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涟疏雨

出自专栏《仙者不入爱河:专心修炼从本仙君做起》

我是修仙文里的清冷反派师姐。

好消息,在女主就要打开封印放出魔修的时候我觉醒了。

坏消息,魔修就是我亲手封印的。

他出来了,并对我进行一系列疯批操作。

1

「师姐,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苏九缨倔强地看着我:

「更何况人人生而平等,你别以为我们叫你一声『师姐』,你就有资格骂我们!」

我无言地看着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无语,皱起眉头:

「错便是错,对便是对。我已然提醒阻拦过,你们一意孤行,如今有弟子受伤,被训诫也是应该的。」

觉醒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不过是解了困扰我多年的疑惑罢了。

苏九缨来到仙门三年,处处宣扬人人平等。便是有师弟师妹犯了错,被罚跪训诫几句,她也要赶着求情。有事无事就爱去救身世凄惨的陌生男子,好几次差点没被假装的魔修叉死。

但她运气一向很好,好到我认为只要她用心修道,定能顺风顺水,直达仙境。

可她并没把心思放在修道上。

蒙她求情的人感激她,遭怨恨的却是我这个传话的大师姐。她胡乱救人,引魔修入仙门,最后却是我收拾烂摊子,被罚戒鞭三十,皮开肉绽。

只因我作为师姐未能及时劝告。

我不明白为何师尊变得如此偏心,但我听劝。他让我劝苏九缨,我劝了。可惜后者不听,一意孤行,在秘境之中乱窜,害得好几个弟子受了重伤。

我不过说了几句,她便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那你为何不多劝几遍?若是你能多劝几遍,师弟们就不会受伤了!」

苏九缨责备地看着我,就连跟着的弟子瞧着我也好像瞧着杀父仇人一般。

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可是,我是来修仙的,不是来做娘的,有什么义务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们?

我张了张口,一串含妈量极高的问候不知当不当讲,但为了不折损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功德,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

2

许是我的态度太冷淡,苏九缨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苏师妹你别说了,人家是大师姐,自然瞧不起我们。这件事怨不得你,你也不必内疚。」受伤的弟子负气地开口。

他是我的三师弟路风,刚到仙门无依无靠又毫无背景,永远被排挤在外。

后来他在我洞府前跪了一天一夜,我中断了打坐。从那以后,只要我在的地方永远有他,他这才在仙门站稳脚跟。

如今,他瞧着我的目光防备如仇人。

「对啊,苏师姐,要错也不是你的错,要不是某些人不多加劝阻,我们怎么会受伤?」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家别那么说师姐,我绝不推卸责任!」

苏九缨上前一步,精致的脸蛋上满是坚韧,让人爱怜。

「她是大师姐,保护师弟师妹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有什么不可说的?」

路风大声地阴阳怪气。

边上的其他人也不指名道姓地夹枪带棒。

每次都这样。

我淡然地看着这些人。每次她都说她做的事她承担,光明磊落,可每次被指摘的都是我。

这就是女主吗?

我眼中多了一丝冷意。

「既然师妹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劝诫一二吧。」

「这秘境,去不得。」

话音落地,苏九缨脸色变了:「不行!」

她激动地开口:「秘境之中灵气充裕,可见里面一定有宝物。我们九死一生才到了这儿,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路风也冷声:「大师姐,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秘境之中凶险异常,恐有凶兽,杀人不眨眼。」

毕竟当初就是我亲手封上的秘境,没有人比我更能明白,里面到底封印了什么怪物。

哪怕是隔着封印,我都能感受到那股子阴冷的气息。

「一派胡言,我看你是嫉妒九缨师妹找到了秘境,心生嫉妒想要我们放弃自己留下来独吞吧?」

路风急了。

我一向放得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师弟若是不信便去就是,只不过到时出了什么意外,别又怪我这个师姐没劝告就好。」

我扫了所有人一眼:「其他人亦然。」

他们怕我,但是又不喜欢我。

他们喜欢苏九缨,所以他们看向苏九缨。只要她一句话,我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废渣。

苏九缨脸色沉沉,咬了咬下唇:「去!」

一锤定音。

我看着这群白痴走向秘境门口,收拾收拾转身就提着剑跑路!

