要把钱藏好,不要丢了。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
「姐,等我出人头地,一定给你撑腰。」
我姐笑。
我那傻姐夫也嘿嘿嘿直笑,然后跟两个大外甥玩泥巴。
我终于如愿考上大学,远离那个小山村,来到大都市。
姐姐再给我生活费我拒绝了。
我已经长大,太清楚这些年她给我的钱从何而来,也知道她的屈辱和不容易。
大学四年,我也攒了些钱,中奖是意外。
我中奖后,第一时间给我姐打电话。
我要接她离开小山村,和我一起去别的城市生活。
她却拒绝了。
我知道她是舍不得三个孩子,也可能舍不得我那傻子姐夫。
只是我没想到,我姐没来,我爸妈带着元家的懒汉来了。
3
我手里的砍柴刀磨得又快又锋利。
别问我为什么要准备这个,实在是年少时的遭遇,让我不得不防。
「你个臭婊子,赶紧把彩票拿出来,否则把你带回家卖给老光棍,他们可喜欢大学生了。」
我哥跳起来,指着我就骂:
「别以为你拿着个砍柴刀,我就怕你……啊,我的手指。」
我一刀划过去,可惜没把他的手指头砍下来,就是划破皮。
但是好吃懒做的他,哪里受过这种伤,当场就惨叫出声,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我妈也不鬼哭狼嚎了,怒吼一声:「天杀的小婊子,敢动手打你哥,我锤死你。」爬起身就要朝我扑过来。
我抬脚踢在她腹部。
我听着她的嗷叫痛呼声,心里隐隐有些痛快。
我爸这次倒是格外地镇定,居然没有出手。
我那几个堂哥弟、表哥弟早就一窝蜂跑出去,生怕殃及到他们。
我说过,要钱也得有命花。
他一手抓住我妈,一手抓住我哥,冷冷地看着我:「你把彩票拿来,我这次就饶了你。」
「如果我不呢?」我反问。
「你翅膀硬了,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是不是?」
「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我要是怕了,一头从这窗户跳下去。」
我甩了甩手里的砍柴刀。
我哥吓得直叫:「爸,爸。」
「赶紧送你宝贝儿子去医院吧,要是去迟了,指不定感染细菌烂皮烂肉。」
我哥一听,害怕得尖叫:「爸,爸,我要去医院。」
我妈更是心疼得直喊心肝,催促我爸赶紧走。
「等去给儿子看好,咱们再来收拾她。」
他们来的时候理直气壮、浩浩荡荡。
走的时候狼狈又可笑。
我知道他们是要去商量对策。
毕竟这些年,我和他们记忆里那个可以随便打骂、折辱的小可怜已经完全不一样。
我敢朝他们亮刀子,敢跟他们对着干、飙脏话。
人走屋空,却留下一地烟头。
躲在屋子里的合租室友出来,面带担忧:「元舞,那真是你爸妈?」
我深深吸口气:「是啊,如假包换。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会尽快搬走。」
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我没有想过他们回来,更没有想过能准确找到我的位置。
我站在阳台给我姐打电话。
「他们来了。」
「谁?」姐姐愣了愣后忽然尖叫出声,「爸妈他们去找你了?」
「嗯。」
「小舞,你赶紧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不要给我来信,也不要给我打电话。」
「姐,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怕他们了。我可以给你做靠山,可以给你撑腰。姐,我过几天就回来。」
「小舞,你不要回来。」姐姐说着已经开始哭,「小舞,算我求你,不要回来。你走吧,走远远的。」
我能去哪里?
