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川撇开了眼神。
沈琅面无表情地看了赵青川一眼,这一眼里带着极度明显的轻视与冷淡,然后他带着我,径直走向红毯。
那边早就围了一圈记者,看到这两天正黑料缠身的苏云旖出现,都瞬间激动得沸腾起来。
他们扛着相机、话筒一路奔过来,递出话筒就问:「苏小姐,请问你对这两天的热搜怎么看?」
「苏小姐,你真的在片场霸凌了赵青川吗?」
「苏小姐,可以说说你和数云科技公司的郭家二少是什么关系吗?」
「苏小姐,你打扮成这样就过来,是彻底自暴自弃了吗?」
沈琅环视一圈,接过话筒:「现在,我只能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打扮成这样过来,是因为我、愿、意。」
提出问题的记者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沈琅随手扔了话筒,领着我走上红毯。保安过来阻拦记者,于是他们只能在四周拍照,却面露不甘。
保安大哥看到我,很是吃惊:「工作人员走这边。」
他正要把我带下红毯,却被沈琅一手拦住:「她不是工作人员,是我带来出席晚宴的朋友。」
于是,我们俩就这样穿着格子衬衫和平底鞋,素面朝天地走进了晚宴会厅。身后满是喧嚣声,但我什么也没听。
一阵热闹的声响裹挟着轻柔的热气拂面而来,我与沈琅找了个角落,拿了点吃的,望向目前还空无一人的台上。
一切得益于这场晚宴大屏幕的控制系统用的同样是数云科技公司的那套人工智能系统,而沈琅在前两天修复 bug 时,单独在今晚要用到的这个版本里,加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并通宵加班,及时地将最新版本更新到了这个场地的系统上。
而刚才,我们离开车子后,郭少则以数云公司掌权人的身份去后台,以修复系统漏洞为借口,将我给他的 U 盘插入中控电脑——那里面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只有一份 PPT,和一张我画了整整一天的思维导图。
现在,我们蛰伏在灯红酒绿的盈盈笑语声中,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32
所谓的慈善晚宴,核心就是由明星名人们捐出一些奢侈品或者古董之类的东西,进行拍卖。价高者得,而这笔钱则会被捐入慈善基金会,用来行善。
当大屏幕上显出捐赠物的样式时,捐赠者就会上台,亲自介绍和拍卖这件东西。
我拿了满满一盘车厘子,躲在角落一口一个,沈琅则钟爱切块的凤梨和草莓。
吃到一半时,台上展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蓝翡雪花吊坠,然后我旁边正在吃水果的沈琅忽然举起了牌子:「二十五万。」
「?」
我一口车厘子还没咽下去,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当然,我更惊愕的是那边紧接着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三十万。」
又是赵青川那厮。
我看了他一眼,跟沈琅说:「算了,这东西估计他想拍给水璇,你别跟那傻 X 流量富二代争。」
沈琅摇摇头,再次举牌:「五十万。」
然后又放下手,冲我低声轻笑:「反正不是我的钱呀。」
我被那近在咫尺的美丽笑容炫得头晕,晃了晃脑袋,发现脑中又一次模模糊糊浮起一个念头:谁能不爱美女呢?
看起来赵青川似乎还想再争下去,但他举牌的手最终却被水璇硬生生按了下去。
很快有人将那枚雪花送了下来,沈琅付了钱,转手将东西递到我手里:「贺归雪,归你了。」
「……啊?」
「归雪归雪,配你正合适。」
我有些愣愣地接过那枚蓝翡雪花,它带着玉石特有的凉,轻轻地落在我掌心,细致的纹路贴着每一寸皮肤。许久之后,我将那枚雪花收起,站起身来。
因为台上的主持人在喊:「下一件拍卖品……苏……苏云旖,拍卖人——刘一?!」
惊愕令她说话磕绊,最后两个字尾音上扬,满是狐疑。显然,在场的除了主角团,没人知道刘一这个随性又狂野的名字究竟属于谁。
最关键的是,她的拍卖品,竟然是苏云旖?
我与沈琅站起来,一前一后走上台,无数情绪各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奔涌的浪潮将我吞裹。
我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紧张,但紧张里又催生出一种微妙的兴奋。
我不仅在与荒唐的原文剧情对抗,我更是在向这个世界宣战!
