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阴暗起来可以阴暗到什么地步? -
在男朋友家里,我见到了被拐走十多年的小姨。
她不再是那个温言细语的舞蹈系女神。
而折磨她的一家人,男人衣冠楚楚地让我喊他伯父,男朋友深情款款地向我求婚,最小的妹妹带着明媚的笑容,称呼她为「没有家人的疯婆子」。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闯入这间门的。
01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男朋友家。
他家里宽敞、明亮,是装修精致的大平层。
环境很不错,就像我男朋友梁宣一样,为人谦和、彬彬有礼。他曾公开追了我一年多,从高三毕业到大二,我终于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而今年,也是我们交往的第三年了。
在交往三周年的纪念日上,他单膝下跪,深情款款地掏出戒指向我求婚。
我虽然很感动,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所以决定先见见双方父母。
结果不出意外,我的父母很满意梁宣——
梁宣长相清秀,工作优异,品行良好,家境也很不错,听说他爸爸是做装修生意起家的,如今在管理房地产项目,底下还有个妹妹,今年也上大一了。
只是很奇怪的是,梁宣并不怎么提到他的妈妈,只说生下他妹妹后就去世了。
这么一讲,我妈倒更心疼他了,私底下常让我好好对梁宣,别提这事,会戳到他的伤心处。
而今天就是我来梁宣家拜访的日子。
梁宣爸爸衣冠楚楚,举止有礼,虽然皮肤黝黑,近年来也发福长胖不少,但给人感觉很亲切。而梁宣的妹妹最近回学校了,因此并不在家。
「潇潇,你喊我伯父就行了。」梁宣爸爸对着我温和地笑了笑,「你不知道,宣宣都快把你吹上天了,我之前还不信呢!一看你人,就知道我们家宣宣找对人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梁宣说的那么好。」说着,我扭头瞥了眼梁宣。
梁宣只乐呵呵地看着我傻笑。
「对了潇潇,你父母是不是就在 A 市啊。」梁宣爸爸喝了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我。
我点一点头:「是,我们来 A 市好多年了……大概从我小学的时候。」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梁宣爸爸担忧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没全说出来,只道:「小时候,我外公外婆出事了,我爸怕我妈触景伤情,就从国外回来了。」
「噢——」梁宣爸爸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
他接了个电话,非常歉疚地对我说临时有事,得出门一趟。
「回来给你俩带好吃的。」临走前,梁宣爸爸笑得很和蔼。
「谢谢伯父。」
坐回沙发上,我一抬头,正看见客厅墙壁上挂着的全家福。三个人笑意满满,一看就是很温馨的家庭。
「看什么呢?」梁宣坐到我身边。
我指了指墙上的全家福:「看你家全家福呢……我还是有些担心以后的相处。」
梁宣轻松地搂住我:「没事,我都站在你这边儿。而且,我们家里人很好相处的,我们结了婚,也不会住在这里啊。」
「不住在这里吗?」我随意接了句,却没想到梁宣本来轻松的面容上,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他紧紧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我皱了皱眉,喊了他一声:「梁宣?」
梁宣反应过来,忙扯出一抹笑:「当然啦,你不是也不想和父母住在一起吗?咱们当然是去新房里住。」
「你刚刚有点奇怪。」
「哪有?你先看会电视,我去给你削水果。」
电视打开了,是很无聊的电视剧,我调了几个频道,直到停在某卫视的舞蹈节目上。
节目上的女子身形娉婷,如诗如画,舞蹈配乐缓缓流淌,本该是值得欣赏的一幕——
「砰、砰!」
「砰——」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撞门声。
在优美的音乐声中,这声音显然很突兀。我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但这声音不是从大门口传出来的。
而是……
我站起身,发现这声音一阵隔着一阵,就从电视机后面发出来。
就在挂墙电视机的旁边,有一道小门。
其实,早在我今天刚来男朋友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道小门。当我询问梁宣时,他微微一怔,而后满不在意地回答说:「就是杂物间,里面乱七八糟的,平时都是锁起来的。」
后来梁宣爸爸回来了,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梁宣不是说这里面是杂物间吗?怎么会有撞门的声音?
嘈杂喧闹的电视播放声中,沉闷的撞门声音,就一下接着一下从墙壁后面传来。
这声音并不尖锐,力气也不大,说是用物体撞门、撞墙壁,却更像是用……
用脑袋。
饶是我平日里再大胆,此刻也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梁宣还在厨房间,因为这个平层面积挺大,所以客厅距离里面的厨房,其实并不近。
「有人在里面吗?」我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又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冲着「杂物间」的小门问道。
舞蹈声、撞门声。
就是没有人回答。
匀速的、缓慢的、沉重的撞门声,却更像是撞在我的心上。
我向小门走近了几步,提高声音:「里面有人吗?」
撞门声戛然而止。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放在门把上的手,轻轻扭动了一下——
能开。
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可这里是梁宣家。
想到这里,我收回手。
但与此同时,那撞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急促、猛烈,就像、就像不要命一样——
伴随着这声音,就连门都一起颤动起来。
到底是谁在里面?
