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极度病态的爱: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从十六岁那年开始,我再也没有吃过鱼,甚至一看见鱼,我都会毛骨悚然。
今天我约了一位富商来家里做客,我将会为他讲一个我为什么不吃鱼的故事。
当他听完这个故事,将会彻底落入我的复仇计划。
因为我不吃鱼的这个故事,实质上是我过往的真实复仇经历。
而他,则是这个故事中的最后一环。
1
在他来之前,我先将家里彻底收拾整理了一遍,将衣物之类的收纳在起来。
然后又花了三个小时,学着网上的教程化了一个妆,其实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化妆。
最后,我又戴上了我刚买的一条橙色围巾。
当然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讨好取悦他,这只是我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一开门,就见一个他大我二十多岁、肤色黢黑的男人站在门口。
据说他刚从南非那边回来,我心想怪不得这么黑。
他热情地同我握手,抬头看着我感叹道:「你一个女孩子,比我还高半个头,又这么漂亮,是做模特的吗?」
我莞尔一笑,将他邀请进门,然后用低沉的男中音问道:「您猜错了。您不妨再猜猜看我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显然被我的声音惊到了,脸上的皮肉抖动了一下,然后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扫视:「你这声音……」
「哈哈哈,跟您开个玩笑,您别介意。」我又变回温柔女声,「其实我是名配音演员,可以模仿不同的声音。」
说着,我当即学他的声音说了几句话,他被逗得哈哈大笑,气氛也越发活跃起来。
我和他聊了很多,他说他似乎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我莞尔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他转身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递给我:「打开。」
我疑惑地打开盒子,便看到黄色的软绸内饰上,躺着一枚精美的钻石。
「好漂亮。」我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钻石,对着灯光欣赏。
「呵呵,喜欢吗?送给你的。」
「不不不,初次相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敢收。」我连忙推辞。
「跟我不用这么见外,我在南非有家银行,里面有价值几个亿的钻石。这一颗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他再次将盒子放在我手心。
我知道他所言非虚,于是开玩笑道:「哇,可以将你银行那些钻石都送给我吗,我想用它们做一面钻石镜子,这一颗可不够。」
他知道我在用玩笑话拒绝,于是也不再坚持。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连忙道指着桌子上的鱼:「吃鱼吃鱼,尝尝我的手艺,卖相虽不大好,但味道应该不差,野生的,地道。」
我笑着给他递上筷子。
我一个人独居多年,厨房早就闲置了,但为了招待他,我特意下厨,学着网上教程做了一条鱼。
他示意我一块吃。
我摇了摇头:「我一向不吃鱼。
「确切地说,从十年前开始,我便不再吃鱼。」
看他的表情似乎不相信,我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我为什么不吃鱼的故事。
2
十年前,我们村里来了一队马戏团。
他们表演的众多节目中,有一个叫铁笼沉湖。
节目内容是将杂技演员双手反绑,然后锁在一个钢铁笼子里,最后再将笼子完全浸入水中。
所有人都非常好奇,杂技演员究竟该如何逃出生天。
下午 17:00,节目在我们村的青水湖边开始。
马戏团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了节目规则后,一声令下,杂技演员的双手被麻绳反绑起来。
接着便从现场随机挑选了一名观众,让他检查一下绑得是否结实,直到最后那名观众说道:「没问题。」杂技演员便被关进了铁笼。
「咯吱」——铁门关闭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现场的人群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上锁后,铁笼缓缓下降,没入幽深的湖水,等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散去后,便彻底恢复了平静。
夕阳枕在山头,将金黄的余光洒在湖面,湖水依旧漆黑如墨,深不可测。
而主持人的脸上则始终保持着从容自信的笑容。
「只需要十分钟,他就能逃出来,到时候,绝对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他富有雌性的声音,带着很强的感染力,让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这项节目,马戏团已经表演过无数次。
主持人负责将所有观众的精神全都聚集到湖面,就在他们期盼杂技演员突然从水中冒头时,杂技演员却会突然出现在人群后面,向所有人打招呼。