「大家晚上好,现在站在我右手边的,就是我今晚要拍卖的商品,苏云旖。」我握紧话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讲话,「她今年 25 岁,身高 172 厘米,体重 91 斤,三围是 84/60/88。她的起拍价是,39000 块。」
台下的人仍然看着我,他们习惯了伪装的精致面容没有一丝波动,甚至依旧维持着角度完美的微笑。
后排的记者们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举起相机,有几位兢兢业业的记者已经冲到了前面来。
——他们意识到这会是个新闻了。
至于前排的四位主角,除去水璇满眼不解,赵青川皱着眉,其他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继续笑:「至于为什么是 39000 块呢?因为这是某些营销号的基本价格。在几天前,有人花了几十倍于此的钱,将她挂在热搜上,任由诸位审判。后排的记者朋友们,你们很想挖到有价值的新闻吗?来吧,来出价吧,拍下她的一个小时,接下来她将任由你审判。」
全场寂静。没有人举起牌子出价。
身后的大屏幕画面切换,来到那张我精心画了一整天的思维导图。
「接下来我将通过走完这张图,同时佐以丰富完善的证据链的形式,一一澄清那些子虚乌有的热搜。首先,第一条——苏云旖霸凌赵青川——不如称为『苏云旖勇敢反击赵青川的霸凌』比较合适。」
不远处的赵青川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惊慌又愤怒地瞪着我:「刘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在片场拍戏时,因为戏剧效果,苏云旖在拍一幕戏时和另一位女演员采取了真打的形式,为了防止多想,她打完还会再给自己来一耳光,真正做到了公平公正。然而那位女演员是赵青川的青梅竹马,所以这引起了他的不满。他趁着苏云旖还在生理期——」
手中话筒的声音忽然被截住,想必是有人在后台关掉了它。
不得不说,赵青川的经纪人危机公关的能力,真是太强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屏幕上,思维导图还在。
郭少,靠谱。
我丝毫不慌乱,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我准备的无线式教师扩音器。
穿越前,我大学时去教育机构兼职做讲师,就用过这种东西。
好用,声音洪亮,续航能力强。
这次,我还特地买了个加强版。
我把扩音器凑到嘴边,继续陈述:「赵青川趁着苏云旖还在生理期,把她推进了湖水里。后来苏云旖让他下水,不过是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以牙还牙而已。」
屏幕切到了 PPT,在第一页的目录滚动过去后,出现了第一份证据:赵青川推苏云旖下水那几秒的视频。
这是我从某个场务那天偷拍两人合照的手机里要出来的。
她原本嗑赵青川和苏云旖这对 cp,想偷偷拍一些独家画面,不料竟然拍到了赵青川推苏云旖下水的场景。
全场哗然,无数各异的目光投向赵青川。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他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瞳孔里的冷光像是冻结的冰凌。
我笑了笑:「赵青川,你是当红流量,家境也非常人所能及,所以你没法理解普通人的心情,你不懂我们作为工具人,也是有自己的情绪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被人欺负了还只能忍气吞声,一旦以牙还牙,就成了霸凌这样荒唐的事情!」
他身边,水璇微微仰头,定定地看着我。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微光。
一旁的慕容翎冷哼了一声。
然后我开始继续讲别的,讲苏云旖去酒吧是为了接我回酒店;讲她坐进郭少的车里,是为了一起去公司处理问题;讲她定下女主角是罗导的决定,与其他人无关;讲她没有整容,减肥和化妆就是可以极大程度地改变一个人。
巨大的豪华大厅里回荡着无线扩音器送出去的声音,电流让它有一丝失真。
不管在场的人相不相信,或者愿不愿意相信,我都已经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把这些热搜背后的真相呈现了出来。
一位到前排来的女记者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问我:「那么请问,你是谁?」
「我是苏云旖的助理。」
「按你所说,这些热搜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买来黑苏小姐的,那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呢?」
沈琅从我手中接过了扩音器,然后定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全身忽然放松下来。
他在告诉我,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他了。
沈琅拿着扩音器,毫不闪躲地与那位女记者对视:「是谁重要吗?我只负责证明自己的清白,至于查案的事情,应该交给警察。」
另一个记者又问:「苏小姐,你只是个女演员,能帮郭少家的公司解决什么问题呢?莫不是……生理问题?」
后一个问句的语气带有毫不遮掩的轻佻,似乎这样就能给他眼中的女明星极大的羞辱与打击。
然而沈琅面不改色:「哦,不好意思,本人业余时间自学了一些 Python 和 Java 编程语言,同时钻研了一些自然语言理解算法,去帮郭明威修一修 bug 而已。这位——王青山记者,你这么大惊小怪,莫非在你心目中,女演员除了演戏,只有解决生理问题这一个作用?」
他眼神很好,看到了那位记者胸前的工作牌,然后很自然地念了出来。