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有我唯一的亲人。
即便要走,我也要带着她一起走。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挂电话后,素来温柔的姐姐,竟把她婆婆打了一顿。她大姑子得到消息回来,她把她大姑子也打了。
我爸妈他们很快商量好了对策,那就是利用舆论逼我。
他们先是跪在小区门口,面前撑着一块牌子,写着我中奖千万,却一分不给家里。
我哥都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我要是给上几百万,就可以盖房子娶媳妇,还能生儿子传宗接代。
他们算盘打得好。
可惜当今的吃瓜群众不傻。
「这是哪个原始部落出来的土著,都 2022 了,还要妹妹拿钱给哥哥修房子娶媳妇,是脑壳坏了吗?」
「封建社会都亡了。」
「这一家三口,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
「真豁得出去,跪着大门口逼亲闺女,啧啧啧,那闺女真是世纪大冤种。」
他们以为舆论会伤到我。
却不想我早就完好无损,打包好东西,请了两个拳脚功夫十分了得的保镖,坐上回去的飞机。
他们已经进不去小区,就去我学校门口闹。
我都毕业了,而且是优秀毕业生。
对于他们这种脑残行为,学妹们更是不屑。
「都三十几了,还是个没断奶的巨婴,忒丢人。」
「我要是他,解下裤腰带,找个荒郊野岭吊死算了。」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大都市开销很大,吃喝住样样要钱。
就他们抠抠搜搜攒下的那点,没几天就挥霍了。
我坐等他们身无分文,乞讨回家。
4
姐姐见到我的时候,又哭又笑: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么。」
「姐。」
好几年不见,我紧紧抱住她。
她很瘦,穿得也很单薄。
我好心疼,也很愧疚。
傻姐夫站在一边嘿嘿直笑:「小舞,小舞回来了。」
我觉得他好像没有以前傻了。
我姐还以为其中一个保镖是我男朋友,得知是保镖后略微失望:「是该找个保镖,把事情办好就走吧。
「然后找个靠谱的男人结婚成家。」
姐姐真的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在为我打算考虑。
「姐,你跟我走吗?」
姐姐坚定地摇摇头:「小舞,我走不了了。」
「你姐夫那个样子,离不得我。三个孩子还小,也离不得我。」
「姐,你是不是和村长做了什么交易?」我急切地问。
她忽地红了眼眶,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答应他一辈子留下,照顾你姐夫,直到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
我想问她,村长是不是欺负她了?
但这话我不敢问。
姐姐已经很苦很苦了。
「你姐夫对我很好。
「那天我和他妈、他姐打架,他护着的人是我。
「小舞,不要听村里人的闲话,那三个孩子是你姐夫的,他虽然傻,但男人本性还是有的……」
姐姐这话我不信。
但我不敢深究。
「姐,你不跟我走,我就留下陪你。」
「你真傻。」
她说我傻。
其实她比我更傻。
我在镇上买了三间三层楼的街面,铺面我打算拿来给我姐开馆子,楼上我们住。
风风火火找人装修。
然后准备考公。
我要去镇政府部门上班,哪怕是个小文员。
只要进编制就好。
叔伯婶娘们一个个马屁得紧,开口「小舞本事了」「小舞福气好」「小舞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知道不一般」。
如今真是出息。
我外公那边的看到我嘴脸就不一样了。
开口就问我借钱。
「借五十万,你表弟要结婚了,我们也打算在镇上给他买套房子,买了房子还要装修,结婚要办酒,女方还要彩礼,处处都要花钱,五十万恐怕还不够。」舅舅说。
外公立即开口:「借什么借,小舞不差这点,你是她舅舅,直接给就是了,就当她孝敬你的。」
真的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小时候我可没得他们一毛零花钱。
我笑得格外嚣张:「我有钱啊,就不给你们。」
气死一个算一个,气死两个算一双。
我把叔伯、舅舅他们都得罪光。
就快要老死不相往来。
我爸妈他们终于凄凄惨惨戚戚地回来了。
我妈看见我,就哭:「你真是狠心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把我们丢在那边,差点就饿死了。
「你良心被狗吃了啊,你一个人吃香喝辣,还买房子,我告诉你,赶紧把房子过户给你哥,否则我跟你没完。」
我笑得格外灿烂:
「请问要怎么没完?」
「我们不认你是元家人,跟你断绝关系。」
我立即鼓掌:「那真是太好了,我也不想认你们呢。」
断绝关系,我求之不得。
做梦都会笑醒。
「……」
我妈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她有些下不来台。
我爸冷冷地看着我。
一段时间颠沛流离,他老了很多,背好像也驼了。
