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贵女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寻了那姑娘和她互换了身份。
她同意了,学得很好,母亲也没有发现。
我每日溜出去,天黑回来换她。
直到那日,我遇见了穆岐。
他似乎受了伤,我心中不忍,带着他躲避追杀,不想却意外招惹了流寇。
我与他本是萍水相逢,那一刻我却鬼使神差地冲了出来,替他引开了流寇。
我疯狂地跑着,希望快点跑到寺庙。
事实证明,我真是太天真了。
我被抓了。
我吓坏了,我不想死。
惊慌之下我说出了相府。
那姑娘换回了我,我被母亲抱在怀里,我终于安全了。
我和母亲抱头痛哭,根本没想起那姑娘是生是死。
母亲也吓坏了,吩咐人连夜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离开。
然而,并没有明天。
母亲抱着我躲在佛像后,我看见住持倒在门板上,一群穿着官兵衣服的人踩着他的身体冲进来,见人就杀。
母亲将我藏起来,嘱咐我别出声,我来不及抓住她,她就冲了出去。
后来那个背影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我却一次也没有抓住。
我被穆岐的人救了,我认得他们的信物,他的人都会在身上挂一个吊坠,我也得了一个。
我没有看到穆岐,同行的人说他有别的事要做。
无边的愧疚吞噬着我,我没脸回去相府,没脸去面对父亲。
我加入了这些人,成了穆岐手里的一把刀。
就这样,我极快地融入到了这群人中。
痛苦并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消退,我堕落沉沦,企图用放浪缓解自己的纠结与悔恨。
直到我偶然听到,穆岐要对付丞相府。
我一直都知道穆岐的真实身份,我也一直记着是官兵杀了我的母亲,所以我从不觉得愧疚。
可他要对付丞相府,我不能放任不管,我偷偷托人给相府捎了信。
我以为我的名字早就挂在沈府墓地的空冢上,不想回来的人告诉我,相府嫡女沈清晚,端庄妍丽,姿容无双。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是谁?顶了我的名头!
看着站在高台之上的姑娘,我惊异于自己竟然如此平静,我看着她好似看着我自己。
如果,如果没有那件事,如今站在那的应该是我吧。
那个叫阿香的婢女粗鲁地抖着钱袋,我低着头道谢,听见她说祖母要回来了。
我一时愣住,祖母?她还好吗?
我被侍卫赶走,看着远处监视我的穆岐,我低头想了想,走到街口准备主动出击。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相府的马车,我轻轻弹了一个石子,马就惊了,我顺理成章地进了丞相府。
她看见我那刻没有慌张,我竟然还在她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赞赏。
我差点忘了,就是她收了信调查后发现了我,派人将我引回来的。
我换了衣服出来,外面的小丫头早跑没了,我顺着路自己往前走。
这路我知道,穆岐给我的相府地图我都背吐了。
没错,我是穆岐安排回来的。
或者说,是她和穆岐一起安排的。
他们目的不同,却都需要我回到相府。
我顺应着他们,因为我真的很想家,很想父亲。
即便我知道最后可能不会善终,我依然心甘如饴,享受着最后的欢愉。
她故意走得很慢,应该是在等我。
我追上她,努力扮演着一个被侵占了所有的原住民。
她将我推倒在地,提及十年前的事,我心下释怀。
她没忘,那她就一定会护住相府,护住我在意的这些人。
她给我安排了一个很好的住处,我记得那是我小时候的房间。
我也记得旁边的小院子,母亲曾经每天都坐在那里看我嬉戏。
我以为我会装得很好,可看见关于母亲的一切时,我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她看我的神色变了变,我知道这是她的试探,我很想告诉她从前的事我没忘,我想告诉她我夜夜噩梦连连。
冰凉的吊坠从手背上窜过,我瞬间清醒,我不能说,不能将她也拖入泥潭。
穆岐逼得越来越紧,可我始终得不到父亲的信任,我甚至希望父亲永远都不要相信我,这样我就可以一直留在这。
可我忽略了,穆岐等不了那么久,她和太子也等不了那么久。
我从宴会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穆岐被相府的暗卫追杀,对方张网待捕,他自然受了伤,我上前抢下防御图,顺带放穆岐离开。
我护下了防御图,终于获得了父亲的信任。
可我始终没有见过新的防御图。
我不知道那些日子穆岐去哪了,他没有找我,我每日真的就像相府小姐一样,守着闺房,守着我贪恋的时光。
可没人会允许我留在原地。
太子的鱼要收网了。
她来的时候,我正在小院里晒着母亲的东西。
穆岐的人跟在她后边,我只得继续演戏。
她质问我,我无言以对。
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穆岐的人要动手,为了拦下他,我只能先出手。
我用祖母要挟她,她的眼神瞬间冰冷,还带着鄙视。
可我没有办法,只要她交出东西我才能保下她。
她懂进退,直接将防御图交了出来。
可穆岐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幸好,穆岐出现了,救了她,甚至还要带走她。
我这才知道,穆岐这些时日是和她在一起的。
我质问穆岐,他却并不在意我的想法。
看到她手里的木哨时,我有一瞬间的心痛,那是我连碰都不能碰的存在。
那一瞬间,我竟然起了杀意,凭什么都是她的?明明我才是正主!
没等我动手,她就醒了,她叫他齐牧。
随后她一语道破真相,我不知道的真相。
可我,真的不知道吗?我不敢去想。
太子的追兵赶来,我没有去救他,当真相破开的那一刻,我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忽略它。
她给穆岐下了药,穆岐被抓了,我在车里回想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只觉得浑浑噩噩恍如隔世。
我溃烂的人生,是由穆岐开始的,那就由他来结束。
我拿出母亲留给我的匕首,毫不犹豫地结束了穆岐的生命。
结束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做噩梦了。
我看着穆岐,看着她,只觉得心中充实。
我看见远处奔来的父亲和他身后微笑的母亲。
我笑了,母亲,这次我终于做对了。备案号:YXX1pJ1EaBSA348Q5mC5E5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