小时候,我曾学过一阵子擒拿,长大之后,我的父母又让我去学了拳击。所以我虽然看着文文弱弱,但也是有些底子的。当然了,这些我并没有告诉男朋友梁宣。
撞门声又停下了。
我的手重新放在门把手上。
扭动——
鲜血的味道扑鼻而来。
强烈刺激的光线,挤进这个狭小阴暗的房间之中。
呛鼻、刺眼。
有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伴随着鲜血,让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那味道,像极了腐朽的家具、腌存多日的海鲜,但更像是……
排泄物的味道。
这里面放了什么?真的是杂物间吗?
就在我想要踏进这个杂物间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啪!」
「咕噜——」
滚动的什么东西,从我的身后,滚至我的脚边。
不偏不倚,就停在我的脚边上。
不知为何,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而我男朋友梁宣的声音,温柔地在后面响起:
「潇潇,你在干嘛呢?」
02
听到梁宣的声音,不知为何,我有一种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我收回推开门的手,转过头去,果然瞧见他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梁宣端着盘子,上面是剥好皮的橙子和洗干净的水蜜桃,明明神色很温和,但同往常不一样,他的眉是平的,眼睛和唇瓣虽然弯了些,但弧度很小,莫名地给我一种违和感。
违和感?
我只觉得自己想多了。
再低头一看,刚刚滚在我脚边的,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苹果?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吗?我看梁宣端着的盘子里面并没有苹果,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吃苹果。
见我的视线看向脚边的苹果,梁宣又开口了:「没拿稳,不小心掉了。知道你不爱吃苹果,我拿了自己吃的。」
他的口气还是那么温和,说着,他并不在意地又问了一遍:「潇潇,你在干什么呢?」
我一边弯腰捡苹果一边说:「噢,我刚刚听见这个房间里有东西在响,砰砰砰的,好像里面有人一样,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门能打开。」
梁宣接过苹果,把水果盘都放在了桌子上。他绕过我走向那扇门,一边「嗯」了声,一边问:「砰砰砰的声音?」
「嗯,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墙一样,我就想着是不是人。」
「怎么会有人?」梁宣看着我,无奈地叹一口气,又是这副熟悉的包容的神色,「你知道我胆小,潇潇。」
「我听见……」
「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还闻到腥气的味道了?」梁宣本转头看着房间内,此刻又想起什么,问我。
我点头:「对,像血一样。」
「我就说。」梁宣笑着说,「这里面放了个浴缸,里面养了好几条鱼,都是我爸从认识的海鲜商那里买回来的,因为体积大,我和我爸两个人吃不掉,想着养几天的,没想到有几条就死了,还没处理呢。这些日子,就总在池子里乱窜……怕是有味道出来了。杂物间嘛,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味道就更大了。」
「鱼?」鱼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梁宣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往里推了推,示意我看。
光线从外面打进这间漆黑的小房间,我果然看见有一片亮晶晶的液体,像是水。
还真有池子。我收回视线,梁宣问我:「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不了,味道大,你关上吧,什么时候赶紧清理一下。」
「好。」梁宣关上门,牵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他看着我,笑得很温柔,「我们家潇潇有洁癖,最爱干净了,我知道。」
我们一起吃水果的时候,梁宣把小时候的照片拿过来给我看。
「我小时候家里挺穷的。」
「伯父白手起家,不容易。」
相册里,梁宣五岁之前的照片并不多,五六岁的时候,虽然穿的衣服好起来了,但人瘦得干巴巴、黑黝黝的,和现在白嫩挺拔的他完全不同。
再长大些,便有了梁宣妹妹的身影,基本也都是梁宣或者梁宣爸爸抱着,笑得很可爱。
我看着这些照片,抬头看身旁的人,下意识地感慨:「可惜伯母去世了,不然你们一起拍照片、拍全家福,该多好啊。」
梁宣没有立刻回我。相反,他也像是下意识的一般,向着电视机旁边的小房间瞥去了一眼,但很快又收了回来,勉强地笑着:「是啊。」
电视机早就被梁宣关了,而那个撞墙的声音,我也没有再听到过。
不久后梁宣爸爸回来了,他果然带了很多菜,里面不乏海鲜。
我平日里还是喜欢吃海鲜的,只是现在看到这些,一想到刚刚在那个房间里闻到的味道,不免有些恶心。
「怎么了潇潇?不喜欢吃这些吗?」梁宣爸爸关心地问我,「我听宣宣说,你平时很喜欢吃海鲜的。」
还没等我回答他,坐在我身边的梁宣已经开口道:「爸,这还得怪你!你那间房怎么不好好锁上?里面的鱼在池子里乱撞,死了的还发臭,潇潇都闻见味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梁宣爸爸夹菜的手抖了一下。
「噢——那个杂物间啊。不好意思啊潇潇,你……」他的态度依然亲切,「里面的东西没吓着你吧」
「没事的伯父,我就在外面听见声音,想着里面是什么呢。」
梁宣爸爸向着我笑了笑,点点头:「好,没吓着你就好。真是对不住你啊潇潇,今天伯父招待不周,改日念念回来,再请你们吃顿好的。」
念念就是梁宣的妹妹,叫梁念,小他五岁。
我们又聊了会天,等到两点多的时候,我工作的地方还有事,便让梁宣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去报社。
梁宣站在门口看着我离开,我向他挥挥手,余光中看见茶几上的苹果,曾滚落在我脚边的那个……
后来梁宣也没有吃。
梁宣家这栋楼是个小高层,也有电梯,但偏偏他们家买在了一层,说是方便。
因为是高档小区,绿植种得很漂亮,但有些也就把一楼的房间盖住了。
树荫层层,我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梁宣发来的,让我路上小心。
我低下头,正想回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人在看我。
事实上,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因为明明自己并没有回头,背后也没有长眼睛,但偏偏有种特殊的感觉,像是被盯上的猎物一般,让我猛地便能察觉到。
那种鸡皮疙瘩的感觉又来了。
我回过头。
背后是一片树木,树木后面,就是梁宣家。
落地窗,下垂的窗帘。
人影?