已经成了一个老头,再也不是一巴掌就能把我打死,从没拿我当人、当女儿看的男人。
但是这一刻的他,依旧想要打我,或者说打死我。
毕竟我要是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我那几百万。
我不傻,所以请了两个身体倍儿棒、拳脚功夫了得,能以一敌十的保镖。
我爸先走的。
我哥死死盯着我,他凑近我耳边说:「元舞,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你当年在草垛里被人强 x 的事情说出去。」
「可以啊,只要你敢说,他敢认,我就可以把你们送去监狱。」
当年我小,挣扎不开,他在一边望风冷眼旁观,甚至这件事情他就是主谋。
但我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妈用力把他拽走。
他回过头来看我的眼神,和当初站在猪圈外嘲笑我、看着我被人强 x 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心里慌了瞬。
又很快镇定下来,我已经长大,我有钱,我有人保护,我不怕他。
我不怕他们。
5
他们回来了,我姐很担心我,带着姐夫来镇上陪我。
我求之不得。
有姐姐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太安逸了。
姐姐做的菜都是我最喜欢吃的。
就是姐夫很讨厌,天天跟我抢姐姐。
「那是我媳妇。」
「是我姐。」
「我媳妇。」
我们每天都要斗嘴几十遍。
他是真的心疼我姐,买菜都是他拎,我姐就提个小包付钱,一颗糖非要我姐姐吃过,留一点点给他,他才会吃。
家里的重活都是他来做,只要好好跟他说,他都能做得很好。
晚上和我姐姐也会弄出点动静来。
他一点不傻。
加上三个大外甥,家里就更热闹了。
他们被姐姐教得很好,不会欺负人,更不会耍赖,还勤劳、刻苦读书。
我和姐姐的小馆子开起来了。
请了一个大厨,两个帮忙的服务员,生意不好不坏,每天算账除去所有开销能赚四五百。
姐姐欢喜得整个人都年轻好几岁,也舍得买点新鲜水果回来吃。
姐夫总是先喂给她,才笑嘻嘻地自己吃。
我很欢喜。
我希望姐姐过得好。
有希冀,平安顺逐一辈子。
我妈那天背着菜站在门口,喊了声:「大妮。」
姐姐脸色微微变了变,上前去问她:「啥事?」
「你爸病了,你有钱吗?给我点钱。」
「我能有啥钱,这馆子又不是我的,我们一大家子在这里白吃白喝,小舞没把我们撵出去已经仁至义尽。妈,你不是存了两万嘛,拿出来给爸看病。」
我妈一听就开始哭:「那是我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
我在隔壁听得格外想笑。
我记得有一次我病得都快死了,我爸不给我治。
我妈说她没钱,让我听天由命。
却转头给她宝贝儿子买糖,买衣服。
而我需要的药,支教老师买了送到我家,才五毛钱。
她不是没钱,她是自私。
她没有心,她枉为人母。
我姐到底心软,还是跟我妈去药店买药,还把她的菜都买下来。
我不会阻止我姐。
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心善的人。
当年心善是为我,如今心善是身为子女,逃不脱的命。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管。
我妈隔一天就背菜来,我姐都给得比外面高一些。
每一次都刻意避开我,当然,我也刻意避开她。
我终于考上公务员。
顺利进入镇政府,成了一个小文员。
那天我姐紧张地把我拉到一边:「小舞,咱爸妈买了一个姑娘回来。」
好家伙,人口拐卖。
不用猜,都知道是给我那烂心肠的懒货哥做媳妇。
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肯定要帮那姑娘一把。
所以我报警了。
直接打去的县公安局。
那边来得很快,四个公安先找到村长,再到我家,把那可怜的姑娘解救出来,并把买主我爸抓住。
我那坏心肠的哥吓得钻到床底下,还尿了裤子。
警察顺藤摸瓜,抓到人贩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功德一件。
我高兴得很,整天都乐呵呵的,比中了彩票还欢喜。
我意外的是,我妈居然没有来找我姐哭。
送菜来后,拿了钱扭头就走。
应该是当家做主的滋味很好。
男人,就让他在牢里待着,等以后放出来,也没脸出来见人。
我猜透我妈的心思后,不得不说她真是个狠人。
更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除了我姐,每一个都黑了心肝,烂了肚肠。
其中也包括了我。
6
我爸被关了大半个月后放出来。
当初确实是人贩子先找到的他,也知道他想给儿子娶媳妇。
花了三万块钱。
如今钱没了,儿媳妇也没了,鸡飞蛋打。
我妈隔了两天来送菜,脸肿得老高,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被打了。
见到我姐,她泪眼汪汪地哭诉:「他打我,你爸他居然打我。
「他怎么可以打我。」
我在一边差点笑出声。