笑死,要是我没记错,这里苏九缨的确在秘境里得到了宝贝,那就是遇见了男二,被封印在秘境中十年的魔修。

魔修暴戾,差点杀了好几个弟子。可苏九缨这个女主却只看见魔修痛苦猩红的眼,上前去抱住了他。不给同伴报仇就算了,还用爱感化了魔修。

从此,她俘获了偏执男二的心。

好巧不巧,封印魔修的人就是我。

那时他还是我的师弟,我亲手封印的。封印的最后一刻,他血红色的眼死死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开口:

「师姐,若是我有机会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你。」

3

他的确杀了我,原书里我就是个小炮灰,最后死无全尸。

动手的不知道是谁,但是细数,也就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了。

我不愿重蹈覆辙,更不想去救一群煞笔,所以准备远远躲开。到时候回了仙门,他又能奈我何?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还没走几步,苏九缨几人就求财心切。

苏九缨更是拿出了师尊给她保命的法器,硬生生 把封印震碎了!

霎时间天地变色,周围灵气涌动,巨大的吸力把所有人都吸了进去。我躲闪不及,一眨眼便栽倒在地,被巨大的灵气震得心神不稳,吐了一口鲜血,浑身修为竟堵在了一起。

「快杀了他!有魔修!」

「他发狂了,苏师妹,还不快用师尊的法器啊!」

「我、我……他也是人,人人平等,我不能,我下不去手……」苏九缨颤抖着拿着法器,楚楚可怜地呢喃。

路风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以前有我罩着,他当然不知道战场之上还会有这种圣母,只觉得苏九缨心善不似我出手毒蝎。如今这副心善落在他的头上,他不知道是何种滋味。

无奈场面混乱,他只能撑着,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一声惊呼。

「路师兄!路师兄 受了重伤!」

慌乱的声音让我睁开眼,却是在一个角落之中被巨石遮住了身影。不远处一个黑袍长发的魔修杀伐果断,舞动剑之间,露出长发下惊为天人的脸。他浑身的皮肤苍白无比,猩红的眼睛带着无尽的痛苦,眼角一抹绯红,勾人无比,如同毒蛇。

苏九缨咽了咽口水。

仿佛没听见路风的惨叫,她慢慢地走上前:

「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好可怜,放心吧,这儿没人能欺负你了。」

她的声音温柔好听,像是春日里的细雨温润人心。秦臣动作停了下来,黑色的眼珠转动,有些迷茫地盯着她。

像是放下了防备。

只有我知道,苏九缨这个女主,好似要倒霉了。

下一秒,苏九缨的笑容果然止住。一只手死死地捏着她的脖子,直挺挺地提了起来,这个举动和提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苏九缨费力地挣扎,秦臣却低低的笑了:

「蠢笨如猪。」

说罢直接将她甩了出去,硬生生地砸在石壁上!

苏九缨瞬间晕死过去。

秘境里灯光晦暗,原本哀嚎的仙门弟子也被方才的一阵灵气外泄震晕了过去。

我心中大骇,竟不知秦臣入魔之后居然修为大增。

我不是他的对手,那便只能逃。

「逃?师姐,你又能逃得到哪儿去?」

像是能听到我的心声一般,秦臣嘶哑的声音响起。我只觉耳边温热,手中的剑立马朝外挥去!

秦臣从容躲开。多年不见,我几乎不敢承认眼前这个满是戾气的人会是当初追着我叫「师姐」的少年。

是了,当初秦臣不过是个黏人的小少年,明明是个小霸王,一惹是生非,却总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到我跟前,清朗的声音叫着:「师姐。」

如今时过境迁,我和他早就是生死之敌。

他恨不得杀死我。

我必须逃。

秘境里我挣扎着往前爬,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将我拽入黑暗之中……

「师姐……」

偏执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

带着无尽的恨意和怨念。

我眼前一黑,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4

秘境之中阴暗难见光,我醒来的时候猛地缩了缩,欲拔剑而起,却发现体内灵气匮乏,想来堵塞的灵气还未恢复如常。

且被安置在一块石床之上,我冷然:

「秦臣。」

他离我很近,几乎是面对着面,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阴冷的气息。这个姿势格外的怪异,那双血红的眼睛转动,见到我,弯了弯嘴角,语气旖旎:

「师姐,你好香啊。」

我一生循规蹈矩,自幼便被教导自持稳重,便是以往他对我也注意身份,如今这话却说得格外放浪,我低吼:

「放肆!」

「秦臣,是谁教你的这些不顾礼法的话!」

「谁?」

秦臣笑了:「师姐莫不是忘了,我被封印在这秘境之中十年,连一只活物都没有,谁能教我?」

「不过我也得感谢师姐。」

「什么意思?」

我只觉他脑袋不好使,他不该是恨我吗?

秦臣拥了上来,修长的指尖顿了顿,还是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并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但冰冷的触感瞬间让我浑身僵硬了下来。

「若不是师姐把我封印在这儿,我又如何会知道,当初师姐教我的礼义廉耻,也不过是一堆废话而已。我那么听话,师姐还不是把我推开了?哪里像现在,只要我够无耻,想要做什么,师姐又能怎么样呢?」

嘶哑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他的手点过我的眉眼,举止可谓大不敬。

我骤然明白什么,心中的怒气涌起,用尽力气将他推开,原本整齐的衣襟也凌乱了些许,露出领口下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因为生气,我冷淡的脸上也红了起来,怒极:

「畜牲,我可是你师姐!」

我倒不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不过是换个法子折辱我罢了。

我索性直截了当:「秦臣,你若是真的对我封印你的事耿耿于怀,大可拔刀,与我对战一场便是。生死有命,你杀了我也可解恨。」

他没防备地被我推到了一遍,听见我的话,也燃起了怒气。抬头却只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怒气消散,闪躲地移开目光,声音分不出喜怒:

「恨,当然恨。」

一件黑袍落在我的肩上,宽大的衣身将我笼罩得严严实实。

「不过,让你这么早死了岂不是不值?师姐,你可要好好活着,别被冻死,不然我如何折磨你复仇?」

他说罢负气离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看见他耳朵全红了。

模样有些滑稽。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运功将堵塞的灵气推开。

却发现毫无作用,不禁产生几分无力。

按照原著剧情,秦臣如今应该会和苏九缨见面。他无情无心,却还是被苏九缨的坚强不息的性格打动,逐渐 敞开心扉。

这是好事,至少我有时间逃。但如今灵气不足,出去都是一件难事。

  不过到底还是要试试。

我仔细听了听,确定无人之后,披上黑袍朝着秦臣离开的出口走了过去。

秘境幽冷,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苏九缨误打误撞破了秘境的封印,出口倒是好找得多。

5

「咔」

我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仿若哀嚎。

还没加快脚步跑路,就听见一声急切的声音:「疏雨……大师姐!」

我蓦然回头,看见角落里伸出一只满是血迹的手,路风急切地叫着:「大师姐、师姐,救我!」

他的手几乎折断,浑身上下都是伤。倒不是秦臣残暴,而是苏九缨用法器的时候根本把握不住力道,这才导致了他也被炸得不轻。

我默了默,走上前,低头看着他那张渴求的脸。

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毕竟自从苏九缨来了之后,他越加拿起了三师兄的架子,对我毫无对师姐的敬意。

故而他结结巴巴:「师姐,之前都是我的错,没听师姐劝阻,还望师姐不计前嫌……」

和最开始见我时一般无二,可怜巴巴。

我问:「你可有之后的打算。」

他以为我答应了,立刻高兴地道:「师姐,你我既然获救,接下来自然是要去救小师妹。小师妹她胆子小,要是被吓到怎么办……」

果然。

我眯起眼,狗改不了吃屎。

我索性一步一步地倒退。

路风诧异:「师姐?」

我冷然,用他能听清楚的声音:

「不行,我不能先救你。」

「为什么!!」他的脸色闪过一丝狰狞。

我理直气壮:「小师妹还没找到,我若救你,定然要浪费不少时间。师弟,小师妹胆子最小了,要是她吓坏了怎么办?你如何能这么自私?你就不能为小师妹想想吗?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一招道德绑架,把路风说得硬生生地憋红了脸。

他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这些都是他以前对我说过的。

他想要挣扎:「可我的手都折了,要是不及时救治会废掉的!」

「路师弟!」

我的声音拔高:「这怎么能和小师妹比?」

「你只是失去一只手而已,小师妹可是被吓坏了啊!」

路风震惊了,目瞪口呆。

我甩袖而去:「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找师妹了!」才怪。

苏九缨现在可是在和秦臣谈情说爱呢。

这个时候不逃,更待何时?

6

可我才走出几步,就哑住了。

因为在我不远处,秦臣就站在那儿。苏九缨脸肿了大半,站在他的身后,想是听到了我刚才的话,并且当真了,急忙开口:

「师姐救我!」

我:「……」

「师姐。」

秦臣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一双狭长的眼瞥向角落里的路风:

「我在这秘境之中十年,日日都在想着师姐,不想师姐已经有别的师弟了……」

我皱眉:「师尊收的徒弟,自然都是我的师弟师妹。」

这个辈分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什么?

奇怪。

可身后的路风仿佛有人撑腰:「魔修,你休要乱叫,这是我仙门大师姐。你最好快快求饶,不然我师姐定要你好看!你说是吧师姐?」

苏九缨恨不得把头点成来福线,满怀希冀地叫:「师姐。」

秦臣冷笑一声,手落在我的颈间,冰冷刺骨:「呵。」

灵气堵塞如同废材的我:「……」

7

造孽。

我头皮发麻。

8

我是师尊的第一个徒弟。师尊为人刻板,清冷孤傲,常常不见踪迹,我是被他从血泊里扒拉出来的。

他说我和他有一段师徒之缘,从此我便是他的徒弟。

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我的。之所以收我为徒,不过是因为这段缘分是命中注定,他不好逆天而行而已。

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看见了我如何将一家灭门。

第一次见到他,我正被家中小姐踩在脚底下,脸上一个大大的鞋印,只因我在宴会中被她的心上人看了一眼。

她捏着我的下巴,让我看清楚。我的父亲被绑着,火中烧红的铁烙一遍一遍地按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直到他断气。

我的母亲被人从病榻上拖了下来。员外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消气,便让她拿着金钗在我娘的脸上狠狠地划了几个口子,她的惨叫声响彻院落。

小姐居高临下地对我说:「奴才便是奴才,我若是不高兴,你们就是我随意取乐的狗。」

我被绑在那儿,被所有人唾弃,看着父亲母亲的尸体渐渐腐烂,满是蛆虫,我没哭。

直到有一天,我瞧见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淡漠地看着我。听说,那是员外的贵客。

第二天晚上,我在那家人的水缸里下了迷药,别着一把生锈的铁刀,看着熟睡的员外,眼睛眨也不眨地将刀贯穿他的喉咙。血溅在我的脸上,温热的液体让我浑身发抖。

可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大小姐哭着哀求我,让我放过她,我就把她拖到那些尸体的面前。她从小娇生惯养,如何见过,活活被吓死了过去。

等我被发现时,官府的人几乎快要把我打死。他们说我是怪物、恶鬼,死有余辜,不明白师尊为何要认这么一个恶魔做徒弟。

就连师尊身边的人也跟着劝。他皱起眉头,恰好与我对视。我只见那一身月牙白袍,如同天边之月。

他说:「往事已过,以德报怨才是正道。」

我没说话,他当我是默认,不喜不愿地收我为徒。

我心里想:

放屁。

9

仙山夜里狂风呼啸,如同冤魂在侧。我终究没让师尊改变想法,因为这些年我做事手起刀落,无情无义。

他越加厌恶。

唯一改变的是,我有了师弟。

少年稚气,比我小五岁,是被魔修屠杀的几百村落中唯一的幸存者。

瘦弱无辜,甚至不会说话。

师尊收他不过是为了显示仙门的慈悲,转头就扔给我。他倒不烦人,只喜欢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并不在意,在他惊恐的眼中一剑贯穿魔修的心口,徒手将其体内的内丹抓了出来,冷冷地看向他。