树叶堆积,窗帘微微在动。
那双眼睛、那道人影好像突然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突然听见有小孩子喊我:「姐姐!」
我转过身来,是个漂亮的小男孩,穿得很时尚,一看就很机灵。
他转了转眼珠子,咧嘴一笑:「姐姐,你也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哥哥的女朋友?
也?
这是什么意思?
但还没有等我回答他,我的手机消息提醒又响起来了。
安静之中,我又还在想小男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这声音,我的心不自觉地狠狠一提。
低下头,突然亮起的屏幕上,是一道来自男朋友的消息:
03
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转过头——
没有人。
在风中微微颤动的树叶、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之前一闪而过的影子,仿佛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更不用说有人站在那里了。
我缓缓转过头来,打字问他:
对话聊天框上,缓缓浮现出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也是这个哥哥的女朋友吗?」
对面的小男孩见我不回答,有些生气。
我回过神来:「小朋友,我男朋友只有我一个女朋友呀。」
梁宣曾经追我整整三年,我们又在一起了整整三年,小到宿舍,大到我的工作环境,几乎没有人说我男朋友不好的,就像梁宣表白我时说过的那样,他满心满眼,几乎都是我。
他的手机密码我知道,银行密码我也知道。总之,一切需要保密的,就算我说「彼此都需要各自的空间,即便我们是情侣,你也不需要把自己的这些秘密告诉我」,梁宣也会毫不保留地统统告诉我。
这样的梁宣,难道还会出轨?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梁宣的妹妹,梁念。
「小朋友,你说的女朋友,是不是这户人家的女儿呀?我男朋友可是有一个妹妹的哦,她长得也很漂亮呢!」
「不是!」似乎是觉得我在怀疑他,这小男孩一下子炸了,「我认识哥哥的妹妹!总是凶我!说我是另一栋楼的,不允许我过来玩这里的游乐场……我说的姐姐,是化妆化得很浓的。」他用小胖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比划着,「比我妈妈化的妆浓多啦!而且我看见好多不一样的姐姐。」
小男孩掰手指:「一个、两个……」
我看见他掰手指,差不多要把十根指头都用完了,不由得笑出声来。
就算是海王,这么多情人,也该得有时间吧!
梁宣平时工作很忙,闲暇时间也都是陪我。我就算猜忌他,也都有准确的证据。但现在……小男孩说得未免也太夸张了。
不过我还是温和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好的,谢谢你告诉姐姐。」
「那些姐姐还说给我吃好吃的,但我一点都不稀罕。」小男孩摇摇头。
说到这个,我的手在口袋里掏了掏,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有在梁家茶几上拿的几颗咸味水果糖。
我伸出手掌心,问小男孩:「谢谢你,你要吃糖吗?」
「就是这个!」小男孩几乎要跳起来了,「那些姐姐也是给我的这个糖!不好吃!我才不要!」
说完,他拿着自己的滑板,转身就跑走了。
也是这个糖?
这个糖很常见吗?
我低下头看着手掌心上的咸味梅子糖,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这糖我之前并没怎么尝过,今天来梁宣家里,看见茶几上满满摆了好几袋这种糖,梁宣又说,他爸爸最喜欢吃这款糖,我这才特地拿了几块想要尝尝。
只是后来忘记了,便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那个小男孩说的,难道是真的?