果然刀子要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早些年,他们打我、虐待我的时候,她可没有这么矫情。
我幸灾乐祸,高兴得多吃了半碗饭。
姐姐看我一眼,心疼地给我夹菜。
「妈怀你的时候,算命看相的说是个儿子,结果生出来是女儿。」
我嗯声。
我早就知道了。
我也压根不在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任何期待。
父爱也好,母爱也罢。
我只要有姐姐就够了。
我妈好几天没来送菜,村里人来传信,说是摔断了腿。
我姐回去看望,回来后深深叹息一声:「是被打骨折的。」
谁动的手,不言而喻。
活该。
「妈想我拿点钱给她看病。」
「她那两万块呢?」我问。
「爸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有两万块钱,让她拿,她不肯才被打的。」
我抿了抿唇。
当然是我说出去的。
要不然,她藏得严严实实,谁会知道。
「小舞。」
「姐。」
「算了吧,好吗?」
我看向姐姐,沉默了好一会后点点头:「只要他们以后不来找我麻烦,我就不去算计他们。」
「小舞,我知道你委屈,可是你做得太多,被人知晓对你名声不好。
「善恶到头终有报,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别脏了你的手。」
我扑在姐姐怀里,哽咽出声:
「姐,我听你的。」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正因为知道,就算心中恨意浓浓,我依旧选择退让。
不过有句话说得很对,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我爸妈居然闹离婚。
原因也简单,我爸要我妈把钱拿出来,不拿出来就离婚。
我妈死活不给。
这离婚的事情就闹得人尽皆知。
两个人不只闹离婚,还打架,不过是我妈单方面挨打,她也是个能人,腿都被打骨折了,也不肯把钱拿出来。
只会托人带信给我姐,让我姐回去看她。
我只能开车把我姐送到村口,在村口等她。
我又看见了当初把我压在草垛子里的人。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男孩,如今已是个男人,还结婚生子,这会正拉拽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生。
女生不停地挣扎尖叫,哭着求他放开。
「小雪乖,让叔叔玩一会,叔叔给你钱。你不是要买作业本,叔叔给你买。」
我在车里立即打电话报警。
又把打棍藏在身后,下车怒喝一声:「放开她。」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才邪笑道:「原来是你呀,怎么着,当年被我玩了,今儿又送上门来。」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是我心里憋着的那股子恨。
我甩出打棍朝他打过去。
他松开小雪踹了我一脚,我仰倒在地上疼得喘不过气来。
被他拽着头发往一边的林子里拽。
小雪跑出去早就不见人影。
「小娘皮子,不愧是大学生,真嫩。」
我知道,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我抓住一块石头,等他往我脖子上啃的时候,一石头砸他头上。
他疼得叫出声,我趁机又砸了两下。见他躺在地上呻吟,我才起身跑出林子。
他在后面追我。
眼见离车子越来越近,他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
抓住我的脚,像拖死狗一样往林子拖。
「姐、姐夫。」我嘶喊出声。
他也怕真有人来。
犹豫的瞬间,我一脚踹在他胯下。
他吃疼的时候,我又补了一脚。
被他抓住脚腕,掀翻在地:
「臭婊子,今天弄死你。」
我被他拽住往林子里拖,绝望地闭上眼睛。
今天,我可能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
「不许欺负小舞。」
「姐夫,救我。」
我姐夫虽傻,但是真的有一身好力气,两拳就把人打倒在地。
又几拳下去,人已奄奄一息。
「姐夫。」
我不希望他沾上人命。
「小舞。」
「姐夫,我冷,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哦,好。」
姐姐慌张地跑来,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窝在她怀里,浑身瑟瑟发抖。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激动。
警察来了,把我们都带去派出所。
他居然说我勾引的他,对猥亵小雪一事拒不承认。
小雪是谁?我也不认识,更不知道她家住在何处。
我想过找到小雪,最后想想算了。
她一个小姑娘,想来和我当年一样,吓坏了,根本不敢出来指认。
可是,让这么个禽兽逍遥法外,我又不甘心。
我决定公开这件事情,把幼年的伤口撕扯开。
「小舞,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的站出来,会被人指指点点。以后你还怎么嫁人?」