叫王青山的记者神情瞬间僵住,他不甘地继续道:「但苏小姐要知道,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和郭少两个人孤男寡女,又是单独坐进车里,还深更半夜去酒吧接一个助理——」
「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没说这世界处处危墙。」沈琅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唇边挑出一丝冷笑,「王青山记者,难道你打个出租车被人拍到你和男司机坐在一起,就能证明你的性取向为同性?我去酒吧接助理怎么了?莫非助理的人权与我不平等,我不该在她喝醉后接她回家?现在我就好端端地站在一片空地上,然后你过来往我头上拍了一板砖,却跟我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古人有没有教过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愿意为我和我助理以上所说的承担一切法律责任,你敢为你的话负责吗?」
沈琅的目光在全场所有人脸上扫过一圈,然后轻笑一声:「既然没有人拍下苏云旖,那么,这个商品流拍了。各位,祝今晚愉快,再会。」
他随手扔掉手里的话筒和扩音器,转头,澄澈的眼睛专注看向我。
我与他并肩走下台阶,穿过人群,朝大门口走去。
无数相机的咔嚓声在我们身后响起,但我与沈琅都没有再回过头。
我用力推开厚重的大门,冷气裹挟着大片的雪花扑过来。
夜已经深了,街上只有几盏寂寥的路灯,外面大雪纷纷扬扬,方才还人声鼎沸争奇斗艳的红毯,此刻空无一人。
没有回头,我与沈琅一起走向未知的未来,与可敬的自由。
33
寒风凛冽。
我和沈琅一起走到马路边,钻进郭少那辆十分嚣张的大黄蜂里。
车顶已经积了一层雪,我拉开车门的时候,边缘的雪被抖落下来,落在我手上,冻得我一个哆嗦。
沈琅坐在驾驶座,一手搭着方向盘,转头看着我:「想去哪儿?」
我惊讶道:「不等郭少了吗?」
「嗯,不等了。」沈琅翘了翘唇角,「郭少连钥匙都给我了,说这辆车今晚随我们开,他还有别的。」
我真情实感地赞叹道:「郭少真有钱啊。」
不过想想也是,没钱,他也不能送那么多资源给原先的苏云旖,硬生生把她捧成了三金影后。
按原文里苏云旖的演技水平,如果没有水璇顶着主角光环出来作妖,引得她彻底黑化,她大概率会在未来十年把国内外的奖项都拿齐,然后荣登十金影后的宝座。
反正比慕容翎这厮要厉害得多。
想到这,我从副驾上坐直了身体,转头问沈琅:「我刚才发挥得怎么样?」
「发挥得特别好。」沈琅头也不回地说,「一看之前就开了不少产品需求研讨会。有理有据,气势汹汹,不容置疑。」
我把脑中浮起的,曾经和产品经理拍着桌子吵架的画面及时划掉,正要再说话,目光停在前面的路上,忽然顿了一顿,眼睛里擦出一线亮光。
我说:「沈琅,你停车。」
沈琅及时踩下了刹车。
我们已经开出了那条被封的街道,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此时深夜大雪,街上的店铺大都已经关门了,零星几个行人也是裹着外套匆匆走过,但不远处的花坛后面,一家店仍然亮着暖黄的光。玻璃门前,一只金渐层扒着门槛向外看来。
那是一家还没关门的猫咖。
沈琅和我进门的时候,店主姐姐正在柜台前一个一个地擦着咖啡杯。我抱起那只扒在门板上的金渐层揉了两把,它喵喵叫了两声,很温顺地把脑袋靠在我怀里。
我点了两杯拿铁,和沈琅一起坐了下来。
店里有十多只品种不一的猫,在暖黄灯光的烘托下,生长出一种温柔舒展的气氛。
我舒了口气,慢慢放松下来,忽然听到沈琅问我:「贺归雪,你在紧张什么?」
我怔了怔,他就势在我身边蹲下来,抱起一只奶牛猫放在膝盖上,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
「其实我是在担心,我们今晚闹这一通,看记者那架势,通稿还不知道要怎么写。万一今晚你上了热搜,被骂得更惨了,怎么办?」
沈琅勾着唇角笑了一下:「那就让他们骂,我开个小号去和他们对线。」
我:「?」
「开玩笑的,骂就骂吧,本来原文里,惹到水璇和慕容翎之后,苏云旖不就是被一路骂过来的吗?」沈琅很不在意地说,「大不了,只要没死,我们接着反抗原文的剧情就好了,就像这次一样。」
「贺归雪,不要怕。」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发,「那个梦不会成真的,我不会让它成真。」
被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惶恐,就这样被沈琅一点一点安抚平整。我又跟猫玩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微博。
热搜第一:苏云旖粉丝直播。
我:「???」
我心中莫名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深吸一口气,点开热搜,一个直播链接当即跳了出来。打开,屏幕上出现了蓝毛那张熟悉的脸。
他身后的背景异常熟悉,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正是我和水璇上次去的那家长廊酒吧。
蓝毛举着手机,让镜头对整间酒吧拍了一圈,然后凶神恶煞地说:「看明白了吧?这就是云旖来接她朋友的酒吧,我就是来证明,她不是来买醉,而是来接她朋友的。因为,为难她朋友的那个人,就是我!」
蓝毛把镜头对准身后,他那几个红黄绿毛的小弟连忙应声点头:「没错!是我们大哥!我们大哥可是长廊第一恶霸!」
「所以,有什么事冲我来,少给我们云旖编些子虚乌有的黑料!」蓝毛不知道打哪抽出一把刀,指着镜头,恶狠狠地说,「否则,那些黑粉和对家,你们小心点,千万别碰到我!」
屏幕上弹出一行提示:主播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已被踢出直播间。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伤敌一百自损一万吗?