可是……我觉得还是不要无缘无故地怀疑梁宣,毕竟我们已经认识快要六年了。
这时候,梁宣正巧发消息过来:
看见梁宣附在最后的笑容的表情包,我下意识地想到,可是我刚刚转头,窗帘并没有被拉开,人……
我也没有看见啊。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摇了摇头,打字回复他:
梁宣几乎是秒回我:
回报社的路上,出租车里暖洋洋的,现在虽是春天,万物复苏,但天气还是有点凉意。
司机是个爱说话的人,我回了他一句,一抬头,恰好看见从后视镜垂下来的一张照片。
用红绳系着,正、反两面,共是两个女孩子的脸。
都是很年轻的女孩子,不说有多么漂亮,但看上去就很青春活力,姿容秀气。
「师傅,这是你的两个女儿吗?都挺好看的。」我笑着夸了句。
司机叹一口气:「不是,这是我们公司最近举办的寻人活动,这照片上的两个小姑娘都失踪了。」
我惊了惊,仔细看这两面不同的照片,果然看见每一面照片的下方,都有其家人的联系方式。
「你们这公司活动很好啊。」我感叹道。
出租车遍行整个城市,而用这种方式关注失踪人群,方法的确很不错。
「是啊,所以我天天挂着呢!能找到一个也是好事,是吧?」
照片上的两个小姑娘,正是花样年华,估计也都是家里人的宝贝、掌上明珠,无缘无故失踪,对家人而言,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希望这些失踪的小姑娘,至少……
还是安全的……
周末的时间里,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我本在收拾落下的资料,突然听见有人叫我:「潇潇,你怎么过来了?」
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同办公室的小赵,我没回头,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这不是忘记拿资料了么,你怎么周末还在啊?」
「有东西没赶完啊。」小赵长长叹了口气。
我把资料放进包里,突然想起刚刚出租车上的事情,便转过头去喊她:「小赵,你知不知道最近的失踪案件啊?」
小赵头也不抬:「你是说哪个失踪案件?如果是那个算失踪又不算失踪的,那我倒是清楚点。」
「算失踪又不算失踪?怎么说?」
「这些失踪的人呢,都是女孩子。你说她们失踪,因为整整一年两年都不和父母见面,这段时间里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你说她不失踪,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她们的父母又都会收到本人的短信、语音。」
小赵一边打字,一边说:「近年来 A 市这种事慢慢多起来了,父母报到警察局去,还有女孩子能够出来证明,说自己只是出门打工了,不是失踪。但过了这段时期,这女孩子又不见了,父母也联系不上。一来二去,警察局那边不也没办法了吗?担心的父母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有时候请私家侦探,有时候就……」
「就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知不知道最近很火的一家公司,就类似寻人公司的。很多这种失踪类型的女孩子父母,都找这家公司帮忙。虽然也没找到过几个女孩子了,但是费用低嘛,父母那边出些线索就行,比私家侦探便宜多了,家属势单力薄,对这家公司也都蛮感激的。」
「这家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什么名字?我这有资料啊,我看看——
噢,叫安心,这个寻人公司——安心寻人公司。」
04
临走时,我让小赵把那些失踪女孩的资料拷贝了一份给我。
等我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我把包挂在墙上,顺着这个动作垂下来的挂件叮叮当一阵响。
挂件旁边的玩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黑白熊猫,熊猫眼珠子黑漆漆的,看上去圆头圆脑,可爱极了。
我看着这只小熊猫,不由得笑了笑。
这是梁宣从 S 市出差回来后给我带的小纪念品,我一直都把它挂在身边。
我戳了戳小熊猫的脸蛋,突然想起梁宣给我买的香薰好像快要用完了。
这香薰是放在洗漱间里的,味道还算清新,我挺喜欢的。打开灯走进洗漱间,我闻了闻这瓶香薰,果然已经没什么味道了,看来是没有了。
我想打开香薰看看还剩多少,但是这牌子的香薰好像不能打开,缝隙处粘得紧紧的。没办法,我只好把这瓶用完了的香薰扔到外面的垃圾袋里。
一时间,没有这熟悉的味道我还有点不习惯,便打开软件,输入这个香薰的牌子,打算让外卖员买几瓶送过来。
买完之后,我就放下手机去做饭了。
一个人吃晚饭比较简单,我随意下了碗方便面,再拿起手机的时候,梁宣那里却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香薰?
我看着这几条消息,眼中无限放大的却只有两个字——
「香薰」。
什么意思?
梁宣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香薰?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被我扔在墙角垃圾袋里的香薰。
家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是我想要多心,只是……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梁宣所谓的「鱼」,还是窗帘背后的身影,此刻又一次在我脑海中闪现而过。
或许是天色晚了,这种阴森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只是我将所有的巧合联系了起来,在自己吓自己吗?
但真的都是巧合吗?