「姐,我不能退缩。」
我没有告诉姐姐,我其实早就不想嫁人了。
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在我把伤口撕开放在烈阳下,居然有人前来报案,说她们在幼年时,也被侵害过。
小雪也来到派出所,做证那天我是为了救她。
跟随她的还有几个小姑娘,也是遭受过侵害的人。
这个案子比想象的更大、更耸人听闻。
禽兽、畜生都不足以形容他。
而这些小姑娘,多数是留守儿童,她们的爸妈都在外面务工,想着赚钱修房子,让她们有衣穿、有饭吃。
却不想会被恶魔盯上。
但他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传来。
小雪带着几个小姑娘来看我:「小舞姐姐。
「这个送给你。」
是她们凑钱买毛线编织的一条围巾和一双手套。
「谢谢。」
谢谢她们站出来,也谢谢她们的勇敢。
而我,也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7
我爸妈离婚了,我爸带着我哥住到邻村寡妇家去了。
我才知道,原来那是寡妇生的儿子,跟我妈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恨我,恨我是个女儿。
所以我爸打我的时候,她没有丝毫心疼,很多时候还是她挑事,让我爸打我出气。
偏偏就这么个人,居然在养好身体后,又背着菜来饭馆卖。
知道我不待见她,来的时候都避开我。
我不想姐姐为难,装不知道。
我工作上有了调动,是我主动申请去的妇联。
我想,这才是我应该待的工作岗位。
我喜欢下乡去宣传。
那些村民对我是又敬又怕,工作开展得很顺利。
我们镇的镇长换了,新镇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有小姑娘议论说他还单身,更有人毛遂自荐。
那天去汇报工作。
我特意打量他几眼,文质彬彬,瞧着一身书卷气,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欣赏,却没有别的心思和想法。
离开的时候,他喊住我:「元舞。」
「镇长。」
「我听过你的事,你很勇敢,在妇联工作做得很好,不出意外很快就可以升迁了。」
我有些讶异,我去妇联也才半年而已。
升迁也太快了些。
「不单单是你工作做得好,也有上级对你勇于救人的事迹有关。」
我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奖励呀。
「谢谢领导。」
能升迁,我当然开心。
「那加个微信?」
「好。」
我也好奇看了吴镇长的朋友圈,除了几条宣传消息,啥也没有。
我也就没当一回事,很快把他抛之脑后。
从妇联小文员到组长,我收获不少恭喜。
但是真心假意就不知道了,毕竟小小的办公室,都各自交好。
我没有想到的是,吴镇长会来我们小饭馆吃饭。
点上两菜一汤,一个人坐在角落位置吃。
瞧着还怪可怜的。
「吴镇长。」
「小元同志。」
一来二去,我们也慢慢熟悉起来。
比如买到新鲜溪水鱼,也会给他留着,有新鲜蔬菜、水果也喊他一声。
「小舞,你都二十九了,该考虑人生大事了。
「我看吴镇长就不错。」
我惊诧地看着姐姐:「姐,你可真敢想。」
我和人家吴镇长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可是从省里下调,迟早是要回去的。
我不干不净,有那么几个钱,可也是配不上人家的。
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我可不敢做。
「可万一,万一人家看上你了呢?」
我姐可真敢想。
情人节前几天,吴镇长问我有没有空,情人节一起看电影。
「?」
「吴镇长,我可能没空。」
「为什么没空?是觉得我玩弄女同志感情?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想追求你?」
既然都挑开了。
「我的过往您打听清楚了吗?」
「我知道,我看过你的档案,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和毛病,你也不用防备着我,觉得我是冲着你的钱来。
「我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在政府上班,我还有个哥哥,行商。
「或许你那些钱在小镇很多,但在我眼里,也就那样。
「小元同志,我们如果在一起,可以一起奋斗上进。
「还有一点,我曾经结过一次婚,两年前离婚了,我今年虚岁三十五,没有孩子,有一些存款,省里有房子、车子。」
我觉得,这算是诚意十足的自我介绍了。
「我考虑一下。」
我依旧觉得,自己配不上。
「那我购买县城的电影票,到时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再去看电影。」
真要拒绝吗?
我知道,自己舍不得拒绝。
我也想过一点点往上爬。
也想过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男人,携手一生。
但我的经历,有几个男人会喜欢?