我扯沈琅过来看录屏:「快看,你的真爱粉!」
沈琅唇角抽了抽:「怎么又是他?」
当然,蓝毛的澄清只起到了反效果。他拿刀指着直播镜头的这段录屏广为流传,大部分吃瓜路人秉持的观点是:你的粉丝是个恶霸,那你这个正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随便划了几下评论区,就感觉自己要被气出心脏病来了。
沈琅只瞟了一眼,就伸手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别看了,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我揉了两把怀里的金渐层和布偶,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猫咖店。回到酒店后,我刚洗漱完准备休息,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沈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把吉他。
我愣了一下,就见他抬手,将那把吉他递到我手上,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差点忘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贺归雪,既然这个世界这么荒唐,干脆不要管原剧情里的刘一做了什么,去做那些现实里你遗憾没有做的事情吧。」
上好玫瑰木做成的吉他装在透明盖的吉他包里,落在我手中,沉甸甸的。酒店走廊的灯光照下来,抛光后的木质面与琴弦闪闪发亮。
我抬起眼睛看向沈琅,忽然想起当初他请我做助理时说的话。
他说,都穿越了,你还想着回去做社畜吗?尝试一下别的人生可能吧。
——尝试一下别的人生可能吧。
我吸了吸鼻子,握紧吉他包的背带,扑过去抱住沈琅。
他浑身僵住,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抱着。
一阵冷清的香气缭绕过来,我在他耳边轻声说:「姐姐,谢谢你。」
34
关上门,我顿时没了睡意,拿出那把吉他,端详了一下。
沈琅现在好歹是个女明星,这吉他看起来就不便宜,从木质和涂层来看,少说值个小几万。我穿越前学了十几年,都没用过这么贵的。
我调好音,夹了一枚变调夹,试着拨了几下弦。起先还有些生疏,到后面渐入佳境,弹出的音符渐渐连成一整段崭新的曲子。
又弹了两遍,就在我要翻身下床把这一段谱子记下来的时候,床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顺手接起电话:「喂?」
安静了两秒,电话那边传来森冷的、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低沉中还透着一丝沙哑:「刘一。」
「……」
我把手机拿开,看了看来电备注,又贴回耳边:「赵青川,说人话,大半夜的装神弄鬼干什么呢?」
「刘一,我想了一下,我好像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赵青川哑着嗓子说,「而且,你跟小璇是这么久的好朋友,你为什么要帮着苏云旖对付我?」
?
他在说啥玩意儿?
我原本疑心自己听错了,结果赵青川还在那头絮絮叨叨,声音听起来十分受伤:「你看到热搜了吗?就因为你说我欺负苏云旖,我被黑粉骂惨了,刚才合作方给我打电话,新谈的两个代言也没有后续合作了……」
「赵青川,你脑子坏了吧?」我毫不客气,「黑粉骂你你就找黑粉对线,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叫他们骂你的。再说了,我刚才说的话有哪句冤枉你了吗?我只负责还原事实,别人怎么评价是别人的事。」
赵青川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你忘了吗?我推她下水,是因为她借着拍戏的名义,打了小璇好几巴掌。」
「哦,少爷,你也知道是拍戏啊,我当您忘了呢。第一,苏云旖怕你们多想,还打了自己;第二,导演没说什么,编剧没说什么,就连水璇本人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你跳出来主持公道?水璇还拍了场落水戏呢,您要不要派人把湖水填平替她报仇啊?」
我垂下眼睫,嘲讽地笑了笑:「说实话吧,赵青川,从小到大,你的人生过得太顺,没人教你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所以你爹我今天就免费教你一个道理,你做错了事,就给我闭嘴立正挨打,少扯些有的没的。没人欺负你,只不过这个世界不可能永远围着你转,而已。」
原文的设定里,赵青川的父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家财万贯,他作为富二代,从小顺风顺水地长大。后来进了娱乐圈,也是出道即顶流,有什么麻烦,都有金牌经纪人替他摆平。
没有遇过挫折的人,总以为地球是天生该围着他转的。
电话那边长久地沉默下来,静得我只能听到赵青川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电话被挂断了。在挂掉前的最后一秒,我听到那边传来一道很低很轻的女声:「她说了吗?」
这声音……是赵青川的经纪人静姐。
我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后背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赵青川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根本就是为了套话,怪不得他的口吻那么奇怪,字字句句都在引着我往歪路上走。恐怕,电话一打过来,他就开了录音,就等着我往他设好的圈套里钻。
若是我刚才真的顺着他说出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说不定这份录音剪剪拼拼,明天就会成为苏云旖的黑料实锤出现在热搜上!
妈的,这男的好歹毒的心思。
想到这里,我气到顿时失去了练琴的兴趣,把电话给赵青川拨了回去。一开始他没接,我不屈不挠地打了五遍,赵青川终于接了起来。
我说:「赵青川。」
「刘一?」
「你别想再打电话从我这里套话了,我永远、永远不可能如你的愿。还有,我之前说过,你是个卑劣的小人——我说错了,你根本就不是个人!」
我挂了电话,把赵青川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第二天醒来,热搜果然如我所料地爆了。针对我和沈琅昨晚在那场慈善晚宴上的发言,以及在直播间口出狂言的蓝毛,热搜上挂了一连串话题。
当然,也有赵青川的。
静姐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买通所有的媒体。
赵青川手里的一线资源众多,怎么可能没有对家,这下之前被压下去的一些料也一并爆了出来。静姐、经纪公司和赵青川自顾不暇,没空再找沈琅和我的麻烦了。
因为赵青川掉了资源,他的粉丝气急败坏,跑来大骂了沈琅几万条。
一派喧闹里,沈琅被叫回了经纪公司,他叫上了我一起,结果刚进公司大门,就看到璐姐一脸热情洋溢地走了上来。
?