接着,立刻便能收获一大片惊呼,以及如雷般的掌声……
观众们盯着平静无比的水面,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杂技演员会用什么手段逃出来……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惊喜却迟迟没有到来。
杂技演员没有出现。
节目失败了。
3
节目组又耐心等了十分钟,结果还是毫无消息,杂技团慌了,人群也开始躁动了起来。
风带着水中的凉气从湖面吹来,杂技团负责人打了一个寒颤,令人赶紧捞铁笼。
铁笼的门已经被打开,上面的锁不见了,杂技演员也不见踪影。
马戏团的人慌了,立刻沿着湖岸寻找。
有村民拖来自家的皮筏,进入湖中搜寻。
那时候的我,正独自坐在湖边发呆。
这里距离杂技表演现场有一段距离,我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坐在湖边。
湖水平静而幽深,鱼儿拍打着水面,湖面荡起淡淡波纹,这些让我内心平静而满足。
直到现场传来阵阵嘈杂声,我才意识到出事了。
整个村里,唯独我没有去看这场表演。
将活人绑了,关在铁笼子里沉入湖底,这种事对我一个小女生来说,光是听听都觉得可怕。
如今出了这种事,我也坐不住了,于是赶紧向现场的人群赶过去。
几番搜寻无果后,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杂技演员溺水身亡了。
有村民想要报警,杂技团的负责人红着脖子执意阻挠:「不行,不能报警,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把警察牵扯进来,我们马戏团还能办下去吗!」
他怕这事捅到警局,自己要担责任。
「妈的,让一具死尸留在湖里,不吉利!这湖里的鱼是不能吃了,但我们还得用这水浇灌庄稼、洗衣服。」
「对,你要有正规合法手续,怕警察做什么?这事必须报警。」
几个脾气火暴的汉子,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行了行了,都别瞎起哄了,报警,报的什么警?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只有刁民才天天闹事,天天报警,为这点事惊动警察,我们村的形象还要不要啦!」村长也出来阻拦,他认为人淹死在我们村,这事说出去会影响我们村的形象。
马戏团的人和村民,还有村长对峙起来,现场变得很乱。
过了一会儿,有个年轻人大声喊道:「行了,都别吵吵了,我已经报完警了!
「消防大队的人说了,他们会在二十分钟内赶到现场,为防止再发生意外,所有人在此期间不要下水,静待支援即可。」
他趁着这当口,已经报了警,这让村长愤怒不已。
「你咋这么能干呢,我这村长让你干了得了!」村长指着他的鼻子训斥。
那个年轻人也不服,和村长争吵了起来,好在出来了几个人,将他们拉开了。
马戏团的人心中也有气,却不敢在这么多村民面前耍横,只能作罢。
湖中划着皮筏搜寻的队伍,也都上了岸。
我全程在一旁看戏,没有参与进去,就在这时,我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决定在消防队员赶来之前,找到杂技演员的尸体。
像杂技演员那样,挑战自己,赢得所有人的惊叹。
于是我迅速脱掉外衣,在人群的惊呼中,跳进了湖中。
4
我像一条灵活的鱼,拍打着水面,不断翻腾游动。
最终我靠着直觉,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找到了杂技演员的尸体,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水中拖着尸体向岸边游动,尸体好像破了,流出的血引来一群鱼,密密麻麻的,贪婪而血腥。
讲到这里,富商向我点头致意:「原来这就是你不吃鱼的理由。」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这并不是我不吃鱼的主要原因,故事还没有讲完,往下听就会明白了。
我奋力将尸体拖到岸边后,消防队员和警察也先后到了。
尸体已经被水泡得有些肿胀,稀疏的几绺头发贴在头皮上,脸上的表情怪异而夸张,不少人见到这一幕都纷纷逃开了。
不过,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惊叹,他们都没想我能这么快找到尸体。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在心里沾沾自喜。
杂技演员可以靠自己高难度的表演,赢得观众的欢呼声,而今天我也终于凭借自己的表演,换来了一些观众的惊叹,虽然不及他,但我还是觉得我赢了。
当众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到尸体上时,才发现尸体的后背已经破开了一道大口子。
伤口两边的皮肉向外翻卷,里面还有猩红的血水流出,格外狰狞可怖。
领队的警察戴上手套,上前扒开伤口,说应该是铁器一类的划伤,因为伤口里还残留着铁锈。
所以应该是湖中有铁钩之类的东西钩住了他,导致其溺亡。
此事件暂时被定为意外溺亡。
警队迅速展开行动,采集并固定证据,确定了几名目击证人。
另一边,消防队员也现场向我们宣传了一些安全知识。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就在警察和消防队员准备收队时,有个老太太迈着小碎步挤了过来,将他们拦住了。
老太太嘴里的牙齿掉光了,说话漏风导致口齿不清,说了半天才将意思表达清楚。
她有个儿子叫杨发,前段时间突然失踪了。
