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陆明彦这一生读过许多文章。
若问他最喜欢的一句,便是「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年少时的他时常在想,到底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美好的话。
后来,他碰到了舒韵。
十六岁的舒韵。
许多事他都不记得了,他只隐约想起,卵石铺路,曲廊庭深,一株株海棠垂下花枝,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
他又走近了些。
恰有几只蝴蝶飞了过来,她微微低着头,精致的侧脸被花儿簇拥着,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美的动人心魄。
上京所有女子加在一起,都不及她的一分一毫。
他的脚步不由得一缓,最终停留了下来。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的人,可如这般令他深陷其中,却是第一次见。
局促、不安、怦然心动……
那些该有或不该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萦绕至他的心头。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话来,若用来形容这般美好的女子,却又总觉得不够贴切。
许是终于看够了,陆明彦缓缓开口,唤了一声「姑娘。」
隔着半尺距离,他带着笑。
她慢慢转过了头,明明暗暗的光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整个人就像一块水中的美玉,晶莹剔透。
让人忍不住靠近。
她莞尔一笑,应了句「陆公子。」
他们的缘分,本该在此刻就戛然而止。
是他偏要贪心。
他要迎她入陆府。
可她不愿做妾。
他试着同她讲道理,告诉她陆家的种种不易,又和她讲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陆家,他不能如此。
她笔直的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倔强的如同一支初发的梅枝。
这样卑贱的出身,却有着这样刚烈的性子。
他不懂。
「为妻为妾,我都爱你。」
他这样说。
少女定定的看着他,继而不可思议的扬了扬眉。
「你的爱,不值一提。」
他被惹怒了。
他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还暗地里嘲讽她如何下贱讨好着自己,又如何在自己的身下祈求卑微。
他甚至不用拿出任何证据,就轻而易举的毁掉了她的名声。
后来的一切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非但没有等来她的妥协,反而等到了她成婚的消息。
她嫁给了一个屠夫。
一进一出的小院,八个人都凑不齐的花轿。
这个人,根本配不上她。
她这么美好的人,就该云顶之端,享尽一切美好之物。
所以,他派人掀了屠夫的摊子,放尽了狠话。
看着他满身伤痕还要拼命护住钱财的卑贱模样,陆明彦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快意和残忍。
她为什么不求本少爷呢?
像一块顽石一样。
他想不通。
真是不识趣。
不识趣的人,就该去死。
他找来了暗卫,下了这道命令。
可没想到,却被他的新婚妻子拦了下来。
陆夫人拖着虚弱的身体,咬着牙的警告他「我们周家自幼学的是光明磊落,满耳听的是忠君报国,这等腌臜之事,你莫要再做。」
几句话将他说的无地自容。
陆明彦不懂,为何所有人都要拼了命的跟他作对?
他自负盛名在外,哪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所以他杀了自己的夫人。
周家虽权势滔天,但抵不住陆家炙手可热。
况且,这还是个病秧子。
若问尚书府的人来闹过吗?
那自然是有的。
可是他是谁?
他是陆明彦。
陆家小少爷,什么都不需做。
他只需要走上家人为他陈设好的光明大道,就可以摆平一切事情。
而挡了他路的人,就该死。
现在,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
那个丫头,好像叫归南。
她和她的主子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密不透风的监牢里,她睁着猩红的眼睛,冷笑。
「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得到她!」
「陆明彦,」她声音很低,却让人听的真切「你去死!」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不过就是想得到自己的心上人而已,为何在旁人眼里就如此的不堪?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舒韵跪在雨里,哭的撕心裂肺。
「你不要哭,我……不是有意的。」
他想这样说。
「你看看我吧,韵儿,我也爱你。」
他向前一步。
「你回头看看我啊!」
可天生的骄傲,总让他开不了口。
他亲眼看着她眸中的光慢慢消逝。
八抬大轿,洞房花烛。
那些都是她曾经最想要的。
他布置好了一切。
她会开心吧?
会释怀吧?
会和初见那般甜甜的唤自己一声「陆公子」吧?
可是她没有。
她穿着最好看的衣服,拿着刀朝他刺来。
一刀又一刀。
她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精致的面容也变得惨淡不堪。
好像一个疯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心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他还来不及质问,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他睡了好长时间。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四周皆是落雪,如同一长串的明珠连缀在天地间,舒韵站在雪景之中,笑着看他。
那是世界上最动人的笑。
芙蓉含面,温凉似水。
可是她的眼里再也没有光了。
他醒了。
他派人除掉了那个多余的孩子。
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她又怎么会这么抗拒自己?
舒韵,你别怕。
我们以后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绫罗绸缎,奇珍异宝。
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你。
舒韵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呆呆的躺在床上,神色如同死灰。
不,不要这样。
她是灼灼盛开在上京之巅最美的那朵牡丹花束,热烈而骄傲。
这不是她。
终于,他放软了语气,祈求般的问她想要什么。
她提了三件事,字字有他,又字字无他。
陆明彦同意了。
他甚至还差人裁好了嫁衣,十八段金线上勾勒着昂贵的绣珠,就是整个上京的奢华之物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它光彩的一分一毫。
他开始幻想,她穿上的模样,该有多美。
他等啊等,却只等来了她自尽的消息。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笑着闭上了眼。
他不懂,他这一生无论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只有舒韵,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
海棠花下的一见倾心,便耗光了他所有的痴恋。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陆家老奴弓了弓腰,问要在墓碑上刻些什么?
是宋家妻还是陆家妾?
「陆家妻。」
他背过了身子,憔悴的笑了笑。
他这一生,总要得到她一次。
下葬那日,来的人很少很少。
一个抱着花猫的阿旺。
还有一个哑了的归南。
真是可怜啊。
他忍不住冷笑。
归南不停比划着什么,似乎有话要说。
是舒韵吗?
是舒韵临终前要告诉我些什么吗?
陆明彦向前一步,只见她从腰间拿出了匕首,狠狠刺去,直指他的胸口。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这次,他没有躲。
因为他看到了舒韵。
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鲜血四溅,宛如一朵绽放的红莲。
他终于没了呼吸。
不远处,舒韵拉着宋如的手,在槐花树下,嬉戏打闹。
她时而皱眉,时而捂嘴轻笑,颇有几分灵动温柔。
韵儿,我错了。
他朝她大喊。
她拿出了帕子,弯起眉眼,轻轻垫着脚尖在宋如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韵儿,韵儿
……
他一遍遍的唤着。
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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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抱着花猫的阿旺。
还有一个哑了的归南。
真是可怜啊。
他忍不住冷笑。
归南不停比划着什么,似乎有话要说。
是舒韵吗?
是舒韵临终前要告诉我些什么吗?
陆明彦向前一步,只见她从腰间拿出了匕首,狠狠刺去,直指他的胸口。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这次,他没有躲。
因为他看到了舒韵。
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鲜血四溅,宛如一朵绽放的红莲。
他终于没了呼吸。
不远处,舒韵拉着宋如的手,在槐花树下,嬉戏打闹。
她时而皱眉,时而捂嘴轻笑,颇有几分灵动温柔。
韵儿,我错了。
他朝她大喊。
她拿出了帕子,弯起眉眼,轻轻垫着脚尖在宋如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韵儿,韵儿
……
他一遍遍的唤着。
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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