环顾一圈四周,家里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这间小公寓,是我父母很久之前买下来的,只不过我这一年多才开始住,其中有不少家具、摆设,都是男朋友梁宣为我置办的,他戏称为「搬迁礼物」。
事实上,对于梁宣,我与他相处越久,就越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控制欲越来越强。我工作上的同事、生活中的朋友,几乎没有梁宣不认识的。他对我的生活,好像也越来越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我长长嘘出一口气来。
尽管如此,为什么前脚我的香薰刚刚用完,梁宣就也提到了「香薰」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手机上梁宣的头像又亮了起来:
梁宣发过来的消息里,语气很坦然。
看着这些消息,我犹豫片刻。
的确,梁宣很了解我。
他知道我一些情绪的同时,还了解着我的习惯和性格——
比如洁癖、比如有些疑心……
但这些终究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我回了一句:
梁宣回复得很快:
附上一个笑得很开心的表情包。
外卖员过来送货的时候,提着袋子笑着说:「刚刚超市的人员给您拿香薰,我正巧看见了,这香薰最近是不是可火了?」
我接过袋子:「我男朋友之前买给我的,味道是挺香的。」想到这香薰的缺点,我又补充道:「只不过这香薰用得太快了,不到半个月,就没了。」
外卖员摸了摸头,有些困惑的样子:「怎么会?我家媳妇儿也买了这香薰回去,到现在快两个半月啦!家里还继续用着呢。您男朋友是不是买到假货了?」
听到他这话,我不由得愣了一愣。
「可能是我用得太频繁了,谢谢您啦!」
「没事没事,拜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我晚上睡得很不好,早上早早就醒了,一看镜子里,两个黑眼圈。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视线在镜子旁的香薰上停留片刻。
想到昨天男朋友的举动和外卖员的话,我缓缓拿起那个香薰,反复看了看。
和之前那个好像没什么不同。我拧了拧香薰,只是这个香薰很好就能拧开,不像梁宣买的那个,缝隙处粘得紧紧的。再看看生产日期,手上的这个香薰生产日期挺新的,或许是因为版本的不同吧。
放下香薰后,我暂时也忘记了这回事,打算打扫一下家里。
只是我刚洗了拖把出来呢,就听见有人在按门铃。
一看猫眼,站在门外的女子戴着副墨镜,穿一身运动服,手上还提着礼盒。
是我的好朋友宁双双。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一面打开门,一面笑着说道,「怎么,出差回来啦?采风怎么样?」
她摘下眼镜,露出浓浓的黑眼圈:「你看我这黑眼圈!给你送特产来了不是?」宁双双把手上的礼盒塞给我,「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正说着,她一边进来,一边四处探头看了看:「你家梁宣不在吧?」
「他怎么会在。」我白她一眼。
宁双双笑嘻嘻的:「你知道我看你家梁宣不顺眼的。」
是的,在我这些亲朋好友中,宁双双是唯一一个不喜欢梁宣的。
我放下拖把,把手上的礼盒放起来:「都快多少年了,你还看他不顺眼哪?」
「这眼缘的事儿。」她嘟囔一句,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剥着吃。
「我做了早饭,你喝点粥吧,别吃橘子了。」
「不想喝粥……垃圾桶在哪呢?」
我拖着地,没回头,说道:「垃圾桶我清了,你搁墙角的垃圾袋里吧。」
宁双双应了一声。
我听见她拿起墙角垃圾袋的声音。与此同时,伴随着「哎哟」一声,宁双双捏着垃圾袋,在拖得有点湿漉漉的瓷砖上摔了一跤。
顺着声音,我忙转过身,果然瞧见她滑倒在地上,手上的东西也都跌在了地上。
「你没事儿……」话还没说完,我顿时僵在了原地。
我的视线紧紧定在地面上,话语噎在喉中,就像是有人瞬间掐住了我的喉咙一般。
而在这心跳声和喘息声中,那垃圾袋中唯一的垃圾——
男朋友梁宣给我买的香薰摔碎了一地。
沉寂。
几欲窒息,心跳飞快。
因为就在那些碎片中,除了香薰的配料,还有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东西——
此刻,它正放出……
最后一丝微弱的红光。
05
地面上,那红光闪烁片刻,很快就熄灭了。
客厅中一片安静。
宁双双震惊地从那一地碎屑上收回视线,抬起头看我:「潇——」
我忙伸出手指放在唇边。
宁双双了然,立时闭上了嘴。
我缓缓弯下腰,将手上的抹布轻轻盖在那堆碎屑上,并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我没有把这堆东西放在客厅,而是小心地放进了里面的厨房间。
等到再出来之后,宁双双赶忙拉住我,指了指厨房间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潇潇,怎么回事?那堆东西里面,是有摄像头吧?」
此刻,我浑身上下都冰凉极了,尤其是手指,简直要凉到心里去。
「潇潇。」宁双双站在我身边握住我,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指竟然在无意识地颤抖。
「那是摄像头。」我闭上眼睛,又睁了开来,脸色已经惨白。
这种感觉……
我是报社的文字记者,其实这种事情,在往常的报道中,我也遇见过很多。
独居女性遭遇尾随,家中被放偷拍设备……
其实我报道的此类新闻并不少,但当自己真实经历这种事情,并且还与我再相信不过的男朋友梁宣有关的时候,我只觉得如坠冰窖。
摄像头的背后是谁?香薰是梁宣送给我的……那这件事,难道也是他做的吗?
难言的恐惧与被人偷窥隐私的愤怒,使我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我颤抖着唇瓣,紧紧握住宁双双的手,仿佛在这片空间中,还有许多我看不到的眼睛,正在偷偷盯着我。
一双、两双……
「香薰是梁宣送的。」我喘了口气,声音在发抖。
宁双双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客厅中的其他设备。
早在搬过来的时候,梁宣也为我置办了不少家具……
关闭所有灯光,宁双双开着手电筒,将这间小小的公寓都检查了一遍。
「暂时没发现有其他摄像头。」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上与梁宣的聊天界面,我们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的大大的微笑表情符号。
「潇潇,感觉怎么样了?」
「双双,幸好你在。」我关掉手机。
宁双双给我递了杯热水:「梁宣这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她难以启齿,闭上了嘴巴。
我的脸色依旧苍白:「我不知道。我说他怎么会那么快反应过来香薰没了,怎么会……」
就像昨天外卖员说的,这个原版香薰当然可以用很久,只是我的这一瓶,由男朋友送给我的香薰,已经是重新改造过的。
为了在这瓶香薰中放进针孔摄像头,香薰中的配料自然要大大减少以增添空间。
这就是为什么我的香薰只能用半个月的原因。
不管我怎么给梁宣找理由,为这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朋友找理由,赤裸裸的现实都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而刚刚那堆碎料中的摄像头,又一次浮现在我的面前。
梁宣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我好,我知道;他占有欲强,我也知道……但是,即便我们是情侣,这种已经违背道德、违背法律的行为,我也绝对不能接受。
我的香薰是摆在洗漱间的,时间也有半个月了,那么在这半个月里面,梁宣他,躲在摄像头背后,又看了多少东西?