虽然报了案,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他以前经常来湖边,如今看,湖里有铁钩,说不定他就淹死在湖里了。
现在趁着消防队的人有潜水打捞设备,不如在湖底搜查一下。
她用干枯的手抓住一名消防队员的衣服,生怕他们不答应,佝偻的身子更显得她矮小瘦弱。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替她说话,请消防队员帮忙。
就算找不到杨发的尸体,也要将铁钩捞出来,留着始终是个隐患。
村长黑着脸,低声呵斥大伙:「现在都几点了?消防队员同志该下班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老太太急得直掉眼泪,连声说自己就这一个儿子,就算死了也该入土为安,说着就跪了下去。
消防队长赶忙扶起了老太太,带着队员去车上取装备。
村长气得像头牛,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远处的天空,像舞台剧落幕后,幕布落下,很快就变得漆黑一片。
我有点怕黑,也顾不上看热闹了,独自往家里跑去。
我脚下打着绊子,低着头只顾跑,鞋带开了也顾不上。
跑着跑着,脚下的路却渐渐亮了起来,我惊讶地抬头,发现天空已是红彤彤一片,半边天空都被烧红了。
我脑袋空白了几秒后才明白过来,前面就是我家。
我家着火了。
5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我看到房屋被扭曲摧毁,墙体坍塌屋梁断裂。
面对这么大的火势我只能给村长打电话,请求消防队员过来灭火,然后我冲进了火海中,冒死从里面抢救出一个信封。
「冒着生命危险就为抢救一个信封,里面装的什么,对你很重要吗?
「还有,你的家人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富商忍不住插话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关于信封的问题,而是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至于我的家人……我没有家人。」
和我相依为命的母亲,溺死在了青水湖里面。
青水湖就像一个会吃人的恶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吞噬一条生命。
等消防队员灭完火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他们在残存的一些木柱木椽上,发现了汽油。
也就是说,有人存心要放火烧我家,甚至还洒了汽油。
但到底是谁干的,没有一点线索。
青水湖的打捞搜寻工作,也只能放到明天。
不少人都来安慰我,我母亲才死了不到一个月,现在我家的房子也烧了,我彻底无家可归了。村长也来了,他热切地拉着我的手,要带我去他家里睡觉,我摇摇头拒绝了,对今天的火灾,其实我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在意,我母亲死的那一天,我的家就彻底没了。
今天烧毁的,只是一个残留的、家的躯壳而已。
我突然很想念母亲,她才是我的家,虽然现在已经死去了,但我很想去看看她。
秋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呜咽,我踩着满地的松针,去了母亲的墓地。
我坐在她坟前陪她说话,她的坟头已经长出了细密的杂草,几只蟋蟀从巢穴中爬出来跳到我腿上。
母亲的坟头竟然已经留下了这么多时间的痕迹,我心想。
接着我又去了青水湖边,在那里坐了很久。
四周一片寂静,但是如果仔细听,就能听见鱼儿在拍打水面,湖面荡起阵阵波纹,这些让我宁静而满足。
以前,我母亲经常在晚上带着我过来捕鱼。
我的水性很好,我拿着渔网在湖里捕捞,她负责在岸边接应我。
直到那一晚……
6
第二天早上,消防队的人果然又来了,几名消防队员穿了橙黄色的救生衣,然后驾驶着救生艇进了湖。
杨发母亲也早就在湖边了,眼巴巴地望着湖面,后面还有闻讯赶来的一群村民来看热闹。
我当时心想,她这是希望消防队员找到儿子尸体还是不希望找到呢。
恐怕哪一种结果,她都不能接受吧。
果然经过一早上的搜寻,消防队员就从湖底捞出了尸骨。
但不是一具,而是两具。
消防队员立即就联系了警方,警察一到场,就在现场拉起了警戒带,将人群拦在外面。
那两具尸骨,被鱼吃得近乎只剩下骸骨,面目已不可辨认了,但是尸骨上套的衣服,还算完好。
杨发母亲被警察扶着上前辨认,其中一具尸骨,通过衣服,初步辨认就是杨发。
而另一具尸骨,则身着大红色寿衣,显得非常怪异,身份一时难以辨认。
然而,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我,看见尸体的一瞬间,顿时眼前一黑。
「妈!」我直接越过警戒带,就冲了上去。
我母亲死的时候才四十岁,按照村里的说法,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是个女人,怨气指不定多大,所以入殓时用了大红色寿衣。
虽然尸体面目不可辨认,但从死者身上的衣着,以及给我那种熟悉的感觉,我都可以确认,她就是我妈。
但怎么可能!母亲明明已经入土为安了,怎么又会出现在湖底。
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着逃离了现场,从路边顺了把铁锹,就直奔我妈的坟地。
当我气喘吁吁地到了坟地,却发现我妈的坟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那湖底捞出的那具尸骨是怎么回事?