考虑了几天,情人节那天下班回来,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等着他来接。
人生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巧克力,和男人一起吃饭、看电影。
他只是牵了我的手,亲吻了我,就把我送回家了。
我以为,会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呢。
我其实都做好准备的。
我们算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没有藏着掖着。
那次我喊他吴镇长,被他狠狠地亲吻后,改口喊他「清润」。
他的名字,如他的人一般。
温润如玉。
我们是五一长假去的他家里。
他父母比我想象的随和,他哥哥嫂子也很好相处,侄子、侄女乖巧懂事。
他妈妈单独跟我聊天的时候,我紧张得背脊心都是汗。
「你的事情我听清润提起过。」
我紧紧握拳,已经做好被她嫌弃、奚落,让我离开吴清润的准备。
「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们也不会以此来贬低你。
「从你的言行举止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后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我被这几个问题问蒙了。
「阿姨,您……」
「我寻思着十一结婚,或者元旦,你觉得呢?」
我哪里能觉得。
我脑子一团乱麻。
「我觉得妈的提议很好,小舞同志,可愿意接受我的求婚?」
我稀里糊涂地点头。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戒子给我戴上。
我和清润的婚礼,没有太多梦幻,也没有请很多朋友。
简单、郑重。
他把所有钱财都给我做聘礼,他爸爸妈妈也给了很多。
「新郎,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我看向姐姐,她哭得一塌糊涂。
却又带着笑和祝福。
我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疼爱,却有个待我极好、给我温暖的姐姐。
我没有变成彻底的坏人,她居功至伟。
8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多彩。
他是个很会生活也享受生活的男人。
饭做得也很好。
我常笑,自己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
虽然 13 岁之前过得猪狗不如。
如今苦尽甘来,满满都是幸福了。
那天,我姐打电话给我,说我爸从屋顶上摔下来,腰椎摔断了,那寡妇把人抬了丢我家门口。
我妈就让他待在门口,不给进门。
我爸就在门口嚎叫,喊自己要痛死了。
老天爷来个雷把我这个不孝女劈死。
我妈用臭抹布堵住他的嘴给丢到了猪圈里。
我听我姐说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疼了。
吴先生给我揉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让他赶紧送我去医院,我可能怀孕了。
到医院检查,果然有了两个月身孕。
可把吴先生吓得不轻,狠狠地批评我一顿。
我知道我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在向我示好。
她十分清楚,儿子靠不住,我姐有点小钱,但是三个儿子以后读书、结婚、生子,都需要一大笔钱,根本管不了她。
她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我只想送她两个字:「做梦。」
我哥,也不能说是我哥,跟他亲大嫂勾搭上,被他大哥捉奸在床,两兄弟打了个你死我活,最后他大哥死,他被抓去,等着他的就是牢狱之灾。
至于要在里面待多少年,我当然希望是一辈子。
我爸快要不行的那天,我姐强行把我拉了回去。
我站在门口,他已经被清洗干净,穿上寿衣,就等咽气了。
他看向我,张嘴喊我:「小舞。」
我没有理他,也没有进去。
他瘦了,老了,也卑微了。
人人都说,人死如灯灭,让我进去看看他,跟他说几句话。
就说我原谅他了。
我不。
我不会原谅他。
他是我一辈子的噩梦,如今我都三十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我晚上依旧会从噩梦中惊醒。
吴先生很多次抚摸着我身上的疤痕,眼中都是心疼,女儿也会用小手戳着,然后给我呼呼。
「小舞,小舞……」
他朝我伸手。
我淡漠地看着,看着他眼中都是失望。
看着他慢慢地把手放下去,慢慢地咽气。
我心中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个恶魔终于死了。
眼泪落下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因为悲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爸爸,还是解脱。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打我,不能扇我巴掌。
吴先生紧紧抱住我:「有我在,别怕。」
「嗯。」
我爸丧事是我姐操办的,钱也是她出。
我妈好几次坐在我身边,想跟我说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不会原谅你们,我会来,是不想人说闲话,是不想我姐为难。
「还有,你离我远一些,我看见你,就想起你曾今对我的辱骂和毒打。」
她想说对不起。
我需要的永远不是对不起,不是迟来的愧疚和虚情假意。
吴先生升迁去县城的时候,我决定搬走。
馆子留给我姐。
「小舞……」
「姐,这三间铺子我留给你,是我作为妹妹应该报答你的。这三套房子给三个孩子,是我作为小姨能为他们做的。
「你不要拒绝,以后她都得你来照顾,生老病死我都不会插手,顶多在她噎气的那天,站在门口冷眼看着。
「姐,我不是铁石心肠,我只是太恨他们了。不论她多么卑微,多么后悔,我都不会原谅,你不要劝我。」
姐姐这次没有拒绝:
「小舞,以后好好过日子,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我离开的那天,我妈煮了鸡蛋。
她递给我的时候,我没接。
「小舞……」
我没有理她,坐上车后离开。
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喊她一声「妈妈」。
因为她不配。
而我也不需要她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至于她,与我何干,与我无关。
「妈妈。」
她不配。
——
「我美丽的元舞同志,请下车看看我们的新家吧。」
吴先生抱着口水直流的女儿,朝我伸出他宽厚温暖的大手。
我「噗嗤」笑出声。
把手放上去。
他坚定不移,紧紧握住我的手。
他说过要牵着我的手,走过一生一世。
这誓言,真好。
(全文完)
备案号:YXX1jobnRnDiL321JoS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