我抱着膝盖,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三年了,我和梁宣已经交往三年了。我没有想过,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会和梁宣好好谈谈的。」我擦了眼泪,缓缓道。
宁双双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和他好好谈之前,你这阵子还是先住回伯父伯母家里吧。」
「……嗯。」
我没有带任何东西回父母家,也没有告诉梁宣我回去住了,只说这一星期加班比较多,两个人见面会少一些。
梁宣这阵子也很忙,但都会如往常一般,和我说「早安、晚安」,关心我的身体。
下班的时候,我收到梁宣的短信:
他的口吻依旧温柔、体贴,一点都挑不出错误来。
但是出了摄像头那事,我只觉得心中膈应极了。
不过周六的话,正好和梁宣好好谈一谈吧。
况且……不知为何,我又一次想到那间阴暗的小房间,
里面真的如梁宣所说,只是鱼而已吗?
因为当时的血腥味、撞墙声……不是假的。
周六一大早,我便打算先回公寓。
「怎么又要回公寓去?让宣宣直接来接你啊。」我妈一面给花浇水,一面问我。
我没把摄像头的事情告诉她,只笑了笑:「回去拿个东西。」
玄关处,摆放着两张照片。
一张照片上,是一对和蔼的老人。我弯下腰,轻声道:「外公外婆,我出门了。」
我转过头,轻轻戳了戳另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虽然是十多年前的像素,但女子身形曼妙、笑容甜美,即便像素再差,也难掩女子的青春美丽。
「……」我轻轻挥了挥手,「小姨,我出门啦。」
或许是因为发现了摄像头,我在公寓里待了一会便觉得不适,总是觉得一直有人的眼睛在背后盯着我。
我的视线停在挂在门口的包上,那上面的小熊猫圆头圆脑的,正在憨憨地笑。
轻轻叹了口气,我把包拿了下来。
梁宣过来之后,习惯地出手给我拿包,我看见他的手,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潇潇?」梁宣看着我的动作,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我反应过来,勉强撑起一个笑:「没事,我自己拿着就行。对了,你给我买的香薰……带来了没?」
「到货了,我放在家里了,等回来的时候再拿吧。」梁宣没有疑心,他笑了笑说道。
我沉默片刻,回了个「好」。
下楼梯的时候,我可能是在想东西,一不小心没看台阶,便踩了个空。
虽然没有崴,但我的脚好像是肿了,梁宣吓了一跳,过来背我:「潇潇,要不你今天先回家?」
我趴在他背上,从前感受到的踏实、可靠,此刻却只令我心中阵阵恶寒。
想到梁宣家的那间房间,我故作镇定地回答:「……没事,去念念学校的路上不是正好经过你家吗?我先在你家等你们吧。」
听到我这句话,梁宣沉默片刻。
「梁宣?」
「嗯……要不还是去医院?」梁宣的语气很担心。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事,又没有崴到。正好好久不见念念了,我也想她。」
拗不过我,梁宣最后只能答应了:「那你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要乱跑。」
他并不明显地在最后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06
梁宣走了,走之前,他体贴地把我的包挂在了电视机旁边的壁挂上。
那只憨憨的小熊猫,就正对着我。
电视机被打开,我听见梁宣关门的声音。
他出门了。
我坐在沙发上,一面用遥控器翻着电视频道,一面不由自主地往隔壁的小房间瞥。
今天的房间也没有上锁。
事实上,我知道梁宣是想要上锁的。
但是我坐在沙发上,从还没打开的电视屏幕上,看见背对着我的梁宣,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锁。
是不想要太刻意吗?
也是,谁家的杂物间,会没事就锁上呢?
但如果杂物间真有什么,梁宣又真的会没有什么措施,放心地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那么,如果有,又是什么措施呢……
电视频道不断地变化着,我却一直没有听到和上次一样的撞门声。
但是,就在频道停在舞蹈节目的一刹那,音乐声缓缓流淌整个客厅的时候,一声接着一声的撞门声又一次响起来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
一声、一声,又一声。
悦耳动人的音乐声、曼妙玲珑的舞者身姿、一阵一阵仿佛撞在人心头上的沉闷响声。
在这间客厅中,这三者诡异地和谐着。
我紧了紧手上的遥控器,视线停在电视机下方的路由器上。
打开门后,我发现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并没有灯,我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照射着里面的环境。
这间屋子很小,就像梁宣说的,里面建了个浴池,一股腥味,就从浴池里面飘来。
狭小逼仄的房间,黑暗却不寂静,明明就是在这里发出的撞墙的声音,但我环顾四周,一个人也看不见。
外面客厅流泻进来的光线,像黑暗中仅存的光明一般,似乎铺成了一条短短的路。
向外的路。
我捂着鼻子,抬起手来,用手电筒照着那片池子在的方向。
不照还好,只是单纯闻到一股恶臭,但当水面被照亮,我却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在浴池中,里面满满的都是水,而就在水面上,还漂浮着许多毛发,那些毛发虽然明显发黄,但是很长,一看就是女人的头发。
与此同时,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透过这些水和毛发,我能够隐隐约约看见水面下的东西:
堆积漂浮的黄色、柳絮般的液体……
我捂住嘴巴,反胃的感觉像潮水一般席卷身心。颤抖着唇瓣,我屏住呼吸,额间的汗水似乎都淌了下来。
鲜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块一块,染红着这片水。
而那些令人作呕的排泄物,就隐藏在这些毛发与水之下。
这怎么能养鱼?这怎么会是死亡的鱼导致的?