我脑袋嗡嗡炸响,乱做一团。
最终,我掘开了我妈的坟。
我将铁锹插进棺材盖的一角,没用多大劲,棺盖就被撬开了。
棺材根本没封。
而棺材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我妈的尸骨。
7
很快刑警队的 DNA 检测结果出来了,两具尸体的身份都确定了。
一个是杨发,一个是我母亲。
「所以,这便是我不吃鱼的原因……我妈被鱼吃得近乎只剩下一副骨架。每每想起这个画面,我都不能释怀。」我颤抖着说道。
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那天母亲尸体的惨状我依旧历历在目。
富商放下手中的筷子,思考了一下后,他问道:「节哀……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吗?」
他显然来了兴趣。
我点了点头,故事当然还没有完,高潮还在后面。
两具尸骨疑点重重:同时出现在湖底同一个地方,而且都被铁钩钩着。
还有我母亲的尸体明明已经埋葬了,却无端出现在了湖底。
怎么看,都有凶手作案。
警方将经常去湖边的人,都带回警局问话。
其中也包括我。
「你经常去湖边?」警察问道。
我点了点头。
「去湖边做什么?」
「捕鱼。」
「和谁?」
「和我母亲。」
「你确定是去捕鱼?」警察盯着我,再次问道。
「是的。」我再次重复道。
「说实话。」警察一拍桌面,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了是去捕鱼,捕鱼!」我的声音也猛然拔高。
警察看见我失态,嗤笑了一声。
然后凑近我,低声道:「你母亲一个人带你,生活得很苦吧?到湖里捕鱼补贴家用,很正常。」
接着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可是,为什么非要黑灯瞎火的,晚上才去?
「据我们走访调查发现,你母亲生前,跟死去的杨发走得很近……
「而恰恰,杨发也喜欢晚上去湖边钓鱼。所以,杨发和你母亲……」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
「你放心,这些事只会存留档案,不会宣扬出去。」他知道我的顾虑,向我保证道。
这件事,我母亲生前隐蔽得很好,现在我也不想让人知道。
但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我只能主动交代,以免事情进一步被扩散。
我母亲早年被父亲抛弃,在我五岁的时候,带着我灰溜溜地回到了娘家,也就是现在这个村,却一直被人耻笑。
在她看来,被男人抛弃是一件可耻的事,这足以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日子过得很苦,她一直想找个男人帮衬着过日子。
后来杨发出现在了母亲的世界。
他是个老光棍,村里好不容易有一个单身妇女,他便逮住机会和母亲好上了,但母亲受过男人的伤,不敢轻易将自己交付出去。
在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心时,始终不敢让人发现。
为了避人耳目,母亲和杨发经常在晚上去湖边约会。
而且她每次都会带上我,假装去捕鱼。
就这样,她和杨发在岸边约会,我一个人在湖里捕鱼。
「你母亲和杨发在湖边约会,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警察问道。
「村里人应该都不清楚。不过……有个人也许知道。」我思考了一下说道。
「谁?」
「村长。我母亲之前和他好过,不过后来闹掰了。他依然纠缠不休,甚至跟踪过我母亲。」
问话的警察点了点头,突然又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你母亲死后,你也经常去湖边?」
我愣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这时候去湖边,不是去『捕鱼』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准备读取我的情绪。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去湖边的原因,我躲开他的视线——这种带有侵略性的眼神,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湖边坐坐。
「前几天,我家失火房子被烧了,我心情不好,还去湖边坐了很久。夜晚的时候,湖边很安静,鱼儿拍打水面,湖面荡起的淡淡波纹,这些让我宁静而满足……