我在后面拽了拽沈琅的衣角:「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他迅速地回了下头:「见机行事。」
璐姐握住沈琅的手,先是对他大加赞赏了一番,接着话锋一转:「云旖啊,你现在热度正高,我帮你接了一部综艺,郭少投资的;还有一部秦导的电影试镜。秦导可是很看重你,亲自打电话来约你试戏……」
沈琅转过头,震惊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很震惊。
秦导,那可是本书里某位大佬级别的导演,在影坛的地位比罗导还要高出许多。他拍的电影不多,但部部精品,基本每一部都能拿两个以上的重量级奖项。
原文里,这可是后期让女主水璇一举拿下影后的神助攻导演啊,他怎么看上沈琅了?
沈琅问璐姐:「那我现在正在拍的这部戏呢?」
璐姐语气一顿,露出为难的神情:「云旖啊,你听我说。罗导本来就对你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再加上投资方刘总和慕容先生那边,也都不想再让你演下去了,想把水璇改成女一号……总之,新剧本已经改好了,再有一集你饰演的长平公主就会战死沙场,后面就没有你的戏份了。」
沈琅冷笑了一声。
璐姐赶紧说:「不过秦导还是对你很满意的。」
沈琅沉默了一下,诚恳地问:「秦导到底满意我什么?他没看到热搜吗?还是……他被我试镜那场的演技折服了?」
「不是,秦导是看到了你在慈善晚宴上的表现,他说,他那里有一个角色,你非常非常适合。」
我看了沈琅一眼。
他穿着衬衫和背带裤,半长的头发在后面扎成短短的一束,只有几缕在耳侧垂落下来。阳光从一侧照进来,打在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里,瞳孔被照出一种琥珀般透明的颜色。
已经和我初见他时,那种灵魂与女明星的身体并不贴合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而原文里,在苏云旖黑料缠身后,她迅速从网络隐身,另接了一部古装戏,默不作声拍了两个月。等影片送去国外参选,又帮她拿了影后,她才算扬眉吐气,然后又重新开始作妖,为难水璇。
我隐约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在慈善晚宴上闹了那么一场,我与沈琅的命运轨迹,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另一种结局。
「好啊,秦导的试戏我会参加的;那部综艺,我也可以去录。但是,我希望公司能帮我一个忙。」
自打郭少那边的事情解决,沈琅又靠自己在热搜上炒得沸沸扬扬之后,璐姐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只能用慈眉善目来形容。
此刻听他提出要求,忙不迭地说:「好啊,什么忙你说,只要不过分,公司会尽量满足你……」
沈琅转过身看着我,笑了一下:「我想让公司以自家艺人的名义,给她报名参加下个月开始录制的那档音乐选秀综艺——《明日新世代》。」
35
璐姐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里充满了一个职业经纪人对预备艺人的打量,然后她一脸春风和煦地转向沈琅:「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档音综,需要参赛选手有作品的,这位刘助理……」
沈琅说:「没事,她可以现写。」
我:「?」
璐姐僵了一下,又说:「而且也需要选手有一定的舞蹈能力——」
「没事,她可以现学。」
我:「??」
沈琅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璐姐:「公司给我接通告,我不会拒绝。希望这件事情上,公司也最好不要拒绝我吧。」
璐姐十分为难:「云旖,你是公司的顶梁柱,按理来说,你的要求我们不该拒绝。只是公司毕竟资源有限……」
「噢——」沈琅恍然大悟,他对璐姐笑了笑,「宣传和资源方面的事,就不用公司管了,你们只用以公司的名义帮她报个名就好。」
璐姐长舒了口气,立刻戴上虚伪的慈祥面具:「这没问题,你让刘助理来填个基本资料,录一段视频,下午我们就能把她的名字报给节目组。」
璐姐领着我去会议室填了几张表,又借了把吉他给我弹了一小段,然后把视频传了过去。
下午我们回到片场时,璐姐已经跟沈琅发来了消息,说节目组那边通过了审核,让我下个月直接去录制现场参加比赛。
由于重新恢复了顶梁柱艺人的身份,公司又重新给沈琅配了车。当然,没有司机。因为他理直气壮地跟公司宣称:「刘一是我高价聘请的全能助理,有她在,不需要司机。」