手电筒晃动了一下。
我紧紧握住手机,继续往旁边照去——
水泥抹的墙面肮脏不已,和外面装修精致的客厅显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角落一张破破烂烂的席子,上面堆着露出绒毛的被子,像是曾经有人住在这里一般。
剩下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就随意扔在地上。
那撞门声还没有停止。
我缓缓往角落走去,忍着恶心,一面举起手电筒,一面缓缓摩挲着。
剧烈的撞动引起的墙壁的震颤,我缓缓地用手掌在粗糙的墙壁上移动着……
就在我以为将要一无所获的时候,我的手掌下面发现了一处小小的凸起:
「咔嚓」
撞门声戛然而止。
我听见迅速往后退的声音。
而我眼前,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不适应地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是一扇暗门。
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扑鼻而来的便是更浓烈的一阵血腥味。
强烈的光线照射。
「呜呜嗯嗯呜呜——」
伴随着光线照射进来的时候,我听见了人像是被扼住喉咙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那如同受伤的动物一般,在遇见危险时发出的声音。
指甲摩擦黑板、板凳划过地面,是这种刺耳并让人觉得极度不适的声音。
更不用说还有一股血腥味了。
我咽了口口水,将手机放回口袋中,小心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类似衣帽间的地方。
和外面的那个「杂物间」差不多大小。
虽然没有外面的「杂物间」那么脏乱恶心,但这里面的环境,却更会令人毛骨悚然——
一切都是光滑洁白的,正对着落地窗,外面是司空见惯的城市风貌。
天色明亮,都市风光,看上去那么静谧美好。
但是……除了这落地窗之外,这间房子里面几乎没有其他基础设施,杂乱地扔在地上的毛毯被子、叠成一堆的脏兮兮的碗。
这是现代人能居住的地方吗?
但就下一秒,我更是看见了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地方——
那是锁链。
沉重的锁链,从房间内部的墙壁,一直固定到房门上面,光线打进这个房间,我发现这锁链的表面已经并不光滑了。生锈的锁链,也有一种铁锈的味道,刺鼻极了,看上去年代已久。
顺着锁链,我往房间里面看去,并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因为……
在看到那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人」的生物时,胆大如我,也差点尖叫出声来——
那个「人」,发黄的头发散乱,露出的脏兮兮的面颊上,唇色苍白干枯,就像是枯萎的树叶。
穿的是很老旧的 T 恤,看上去很紧、很脏,大片的污垢,既像是饭菜翻倒出来的污渍,又像是鲜血干了之后留下的印迹。
这个人很瘦、很小,整个人就像是缩了水一般。
而刚刚我看到的那些锁链,正是为了捆绑住此人的手脚。
我在原地呆愣许久,被惊得迈不开步子。
有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
在男朋友的家里竟然会有个人被锁链锁住?
不论是手臂还是脚,甚至是脖子上,都有着沉重的铁链。
我的心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这是违法的、这一定是违法的,怎么可以、怎么能这样对一个人?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即便是有我的存在,那个被锁链锁住的人,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只是停下了撞墙的动作。
此人的额头上,蹭上了许多鲜血。
就是这个人在撞门、撞墙……除此以外,应该还有动作间,铁链摔打门、墙的声音。
怪不得声音那么大。
我抑制好心情,担心对面的人有什么情绪,只先小心地缓缓往前了一步。
幸好,这人没有动作。
而往前之后,我这才看见此人微微隆起的胸脯,竟然……
还是个女人!
我的手紧了又紧。
「你好,请问你是谁?」在女人的面前,我小心地蹲下身,想要直视女人的面容。
但是太脏了,这张脸上。
女人目光呆滞,像是在看我,又不像在看我,口中哼哼唧唧的,好像是刚刚我在外面的电视机上放的舞蹈节目伴奏音乐。
我想要伸出手来,轻轻撩开女人垂在脸颊上的头发,但是不知为何,对于这种动作,女人却异常抗拒。
她嘶吼着,像野兽一样。
惊恐的、畏惧的、愤怒的。
她不停地往后缩去,想要挤进那个不可能挤进去的角落。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我竭尽全力想要冷静下来,自然也明白,在这个房间中,比我更害怕的,只会是这个被锁链锁住的女人。
她是遭遇了什么?