「警官,我们母女的命太苦了,被父亲抛弃后,她几乎是拼了命才将我养大,可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就撒手离去了。还有……她明明入土为安了,可尸体却被人扔在湖底,活着受尽了人间疾苦,到死都不能安宁,还有前两天,连家里唯一的房子也被烧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老天对我们母女太不公平了……」
说起这些痛苦的往事,我彻底崩溃了,在讯问室号啕大哭。
他被我悲伤绝望的情绪感染了,锐利的眼神,开始变得温和而怜悯。
最终,他朝我点了点头:「请节哀。
「讯问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8
让我没想到的是,警察盯上了村长。
村长成了作案嫌疑人。
他和我母亲有旧情,事后又曾反复纠缠。
得知我母亲和杨发好上后,心有不甘,似乎具备作案动机。
而且,在杂技演员溺水那天,大家要报警以及后来请消防队员搜寻湖底,村长都曾执意阻拦。
因此在那段时间,警察前前后后传唤过村长很多次。
而我作为证人,也被问了一些村长和我母亲的事。
我没想到,自己会给村长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我心有愧疚,因此在录口供时,尽力帮村长说话。
说起来,村长也帮过我们母女很多,政府的一些津贴补助政策,他都积极告知并帮我们申请。
我母亲死后,他依旧很关心我。
那个马戏团之所以来我们村,就是村长邀请的。
我曾对村长说想看马戏,村长便爽快地答应了我,邀请了马戏团来村里演出。
警察始终得不到他犯罪的关键性证据
有天中午,一辆警车七拐八弯之后,径直停在了村长家门口。
村长连忙跑上前,笑嘻嘻地准备散烟:「警察同志又有公干吗?天天跑,怪辛苦的,走走走快进屋喝杯茶……」
带头的警察表情少有的严肃,他拿出张搜查令递给村长:「我们是刑警队的,依法来搜查。」
说完,几名警察就牵着着警犬,进了他家里搜查,结果就搜到了和湖里同型号的铁链铁钩。
村长被上铐带上了警车,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被人匿名举报了。
虽然他极力否认,但好多证据确实都指向他。
而警察也再次找上了我。
这一次,我选择了如实交代。
9
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橘黄色的月高挂在天空,地面像铺了一层轻纱。
踏着月色,我和母亲再次来到湖边。
我在湖里捕鱼,母亲和杨发在湖边约会。
以往最多两个小时,母亲的约会就结束了,她会来喊我回家。
但那次,我等了快三个小时,却迟迟没有等来母亲。
夜晚的湖畔,格外宁静,我小声地呼喊母亲,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内心慌乱起来,以往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我打算回家看看,说不定母亲先回家了呢。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湖面,镀了月光的水面,像一面铜镜,而在那光洁微亮的镜面上,却有一个黑点。
我突然预感到了不祥。
我快速靠近那个黑点,等全部看清时,我顿时如遭五雷轰顶——是母亲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
我不顾一切地过去,将她打捞上来,她早已断气多时。
我无助地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哭泣,浑身颤抖,心如死灰。
而此时,杨发却不知去向,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杀了母亲。
我内心充满了仇恨的怒火,大喊着杨发的名字让他滚出来偿命。
我已经想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母亲死了,我失去了唯一的希望。
这时候,草丛里蹿出来一个人影,我立即向他过去,结果反被他压在身下。
这时候,我也看清了他的面目——他不是杨发,是村长。
村长死死捂着我的嘴,眼神凶狠,他给了我一巴掌:「小贱人,叫什么叫!
「等半小时后,再喊人救命,懂吗?」
我不说话,他又给了我一巴掌:「听到了没!」
他的脸背对着天空,月光只从他两腮泻下,两只眼睛掩在黑暗中,像是恶魔一般狰狞可怖,他压低声音警告我:「不按我说的做,你怀孕的事,我管教全村知道!