我们进片场之后,才发现这里冷冷清清,除了几个配角和一群正在手忙脚乱换衣服的群演之外,就只剩一脸虚伪尬笑的罗导。
见沈琅进来,他迎上前:「云旖啊,听公司说,你那边还有别的通告要接,我也就不麻烦你了。剧本已经改好,今天这场戏拍完就给你杀青,你看怎么样?」
沈琅挑起唇角笑了笑:「怎么,若是我觉得不怎么样,难道你能把剧本改回去不成?」
罗导脸色变了变:「云旖,咱们都是圈子里混的,你也别为难我。」
沈琅又笑了一声,没再说话,转头回化妆间换了衣服,戴了假发出来。
化妆师过去帮他补了一脸妆,然后开始拍最后一场戏。上百个群演在旁边打打杀杀,沈琅举着剑在灰尘四起中缓缓倒下,眼角流下一滴混合着鲜血的眼泪。
「好!Cut!」罗导拍完特写镜头,关了摄像机就开始鼓掌,「结束了,恭喜云旖杀青!」
片场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沈琅轻笑一声,没说话。我陪他回去卸了妆,换上常服,然后出来与剧组告别。
沈琅背着包,走到离罗导很近很近的地方。
罗导讪笑了一声:「云旖啊,剧组还有别的戏要拍,就不给你举办杀青宴了。」
「罗导,你说上回你要是听我的,直接就让水璇演女主,哪来后面这么多破事啊?」沈琅挑了挑眉,「要我说,您别再为难我了倒是真的。」
罗导脸色铁青,却又说不出辩驳的话。
沈琅离开片场后,径直带着我去了附近的一家舞蹈工作室,给我报了半个月的训练课。从那里出来后,我才发现,马路对面竟然就是我们之前去过的那家猫咖。
那家店的咖啡不错,猫更是一绝。我领着沈琅直奔街对面,一进门,那只金渐层就已经冲了过来,围在我脚边来来回回地打转。
我的心软得化作一团,蹲下身把它抱起来,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
在靠窗的卡座落座后,沈琅突然问我:「你喜欢猫吗?」
「喜欢。」
他笑得眼睛弯弯,忽然凑近了我:「那我送一只给你养,好不好?」
我愣了愣,脑中瞬间浮出无数被猫踩奶被猫叫醒被猫绕着脚踝撒娇的片段,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头丧气道:「不要。」
「为什么?」
「我还是不知道剧情会怎么走,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彻底脱离原文剧情的束缚。如果养了猫之后,我们还是出事了怎么办呢?到时候猫给谁照顾呢?」
沈琅一时没说话。
他叹了口气,认真地望着我:「贺归雪,你还在害怕吗?」
「我不害怕,我只是担心而已。」我低下头,把下巴搁在猫咪脑袋上蹭了蹭,「就像这次报名的这个选秀,水璇也会去,赵青川还是评委,你觉得我能撑多久?赵青川说不定一个心情不好,直接把我淘汰了。而且如果原文不可更改,不管我怎么努力,最后的冠军还是水璇的。」
「那就当去玩一玩吧,反正不可能有比不参加更差的结果了。」
我顿了顿,还是说:「而且……你在原文里的结局,我一直很担心。」
原文里,苏云旖因为偷税漏税数额巨大,被送进监狱,后来就死在了那里。书里没有明写,但我当时看的时候就有些怀疑,她的死是慕容翎下的手。
提到这个,沈琅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他说:「上次说完这件事之后,我回去就查了一下苏云旖名下到底有多少资产。实际上那张放着上千万的银行卡只是冰山一角,她在海外还开了一个账户,里面有好几亿元的现金。」
「几亿?!」
我瞳孔地震,一个没忍住叫出声来,吓得沈琅赶紧来捂我的嘴:「小点声小点声,这是公共场合,我怕我明天就被绑架。」
他温凉的掌心擦过我嘴唇,令我微微一愣。
等反应过来后,我拿着奶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几亿……我们社畜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沈琅点头表示认可:「那确实。」
有这样一笔秘密放在海外的钱,就证明苏云旖的确有偷税漏税的行为。我让沈琅回去找找合同,看能不能发现里面存在的问题,然后尽快去把之前苏云旖故意漏掉没交的税款补齐。
临走前,我忽然转头问他:「如果把税款补齐,你就一定不会像原文一样入狱了吗?还是说原剧情作为不可抗力,不管我们做多少努力,它一定能拐到命定的结局上去?」
说这话时我声音里带着很深的恐惧与担忧。
这两天,我白天黑夜都在想原主命运的每一个细节,虽然很想气势磅礴地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如果还是像之前一样,不管我们怎么规避风险,世界线仍然会强行纠正一切意外,我跟沈琅又该怎么摆脱命运的桎梏呢?