她……又会是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妻子?
我看了眼时间——
梁念的学校距离这里并不远。
我掏出手机,弯下腰,轻声对缩成一团的女人说道:「你别害怕。」
说着,我小心翼翼地关闭了闪光镜,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个房间以及被铁链锁住的女人,都拍下了照片。
这个女人很明显是被囚禁在这里的。
而梁宣很明显也知道这件事,他很快会回来,我带不走女人,只能先拍下照片取证。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
就在我专心地拍下女子的特征时,我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紧接着,
来电铃声响彻了这个小房间。
07
走到楼下的时候,梁念想要去一趟隔壁超市,梁宣便自己先上去了。
他面色很冷,打开门,家里一点声音也无。
客厅、厨房……
梁宣站在门口,家里的设施一览无余。
只是没有了一个人。
他跨进门,直接走向了电视机旁边的挂壁。
挂壁上面的包还在那里,小熊猫也正对着沙发。
只是沙发上没有人,而梁宣打开手机,显示的摄像头连接已经掉线。
不在客厅,会在哪里呢?
梁宣收回摸着小熊猫的手,转过身往旁边的小房间走去。
门关着。
他放上门把手,声音轻缓:「潇潇——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
门把手扭动,这间小房间被打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也没有灯。梁宣没有往里走,他的视线停在小暗门的位置,而后低下头拨打了一个号码。
满室寂静中,手机「嘟嘟」地响了几声。
随后,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梁宣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暗门的位置。
「潇潇,你在里面吗?」
这个手机铃声声音很模糊,距离他有一段位置,所以听得并不真切。
梁宣又喊了一声女朋友的名字,面色已经低沉下来。
只是就在他刚要跨进这个小房间的时候,玄关处密码锁被打开了。
随之响起的,是更为清晰的手机铃声。
「梁宣,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玄关处传来的声音很耳熟。
我按下红色按键,笑着听旁边的梁念说:「嫂子,哥哥是这么一会不见你,就想你了呗!」
玄关距离客厅并不远,但是我并没有看见梁宣的身影。
是在找我吗?
我低下头看了眼关上的手机。
而梁宣已经走了过来,无奈地说道:「潇潇,你去哪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的脚还肿着呢……」说着,他若无其事地看了眼我的神色,又笑着说:「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让我担心死了。」
「我刚刚不是出门了嘛,在看小孩子滑滑梯,一时间没注意。」
我的手上已经一片冷汗。
「这样啊……」他沉吟着,我不知道梁宣有没有相信,他又继续问道,「怎么突然想着下去了?我看你连网都断了啊,电视不好看吗?」
「还说呢!你家网络电视突然连接不上了,我就只能拔了路由器试试,结果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插上去了……」我叹了口气,面上委屈极了,又强忍不安,拉住身前梁宣的手腕,撒娇道,「梁宣,你知道我对这种东西不精通的,你快点看看你家路由器,不会被我弄坏了吧?」
听到我的话,梁宣温柔地笑了笑,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他,表情比刚刚要轻松多了。
「好,小笨蛋,我这就去看看。你的脚呢?没事啦?还出门!」
「有点痛,你扶着我去沙发上嘛。」
梁宣有些惊讶:「潇潇,你平常可不怎么和我撒娇。果然受伤了,都会和你家男朋友撒娇啦!」他小心地扶住我,后面的梁念笑嘻嘻地打趣:「哥哥嫂子,你们又在我面前秀恩爱!早知道还不如不回家呢!」
等我坐到沙发上,梁念回卧室换衣服,梁宣就在我身前,蹲着检查路由器。
看着他的背影,我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才缓缓舒展开来。
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汗。
我抬起头,正好和挂壁上的小熊猫对视——
是的,就在进入小房间之前,我先打开了手机中的软件探查摄像头。在查询到有摄像头存在之后,我打算起身从包中取出之前购买的红外热像仪。
只是我刚刚打开的一刹那,我就发觉了不对劲——
包旁边的小熊猫,红通通地出现在了仪器屏幕上。
挂件小熊猫是软绵绵的,里面也没有电池,怎么会出现在红外热像仪中?
这个仪器,正是我在发现了香薰中的摄像头之后购入的。
除了一些明显的摄像头,令人防不胜防的更多是微型摄像机,如果这种摄像机长时间工作,红外热像仪便能察觉出来。
只是发现香薰中有摄像头的那一日,我虽然没有热像仪,但双双也是把整个公寓都搜查了一遍。更何况,我看梁宣的表现,也并不像发现了我知道针孔摄像头这件事。
因此,我推断,这个小熊猫中的微型摄像机,连接的是梁宣家的网络。
所以我当机立断地拔掉了路由器的线。
而不久之后,或许是摄像头中断了,在我还在暗门之后时,梁宣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但是我没有接通,而是在取证结束后,关上房门,离开了这里。
他通过香薰中的摄像头偷窥我的隐私,通过小熊猫中的摄像头掌握我的行踪。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控制欲了。
梁宣……他是有多害怕我会发现他的秘密?
我从未了解过这个男朋友。
不寒而栗。
当真是……不寒而栗。
不论是隐藏在我身边的摄像头,还是暗门后面被锁链囚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