后者一个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地。

呵,胆小鬼。

我将血淋淋的内丹恶作剧般 扔到他的怀里,勾出一个笑,低下头,眯起眼睛:

「小师弟,见面礼。」

说完又恢复以往清冷孤傲的模样。

御剑而起。

我是个认死理的人。师尊不喜欢我,恰好,我不喜欢他新收的徒弟。但既然他开口让我照顾他,我也不会阳奉阴违。

只不过别人欺负我可管不着了。

我将手中的吃食递给他,他笑得像个傻子。

我故而面露不悦:「丑死了。」

他不笑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马上露出几分水汽。

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

我皱眉:「不许哭。」

那边耸了耸肩,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我的手背上,

我:「……」

我提起他的衣领,寒气逼人地威胁:

「小崽子,你别逼我,我超凶的。」

他眨巴着眼睛,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哇——」

我:「……」

我咬牙切齿地捂住他的嘴:「你故意的。」

我烦躁极了,不情不愿地开口——想来当初师尊收我也如此不情不愿:

「好了好了,你不丑行了吧?」

10

我愿意给这个哑巴带点东西(实在不愿承认他是我的师弟),算是大发慈悲。

他笑得眼睛眯起,在我手上写下字:「花。」

暴殄天物。

我可是威名远扬的大弟子欸,能让我答应办一件事你知道有多难得吗?一朵破花,呸!没眼力见!活该师尊也记不得你了!

可我还是给他带了,洗髓的天山梧桐。

「秦疏雨在哪儿?那个野种,说话啊!」

「死哑巴,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你!」

「呸!和秦疏雨一样,是个不懂哭的怪物。」

那个场面真滑稽。三个衣冠楚楚的修士,对着地上的小哑巴又打又踢。偏偏那哑巴死命抓住一个的脚踝,不哭不闹,死死地咬住他的小腿,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哈巴狗。

我站在角落,他瞧见我时,破了的眉角红色的血液挡住了他的视线。因为嘴里咬住人,只能「唔唔」的,眼里满是笑意,和我打招呼。

真是个蠢货。

惨叫声响起,被指剑刺入大腿的修士恐惧地看着我。

我腰间的剑出鞘,冷笑着看着几人:

「我来找我的师弟。」

「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我的师弟?」

11

夕阳西下,我擦着手中的剑,白色的手帕染成血红,他傻笑着坐在我的身侧。

我不禁又烦了,将花扔在他怀里,语气不善:「没出息!」

我但愿他让我带一把刀!

我定然会给他找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花有什么用?

有人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回头。

却见少年踮起脚尖,随即耳畔多了一缕芬芳。

天山梧桐,自然香气怡人。

他低下头,在我的手心一字一句地写下:

「师姐比那些仙子戴得都漂亮。」

「师姐不喜欢我。」

我吃惊地抬起头。

因为这句话,是他亲口说的。

声音生涩,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原来他不是哑巴啊?

他认真地看着我,脸色带着浓浓的悲伤,额头上的伤依旧滑稽,轻轻地叫:

「师姐……」

我服了。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怎么赶都赶不走,也不会看人脸色。回头看一眼自欺欺人地躲在树后,发现不看他了他又跟着。

我恨铁不成钢。

捏了捏他的耳朵,内心无力又心服口服地开口:

「秦臣,你就是我祖宗。」

他愣了愣 ,歪了歪脑袋,认真地开口:

「师姐,我是你师弟。」

「别说话了!」

我捂住他的嘴: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丢下你了。」

他挣脱开我的手:

「要是食言呢?」

我自得:「我从不食言。」

「若是食言,你只管处置便是。」

11

记忆回笼,我后知后觉,今时不同往日。

看着对面怨恨快化为实质的秦臣。

笑死,我自然是要跑。

莫非还要真跟秦臣斗个你死我活,救两个蠢货不成?