「你母亲被人搞大肚子,像垃圾一样丢掉。十几年后,她的宝贝女儿还没结婚,又做了这种事。这事要是传出去,大家会怎么说?他们会说你得了母亲勾引男人的真传,母女俩一个德行!都是荡妇……
「她死了,名声却还会因为你而更臭!」
我知道,母亲的死、杨发的失踪,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但他这些话是最恶毒的诅咒,待他说完后,我浑身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样瘫软不起。
我便彻底失去了心气,只是麻木地点头答应他。
他教给了我一系列说辞,包括我母亲是在湖中捕鱼时溺亡的,千万不要说她和杨发来这里约会的事等。
半小时后,我按照他教给我的计划,开始呼救。
他去而复返,带着一众村民赶来后,试图营救母亲,并态度温和地安慰我,像极了天使。
这也让他自然而然地洗脱了嫌疑。
以上,便是母亲死去那晚发生的事。
听完我的叙述,警察脸上写满了震惊:「原来你母亲其实不是意外身亡……你刚才说村长用你怀孕的秘密威胁你,所以你不敢揭发他。你怀孕这事是真的?」
我叹了口气,感觉心在绞痛,怀孕这事同样是我最不希望提及的秘密。
为此,我曾无数次想过去死。
我怀孕是真的,孩子是村长的。
有天村长来我家,本意是纠缠我母亲,但恰好母亲不在。
他望着我,眼光灼热,语气和蔼:「霜霜,过了这个年,该多大了?」
我没有多想,便说了我的年龄。
听到我的话,他眼睛里立刻闪过一丝惊喜的光,接着便朝我靠过来,嘴里不断说着,让伯伯疼爱你……
他的手变得像钳子一样坚硬,抓在我身上,我根本反抗不了。
一个月后,我大姨妈没有来。
我上网查过之后,立刻慌了。
偷偷买了测孕纸测试,果然怀孕了。
那一刻,我想去死。
但我立刻想到,如果我死了,警察肯定会验尸,到时候我怀孕的事,依然会暴露。
我虽然怕死,但我更怕这件事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我母亲。
于是我不得不放弃了自杀的想法。
每天晚上,我跟母亲睡在一块,她都会流泪控诉父亲的罪过:父亲让她怀孕,然后丢下了她,她的一辈子被毁了……
控诉完了之后,她还会咬牙切齿地反复教育我:千万不要怀孕!找不到负责任的男人,死也不要怀孕。
从小,这些话就像咒语一样,在每天晚上环绕着我。
直至现在,彻底刻进了我的基因。
我母亲如果知道我怀孕了,会是什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最终,我只能找到村长告诉他:我怀孕了,想打胎。
他也怕事情暴露,说等胎儿足月了,就带我去医院。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事竟成了他威胁我,让我包庇他杀我母亲的筹码。
那天晚上,母亲虽然死了,但是我的名声不能坏——我这样想,所以我包庇了村长。
「放心,我们会给替你保密的。」接着他问道,「之前你有顾虑,怕控诉了村长,你怀孕的事会遭到曝光。为什么现在突然不怕了?」
「因为我不确定——我之前没有把握,不确定他会不会百分百被定罪。而现在,他杀人的动机证据都收集得差不多了,现在我说出证词,应该能定罪了吧。现在我怀孕的秘密,他再也没机会曝光了。如果这还不够判死刑,前几天他带我去县城打胎了,我特意保留了胎儿组织,可以作为强奸的证据之一。」
母亲死后,我反倒有了一些勇气。
要是在以前,向警察说出自己被强奸怀孕了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如今,我终于可以报仇了,可以将那个杀了我母亲,毁了我人生的恶魔送进地狱。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就完了?」富商意犹未尽地问道。
「对。」我点了点头。
听到我的回答,他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这个故事中的漏洞未免太多了,多到让我怀疑故事的真实性。」他说。
我一怔,强调道:「千真万确,这些都是我的真实经历。」
听到我的话,他神色微微一变:「如果故事是真实的,那么说明你很聪明,很可怕。」
「我很可怕?」我不解,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哪里可怕,能说说吗?」
他向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
半晌之后,他回答道:「好。」
10
「是你杀了杂技演员吧?」他一开口就石破天惊。
我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说马戏团是村长因为你才请来的,但他们表演节目时,你却说你胆小不敢去看。
「独自下水捞尸,比观看铁笼沉湖这个节目可怕多了吧。那时候,你怎么不胆小了?
「所以,你根本不胆小。相反,你很胆大,胆大到敢杀人。
「你没有去看表演,是因为你在忙着杀人。
「你将他杀死在铁笼里后,又破坏铁锁将他的尸体拖走,所以这是铁锁也不见了的原因。」
对他的推测,我感到好笑:「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能斗得过一个水下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再说了,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可靠的证据吗?」
他却早就准备好了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对,他表演了十几年,水下经验丰富却一朝溺死,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虽然水性好,但别忘了,他是双手反绑,被锁在笼子里的。
「还有,根据你的描述,偌大的湖泊,幽深而黑暗,许多村民划着皮筏子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尸体,这足以说明搜寻的难度之大。而你,却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就找到了尸体,原因不用不多说了吧?」
听到他的话,我一时语结,不知该怎么辩解。
最后,我避开他的目光,反击道:「那么,动机呢?我和他素不相识。在那之前,我和他见都没见过。」
纵然我有众多疑点,但没有动机,一且都是空谈。
「不,你认识他。或者更确切地说,你很熟悉他的一些事。」富商突然说道,「你母亲经常对你讲,你父亲抛弃她的事,她故事里的你父亲,就是那个杂技演员吧?」
我惊愕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将找出了故事中的线索,还原了真相。
他说得没错,那个杂技演员是我父亲,他当年无情地抛弃了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