我越想越发愁,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股忧郁之色。结果沈琅反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干脆地说:「兄弟,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36
第二天我就开始去舞蹈班练舞。
沈琅那综艺和《明日新世代》一样,还有半个月才开始录制,因此他天天陪着我一起过来。我在单独的教室里练习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欣赏。
刘一这副身体和穿书前的我一样,浑身骨头硬,四肢不协调,柔韧度为零。我眼瞅着名叫 Judy 的舞蹈老师轻轻松松地单足站立,并把另一条腿掰到 180 度,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Judy 放下腿,转头看着我:「刘一,你来试试。」
我转头就跑,被她一把拎了回来,我在她手里无力地扑腾着:「我不行我不行!」
「你可以的,来吧。」
Judy 强行按着我的腿往下压,我疼得嗷嗷直叫:「痛痛痛痛痛——!老师,我是废物,你放过我吧!」
我痛哭流涕,沈琅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我气得磨牙:「老师,苏云旖说她要和我一起练。」
沈琅:「?」
Judy 老师过去拽她起来:「那苏小姐也一起来吧。」
沈琅:「我不……」
我飞过去一个锐利如刀的威胁眼神。
沈琅立刻改口:「好的,我也来。」
事实证明,我们穿越的身体不一样,在舞蹈的领悟天赋上也完全不一样。
沈琅简单做了下热身,就能直接劈叉加地面 wave,而且老师教的每一个舞蹈动作都能完美卡点,眼风凌厉,干净利落。我在旁边看着,都恨不得当场给他打投。
而我,做个最基础的 wave,都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生锈机器。
我很忧郁,很忧郁。
老师对于优秀的学生向来不吝于赞美,因此对沈琅大加赞赏,并加大了对我的训练力度。我每天腰酸背疼,拖着半残的身体回到沈琅那,还得被他监督着练两个小时的琴,然后写歌。
苏云旖的复式公寓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附近,但又恰好闹中取静,选了最安静的一栋楼。两百多平方米的复式公寓,玄关放着一整面玻璃酒柜,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远处的海。
一进门就看得人眼花缭乱,等走到浴室,发现这里竟然还放着最新款的智能按摩浴缸后,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转头,看着沈琅,笑得十分慈祥:「沈琅啊,我怕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害怕,要不我住进来陪陪你吧。」
沈琅不屑地笑了一声:「想用我的浴缸就直说,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这是你的浴缸吗?这是人家苏姐姐的浴缸好吧?」
我说苏姐姐三个字的时候特地用了水璇那种百转千回的语气,沈琅眉心跳了跳:「你赶紧洗澡,洗完出来练琴写歌。」
我:「……」
洗完澡,我试图换上苏云旖那些好看的睡衣,结果发现我的体形还是和女明星差得有点远。原本慵懒风的碎花睡裙,穿在我身上变成了贴身款。
我十分忧愁:「以后还是得少喝点奶茶。」
沈琅睁眼说瞎话:「喝吧,你又不胖。」
「……朋友,苏云旖比我高五厘米,还比我轻十斤。」
「可是她是演员啊,就靠这个吃饭的。」沈琅望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起吉他递给我,「贺归雪,你不要对自己的身材要求那么苛刻好不好?一百斤怎么就叫胖了呢?身体是你的,可不是给别人看的。练琴吧。」
我弹吉他的时候沈琅就坐在旁边,继续打郭少送给他的 Swtich。前两天郭少还带着两瓶白葡萄酒来拜访了一下,问沈琅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沈琅一点也没客气,让他帮我找个编曲师,给我写的歌编个曲子。
郭少十分和蔼地笑:「小刘要去参加选秀了吗?没问题,编曲都是小意思,到时候我再号召咱们全公司的员工给小刘投票。」
我一脸迷惑:「咱们公司?」
郭少点头:「是的,我用公司 3% 的股份聘请云旖做了高级算法技术顾问,我爸知道上一次的问题是她解决的之后,也很支持我这个决定。云旖,我大哥的股份已经被转了一半到我名下,以后我就要开始忙公司里的事情了。那部综艺,你只管去录,有我投资,不会有人恶剪和为难你。还有什么别的事要找我帮忙,你们打我电话就好。」
沈琅笑了笑:「好。」
郭少跟着我们喝了两杯红茶,起身告辞。我和沈琅礼貌性地去玄关送他。
郭少开了门,一只脚跨出去,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我们:「她是从来不喝红茶的,因为怕给牙齿染色,上镜不好看。她再也回不来了,是不是?」
我当场愣住。
郭少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我这种白天练舞晚上练琴的生活持续了一周,战果斐然。好歹,我写了两首歌出来,交给郭少请来的编曲师编了曲,又去录了录音棚的版本,另外两首半成品也已经写得七七八八。
舞蹈方面,虽然比不上沈琅的柔韧灵活,但好歹也到了及格线。
这期间,沸沸扬扬的热搜和舆论到底是平息下来了。
水璇也联系过我两次,倒没再说什么怪话,只说赵青川掉了好几个资源,又被公司叫回去谈了话,回片场后稍稍收敛了一些。
齐天琛忙着所里的案子,除了偶然来片场探班,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律所里通宵。
而每天收工后,慕容翎开始约水璇出去吃饭约会,两个人牵了手,也接了吻,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经过之前的教训,我并不想再管她的破事。
但水璇毕竟也算刘一之前的朋友,而且与原文里那副常年哭唧唧的小白花模样也不大一样了,因此我想了想,还是友好地提醒了一句:「不要他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得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喜欢。」
水璇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才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小一。」
我也不知道水璇到底是真知道了还是装知道,反正我该说的已经说了,只希望下次慕容翎和赵青川发癫的时候,不要再拖上我,老子是无辜的。
离《明日新世代》开始录制还有一周的时候,璐姐和我陪着沈琅去参加了秦导新电影的试镜。
那部电影叫《上山》,与之前沈琅和水璇试的那部剧完全不一样,现场都是些打扮得十分社畜化的女演员,而且整体平均年龄都在三十左右。
到沈琅试镜的时候,导演连剧本都没给他,就把他放在了一台电脑跟前,让他演出正在上班的女程序员的感觉。