我的速度极快,在几人的意料之外。秦臣目光一暗,呼啸的风如刀片,秘境的出口就在眼前。

我拔剑而起,硬生生地在狂风之间撕开一个口子!

出口就在眼前。

我不得不承认,我骗了他。

我的修为早就恢复,之前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为的就是逃跑万无一失。

出口一开,气流涌动,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秦臣猛地朝着我伸出手,却只抓住了那件黑袍。他的眼眶微红,眼里满是悲哀和怨恨:

「师姐,你总是这样。」

「你总是把我丢下。」

「你食言了。」

像是一条毒蛇出洞,猩红的蛇信子吐了出来,带着隐秘的兴奋。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要干嘛?……

12

我没来得及细想,已经出现在秘境之外。周围一片寂静,隐隐还有野兽的叫声,好似之前都不过是幻境。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秦臣的性子越发古怪,现在已然冲破了封印,按照剧情,他和苏九缨多少要来一番爱恨纠葛。只希望他能好自为之,别真的做个舔狗。

不过我这个炮灰可不能坐以待毙。我拔出剑,眼睛眨也不眨地朝着自己的手臂划上几剑,鲜血直流。

我朝着仙门的方向御剑而起。

  不过片刻,原本紧闭的秘境里走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

  烈阳照在他的脸上,让原本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

  他低下头,黑色的长发低垂在地上打卷,染上了地面新鲜的血液。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树叶上的血液,艳红的颜色让他的指尖也变得妖冶。

他舔舐着指尖的血液,眼睛瞬间化为血红。

看向我消失的地方。

「师姐……」

  13

我是在山门口被发现的,满身伤痕,重伤昏迷。

发现我的弟子见我奄奄一息,连忙通知了师尊。那个高挑素白的身影靠近,却并未担心我,而是着急地问:

「九缨呢?!你如何能一人回来?不是让你照顾好九缨的吗?」

我吃力地张了张口:

「师尊,弟子无能,九死一生才赶回来,求师尊快去救师妹……」

「九缨在哪儿?」师尊焦急。

我也焦急:

「师妹就在……就在……」

头一歪,昏死过去。

师尊:「……」

可笑,想救你自己去找啊,我告诉你我是你孙子。

14

我的师尊最是不喜欢我,我都可以想象他现在恨不得灭了我的心情。却实是心系苏九缨,转身去找人了。

是了,我可没忘记这本书的男主是他呢。

我被其他人救回仙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我对仙门之中的事撒手不管。那些长老巴不得我放权,嘘寒问暖地没差把我当祖宗。

等苏九缨等人被师尊救回来时,我身上的膘也养得差不多了,却并不准备下床,点了四个往日里没少说我坏话的弟子。

在他们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中,我被他们抬上大殿。

隐隐之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似有似无的笑声。

我回头,房间之中空无一人。

错觉?

大殿里仙门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了。师尊高高在上地坐在主座,苏九缨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脸上的肿消了一些,却也难掩狼狈的模样。

路风几个倒是更惨了。

断胳膊断腿的,啧,真惨。

我一被抬进来,周围瞬间安静了。

我倒没什么想法,依旧是清冷苍白的模样,冷淡的眼里流露出几分关心:

「师妹,太好了,你没事。」

路风见我越过他,脸色难看了一分。

毕竟以前我总是把苏九缨当外人,对他总是有些特殊的,如今这份特殊换成别人了。

「你别碰我!」

苏九缨一把打开我的手,眼中满是愤怒:

「师姐,我一直把你当姐姐,没想到你居然丢下我们跑了。若不是师尊,我们早就死在那儿了!人人生而平等,师姐你为何把我们的命视若草芥?」

我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周围安静得可怕,师尊冷眼看着我。

倒是一旁得了权的长老不好意思地开口提醒:

「九缨,其实这也不怪疏雨。她不仅没丢下你们,还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来仙门求助,不然仙尊也不会那么快去救你们啊。」

苏九缨:「……」

她脸色一白,倔强地开口:

「我看见那魔修叫她师姐。」

年老的仙门之人都知道当初我大义灭亲之事,故而听此更为我冤枉:

「那魔修原本潜伏在仙门,被疏雨和仙尊封在那儿的。」

「……」

苏九缨不说话了,憋着一口气,她从未如在秘境之中那般狼狈过,小声嘀咕:

「自己师弟也封,那魔修心里还是善良的,为什么不好好用爱感化?真冷血。」

说话的长老一时间也被这个圣母说得哑口无语,无法用正常人的智商和智障辩解。

一旁的师尊突然开口:

「秦疏雨。」

我的正色,假意艰难地半跪在地。

「弟子在。」

话音落下,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后背骤然阴冷。

师尊的声音冷漠威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开口:

「作为领队之人,明知那儿不能去还带着弟子前往,如今死伤惨重,到现在还嘴硬。九缨还小,你和她计较干什么?她是因为你的失误受伤。你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罚禁闭三日。」

果断威严,不容一丝辩解。

路风想要说什么,到底不敢,苏九缨也脸红得厉害。

他说我计较,可我来才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明知故犯,可是苏九缨不听劝,执意要去的。但就算如此又怎么样?还是我的错。

我早就料到了。

以前也是这样,苏九缨做什么都是对的,做错了就是我的错。

他最后冷声莫名地说了一句:

「秦疏雨,别忘了当初你怎么求我的。」

嘴角溢出鲜血,我低垂着头,牵扯出一个笑,看着师尊高高在上离开的背影。

师尊想要我给苏九缨当替罪羊,师尊想要我付出还无怨无悔。

可是师尊,我可没同意哦。

「师、师姐……」

路风欲言又止地想要上前扶我。

苏九缨拉不下脸,和师尊一起离开,背影如同天作之合。

「师、师姐……你笑什么?」

「师徒恋。」

我冷笑,毫不留恋地转身:

「真是大逆不道啊。」

15

左右他身为我师尊并未对我有过任何教导,这一巴掌,够还他的情分了。

  这个仙门在很多年前就没有我留恋的人了,如今早该走了。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夜里峰顶狂风呼啸。住在这样的地方,可见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我要离开这里,继续修行。

这仙,我升定了。

  那些破烂爱情,都给我滚。

可打开门,入眼一片漆黑。

我的脸色立马冷了起来:

「什么人?滚出来!」

灵气化为实质,片刻之后化为乌有。

一只手落在我微微红肿的侧脸,细细摩挲。

「师姐,我回来了。」

仿佛故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

我情绪上涌,眼睛有些湿润。

转头就被绑在榻上。

「……」

借着月光,秦臣那张妖冶的脸格外显眼。

  「疼吗?」

他问。

  我皱眉:「如今你身上仙气已散,彻底成为魔修,还不快快滚回魔界窝着,来这里找死。」

他没理会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脸。

「师姐,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喜欢训斥我。可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好烫。」

他的指尖从我的脸离开。

就在我觉得他会不会也在另外一边扇一巴掌时,他突然凑上前,靠在我的肩头。

  冰冷的脸部皮肤碰到我的侧脸,吸收着我的热度,我倒吸一口凉气:

  「秦臣,你疯了吧?」

「师姐,我早就疯了。」

16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秦臣根本就是疯子,他对我的心思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我甚至怀疑他就是个受虐狂,剧情全乱套了。

他把我困在峰顶,执拗地问我为何当初我如此无情,仅仅因为他是魔修吗?

他一问,我就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回答:

「别问这些废话,吵到我的眼睛了。」

说罢转过身继续盘腿修炼,虽然离不开,也不能松懈。

秦臣也不恼,像是一条美人蛇,无时无刻不在乱我修行。我躲不掉,挣不开,甚至会被缠得更紧。他仿佛要把我和他之间的羁绊系得更紧。

他偶然有一次消失了五日,回来脸色更白了一些,叨叨地凑过来,委屈巴巴:

「师姐,我好痛。」

我睁开眼,有些恍惚地看着这张脸,冷声开口:

「觊觎师姐,以下犯上,秦臣,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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