沈琅微微挑眉,走到桌前坐下,迅速流畅地敲了几行代码,然后调试运行。接着他打开一个新的软件,趁它版本更新的时候,起身去倒了杯水,猛喝了两口之后,把剩下的一点倒进了旁边的绿萝里。
「很好!」
旁边的秦导喊了停,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满意和欣赏之色。他旁边,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女人得意地翘起唇角:「看到了吧?我就说她很合适。」
沈琅走到我身边来,我低声问他都敲了些什么,沈琅也压低了声音说:「Hello World。」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秦导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场就定下了沈琅,然后才冲我们介绍,他身边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周虹,也是《上山》这部电影的策划兼编剧。
周虹女士诚恳地看着沈琅:
「你演得很好,真的很好。当时看到你在那场慈善晚宴上的表现,我就知道你适合这个角色。你刚才的表现,就是一个再正常和自然不过的职场女性。我早就想写一个本子,讲一个女人是怎么在职场和家庭的夹层里走下去的。就是那种不全能,但也不依附于其他人的女人,她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就好像上山一样,每一步都走得特别艰难。你一定要来演,好不好?」
我转头看着沈琅,这一刻,他一贯平静的眼睛里忽然有浓重的感情汹涌而起,光芒照进去,把一切都点亮了。
沈琅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好像许下什么郑重的承诺:「好。」
37
我和沈琅一直到华灯初上才回去。
璐姐有事,已经先走一步,周虹女士越聊越投机,拉着我和沈琅不肯放,非要请我们吃饭。
我有些为难,旁边的秦导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就答应她吧。难得碰到知己,她恨不得把你们领回家去畅谈三天三夜。」
因此我们留下来吃了晚饭,又聊了许久,才和她依依不舍地分别。回去的路上,我罕有地沉默着,望着窗外倒退的景物没出声。
沈琅开着车没回头,问我:「怎么了?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我咧咧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沈琅,我们觉得自己来到这本书里,受到剧情的桎梏、不可抗力的束缚,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可难道我穿越前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了吗?」车窗外又开始飘雪。
我垂下眼,只觉得利刃刚在命运的天幕中劈开一线裂隙,漏出希冀的光芒,却又很快合拢回来,留我心头一片酸涩,「当你成为苏云旖之后,才能感受到这样的无力,不是吗?」
沈琅沉默下来。
顶着「嫁个好人就够了」的名头,从小不被期待地长大,不得不屈从于现实被迫放弃梦想,面试时要被问是否有男友、是否有近期生育打算,不断被拉高的世俗道德标准,充斥于外貌与形体、穿着与妆容间每一个细节的打量与评估,无力反抗绝对话语权的沉默——一同构成了被无数个标签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我,和千万个我。
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人生。
现实对我们的束缚,和书里剧情对我们的束缚,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琅忽然开口道:「其实也不是变成苏云旖之后才知道,至少我之前就察觉到了这一点。贺归雪,我没你想的那样迟钝,我也是在职场里待过这么久的,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呢?」
像有什么东西梗在我喉头,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发出声音都困难。车里开着空调,暖风吹出来,在我皮肤表层与指尖飘飘荡荡。吃饭时我喝了点酒,此刻带着三分醉意。
微醺的空气里,沈琅忽然探过身来,抱住我。
他没有喝酒,声音里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与安抚。
他轻声说:「不要想那么多,这部戏我会好好拍,贺归雪,你也好好唱你的歌。这就够了。」
我望着沈琅近在咫尺的眼睛,车窗外的光芒照进去,在瞳孔中流转,倒映成另一个世界。蔓延在我心底每一处的情绪,那些由愤懑和不甘组成的褶皱,就在他眼中被奇异地抚平了。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抓紧时间把剩下的两首歌也写完,交给编曲老师编了曲子,还排了舞台。另一方面,又跟着沈琅去见了两次周虹和秦导,在《上山》的剧本细节上反复修改,直至定稿。
在《明日新世代》节目开始录制的前一天,沈琅载着我去税务局,拿出暗地里的合同,将那个海外账户中近一半的钱转出来,全部用来补交了之前被漏掉的税款和罚款。
走出税务局,刚坐进车里,他忽然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沈琅接起来后,那边传来一道陌生又沙哑的声音:「苏云旖,你现在在哪?」
沈琅一脸迷惑,「你谁啊大哥?」
「你是不是,刚从税务局里出来?」那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阴森,「你胆子够大,敢公开得罪我们!苏云旖,我可保不了你了。」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留我和沈琅面面相觑,二脸蒙圈。
我试图猜测分析:「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们俩的自救行为,竟然开启了原文里没有的隐藏剧情吗?」
「不知道。」沈琅无奈地揉了揉头发,叹气,「算了,随缘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送你去录制现场呢。」
晚上回去我开始收拾行李,琴谱、电脑和歌词本放在最里面,然后是衣服和化妆品。
等一切准备就绪,沈琅忽然拿出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巨大零食盒,开始往两个行李箱的边边角角塞吃的。
一边塞还一边叹气:「听说里面的伙食大部分时候只有菜叶子沙拉,跟喂兔子似的。贺归雪,以你平时的饭量,我真担心你吃不饱在台上饿晕过去啊。」
他给我放了一堆巧克力雪花酥和小香肠,甚至还有好几盒自热火锅和螺蛳粉。我望着那鼓鼓囊囊险些合不拢的箱子,忽然也有些忧郁。
听说封闭式训练和录制期间是不能出门的,不知道能不能点外卖,唉。
第二天一早,沈琅开车把我送到郊区的录制现场。节目组包下了一整栋旧的厂房楼,改装成了我们的住所和平时上课练习的教室。